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泉笑了笑，“反正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

老人沉默了片刻，道：“忘川河两边的阴阳两界一直是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你要把他的一魂一破带回来，就必须在那里留下平等的魂魄。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前辈是说，我必须把我自己的一魂一魄贡献出来？”

“没错。”

“那多没意思。”楚泉不假思索道，“我把他救回来了，我自己却变成了一个活死人，我那是在作孽吗？”

老人无奈道：“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会答应吗？”

“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有。就是你们二人共享阳寿。任何一个人的命数都是上天注定，谁都不能多活一天。他的阳寿已尽，你不愿把自己的魂魄贡献出来，还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分给他一半。”

楚泉想了想，道：“这个不错，若我能活到八十岁，分给他一半，我还有近三十年，是个不错的交易。”

“你确定？若你把一魂一魄交出去，便不再是一个人，你会和那位公子一样，永驻青春，拥有无尽的生命。”

“那犹如和？”楚泉耸耸肩，“对于我来说，永久而枯燥的生命还不如和喜欢的人厮守相守短暂几十年。”

老人看楚泉的目光有些复杂，“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做这种选择的人。”

楚泉笑了笑，不再废话：“那么，前辈可以告诉我怎么去忘川河，忘川三途又在哪了吗？”

老人指了指脚下，“我们现在就在忘川河之上。而所谓的忘川三途，不过是用强大的灵力化为的船桨而已。”

楚泉瞪大眼睛，“这就是忘川河？”

“没错，自从我成神以来，一直守在忘川河的路口，帮助无数痴男怨女达成他们的夙愿。”老人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并不赞同他们违背天理把死去的人带回来，只是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也罢也罢，你们选择的路，不要后悔便是。”

楚泉毫不犹豫道：“我不会后悔。”

老人点点头，“你们先回去罢，两年后再来找我。”

“两年？为什么？”

老人解释道：“忘川河死气太严重，就算是我也会被侵染。两次去的间隔必须在三年以上。一年前，我已经去过一次，带回来了一个人的一魂一魄。现在我再去，别说那位公子的魂魄，我自己的魂魄估计都要留在那里。”

楚泉的脸色沉了下去，“可是前辈，我们等不了两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

楚泉考虑了一会儿，道：“前辈，你看这样行不行，让我去。”

“你？”老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泉。

“抵抗死气不是需要强大的灵力吗？我再怎么样可是个高级控灵师，我想试试。”

老人突然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刚刚那个给你们倒酒的少年吗？”

楚泉想起了那张毫不生气的脸，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学生，一个中级控灵师，因为不慎掉进忘川水里，七魂尽失，现在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老人厉声道，“你想和他一样吗？再等两年又如何。”

“他不是只是中级控灵师吗？我可是高级的。更何况，我知道他等不了。”楚泉故作轻松，“前辈，你让我去便是，后果我自己的承担。”

老人冷声道：“你自己选择的路，我不会强迫你改变主意，还是那句话，希望你别后悔。”

楚泉笑道：“知道了。对了，这件事，还请前辈不要告诉燕熙潮。”

“我自由分寸。”老人说完，解开了燕熙潮周围的结界。燕熙潮立刻走到楚泉身边，“你怎么样？”

“放心放心，一切都好。”楚泉笑盈盈地看着燕熙潮，“你等着完全复活便是。”

老人道：“你们远道而来，先去休息吧。”

少年带着两人前往客房。楚泉看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沉甸甸的。随意他又安慰自己，他一向运气很好，不至于变成和那个少年一样吧？

楚泉几天没好好休息，现在总算找到了那位神级控灵师，心也放了下来，一上床就沉沉睡了去。

躺在他身边的燕熙潮突然睁开了眼界，小心翼翼地拿开楚泉放在他腰上的手，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甲板上，只见老人还在原处闭目抚琴。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老人问，“若是关于你复活的事情，一切都已准备好，你不必……”

“不，前辈。”燕熙潮彬彬有礼，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前辈。”

“请说。”

“传说，只要留着一个人的骨灰，便可凭借此找到那个人的转世。”燕熙潮的眼中清潮涌动，“这是真的吗？”

