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都在哀鸣。

而12区是最先沦落的区。

他们必须在沦落之前离开，这是程时想的。

他并不害怕丧尸，但是他害怕俞穆死去，在达到一区之前，他想要他活着，必须！

俞穆在12区的房产在东区，房子三室一厅，二楼，环境不错，这么好的房没有花掉他太多——末世后，人口锐减，房间空置的很多，有些严重破损的或是太过偏僻的甚至不要钱也没有人去住。

房间里所有的用电设施所需的电能都来自于小型独立发电机，这玩意儿比房间贵多了，当然，这对于俞穆来说并不构成负担。

程时在房间里的沙发刚坐下，门就从外打开了，进来的是个一身劲装身材火爆的女子，她很漂亮，程时想，这是他末世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

初次见面，他对她十分欣赏，她对他……

敌意。

她对他有敌意，虽然在她的掩饰下表现得并不明显，但他还是发现了。这个发现让程时不禁挑了挑眉。

俞穆进了浴室，客厅里只有他和进来的女子，女子是个话不多的冰美人，程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没有主动打招呼，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气氛并不显尴尬，只是有点低沉。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俞穆出来。

冰美人看到俞穆有了融化的迹象：“一切顺利？”她问的对象当然是俞穆。

俞穆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健康：“如你所见。”

冰美人顾子兮抿了抿唇：“下次我也去。”

俞穆道：“再说吧。”

顾子兮听出他话里的敷衍，将所有的不甘心都咽下，和俞穆说了几句后出去了。

门再次关上后，程时把目光收回来，看着俞穆啧啧两声：“她对我有敌意。”

俞穆斜眼看他：“因为你太臭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你猜？”

俞穆停下擦头发，直直地看着他。

程时有点莫名：“看什么？”

俞穆继续擦着头发：“看你醉了没有，尽说些胡话。”

程时撇嘴，都说了他千杯不醉嘛，怎么能质疑他的实力！

“你太没有情趣了！你真不猜？”

“真是抱歉了！”俞穆把毛巾扔到沙发上，自己一屁股坐下，“我的人生短暂，没工夫培养那些无用的东西。”没有异者能活过30，他的人生是真的很短暂，而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

程时闭上了嘴。

俞穆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养神。程时看着他的脸，最后视线落在他眼睛下的青色。

“需要我的安慰吗？”

俞穆眼也不睁：“这个作为安慰的开场白太过生硬了。”

“我的错。”

俞穆眼睛掀开细长的一条线：“去洗洗吧，你太臭了，我说的是真的。”

这次程时没有和他呛，听话地进了浴室。这一进，就是一个小时。等到俞穆也忍不住进去探情况时，看到的就是程时赤裸着躺在浴缸里睡着了的一幕。

俞穆把手里的衣物放到他身边，坐在浴缸上盯着他看了会儿，眼底一片明明灭灭。

他必须得尽快把他送到莫碐身边，因为……他很危险。

这个人为什么会邀请他同去一区呢？他不惧丧尸，完全可以独自前行，为什么非得拉着他？

……

俞穆离开浴室后，程时睁开了眼。

6、安定区（三）

俞穆似乎很忙，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程时虽然好奇，但没有主动询问，知道的越多产生的牵连越多，安全性反而降低了。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来，毕竟生命可贵。

俞穆给程时的选择很多，没有控制他的自由，尽管如此，程时还是选择了呆在屋子里，这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安静的封闭空间里，时间似乎被拉得更长，在这几个小时里，他有种要变身为思想家的错觉。

但这只是错觉，当冰美人顾子兮走进这个房间时，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还是一介凡夫俗子，他会因为她的美丽而失神。程时不否认他对她那张脸的欣赏，并认为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正常表现。也因为对她的欣赏，他觉得他可以无视掉她眼里的鄙夷，尽管他明白这些有损她气质的情绪都是因为自己。

程时不指望冰美人会主动搭话，于是他还算绅士地向她打招呼：“找俞穆呢？他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在美女眼中“绅士”的定义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在美女的人生字典里，绅士地问话的同时应该配上同款的行动，比如说站起来，而不是像他一样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于是他搭话的对象并没有回应他。

不过，程时也不在意就是了。他就那么随口地一问，能不能得到回应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的态度让向来备受关注的顾子兮微微皱起了眉。她看了看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不过她也没离开。

程时有点诧异，俞穆不在，她也不像是来找自己的，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呢？他心中揣摩着她的心思，突然一声巨响从楼上传来。他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天花板。

