展辰狡黠一笑，两颗星星点点的眸子里透着诡谲，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封凡，如果你有个宿敌，费尽心思想铲除他，最后他快死了，但人不是你杀的，你会有什么情绪？”

封凡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已然明白了话里的含义，佟源飞也抬眼瞧他，流露些许难以发觉的惊讶。

人就是这样，越想得到的东西越得不到，而当这个东西被别人弄坏了的时候，就想亲自去看看，它到底怎么坏了，是谁弄坏的。

换句话说，Eisen的心理会是这样，怀着执念越想摧毁的人，他却每天都活着，仿佛你的手段对他毫无伤害，但是某一天，你还没有行动，他却突然快咽气了，是别人下的手，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会不会觉得，没有亲自尝到报复的快感，会不会觉得，这个人只能死在自己手上，死在任何人手上都不行。

所以Eisen 会出现，后面四成全部填满，他一定会出现。

“你要怎么做？让谁‘杀’了我？”

“我自有办法。”

“展辰！”

封凡突然一声断喝，展辰吓得抖了抖，知道他生气了，马上道：

“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我还要跟你长长久久，你要相信我！”

“如果你不说明白，这个计划我不参与。”

封凡放开他的手，面色阴沉。

如果让你身陷困境，我宁愿保持现在这样，迟早有一天会把他找出来。

“那个人不会出现在报道上，只能由刘达说给Eisen听，我也就是借借他的名，赢了Eisen，他也就没事了，至于这个他，可以是我温叔叔，也可以是任何人，对不对？”

展辰后悔不跌，为了让佟源飞相信这个计划可行，不小心就全说出来了，这下封大人担心了，又得换个说法让他相信。

“展辰。”

语气稍稍缓了下来，展辰额头直冒冷汗，就怕封凡再跟他生气，

“封凡，你不是已经相信我了吗？难道你对我的信任就到这里，那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到底是我逼你的，还是你心里真的承认了我”

展辰佯装生气，别过头去，指骨拧得发白，但只要一扯到信任问题，他就容易激动，也就真的生气了，这是他的底线，他不能容忍封凡一再怀疑他，他要和他站在同样的位置，信任至关重要，如果没了它，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见他二人情绪微妙，佟源飞也不好插嘴，只得转移话题。

“刘达的劝解谁去？”

“我去，他在哪儿，我现在就去！”

展辰接过话来，脸色气得发青，脖子一扭就出去了，干脆利落，似乎还能听到颈椎扭得太急的咔嚓声，佟源飞嘴角抽搐，封凡无奈的看看他，哭笑不得，这孩子气的心性，真拿他没办法。

佟源飞出来时，展辰正站在走廊上捏着脖子，脑袋左右晃晃，似乎真的把脖子伤着了，见他出来，尴尬的把手放下。

“走，走吧，他在哪儿？”

展辰说话结巴，封凡也跟出来，抱着手倚在门上看他，那小孩的脸蛋儿霎的变得粉红粉红，眼神不自然的左瞄右瞄，僵着脖子跟佟源飞下楼。

封凡把他拉住，展辰刚想问你干什么？

“别动。”

两个字把他压得呆若木鸡，满心的怒气全盛在眼里，直愣愣的盯着封凡的眼睛，封凡伸手到他颈处一转。

“啊！”

一声惨叫，似乎又听到了颈椎回位的脆响。

“再动一下试试。”

展辰转了转，果然不痛了，不过生气归生气，不能因为你把我脖子给扭回来我就会放弃维护我的底线。

展辰又想偏头，封凡一手把他脑袋捧住，两片温软的唇瓣封上去，把他所有的不满都毙得烟消云散，只得叠巴着眼。

“对不起，去吧！”

“哦！”

他软得很快，马上就乖顺了，佟源飞终是没绷住，在前面低头闷笑，展辰脸上飙血，问封凡。

“你要不要一起？”

“我没在会好些。”

展辰能理解，跟在身边几年的人竟然是敌方的卧底，任谁都无法忍受，封凡没有杀掉他，已是仁至义尽，不想再看到他，也在情理之中。

佟源飞带他走过一条细长的小道，穿过后院，在一间小黑屋前停下来，这边他从没来过，好像是个仓库。

“源飞，我一个人进去，有什么我会叫你。”

佟源飞迟疑了下，给他开门，站在门外。

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吊着一盏低瓦数的白纸灯泡，一张床铺，一张椅子。

展辰走进来，以为看到的刘达一定是浑身破烂，衣服上沾着血，鼻青脸肿之类的阶下囚模样，没想到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衣服朴素整洁，人瘦了很多，展辰目测，估计瘦了整整十公斤，蜷缩在单人床上，背朝里，看不到面目。

“刘哥。”

听到展辰的声音，他转过身坐起来，这个孩子和他相处得还算不错，清清秀秀的一个男孩，清亮的大眼睛里总闪着光，曾聊过几次。

“你来干什么？不怕我杀了你。”