第39章

老人没有想到燕熙潮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如实的回答：“没错。骨灰是死去的人留在世间的最重要的印记，只要用灵力驱动，便可以连接阴阳二界，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燕熙潮听闻，长舒一口气。郑重的把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前辈，这枚戒指融合了一个人的骨灰，那个人已经死了四十多年，希望你能协助我，把他找回来。”

老人仔细地打量着那枚戒指，黑色中掺杂着点点白色，看的出来年代已久，磨损的比较厉害，看来燕熙潮是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

老人道：“我可以帮助你找到你要找的人。只是找到了又如何？他不过是那个人的转世。对于前世的记忆，他是一点都没有了。一定要说的话，他已经不是你要找的人。”

燕熙潮轻轻的摇了摇头，“无论他是否记得我，我都要把他找到，把他带回到我身边。”

“既然你如此执着，我帮你这个忙便是。明日一早我就会给你答案。”不知怎的，老人突然想起楚泉提出自己去忘川河把燕熙潮的一魂一魄带回来时坚决的模样，一向不多事的他忍不住问，“你就不关心一下楚公子吗？”

燕熙潮有几分疑惑，“您说楚泉？他会有什么事吗？”

老人欲言又止，想起楚泉曾经拜托过他不要把他们的计划告诉燕熙潮，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就好。前辈，你对我们的帮助，我们没齿难忘。”

终于把悬在心头的事情解决了，燕熙潮回房间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此时，楚泉还在呼呼大睡。燕熙潮看着楚泉不设防，全身心放松的样子，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脱下衣服上床，楚泉感受到轻微的异动，翻了个身。被他背对着的燕熙潮突然觉得莫名的不安，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楚泉翻过来，将人搂在怀里，感觉到怀里人身上熟悉的气息，燕熙潮才沉沉的睡去。

休息了一夜，楚泉的精神好了很多。他一睁开眼，就坐在床边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灵力。灵力充沛，精神饱满，他知道燕熙潮不愿意多等，打算今天就前过忘川河。

楚泉刚想起身，身边的人就醒了。楚安笑着给了枕边人一个早安吻，“怎么不多睡一会？”

燕熙潮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都没有日出日落。”

楚泉拍燕熙潮担心，一直没有把自己和老人的对话告诉他，燕熙潮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就在忘川河的渡口。楚泉漫不经心道：“谁知道这什么鬼地方。总之，你也别管这个了，不如再睡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完整了。”

燕熙潮问：“那位前辈今天就要去忘川河吗？”

“嗯……”楚泉含糊地敷衍，“也许。”

燕熙潮不是那么好偏的人，楚泉虽然和平时差别不大，但他依旧看出来了一些不对劲。“楚泉，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呃……我没有。”

“你有。”燕熙潮捏住楚泉的下巴，逼迫楚泉转过头来与他对视，“我不喜欢有事情瞒着我。”

楚泉叹了一口气，握住燕熙潮的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去忘川河对岸的人，不是前辈，是我。”

“你？！”燕熙潮猛地松开楚泉的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疯了吗？你没有强大的灵力护体，穿越忘川河你知道多危险吗？！”

楚泉责怪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没有强大灵力了，我好歹是一个高级控灵师。”

燕熙潮面无表情道：“中级。”

“好吧好吧。”楚泉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又如何？你别忘了我还有三样魂器。在一定的情况下，把魂器当成防具用也未尝不可。”见燕熙潮还是一副非常担忧的样子，楚泉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在他耳边呢喃：“你别担心我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自己会去找死啊。我那么珍爱自己的生命，就算是为你，我也不忍心让自己受到伤害啊。你纯属在杞人忧天。我告诉你，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呆着，等我回来。”

燕熙潮深深地看着楚泉，一把抱住了他，狠狠的堵住他的嘴唇。

楚泉和自家王爷缠绵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立刻抓住了燕熙潮探向他里衣的手，“行了，打住！等我回来再继续。”

两人携手来到甲板上，老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老人问楚泉：“你都准备好了吗？”

