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的。”季双辰的拇指抚过2瓜鼻梁骨上的两块创可贴。

不对。2瓜推开季双辰的手，眼神犹疑不定，“呃，简峰过来干嘛。”

季双辰把手插*进兜里，深色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羊绒背心。他抬头看看天，“那个光头从外地回来了，他弟弟这次在牢里待的时间不会短，简峰让我们这几天注意点。”

“光头马……”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是还没开始。

“大瓜。”时易雨突然从后面叫了一声。

“哈？我说时易雨你现在对我的称呼一天一换是想干嘛，我要是智商低一点早产生自我认知障碍神经分裂了。”

时易雨胳膊扒着墙头，打湿的头发有种葡萄紫的光泽，平日冷淡的眸子笑起来分外好看。“咱们前几天打游戏你输给我的那顿饭我想好了，就今天，我想吃混沌。三鲜馅儿的，虾仁多些香菇少些。”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快下去吧，虽说你比丝瓜花好看多了。还有别的没。”

“暂时没了。”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季双辰。

“我去买材料，你们先进去，雨下大了。”季双辰接过时易雨扔过来的伞，低头自然的伸手抹掉2瓜眉毛上的水珠。

2瓜眨巴两下眼，再眨巴两下眼，人走半天了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听见谁嘟囔了一句，2瓜猛的回神，扭脸见时易雨靠着一侧的手肘，脸上有种模糊不清的东西。就像笼着一层水汽。

晚上八点钟左右，2瓜和时易雨一人捧着个小碗坐门边。屋檐下面时易雨做了个橘黄色的灯，看起来很像倒挂的香菇。一边嘬着鲜香的清汤一边看雨水从房檐滴滴答答的往下掉，2瓜惬意的不行，乐哉哉的哼起小曲。

时易雨仰头看雨的样子让2瓜想起在院里第一次见他那天，像一眨眼就找不着这个人了。2瓜喜欢时易雨，就跟喜欢果果那样。虽然并不了解他。

时易雨裤兜里骨碌出一个浅蓝色的小药瓶，2瓜抬脚勾回来，裤子上蹭了两下重新给他塞回去。

“那什么药，名字看不懂。都吃这么久了，该好了吧，老人们都说是药三分毒，不如运动来的实在。”

时易雨烧嘴烫牙的吸溜着馄饨半天不敢往嘴里放，口齿含混不清。“我这个是遗传，最近不太稳定，过一阵就好了。”

“哦，”要是像你说的这么轻松，为什么季双辰偶尔会那么紧张。“我不信。”2瓜小口嘬着汤，眼睛往房间里瞟，季双辰餐桌前吃着馄饨，吃东西都没声的。

慢慢晃动手中的青花小碗，时易雨碗里的馄饨像金鱼一样游动着展开尾翼。2瓜伸头看看，笑着挑起两个葱花圈放上去。他俩凑一块儿乐了会儿。

“游在热汤里，明明外面下着雨。”时易雨捧着碗抬头看看天。见不得他这样子，2瓜又给他夹了两个，“够不够。”

时易雨一口塞嘴里，“该够了，是我不知足。”

“嗯？”总觉得时易雨说的不是馄饨的事儿。

他突然抬头，看进2瓜的眼睛深处，很少有人这么看别人，不带一点遮掩的坦诚。“我其实……”“someone tell me how i got here，from the city to this frontier……”被突兀的音乐声打断，2瓜什么也没听清。客厅里季双辰刚放下音乐的遥控器，从他俩身后经过。

时易雨垂下视线，无奈的笑笑。歌手柔和又寂寞的嗓音给他的脸染上一种独特的质感，2瓜不知道那是什么，像踏入从未涉足的草原，尽头有一片火，嘶哑的燃烧。好的曲子可以改变人对世界的观感。隐藏一些事，突显一些事。“……love and hate together ，they can make harmony……”然而有些事，错失了时机便不再有机会说出口。

喝干净碗里的汤，“那是谁的歌？”2瓜别扭的转过头问季双辰。

“POP ECT .”两人异口同声。

“真棒。”2瓜站起来揉揉肚子，又蹲下了。“太伤感，我有点胃抽筋。”

院子里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吃多了别怪歌好听。”来人身边的黑狗蹦跳着连叫几声，撒着欢朝2瓜扑过来，爪子往他肩膀上一搭，对着2瓜脸“哈赤哈赤”乱舔。

“唉？别闹，这么热情，饿了还是怎么了？”