“如果你真的穷凶恶极，他不会留你到现在。”

刘达虽然外表凶狠蛮壮，可内里心思细腻，自然知道封凡为什么留着自己。

“刘哥，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封凡没有杀你也没有放你，因为你是他兄弟，因为你背叛了他。”

展辰一语道破，刘达心里动容，收着腿盘到一起，没有发怒，展辰觉得能说通。

“说吧，找我干什么？不会就是聊天这么简单？”

“刘哥果然是豪爽人，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你帮个忙，如果你愿意，我会让封凡放了你，自此你就真正的自由了。”

“真正自由？”

刘达斜睨着眼瞧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孩子，不得不从新看他了。

“是的，你是Eisen的卧底，自然是那边的人，可你现在被封凡软禁，就算你逃出去，Eisen 还会相信你这个在敌方待了两年，又被他发现，最后却逃出来的自己人吗？”

最后三个字，展辰加重了语气，刘达沉默不语，展辰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清了清嗓子。

“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脱离两边，还可以得到一笔钱，和你妹妹共同生活，不用在枪口上舔血，那不是真正的自由？”

“我妹妹？”

“对，你妹妹，想必已经多年没见了。”

刘达突然冲过来，揪着展辰领子咆哮。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如果她死了，我一定会杀了你，让他痛苦一辈子。”

“展辰！”

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没事。”

展辰对着门口大声说道，又转过来对着刘达，眼底的坚定与诚挚，如同平静的暗流，直击人心里。

“她现在很好，不过，不保证你被抓的消息泄露出去之后她还会没事。”

刘达松手，退开几步，展辰说的每句话都逼进他心底，仿佛这个人能看穿他的心思，Eisen是怎样的人，他心知肚明，就算逃出去，他也不活不长，想脱离他们的恩恩怨怨，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两年的卧底，封凡对他怎样，他也心里有数，如果不是当初先遇到Eisen ，他宁愿帮封凡。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经过一阵权衡，刘达退步，脸色仍然沉着，如此宽松的条件，自己必定要面对相当大的风险。

展辰内心汹涌着欣喜，表情却更加深沉，能说给他听的，尽量都说得详细，毕竟这件事错不得一个步骤，

“你照我说的跟Eisen报告，把他带到指定的地方，然后你就可以选择离开，封凡不会再追究，刚才做的承诺也一一兑现。”

木制大门透进来一缝光，又在瞬间关上，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广阔的天地，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深信，他可以，可以再次扳倒Eisen。

可以选择离开，意思是，你也可以选择留下，如果你对封凡存有愧疚，如果你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你还有良知。

“哼，小阴谋家。”

刘达揉着睡痛了的肩膀，嗤之以鼻，侧身躺下，脑子里却已经在盘算自己在这场计划中的地位，他是个实在的人，所以只想实在的事。

第五十九章

他带着交涉时的面瘫相出来时，佟源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关好门，和他一起往回走。

夹道的草坪很干净，祁伯经常清扫，纤尘不染，空气潮湿而寒冷，青翠的细叶上，似乎凝上了一层白霜，能看见冒着缕缕见不透的雾气，展辰把手缩了缩藏在袖子里，今天格外冷。

“他答应了？”

展辰回头对着佟源飞笑，不是清浅的微笑，倒似一个得了奖的孩子的笑容，天真而烂漫，佟源飞僵了僵，点点头。

“展辰……”

“你是想问，如果他再次叛变，我还会实行这个计划吗？”

“嗯！”

“只要Eisen 一出现，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你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准我。”

展辰敛了笑容，目光悠远。

“如果刘达不可信，向Eisen 通风报信，不管怎样，封凡都不会有事，我相信他有能力逃出来，你也会保护他，而这件事将会闹得更大，倘若再一次发生枪战，警方不会再遗余力，说不定他们现在也查到不少线索，加上我们手里的，全部交出去，或许还能帮助马来西亚清除一个黑-帮。”

展辰说得轻松，好像开玩笑。

“Eisen 很狡诈，如果不做好全盘应对，他不会轻易出现。”

“我知道。”

这不是一个简单公式化的应用题，他不能预料所有变故，他也担心中间会出什么偏漏，所以只有想得更多，尽可能保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

佟源飞看他神色疲惫，也不再多问，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是他们的战斗，可展辰，原本可以安安稳稳过普通人的生活，只因爱上了一个人，就卷进这场腥风血雨，朝不保夕，或许某一天还会丢掉性命，但是那个男人值得他爱，如果换做自己，也会毫不犹豫作同样的选择，所以十三年前他就这样做了。

他了解封凡，这孩子是他的命，即使他还没有交代，也要帮他守着他。

“谈得怎么样？”

“他答应了。”

展辰回到大厅里，荆铭正缠着封凡打闹，见着他的人影，捏着嗓子，惟妙惟肖的嚷开了。

“小辰子，你上哪了，作为一个合格的跟班，你要每时每刻待在少爷身边端茶送水，听候差遣，明白了吗？”