嘭——

撞击地板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程时揉了揉耳朵，看向顾子兮。

“认识楼上的人吗？”他问。

顾子兮对上他的目光，眼底有微光一闪而过，她回道：“不认识。”

得到回应，程时惊讶得差点话都不会说了。他还以为她一直不会和他说话呢！

程时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地，他就被楼上不断响起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再一次抬头望着天花板，在撞击声中喃喃：“这楼质量过关吧……”

不会被撞出一个洞吧，这么大声音……

也不知道楼上的哥们儿在做啥，太激动了点吧……

“我上去看看。”见声响没有停止的趋势，程时站了起来，往屋外走，目的地当然是楼上。顾子兮迟疑了下，跟在了他的后面。

程时站在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再敲了敲，与他敲门声相呼应，一声撞击声响在他的指下炸开——有人从里面撞击了门！

他顿住，维持着抬手的姿势，等待下一次的撞击。可是，没有了，取代的是更为渗人的声音，那感觉就像指甲用力刮在门上……

程时不禁转过头看着离他不远处的顾子兮，后者面色冷然地回视着他。他正想说什么，身后空气气流的突然变动打断了他的话，他猛地转过头，一张面色青白的脸闯入眼帘！

丧尸！

他顾不得惊讶，用身体将丧尸撞入屋内，惯性作用下，他也同丧尸一起摔进了屋，在他进屋的瞬间，他不忘将门甩上。

一声巨响后，门在顾子兮的目光之下合上了。她看着那扇门，脸色有点怪异，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她最后看了眼那扇门，漠然地转身走了。

屋内，程时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这才看向周围的情况。屋子里很乱，家具翻到了一片，应该是身边的这只丧尸杰作。

同样是三室一厅的格局，他到处转了转，没有发现人类的尸体，也没有发现丧尸的小伙伴，这让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得不怀疑——

这只丧尸是哪儿来的呢？

在进安定区之前会有一次严格的检查，看进区的人是否携带丧尸病毒，感染者都会进行隔离，这一只到底是怎么逃离检查的呢？

思索无果，程时往门的方向走准备回去，他没兴趣和一只丧尸共存一室联络感情，尽管他并不畏惧丧尸，他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不让丧尸伤害到顾子兮。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喜欢她，只是……他不希望等俞穆回来的时候，他只能带他去认领她的尸骨，这不利于他们友谊的发展。

程时到客厅的时候，那只丧尸正在疯狂地撕扯一只抱枕，听见他的脚步声顿了顿，抬头用它无机质的眼看了看他，而后又僵硬地扭过头继续枕头大战。

程时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朝它的背影道：“玩儿得开心。”说完，往门边走。

一分钟后，他淡定地走了回来，在丧尸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不介意我坐会儿吧？”他这么说着，对着丧尸发起了呆。

他没有离开，或者说他暂时不能离开了，因为门开不了了！这是个十分忧伤的发现。他想，如果他是俞穆，他可以从窗户直接跳下去，稍微借一点力就能安然无恙。但他不是，所以他只能面对着那张并不怎么符合他审美的脸，直到被营救。

想到这里，他看向某只丧尸的目光变得幽怨起来。

他之所以不能离开，一定是因为它刚才撞击过猛导致锁坏掉了！

它留人的方式太不可爱了！

俞穆回来的时候没看到程时，他并不担心，因为他深信对方是不会离开他的，至少暂时不会。带着这个想法，他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再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端着酒杯去了阳台。

末世的风景并不美丽，天是灰的，植物是颓败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他悠然地坐在藤椅上品着酒。

直到，一只纸飞机闯入他的视线范围内，直到纸飞机落在他的脚边。

SOS。

纸飞机上这么写着，歪歪扭扭的，亏得这是几个简单的字母，不然他都不敢确认。

这时，又一只纸飞机飞了过来，直面迎上他的脸，俞穆在它撞上自己的脸之前将它截住了。他随手扔了它，抬头，正对上一双饱含渴望的眼。

这楼上楼下的阳台是错开的，所以视线没有阻碍，也因为这样，他才能第一时间认出趴在楼上阳台栏杆上的是他的新室友——程时。

“……你入室抢劫被人扣留了？”看到他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俞穆有一瞬间的无语。

“哪能啊！是有人觊觎我的美色把我关在里面不让走！”关他的人不是“人”是丧尸，当然，原因也不是觊觎他的美色。

“还是清白之身吗？”

程时环胸作羞射状：“你不能质疑我对你的忠诚。”

俞穆：“……”

“你要上来救我，救回我，我就是你的了。”程时突然抽风地想到了莴苣姑娘，“你要顺着我的长发上来吗？我一直坚持用海飞丝，很有韧性的。”