“想你了。”对方合上伞单手撑着门框，驼色薄风衣下摆往下滴水。2瓜以为对自己说的话，对方却冲着时易雨。

时易雨盯着他的脸愣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慌张的冲进客厅，关门关窗一气呵成。

“易雨，你不是说下雨就能来么。”懒洋洋的拍着门。

“时简山你给我滚！”时易雨在房间里大吼一声，紧接着“夸嚓”一声，什么东西摔窗户上打碎了。

莫名其妙一齐被关在门外，2瓜把狗从身上撕下来，仰脸对那家伙说，“你赔我的碗。”

28、人呢？

时简山把衣服脱下来抖搂两下搭臂弯里，跟2瓜和狗蹲一起。“一个碗算什么，我治疗费都给你省了。”他懒洋洋的瞥过来，在裤兜里摸索着，“说正经的，给根烟。”

“戒了。”2瓜往旁边挪挪，狗一直往他怀里拱。

“戒了？”时简山拉起2瓜的领口使劲闻闻，“还真是。没劲，酒没有，烟也没有……”

“你不是装不认识我么，上个月见你那天把我从头耍到尾，再搭理你我就是脑子有坑。”

“看着我的眼睛。”时简山胳膊一挥把2瓜推门上，指着自己的脸，“就算是一样的脸，时简山有我这种浑然天成的自由气质吗？他最多是个满脑子胳膊腿的坏心眼庸医。”他叹口气，“下次用防水笔往他脸上涂个编号得了，易雨——衣服湿了感冒了我可就赖你这儿不走了。”反手拍拍门。门那边又一声巨响，2瓜背震的发痒。

2瓜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品过来味儿，“双胞胎？那就暂且不和你计较。这么不受欢迎你还不走，看着阵势过一会儿他就要拿叉子叉你眼珠子了。没人能把他惹炸毛成这德行，除了季双辰，你是第二个。”

时简山突然噤了声，在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想起来没拿酒，低头嘟囔一句，“我就是想道个歉。”他站起来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对2瓜说，“狗给你带回来了，我本来打算占为己有，没办法它的心早就属于你了。”说着外套往头上一搭，淋着雨走了。到门口时狗朝他叫了两声，他回头抛了个飞吻。笑的比狗还难看。

“有伞不打你说他是不是傻的。”2瓜揉揉狗的脑袋，它皱巴巴的眼皮一抬，黑眼珠变的很大，咕哝两声听懂了似的。不防身后的门突然打开，2瓜往后一仰正靠时易雨腿上。

“走了？”

“刚走，伞也没打。”

时易雨泄愤似的拿起靠门边的伞左右挥了两下，伞里掉出张便签纸，他看完立刻撕了。“蠢货。”说完撑起伞闷头追出去。

2瓜抱着狗看了一会儿大敞的院门，摇摇头。

“叫你什么好呢，你这么黑。乌云压顶？煤球？黑板擦？碳棒？巧克力？包青天？哈哈哈哈，别急我笑会儿。”狗突然从2瓜怀里挣脱，伸长脖子朝后面叫了一声。脚步轻快的撒开腿进屋，扒住季双辰的腿舔了舔他的手，嗤嗤哈哈的等着对方摸它的脑袋。

“喜新厌旧的小婊砸。”2瓜不屑的哼哼，羡慕的心情说不上是对人还是对狗。他不自在的撇开脸玩了会儿手指头，狗又跑回来殷勤的舔他的脸。

“卫瓜瓜。”

“嗯？”2瓜应了一声但没回头。竖起耳朵等着。

快点，来给我讲讲那天晚上你从老头那儿拿的什么，事情怎么摆平的？对你一直以来的冷漠态度和恶劣行径深刻的向我检讨。感谢我发现了李老头的秘密，没我卫瓜瓜你什么都干不成。快点说，说了我们就是好哥们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2瓜甚至有些紧张。他偷偷往后瞥，没等到下文。

“你——”季双辰终于开口，2瓜原地不动。

“手机响了。”

2瓜这才发现裤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他疑惑的抬头，季双辰明明一副有话说的样子，为什么不讲？

第二天上午，下了公交车果果穿着小青蛙的雨衣老实的在站牌下面等着他哥撑伞。2瓜弯腰想把他抱起来，果果挣了一下，“瓜瓜，我自己走。”把他的帽子往外拉将整个小脸包严实，2瓜问他，“不是有人一直耍赖不愿意自己走吗，今天怎么不一样了。”果果悄悄往另一边指指，“那儿有个美女看着呢。”

2瓜回头瞧了一眼，的确是个长发大美女。他一把抱起果果，“年龄差太大，妈妈不会同意的。你就老实随我过马路吧。”