展辰错愕的笑了出来，问封凡。

“他怎么了？”

“最近在迷古装剧。”

封凡也无奈，刚才被‘逼’着当皇帝。

“哦。”

“荆铭，上楼去玩儿。”

封凡把他放开，微扬了下巴，荆铭看看他们，很自觉的咯噔咯噔上楼去，展辰倒了杯开水坐到封凡身边。

“怎么了？”

“把他送走吧，等这件事过了再接回来。”

他喝着水，慢慢说道：

“已经安排了，明天的飞机，祁伯和他一起走。”

“到哪儿？”

“新加坡。”

展辰垂下眼，心事重重。

“封凡，这个计划有危险，你……为什么不反对我？”

“我觉得可行。”

封凡叠上他握着水杯的手，送到嘴边，明粹的玻璃边沿还留有展辰唇齿间的温度，他喝了一口，认真回答他。

“既然不管怎样都有危险，不如就这样，背水一战，是死是生也有个结果，这个办法很好。”

短兵相接，正面交锋，是一种强大，是直面生死的气魄。

这正是我想要的，舍不得让你离开，与其让你一直跟着我过如履薄冰的日子，还是这样妥当，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过回到正常的生活，平平安安过这辈子。

“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安排，再过几天，新闻上就会报道了，我一定不让你有危险。”

你把命交给我，就算我死了，你也要活着。

“好好。”

封凡把展小辰同学揽进怀里，掌心抚着他黑泽柔软的头发，封凡流畅性感的脖颈，就这么曝露在了展小辰同学的眼里，登时两眼放光，露出一口小白牙，舌尖贪婪的舔舐一圈，想尝尝他的味道，一点点蹭上去，灼热的呼吸吐在封凡光滑的皮肤上，封凡觉得轻轻痒痒，稍稍动了动，捏起他的下巴审视。

“你想干什么？”

“我想……亲你。”

展辰同学坏笑，嘴角高高的扬起，眼里细碎的闪烁着明亮，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封凡不放他，微眯着眼。

“不准！”

封凡的声音里带着沙质的磁性，缓缓流动，展辰听得唇痒难耐，更是求亲心切，试图甩开他的手，嘴里‘恩恩’的哼着，最后用上了双手，把封凡的手腕掰下来，嘟着嘴很快的去啄了一下他的唇，趁封凡还在回味，偏着脑袋放低姿势，又欺了过去，这次是他漂亮的喉结衔住，舌头欢快的浏览，能感觉到封凡吞咽了一下，喉结在舌尖上跳动。

“哈哈……还是亲着了。”

展辰很是挑衅的瞧着封凡，狡黠的眼神在封凡漂亮的脖颈上上下扫视，似乎还未尝够，又凑了过去，封凡眉峰一拧。

“小鬼越来越狡猾了。”

一手堵在他脸上推拒，巴掌的小脸儿顿时就遮没了，展小辰同学张牙舞爪的嗯嗯啊啊想靠近，封大少爷推开他一臂之遥看着他笑。

画面太喜感，哪有点大战在临危迫感，展辰乐观积极，越是危险的境地越能苦中作乐，担心归担心，计划归计划，可不能扰了寻欢作乐，哪有还没开始就在忧虑失败的；封凡沉稳大气，枪林弹雨里来，刀山火海里走，生死边缘更是沉着冷静，这样两个人走在一起，危机感于无形中无视，于无视中慎视。

展辰又折腾了一会儿，垂下手来安静了，封凡感觉指心茸茸的睫毛缓慢的眨了眨，把手放开，拉过来细细看他，眼神淡淡的，确实是想睡觉了，自从上次受伤痊愈后，他的身体变得容易慵懒，有些嗜睡，受不了长时间折腾。

“困了？”

封凡柔声问他。

“嗯……想睡会儿”

“那睡吧”

把他脑袋按在肩上，近在咫尺脖颈，展辰又瞅了瞅，在睡之前偷偷亲了一下，满意的闭上眼。

“要我帮你，凭什么？”

空气中飘散着刺鼻的药水味，医院另一个拐角走廊的尽头，皇玩味的直视展辰。

“不凭什么，如果你不愿意，当我没说过。”

展辰有些失望，扶着墙往回走，皇嗤笑，这人的倔强他不是没见过，拦着他。

“你的条件？”

“两名狙击手，完事之后派人来接应。”

“哼，口气不小，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叫你说还真直接说了。”

皇嘲弄道，想看看这小子怎么劝服他。

“不管我饶不饶圈子，你答不答应早就想好了，何必浪费时间。”

展辰不为所动，定定的看着他。

有意思，看不出竟是个很会谈判的人，皇露出为难的神色，换了口气，古怪的苛责道：

“你当我是开军队的，别说两个，一个我都找不出来！”

展辰觉得肺里有团气在蹿，冲撞得伤口开裂般疼痛，他咬着牙忍受皇的冷嘲热讽，面上却不动声色，等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