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出去。”

他把刘达架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

“你知道封凡在哪儿吗？我没找到他。”

展辰撑着刘达的肩膀，急得快疯了。

“他不再这里。”

“不可能，我一直在外面，没看到有人出来。”

展辰坚信自己看到的，刘达没说实话。

把刘达送到隐蔽点后。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找他们。”

“展辰，你别进去，陈进下落不明，另外两个也都不见了。”

“你在说什么，封凡和源飞还在里面。”

“封哥交代的。”

“那我更要进去，他别想丢下我。”

心里乱成麻，神经突突的跳，展辰茫然的往前冲。

第六十一章

“还是来了.”

似乎在听过的的声音，展辰一进门，视线落在倒在地上的封凡身上。

“封凡！”

“别过来！”

封凡喝止，可还是晚了，展辰急于到他身边去，警觉早抛在云外，没发现站在门后的Eisen，被他擒在狙击死角里，枪口抵在他太阳穴上。

“Eisen。”

展辰转过头，他脸上的轮廓和在第一次在森林里见到的一样，突出，深邃，黑夜中琥珀色的瞳眸里寒忙似针。

“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之前可从没叫过。”

Eisen狞笑着，这不是第一次见到的Eisen，那个人也不可信，但不是这般让人心里发凉，他每说一个字，仿佛都带着毒，一字字沁进皮肤，从内到外腐蚀心寒。

“展辰。”

封凡挣扎着站起来，Eisen 对着他的右腿开了一枪，很快又抵回展辰头上，血肉爆开，他颤巍巍走了两步又跪下去，嘴里流着血，肩膀，腹部的衣服都因为中枪流血而氲湿了，展辰急道：

“你别动，你别动，我没事。”

展辰牵扯着要往前，Eisen 抬腿给他腹部一顶，展辰闷哼一声，浑身脱力，眼角瞟到Eisen 的腰上的炸弹。

他是想同归于尽吗？

出会神的功夫，展辰的双手就被扭到背后捆上，Eisen的手臂抵着他的脖子，头强制的被抬起来。

“Eisen ，我就在这里，你要杀我，折磨他有什么用。”

封凡嘶吼着，展辰嘴唇变得煞白，脾脏再被外力挤压，他紧闭着眼挨过那阵痛楚。

“我没……事，你别动。”

“这么相爱了，看来我当初设的局没起到作用。”

Eisen 盯着封凡，阴恻恻笑道：

“周瑾是我逼死的，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他吗，我想你恨我，越多的恨越满足，最好下辈子都摆脱不了我，爱他吗？哈哈……别忘了你曾经是我的人，是被我压在床上干死了都还会呻吟的人，如果他知道了，还会接受你？”

Eisen 手臂一顶，展辰的脸被迫仰起。

“这双眼很明亮，我喜欢，就像光，你每天在他的注视下是不是觉得煎熬，你的过去是属于我的，注定黑暗丑陋，是我把你拉进来，最后结束也是由我来，不是他！”

展辰的脖子被拉到极致，强烈的拉扯使他吐字艰难。

“你错了，丑陋的只有你，你心理变态，自私妄想，让别人也跟着痛苦，他的过去或许黑暗过……但……也不是你的人，自始至终他都是他……他摆脱了你，比你活得更好，我会带走出来，他有现在和将来，而你无可救药，这辈子已经完了，下辈子，你也别想缠着他。”

“哈哈……真会说。”

Eisen狂笑，他身上也多处枪伤，撑不了多久，封凡慢慢往旁边移动，桌子底下有枪。

“哼！”

Eisen嗤哼一声，几发子弹扫射过去，枪被弹开，封凡停下来。

“封凡……求你别动了，你别动了。”

展辰哭着求他，这个人会杀了他，他会杀了他。

“引我出来，是你的主意？”

Eisen的注意又回到展辰身上。

“几个人敢来和我硬斗，原来是准备狙击，我的手下全死在那看不见的枪口下，你还真不简单。”

“和你比差远了，绑着炸弹来见故人，这么怕死，你就不该来。”

“是吗？他是我最爱的人，我来带他回去，封凡，你说是不是？”

“放了他，让你走。”

“哈哈……我一出去就被爆头，你当我是傻子，上次，你伤着我哪里了，这里，和这里？”

Eisen捏着展辰的脖子和胸口。

“你放了他，我跟你走，你会安全离开这里！”

封凡强撑着坐起，急道。

“你再动我马上杀了他！”

明明笑着，却说出让人死的话。

“你的血，真想尝尝。”

展辰的头被硬生生扳到一边，雪白的脖子毫无保留的完现在吃人的视线下。

“展辰！”

封凡扑过来，Eisen 一枪开在他左腿上。

“啊！”

一声尖利的叫声，很快戛然而止，嗜血的利齿啃在展辰的颈动脉上，血流如注，他死死咬着唇，爆出一颗血珠，接着一条血线直流而下。

“展辰！”

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在幽幽的山谷中，如同野兽的哀鸣，封凡的嘴里不停的流出红液，双腿无法支撑，他一寸一寸的往这边爬过来，展辰紧紧看着封凡的眼睛。

“我……没事……别看……我……别……看我.”

