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亮“失踪”一个月的时候，汪飞突然有种感觉，觉得刘明亮可能不会回来了，公司欠的这些钱，从法律上来讲，跟汪飞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既不是法人，也不是员工，虽然他跟刘明亮的关系圈里人都清楚，但这并不受法律约束，即便真到打官司的程度，怎么扯都扯不到汪飞身上，刘明亮那个人精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想通这件事后，汪飞忽然笑了，笑完了就哭，哭完了继续笑，笑的肚子都疼了，说实话，别说刘明亮，就是他自己遇上这事，难保也不会做出这种选择，想着那天他们最后一通电话，刘明亮跟他说，“我爱你”，汪飞心里一抽一抽的痛；痛完了就开始恨刘明亮，前所未有的恨，恨他什么不知道，就只是恨；那天一晚上抽完一包烟后，他在心里说，“刘明亮你他妈争气点最好是给老子跑路了，你要是敢客死他乡，老子就是请人捉鬼也得打的你魂飞魄散！”也在这一晚，他做了个决定，公司不会宣布破产，不管能撑多久，他也要撑着，至少在他撑不住之前，不能让刘明亮成了经济诈骗犯；也许有一天刘明亮真回来了，自己得让他干干净净的回来。

25、2006年——担责

曹绍辉从其他人口中已经得知刘明亮这公司确实欠了不少钱，这几天又请了两次假，亲自去打听了一下情况，亲戚里面，做的不错的就是他二姐夫杨战，自己弄了个建材贸易公司，所以这两天曹绍辉让杨战帮忙找了人，看看这事如何让汪飞脱身；听完律师的话，曹绍辉激动的原地转了好几圈，才给汪飞打的电话，又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打了个车就直接过去了；去的时候，汪飞正在给财务总监交待工作，等财务出去以后，汪飞点了根烟才开口，

“你刚才电话里说，有好消息告诉我，什么好消息还神神秘秘的，不会你老婆又怀了吧？呵呵……”

“你心理素质可真好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我怎么着？天天以泪以面啊？”

“呵呵……我的好消息就是不用你天天以泪以面了，你们公司的情况我问过律师，公司宣布破产，该怎么清算怎么清算，不管你跟刘明亮什么关系，至少在法律上，你们没有关系，所以……”曹绍辉刻意停顿了一下，还笑眯眯的卖了个关子！

“嗯，所以？”汪飞也看着他故意接了一句，

“所以你只要让公司自然破产就行，你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嗯……然后刘明亮就成经济诈骗犯，对吧！”

“这些都是后话，刘明亮现在在哪儿还不知道呢，你先顾你自己吧！”

“这事儿不用你跟我说，刘明亮肯定想到了，所以他到现在也不露面，我也想到了……”

“你想到了？然后呢？”

“然后？你没看我现在还这儿坐阵呢嘛！”

“小飞，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会让公司宣布破产，这摊子我接了！”

“汪飞，这公司情况我了解过了，至少欠了两三千万吧？你拿什么接？你知道接了意味着什么吗？”

“就是知道我才坐这儿呢，不知道我敢坐这个位子？”

“小飞，这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

“我没义气用事，行了，我这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数，我敢接这个摊子，我就有我自己的办法，你管好你自己吧，再说了，你们单位给你多少年假啊？让你天天往我这儿跑？”

“小飞……”

“行了行了，我这儿下午还有会呢，以后这事你不用管了，忙你的去吧！”

曹绍辉没走，所以下午的时候，跟着汪飞一起参加了他所谓的会，到的人都是公司的“债主”，会议室坐的满满的，一开始有点闹哄哄的，汪飞也不说话，就坐那儿抽烟，直到有人沉不住气了，才问，

“飞哥，您把我们都叫来，不是来陪你坐着解闷儿吧？”

汪飞吐了口烟，笑着说，

“我看大家聊的挺开心，不忍心打断，等你们叙完旧了，我这儿再开始，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一句话不喜欢重复说！”

汪飞说完以后，会议室马上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看着他，汪飞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今天把各位老总都请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把有些话说清楚，好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我跟刘明亮的关系，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清楚，不然你们也不会盯我一个多月，是吧郑总？（说这话的时候，他笑着瞥了一眼郑日升）这里面有不少人因为刘明亮的关系，叫过我一声‘飞哥’，也叫过我一声‘嫂子’，一直没机会谢谢大家的理解，今天趁这个机会，把这个谢字补上！”

说完这段话，汪飞又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继续说，

“有些事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个公司企业法人是刘明亮，一年前我担任这个公司的财务总监，后来辞职了，所以从法律程序上来讲，这个公司跟我汪飞没有半毛钱关系！”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在座的人开始有些骚动，