俞穆：“……”

“你等一下啊。”说完这句话他就从阳台上消失了，很快他就乐颠颠地回来了，从阳台上甩了一截窗帘下来，“可以了！”

俞穆站起来就往屋子里走。

程时及时叫住了他：“别走啊，这屋子的锁坏掉了。”

俞穆沉默了会儿，将酒杯放置在一边，走到那节窗帘下，扯了扯：“抓紧了！”

程时道：“我用我的生命保证！”

俞穆斜了他一眼：“你的命值不值钱我还要掂量。”说完，真的抓住那截窗帘，一个跃身，脚踩墙壁借力，轻轻松松地上了楼。

程时见他上来，张开双臂做了个迎接的姿势，被俞穆无视掉了。

“怎么回事？”俞穆问他。

程时撇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俞穆扫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身后的房间，程时稍后一步跟着进去，等到他进去时，地上躺着的已经是丧尸的尸体了。

“怎么会有丧尸？”俞穆问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十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好奇程时居然能在有丧尸的房间里活下来。

程时也没有主动提起，他们就这样，一个人明明知道却不问，一个人明明知道对方知道却不说。

从一开始，彼此都没有交付对方信任。

“我也很想知道。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这锁为什么会突然坏掉。”程时说这是被丧尸撞坏的，他当然是开玩笑的，其实他心里有一个猜想，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那位顾美人刚才还和我一起来查看情况的，现在却一个影也没有。”

俞穆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程时回了他一句十万八千里的话：“她很漂亮。”

自古有个词叫做蛇蝎美人，不知道那位顾美人是不是也适合这词。

俞穆听了他的话，顿了顿：“回去了。”

有回避这个话题的意思。

程时看了他一眼，最后笑道：“是该回去了，都饿了我一天了……我们该怎么回去？”或者该问，他该怎么回去？

……

“拿着它离开，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说话的人声音清冷，说话间，她伸出手将一张磁卡递给对面的男人。

男人看到磁卡眼都直了，原本还带有几分愧疚的脸只剩下了贪婪。他接过卡，全然忘记了，不久前他将自己最好的兄弟送到了地狱深渊。

“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内！”男人咧嘴笑，离开前最后看了眼给他磁卡的女子，感叹这人真漂亮，就是心思诡异了点——她为什么要让他给自己的好友注射丧尸血液呢？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和他没有关系就是了。

身后的女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带着鄙夷。

7、区外之争（一）

12区局势不稳，区主不笨，当然能看出这点。但他也不算聪明，具体表现在，他发布了一条信息，就在这两天。

局势动荡就需要更多的人才来维护他本有的权利，于是，12区的区主决定举行一场比赛，具体内容为：在沦落区开展一场杀丧尸的团体比赛，最后以团队获得的平均晶石为衡量标准，在比赛中表现优异的团体有望靠近12区的权利中心，为区主所重用。

说白了就是以杀丧尸的形式选拔人才。

这消息一出，整个12区都震动了，对此感兴趣的不少，毕竟靠近权力中心是许多人的毕生愿望，如果能倚靠这样的方式实现，那当然是好的，如若不能，就当出区挣个生活费。

得到群民的呼应，区主十分得意，自以为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程时称这英明的决定为老年人的昏聩之举。末世后，人群流动性增大，对人的监管力度急剧下降，一个区里鱼龙混杂的，这种无门槛无条件的比赛选拔的人才，说不准“人才”之前就要冠上“敌对势力”几个字。换句话说就是，这样的比赛给了敌对势力插入自己方的人的机会。

而且程时相信，这样想的人绝不止自己一人。这倒是事实。

俞穆就是其中之一，他想要12区，这个比赛给他提供了绝好的机会，他也不想错过。既然决定参加这个团体赛，那么队友是必不可少的，俞穆能选择队友的范围不大，除了顾子兮就剩程时了。

顾子兮对此表示不满：“他没有武器。”

这是顾子兮第一次将她对程时的不喜明显地表现出来。这种态度的转变来自两天前，她看到他从楼上的丧尸房活着走出来。程时发誓，那天他看到了她的脸色骤变，

也是从那天起，他觉得自己可以表现得人性一点，而不是一味地绅士地对待这位顾姓女士。

程时的任性是带有攻击性的，是带刺的，就像此刻——

“看到楼下花园旁的那块板砖了没？那就是我的专属武器！”

顾子兮：“……”

俞穆也看出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他也去。”这是他的决定，不容反对。

顾子兮抿了抿唇，最后出门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句：“我去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