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女怨灵立刻跟了上去。

楚泉走到隔壁房间，敲敲门，房内一阵悉悉索索，片刻后宋双非便打开了门。

“楚泉？”宋双非惊讶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你有什么事吗？”

楚泉侧过身，让宋双非看到漂浮着的女怨灵，“她……”

楚泉还没有说完，宋双非就露出了然的表情。他走到女怨灵跟前，冷声道：“李媚娘，你来此作甚？”

女怨灵朝楚泉眨眨眼睛，“我只是想看看这位俊俏的公子。我看了那个老头子几十年，又看了你十几年，我觉得我的眼睛里都没有色彩了……”

“闭嘴，你一个女人，竟然调戏……”

女怨灵的眼中透出一丝阴冷，“女人？呵呵，宋城主，我连人都不是了，又怎么会是女人呢？”

“李媚娘！我不会再和你废话，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女怨灵不回答，只是笑。

宋双非瞳孔骤然缩紧，指尖一扬，一道金色的光芒随即汇聚在他指尖，“李媚娘，我在给你一次机会。”

女怨灵厌恶地看了宋双非一眼，又冲楚泉抛了个媚眼，“公子，媚娘还会来找你的。”

楚泉一阵恶寒。

女怨灵走后，宋双非道：“以后有怨灵私闯府邸，你不用告诉我，直接把他们轰走就是。”

楚泉心道那我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楚泉笑道：“不知宋大哥现在有没有空？我刚刚在房间里看书，有几处不太明白……”

宋双非点点头，“走吧，我们去你房间说。”

“对了，刚刚那个女怨灵……”

“她已经死了几十年了。死之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妾，后被发现和夫君的嫡子有染……据说她死之前受了不能忍受的折磨，我见过她的尸体，”宋双非停顿了片刻，苦笑道：“你不会想听这种事的。”

楚泉好奇道：“难不成是做成了人彘？”

宋双非摇摇头：“折磨人的方法数不胜数。”

在两人来到楚泉的房间，宋双非见楚泉拿起《控灵箴言》，略微诧异地说：“你怎么还在看这么基础的书？”

楚泉坦然道：“我认为基本是相当重要的，没有根基，又何谈深入？每次看这本《控灵箴言》，我都有不同的理解。所以我想问问宋大哥，你对这本书的理解又是什么？”

宋双非笑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宋双非不疑有它，开始向楚泉讲解。

楚泉和宋双非“交流”了一夜，楚泉受益匪浅，天边泛白时才把宋双非送出了房间，宋双非也没有时间休息，立刻就前去伺候城主。

楚泉想宋双非倒还是很孝敬姜城主的，不愧是十几年的师徒情谊。楚泉打着哈欠回到房间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已经过了午膳时间。楚泉立刻起床往厨房走去，正好碰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宋双非，他笑道：“醒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楚泉不好意思道：“我睡过头了，抱歉。”

“没事，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去吃饭吧。我去给城主送饭。”

午饭过后，楚泉来到园子里打理他们自己种的青菜。他穿越之前一直一个人生活，做的菜还可以下口，但是他从来没有干过农活，虽然有点常识，但打理起来还是笨手笨脚的。楚泉没做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直接席地而坐，靠着围栏休息。在他的脚下，是刚长成熟的大白菜。

午后的微风吹得人懒洋洋的，楚泉眯着眼睛看着菜园里的一片绿色，思绪慢慢地飘向了远方。

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已经好几天了，楚泉却只见到了两个活人。姜城主整日卧病在床，楚泉很少见他，更别说和他说话了。他唯一的交流对象就是宋双非……还有昨天那个女怨灵。

没想到即使是在异世，也有花痴这种生物存在。李媚娘倒还是有几分姿色，可惜楚泉不好那口。如果是个美少年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楚泉又想，以后还说不定有其他的怨灵找他的麻烦，在没有学成之前，难道他每次都要去拜托宋双非帮忙？要不然，在院子里种一些豌豆吧……不对，这是怨灵，又不是僵尸……

这之后楚泉经常找宋双非“交流”，宋双非虽然都热心地回答他的问题，有时依然感到很奇怪，按理来说楚泉再怎么样都应该是一名初级控灵师，一些非常基本的问题不可能不知道。可每次看到楚泉一脸坦然的样子，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楚泉肯定是知道这些问题，只不过在寻求一种新思路而已。

有了宋双非的帮助，楚泉渐渐入门，也开始尝试使用一些简单的控灵术。可是他的修为还不足以对付外面人类的怨灵，很难找到实施控灵术的对象，这让他有几分苦恼。没有实践，光靠理论，楚泉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掌握了多少。

这日晚饭过后，楚泉一边拿着扫帚打扫走廊，一边在脑海中默背刚刚记住的术发。这个时候宋双非待在房间里照顾姜城主，怨灵们的夜晚盛宴也还没有开始，四周异常地安静。

“喵——”