“哦，对了，可能你们会说，我俩关系不一般，圈里人都知道，是，05年的时候，我们还办了一场婚礼，准确的说，我俩结过婚，呵呵……可是这又怎样？法律上并不承认，在中国，同性婚姻法还没通过，所以我没有享受婚姻法带给我的权利，当然，也不需要承担它相应的义务，这句各位可听清楚了？我可以和一百个男人办婚礼，但法律上，我跟这一百个男人都没有关系，这意味着，刘明亮欠各位的钱，跟我也没有关系！”

有人已经沉不住了，皱着眉问，

“汪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说的这么直白，李总不会没听明白吧？”

之后在场的所有人再次沉默，曹绍辉甚至看到有些人额头上开始冒出了汗珠；

汪飞又吸了一口烟，才又微笑着开口，

“当然，我汪飞既然今天坐这儿跟大家开这个会，就肯定还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刚才说了，法律上我跟刘明亮没有半点关系，但是，我跟他在一起七年了，他喊我一声‘老婆’喊了七年，对我来说，我们就是夫妻，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不管法律上承不承认，但我汪飞认，刘明亮的公司，就是我的公司，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虽然我一点都不想揽这个烂摊子，但我得对得起我跟刘明亮这七年的关系！”

“汪总，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们想听听，这帐您准备怎么还？”

汪飞没说话，微笑着看着这人，又抽了一会烟，才说，

“陈总想我怎么还？”

“你怎么还我管不着，但欠的钱，最好不要拖太久！”

“呵呵……要不这样陈总，公司这儿的东西您随便搬，能是多少算多少，不够的，您要不再把我汪飞拆扒拆扒按零件卖了也行，这样最快，您看呢？”

“你……”

“公司的帐，都在各位手里，相信凭借各位这么多年的经验也看出来了，公司一宣布破产，谁能拿到多少，那只有看各位运气了，这样倒是最快，不过相信各位既然愿意坐到这里，肯定也不希望是这么个解决方式对吧？”

“我汪飞不想说空话，我说一年内把钱都还了，你们肯定不信，我也不相信，所以不要跟我说尽快两个字，我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不需要有人教我！”

“别人说欠钱的都是大爷，呵呵……我不想当大爷，我还是希望可以和各位老总和和气气的把帐清了，以后再和和气气的继续把钱赚了；在上海，叫‘投资咨询’的公司相信各位听过的也不少，当初你们为什么选择‘飞亮’，以后我也希望各位能继续相信你们当初的选择！”

“关于现在帐面上的亏空，不管是刘明亮在澳门输了也好，还是公司亏损了也好，都跟各位没关系，我们该怎么合作还怎么合作，不过三年之内，合作的方式要改一改，方案我现在发到大家手中，你们可以看一下，当然，有什么意见最好现在提出来，如果没什么意见了，今天我们就一起把协议签了！”

这时有人问，

“汪总这份协议什么意思？按银行利息？”

“怎么？陈总是有意见？还是看不懂协议？看不懂的地方，我可以给您解释听听！”

“汪总，我这钱放哪儿也不止这些银行利息吧？”

“可能陈总刚才没听明白我的话，我愿意担这个责不是因为我欠你们的，而是因为我是刘明亮道义上的另一半，换句话说，在没签这个协议前，我随时可以不道义，您明白？您觉得到哪儿都能赚的比利息多，如果您有办法，现在就可以把钱拿走去赚您的利润最大化！”

这位陈总，被汪飞几句话噎的除了瞪眼喘气，也没有办法，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汪飞接了这个摊子，说明这钱还有拿回来的希望，如果不接，刘明亮一旦找不着，他们就连拿回来的希望都没有，更别说利息，所以签这个协议，无论对谁都不亏，只是有些人贪心些罢了；汪飞又看了一眼众人说道，

“协议上有些没写的，我这边补充一下，我会根据欠各位钱的数目分三个等级还，两百万以内的，一年内还清，五百万以内的，两年内还清，五百万以上的，最晚是三年，还清了以后，如果各位觉得我汪飞还信得过，我们再重新合作，如果觉得信不过的，那就各发各的财，见了面还是朋友，哦对了陈总，我这张报表里显示，您投进来的资金是一百二十万，放心，不出一年，我会第一个把您的钱还上，如果还有机会想合作，到时候看咱俩的心情，您看可以？”

这时有人拿起桌上的签字笔，一句话没说，刷刷把字签了，签完以后，微笑着说，

“汪总是个讲道义的人，这年头虽然道义这个东西越来越不值钱了，但在您这儿，我觉得还值，以后这飞亮投资，我就认您汪飞汪总了，这笔帐清了以后，如果还有合适的合作项目，我还愿意考虑再跟汪总好好合作，希望您不要让大家失望！”