楚泉点点头，懒洋洋地说：“随时都可以出发。”

老人对身边的少年吩咐了一句，少年走到甲板边，放下了一只小船。老人道：“你上船便是，这船能带你走一段距离，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了。”

燕熙潮问：“那忘川三途呢？”

老人意味深长地说：“忘川三途，不过是渡河人本身而已。”

燕熙潮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楚泉笑道：“前辈，你这说得太复杂了。”

“楚泉……”

楚泉拍拍燕熙潮的肩膀，“不用担心，这点事难不倒我。”楚泉说完，轻轻松松地跳到了小船上。小船立刻动了起来，载着楚泉向前驶去。楚泉向两人挥挥手，“我走啦！”

燕熙潮和老人一直目送着楚泉离去，直到一人一船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他会没事的吧？”燕熙潮轻声问。

老人默不作声。他看向燕熙潮，递给他一个信封，“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这里面有他的全部信息，如果你很急，现在就可以去找他，我可以送你离开这里。”

“我……”

“又或者，你留在这里等楚泉。”

燕熙潮思考了一翻，“还请前辈送我出去。”

老人的眼神暗了下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如果事情顺利，楚泉十天后就能带着你的一魂一魄回来。”

“前辈放心，我会在那之前赶回来的。”

小船没行驶多久就停了下来。楚泉用灵力幻化出船桨，继续驱动小船前进。可忘川河的河水似乎有腐蚀性，船桨一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融化在河水里。没过多久，楚泉不得不再幻化一次。几次下来，他的灵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而离忘川河的另一边还不知道有多远。楚泉不敢停下来，略作休息后又匆匆上路。

在忘川河上，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楚泉不停地重复着一件事，他感觉到身心都是从所未有的疲倦，可一想到自己的王爷还在河的另一边等着他，他总是能咬牙的坚持下去。是啦，只要坚持下去就能把温文如玉的美人抱在怀里，想想都觉得有些小激动呢。楚泉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耗尽了自己体内的最后一点灵力。

终于，船靠岸了，楚泉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是个普通人，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他躺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缓了半天才勉强站了起来。

忘川河的另一边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阳光，唯一能散发出光线的就是漂浮着的灵魂。整个世界一片荒芜，阴界强大的死气让楚泉觉得胸闷不已。他拿出引魂杖照亮前方的陆，走之前，楚泉回过头望了一眼茫茫忘川河，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在众多灵魂中找到属于燕熙潮的一魂一魄并不是难事。出发之前，老人向燕熙潮要了一件燕熙潮随身携带的旧物，在上面施了法，只要到了阴界，这件旧物能自动找到属于燕熙潮的灵魂。

在饰物的指引下，楚泉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在他周围不时地飘过没有归处灵魂，楚泉又没有灵气护体，每走一步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引路的光芒突然消失了。楚泉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属于燕熙潮的灵魂——那是一个和燕熙潮长得一模一样的灵体，漂浮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既茫然又无错，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楚泉笑了笑，“你就是燕熙潮剩下的灵魂吗？”

灵体朝楚泉眨了眨眼睛。

楚泉柔声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灵体乖乖地点点头，自觉地躲进了引魂杖里。楚泉长舒一口气，问了问引魂杖，踏上了返程的路。

才走了几步，楚泉就感觉到双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用引魂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咬牙向前走去。

等他能看到河岸的时候，楚泉猛地倒了下去。死气时时刻刻侵染他的身体，楚泉闭了闭眼睛，用双手一点一点地向前爬去。

阴界的地方全是硬邦邦的石头，有的甚至很锋利。楚泉没爬一会儿，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他低吼一声，凭着最后的力气爬上了船。这时，楚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撕扯他的身体，似乎想要让他的灵魂和肉身分离。楚泉想起老人告诉他忘川河两边要保持平衡的说法，瞬间明白了，可是他已经没有灵气去施展共享阳寿之术。

楚泉把三样魂器全部拿了出来，用魂器释放的灵气驱动小船行驶。做完这些，楚泉连发出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静静低躺在船上，任凭自己的灵魂被撕扯，变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