楚泉动作一顿，循声弯曲，只见一只黑色的猫轻巧地从走廊的围栏上跳了下来，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楚泉。在黑色的承托下，它一双碧绿的眼睛格外明显。

楚泉很奇怪，他在住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其它的动物。这只猫是从外面进来的吗？

楚泉弯下腰，想去抚摸它，黑猫又叫了一声，转身向门口跑去。它跑了几乎，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楚泉，似乎在叫他跟上。

楚泉看看天色，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天黑，他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思考了片刻，楚泉立刻跟了上去。

第3章

楚泉没有想到在鬼城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一路跟随着神秘的黑猫来到这里，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楚泉想起自己以前游览过的故宫，这里显然也是一座宫殿，却没有皇家的辉煌霸气，它甚很大，却华美异常，雍容典雅，倒有几分月宫仙境的感觉。

楚泉看呆了，等他回过神来时，那只领路的黑猫早已不知所踪。楚泉没有再犹豫，就像是中了蛊似的，走进了宫殿的正门。

正门之后，是一座类似于铜雀台的建筑，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台与门之间挂了几排红色的灯笼，在台下，还有几个栩栩如生的雕像。这些雕像有的拿着古琴，有的抱着琵琶，显然是在奏乐。

楚泉没有什么雅兴爬上去看看，他穿越舞榭歌楼，一路向里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正殿。

正殿里空荡荡的，除了几根耸立的大理石柱子，只有摆在宫殿中央的水晶之馆。

看来，只要是在这座城里，无论是平常的民居，还是奢侈的宫殿，说到底，都是给死人而已。

棺材里躺着一个紫色华服的……男人？等等，这真的是男人吗？长而卷的睫毛，肤白若雪，即使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嘴唇还是殷红的，黑色的长头垂在腰间——这无疑是楚泉最喜欢的类型，鲜嫩的美少年。

楚泉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精致的脸，他估算男人死去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真是可惜。

楚泉为美人早逝而感到惋惜的同时，忍不住想去感受一下那晶莹剔透的皮肤。他伸出手的一瞬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楚泉感觉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立刻把手收了过来。

“谁？”

“喵——”重新出现的黑猫坐在棺材上，一下一下舔着自己的爪子。

“原来是你啊。”楚泉一口气还没舒完，就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别碰我的身体。”

楚泉猛地转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安灵城是安放怨灵的地方，无论是谁的尸体，只要被放在城中，就以为他早已幻化成了怨灵。

楚泉看着怨灵，他有着绝美的面容，修长的身体散发着醉人的幽光。

——这真的是怨灵？好不科学啊！

在楚泉打量怨灵的同时，怨灵也在观察他。半晌，怨灵道：“本王没见过你，你是何人？”

楚泉听着男人的自称，想着这座宫殿的奢侈，心下了然，敢情这位美少年还是位王爷。

怨灵见楚泉没有反应，越发地冷漠：“本王在问你话。”

楚泉定了定神，道：“回王爷，在下是安灵城新来的控灵师。”

“哦？”怨灵扬起了漂亮的眉毛，“名字？”

“楚泉。”

“鬼城中居然来了新人。”怨灵若有所思，“姜安荣快不行了吗？”

楚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道：“不知道。”

说起来，城中所有的怨灵都知道自己来到鬼城之事，这位王爷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他不和其他怨灵交流的吗？

怨灵王爷似乎看出了楚泉的疑惑，“本王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这座宫殿了。”不远处隐约传来怨灵们的欢呼声，几乎每夜他们都要整整吵一夜，虽然可以理解，毕竟在白日怨灵是不能脱离尸体的，可是楚泉还是饱受折磨，直到自己动手做了两个耳塞戴着才勉强可以入睡。

“那王爷岂不是也很久没有说话了？”楚泉下意识地问了句。

怨灵王爷看了楚泉一眼，“本王的确很久没有和人说话，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不过……”黑猫叫了一声，蹦到怨灵王爷脚边，撒娇似地蹭了蹭王爷的脚。

楚泉惊讶道：“这是猫……不是活物吗？怎么能触碰到你？”

怨灵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有何事？”

“无事。”

“那还不走？”

楚泉一愣，想起现在夜色已晚，外面肯定已经被狂欢的怨灵承包了，万一又遇到李媚娘……他还是更愿意在宫殿里待一晚上，就当欣赏美男了。

楚泉小心翼翼道：“王爷若是孤单，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那倒不必。”怨灵并不领情，“本王早就习惯了。”说完，怨灵就飘出了正殿。黑猫“喵”地一声，轻巧地跟了上去。