汪飞接了说，

“胡总您看得起我汪飞，我说什么也不能不给自己长脸是吧？”

有第一个人签，后面大家签的就痛快了许多，等汪飞这边把字签好后，整个会议室气氛才显得“融洽”了一些，曹绍辉虽然坐在这里，但没有权利说话，也插不上话，所以这会开到最后，他除了皱眉，什么事也做不了，看着汪飞在那儿一个一个签字，恨不得把他笔给抢了！会后汪飞没有留人吃饭，大家也没心情聚一起吃饭，各自散了，只有曹绍辉坐着没动，汪飞抽着烟，也没动；曹绍辉是因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而汪飞，这一个会开下来，几乎都有点筋疲力尽了。直到公司的员工都陆陆续续下了班，天色暗到会议室得开灯了，汪飞才掐了烟说，

“一起去吃个饭吧！”

曹绍辉这才皱着眉开口，

“小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有办法应付了？”

汪飞笑了一下，说，

“你觉得呢？”

“我想听实话！”

“还没想好！”

“什么？”曹绍辉当时一下子就蹦起来了，“小飞，你到底什么意思？”

汪飞点了根烟，继续微笑着说，

“字面意思，就是还没想好，说好听点，叫正在想！”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签了字，这事就跟你脱不了干系了？”

“不知道我签它干嘛？”

“你这是在找死！”

“呵呵……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我说我跟刘明亮法律上没有关系的时候，在座的这些人恨不得马上扯个旗子为同性婚姻法通过去游个#行什么的，想想我就痛快！”

“汪飞，你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跟我透个实底儿~”

“有一年，我跟刘明亮去谈生意，那是我们第一次做房地产，1500万的项目，他跟人说，我们有1000万，让对方投500万，我当时脑袋一下就懵了，你知道我们那会儿所有资产是多少吗？……呵呵，270万多点，300万还不到；事后刘明亮跟我说，如果你想让别人相信你有1000万，你就得先相信自己有1000万，我当时不理解，今天我坐在那儿跟他们开会的时候，我忽然就理解了，我跟别人说三年，我就真信是三年！”

“然后呢？”

“没有然后！”

“什么叫没有然后？我问你接了这两三千万的债，你打算三年内怎么还？”

“我刚才不说了嘛，正在想呢！”

“汪飞，你他妈……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找死，你这就是在找死！”

“行了，死字那么容易写的话，中国也不用计划生育了！”

“我操！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还有心情吃饭呢，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去了啊，饿死我了！”

26、2006年——一起“找死”

这个会开完的当天，汪飞和曹绍辉吃完饭，一个人回家，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就睡了，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起来喝了杯水，然后抽了根烟，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顿了一会儿，然后对着镜子说，

“汪飞，你他妈真是在找死！”

一个人躺床上等着天亮，看着天花板，然后自言自语道，

“刘明亮，看你老婆多能，开心吧？”

“刘明亮，我他妈要死你前面，记得给我刻个碑，上书‘自寻死路’！”

曹绍辉自从跟汪飞开完那个会后，回去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起来就跟彭雅丽说，

“雅丽，我跟你商量个事！”

彭雅丽一听，眉就皱起来了，说实话，这两天曹绍辉班也不好好去上，为汪飞的事儿到处跑，她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但不好说什么，毕竟曹绍辉说了，两人是兄弟，这房子的事儿，汪飞也没少帮忙，可是这一二再，再二三的，她真的很不开心，

“雅丽，昨天小飞把刘明亮的公司接了，意思就是，刘明亮欠的钱，都得他还，具体欠多少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少……你也知道，小飞是我最重要的兄弟，我不能看着他自寻死路，我想帮帮他~”

“帮？你怎么帮？再说，你这兄弟这么有本事，他敢接这个摊子，说明他就有办法，你跟着瞎参和什么？你又没做过生意……”

“是，这方面可能我帮不上忙，但我想……想给他筹点钱，能应付多少是多少！”

“筹钱？你到哪儿筹？就咱家存则上的那点钱，连小天上学都不够，你说到哪儿筹？”

“小天才四岁，幼儿园也用不了多少钱，存则的钱我没想动，我是想……把房子先卖了……”

“什么？”雅丽陡的一下提高了声音，差点没跳起来，

“你先别急，房子卖了，以后赚了钱再买就是了，大不了，等小飞挣了钱，我跟他多要点利息，先让他过了这一关……”

“曹绍辉！你别当我傻子，这事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