黑如深紫的眸子里全是猩红的血，那是展辰的，和着他的，从眼角滑下来。

Eisen 吸够了，仰起头大笑，癫狂而迷醉，血沿着他的下颌在脖子上流出细长的红线。

“哈哈……是这个味道，比我喝过的任何红酒都醇厚无比，封凡，你喝过没有，要不要过来尝尝，你爱人的血。”

“砰！”

Eisen的动作停滞，不知什么时候，佟源飞摸了过来，枪口正对着他，他仍然狂笑着，扔了展辰，手摸到炸弹拉栓上。

“都死吧，一起下地狱，封凡，终于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封凡。”

他已经疯了。

“走！”

佟源飞急吼一声，封凡接住展辰，用尽最后一点力，滚到窗边抱着展辰翻身落下去，佟源飞也受了伤，又开了一枪后从楼梯上滚落，往另一间房的窗户跳下去。

“轰！”

整幢小楼轰隆爆炸，钢筋混泥，木制建材烧得噼里啪啦，燃起熊熊大火，直冲云天，在黑夜里亮如白昼。

封凡右手护着展辰的头落到一楼后面的空地上，热浪推着他们一直翻滚到后院的草丛里。

“展辰，展辰！”

封凡叫他，捧着他的脸，他满手是血，全是展辰脖子上流出来的，展辰被突然的发生的震动冲得头晕，昏迷一会儿醒过来。

“封凡。”

脖子上挫伤撕裂带来的剧痛，让他说话很吃力，眼神涣散。

“展辰，你别怕，我给你止血。”

封凡看着他的眼睛，痛苦着，展辰乖顺的点点头，封凡从他衣服里拿出消毒后的绷带，一圈一圈细心的给他缠上。

“我们都活下来了，你要坚持，听话，我带你出去。”

展辰看着他，封凡撑着手臂想起来，胸壁微震，口里吐出一大口血，重重跌回展辰身上，沉重的喘着气，慢慢给他解开压在背后捆着的双手。

“封……凡，封……凡，你别动……我们在这里等，源飞很快就会……来找我们……”

展辰伸出手来抱他，摸到一片湿漉粘腻，他抬起头，封凡背上被爆炸时的冲击震伤，衣服烧焦一大片，流着黑血，涣散的瞳孔猝然收紧。

“封凡……封凡，你醒醒，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着我，求求你看着我……我们都活下来了，你看着我……”

展辰摇着他，声泪俱下。

“展辰……让我歇会儿。”

极轻而虚弱，展辰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全身的毛孔张驰着冰冷，他害怕他歇会儿就再也起不来了，低哑的喊着：

“不行……我不要你歇，你带我出去……你起来，我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去……”

等了许久没有回答，他似乎真的睡了，一动不动，展辰慌乱的挣扎，他要起来。

“那我带你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家，封凡，我们回家。”

脖子上的纱布湿透了，封凡压在他身上，展辰想用力把他推开，忽然没了重量，有人把封凡拉起了，展辰喜道：

“源飞，你终于来了，封凡他……”

“你们是谁？要带他去哪儿？”

不止一个人影站在他头顶上方，封凡被两个人架着，他垂着头，没有反抗，没有知觉。

这群人没见过，其中一个俯下身来看展辰，他看到那双眼睛，如幽冥至深的黑，火光在他眼里闪烁，温暖却没有温度，脸上也没有表情，但那张脸……

“果然是个狠角，看起来这么没用，竟然搞死了Eisen，小子，当初他护着你，断了我一条胳膊，想不到你还真值。”

低沉高贵，带着细碎的沙音，像感冒之后未完全恢复的声质，戏谑而张狂的站在展辰头顶，展辰仰视他，暗哑着嗓子。

“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带走！”

来人站起来，转身的刹那展辰看到他的侧脸，额角到下颌，和照脑海里的一样，和封凡的相似。

“不能……你们不能带走他。”

展辰爬起来，头晕眼花，走了几步跪了下来，手撑着地又站起来跟着，那些人走得很急，他们带着封凡越走越远，展辰追不上，急着边走边喊。

“封凡……封凡……你回答我，你不要跟他们走，封凡……你们把他还给我……”