楚泉想着怨灵的意思是让他自便，他也就不去打扰那位王爷，再次走近水晶之棺，试图找到有关于怨灵王爷的信息。

楚泉听宋双非提过，为了方便管理，安灵城中的每一具棺材上都刻有死者的身份以及他们成为怨灵的原因。果然，楚泉在水晶之馆的内侧，尸体的正上方看到两行小字：

燕熙潮，生于大燕一百六十年，卒于大燕一百七十九年。

鸩毒。

既然是被毒死的，还不算死得很惨。据说鸩毒一般用于赐死，莫非这位王爷是被当时的皇帝赐死的？楚泉知道，怨灵可不是一点点怨气就能汇聚而成的。燕熙潮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莫非是谋反？

这上面实在是写得简单，得不到太多的信息，楚泉决定回去查查——一个王爷被毒死，最后还成了怨灵，这件事不可能没有相关的记载。

楚泉又在大殿里逛了逛，实在找不到别的有趣的东西。他也累了，干脆席地而坐，靠着一棵柱子，打起盹来。

虽然宫殿离街道有一定的距离，但怨灵闹得太厉害了，楚泉依旧睡得不太安稳。一阵带着凉意的晚饭吹来，楚泉猛地惊醒。

宫殿里点着长明灯，光线有些晦暗。楚泉静默了一会儿，听着从远方传来的声响，认真思考着还有多久天亮。楚泉挣扎地站了起来，揉揉发麻的小腿，一瘸一拐地向书房走去。

燕熙潮飘在书桌前，低头看着书桌上摆着的一本书，而那只身手矫健的黑猫乖乖地趴在书边，每隔一段时间，就又爪子替燕熙潮翻一页书。

楚泉忍不住感叹：“这只猫真通人性。”

“那又如何。”燕熙潮头也不抬地说，“即使没有它替本王翻书，本王也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下一页的内容。这些书，本王都已经看了三十多年。”

燕熙潮说得淡定，楚泉听着却挺心酸的。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新鲜事物，享受冒险的人，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让他变成一个怨灵，永远只能在同一个城市待着，只有夜晚才可以活动，三十多年看同一本书，他一定受不了。

楚泉又看看燕熙潮美艳的脸，越发觉得这位王爷怪可怜的。楚泉走到书桌前，弯下腰合上书，笑道：“王爷若是不嫌弃，就让在下为王爷讲几个故事解解闷吧。”

燕熙潮神色变得有几分怪异，他看了楚泉一会儿，道：“不必。”

“王爷不想听，就当我自言自语好了。”楚泉想了想，开始讲起了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穷书生，名叫宁采臣。有一次，他上京赶考，途径城郊的一座寺庙，便打算在那过夜……”

楚泉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对这个故事的了解来源于曾经看过的电影，有一些细节他也记不清，不过故事大致的走向他还是记得的。

燕潮溪一声不吭，目光看向窗外，楚泉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再听自己讲故事，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他无聊，就当自娱自乐好了。

“这个时候，小倩对宁采臣已经萌生了爱意，自然也没有了加害他的心思。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小倩的姥姥，也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的老不死的，说要把小倩嫁给另外一个大魔头……”

正说到精彩的部分，燕熙潮突然回过头对楚泉说：“还有多少？”

楚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这个故事剩下的内容，还有多少？”

“哦，大概讲了一半吧。”

“你先回去罢。”

“王爷不想把故事听完吗？”

燕熙潮再次望向窗外，“天马上就要亮了，本王也要……回去了。”

楚泉想起水晶之棺里的尸体，点点头，“既然要天亮了，王爷就好生休息吧。”

燕熙潮点点头，又问：“最后，宁采臣和小倩的结局如何？”

楚泉笑道：“王爷想知道？不知道过程只知道结局，想必没什么乐趣吧。王爷若是对我讲的故事感兴趣，我下次再来便是。”

燕熙潮不置可否。楚泉朝燕熙潮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楚泉从宫殿里走出来，天边已泛白，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想必怨灵已经被迫回了家。楚泉加快脚步，回到城主府邸时宋双非和姜城主都还未醒来。他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便去厨房煮了一大锅粥，又做了几个小菜。等他准备好早饭，宋双非也醒了，和往常一样，宋双非先服侍城主用早饭，自己再吃。楚泉草草地吃过早饭，便回房休息了。

楚泉回到房间，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大燕简史》。他至今还没有看过这本书，楚泉对这个国家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更何况他的当务之急是成为一名初级控灵师。

燕熙潮生于大燕一百六十年，死于大燕一百七十九年。在这期间，任帝位的是玄德皇帝。而这本《大燕简史》记载的有关于这十九年的事全是有关于玄德皇帝早期勤政爱民，后期开阔疆土的丰功伟绩，并没有提到燕熙潮。但是楚泉注意到，玄德皇帝驾崩于大燕一百七十九年，正是燕熙潮死去的那一年，国孝之后，玄德皇帝的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顺利继位。

果然只是“简史”，想必还是有很多的事情没有被记载在其中。楚泉合上史书，翻开《控灵箴言》，开始今天的自我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