展辰固执的跟在后面，脚步凌乱，倒下去，又爬起来，他无能为力，他的眼前模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封凡消失，血跟着他流了一地，急火攻心，又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啜泣着喘息。

为什么，这么惊险都活下来了，这么多曲折都走过了，为什么没能留住他。

封凡……

有人追上来，迅疾如风。

“我会带他回来。”

但没人停，这句话仿佛空山诉语，一瞬而过，被带起的气流送到耳边，展辰没看到人，但知道是谁。

“源飞。”

他闭上眼，很累，佟源飞说会把他带回来，他的话一直深信。

又有人走过来停在他身边，展辰没有睁眼，安静祥和，仿佛睡着了，脖子上的纱布可以不用了，早就被流出来的温热液体染红湿透，白色的雪布拆了，或许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身体被人小心的抱起，呵护婴儿般用心，常常有人这样抱他，每个人的怀抱都不一样，却又让他觉得不约而同的相似，郁少温暖轻柔，浩辉应该是强健可靠，他最喜欢封凡的，安心而真实，他喜欢把掌心放在他的胸口，感受那里的跳动覆在自己手里，他的生命之源连着掌心的尽头是自己的心跳，两颗心脏的位置，一掌之隔，如此近，近到谁也不能把它们分开。

他微微睁开眼。

“你还是来了。”

“他们带走了他……那个人我似乎见过。”

“源飞说……会他带回来，要我等着。”

“我记起来了……封凡说他有……哥哥，会不会是他？”

“我也有个哥哥……很多年前……去世了……他还很小。”

“我好想……他。”

展辰一个人断断续续的轻声喃喃，似乎想起了什么，仰起脸问他。

“欠你的……三个条件，我该怎么还呢，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条命，你若要，拿去吧，我很无赖，你能不能勉强收了，以后我就……不欠你了……别告诉封凡。”

眼神黯淡到无光，展辰感叹似的低语。

“我这辈子还没受过伤的地方就是这里。”

他把手放到他的胸口。

“我很怕疼，可也老是受伤。”

嘴角无奈的弯了弯，又问了一句。

“你说……他会不会……回不……来了？”

眼帘缓缓合上，颈项从肩膀上滑落，猩红的纱布硌得人眼里含了沙子，放在他胸口的手无力垂下去，他看着展辰，停下来答他。

“他会回来，所以，你要等着他。”

咸湿的泪，被风翻卷着吹散，碎碎闪闪如天幕上的繁星，晶莹明亮。

皇带着他，带他回家。

——正文完——

番外

“你能不能听话，把它喝了。”

“不要，很苦。”

展辰苦着小脸儿，撇了眼他手里端着的药碗，正冒着腾腾黑气，怯怯的抱怨。

这半年来，他每天都要喝上几大碗中药，现在只要一看见黑气，心肝都要颤动三分，无奈眼前这位，耐心之非常超乎他对他不多的认知，亲自守着熬药，亲自监督他喝光。

“要我喂你？”

威胁的口吻，皇眯着眼看他，这小子半年前那次受伤真把他急得够呛，医生都说希望不大，失血太多，就算救回来也可能一直昏迷，没想到悉心调养后一个多月，他竟然醒了。

他说，封凡回来若是见不到他，会很伤心。

那时，皇才真正佩服这孩子，柔韧而又坚强，他也彻底放弃，就算封凡回不来，这个人也不可能属于他。

皇喝了一口，倾身过来要喂他，展辰瞪大眼睛，咬着下唇，死就死吧，一把抢过药碗直往嘴里灌。

“早就该这样，哎，真苦。”

皇夸张的直摇头，他不也喝了一口，便宜没占着，给吞下去了，说苦那是切身感受，可不是存心想揶揄他。

展辰没闹性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这些日子也摸清了些和皇的相处模式，对他所有不正经的话一概无视，对他所有不经意透露的消息悉数分析，虽然没让他接任何电话，可他知道封凡也是从死亡边沿抢救过来的，知道爱人没事，现在他也能安心养病，等他回来接他。

“我想出去走走。”

在床上睡了几天，人有些恍惚。

皇当然求之不得，给他披了件外套，想来抱他，他是无时无刻不想摸摸他的。

“停！你干什么？”

展辰抓着被子堆在胸前，抵挡他动机不纯的手。

“我带你出去走呀。”

“我说走，没说让你抱。”

“不抱你怎么下楼。”

“走下去。”

“万一摔残了，封凡会杀了我。”

“你在后面看着，我自己走。”

这人不可信，厚颜无耻，无耻下流，找着机会就揩油，前两个月没少被他占便宜，后来觉得不对头，可怜一副病身，还得每天和他“勾心斗角”，谨防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