雨不大不小一直没停，跨过人行道上积水，2瓜低头，“你小子盯什么呢。”果果在2瓜臂弯里翻个身，对着他瓜哥上下左右一通乱摸乱揉突然红了眼眶，“瓜瓜你的软软肉呢。”

“哈？”

紧紧搂住2瓜的脖子，果果略带忧愁的说，“变样了有人来抢怎么办，我还没有长大。”2瓜摸摸自己的脸，“抢什么啊小子，你又偷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只要是你的东西，不管谁跟你抢，你哥我都能给你重新弄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哈哈。”

“你骗我。”果果热乎乎的脸蛋贴着2瓜的脖颈，“你以前对我说别人说的话不要随便相信。”

“呃，这也不错，你得分人。”

“你要是给我买小肉干我就信你。”

2瓜哭笑不得，“小肉干是吧，买买买。”

右手边不远处正有间经常去的大超市，刚把果果放台阶上他一溜烟就跑没了。“看你猴急的，等我会儿别乱跑。”2瓜笑着合上伞，走了两步放慢脚步。背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眯起眼看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不寻常。揉揉后脑勺，推门进去。

“风琴鱿鱼，小牛肉，猪肉脯，墨鱼仔，要那包大的，脆皮肠，开心果开心果咔咔咔咔。”

下雨天超市里的人没有往常多。2瓜一边在货架上找东西一边反手把瞎指挥的果果按回小推车里。“老实坐着，不然买回去我吃你看。”

谁知果果打鸡血一样蹦的更欢了，“你吃，我最喜欢看你吃，吃的胖胖的还是我的瓜瓜咔咔咔咔。”

“原来你在介意这个，还不到一个月我瘦的那么明显吗。”2瓜推着车慢腾腾的往前走。

“唉——”果果眼神往斜上方忧伤的一瞥，“我最爱的小肚子都没了，你说呢。提前也不经过我的同意，太不懂事了。”

“好好好，行行行，是我不懂事，我错了，你还想要什么，来点正常的小熊饼干怎么样？啊，对不起借过。”像故意的，购物车前面那个人挡着路怎么都不让。

“唉？你——”2瓜抬头看见眼前提着包营养麦片的家伙不是旁人正是莫凡，对方气哼哼的扶扶眼镜，一手拽着推车侧边不撒手。

冤家路窄。

“大哥哥这是我们的车，想要的话穿红色衣服的姐姐会给你的。”果果好奇的戳戳莫凡的手，对方猛的一颤拍开他。虽然没拍着，果果吓的噤了声扭过来抱住2瓜的胳膊。

抱起果果放身后，2瓜揉揉他的脑袋。“没事，他逗你呢。刚才咱买肉干的地方你去拿两包小黄鱼，我和大哥哥说说话。完成任务今晚有奖励。”果果把脑门伸过来，2瓜会意凑上去亲了一口。“yes，sir！”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拉正背带，转头跑了。

2瓜半倚着购物车对莫凡说，“说吧，你什么意思，想抽风你就正正经经的抽，抽完人跑了这会儿你要来道歉还是怎的。这儿有祖国的花朵呢我今天不和你计较，赶快走人。”

“你害的响天住院，和他受的伤比起来我打的根本不算什么。”

“住院？他住院关我什么事，他什么样的人你别装不知道，说不准外面惹了什么人被修理了，除了心说活该倒霉难不成我去给他送个花圈祝他早日完蛋？”

“你，你别狡辩。”

“狡什么辩。你这人也有意思，你乐意做m你就腻味着，个人爱好值得尊重。一不高兴今天给我一拳，明天拌我一脚，后天冲我扔个花盆，我日子还过不过了。别说我没揍他，就算我真揍他也是他欠我卫瓜瓜的。我不动声色不代表我冰释前嫌，该哪儿哪儿去，两次见血都是因为你，那天就该让余响天把你扔臭水池子里，粘你一身绿毛看你还嚣不嚣张。”

“你什么都不知道，响天他……我看见他手机给你发的消息了，你们晚上见了面他就被打伤了，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

“莫凡你够了！”2瓜气不打一处来，踢开推车揪起莫凡的领子，货架上的饼干盒掉了满地。“看见你这种拖泥带水的性格我就烦，是是是，我知道你喜欢他，喜欢那个渣滓，想替他出头，想护着他，自以为充满崇高的奉献感自我满足。你有没有自尊，怎么不问他交着女朋友是什么意思，怎么不问他大半夜叫别人出来是什么意思。喜欢他你就把他栓你手心里，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你知道么！”

莫凡扭开脸，眼中充满不自然的惊恐之色，猝不及防被人戳到痛处愣在原地。卫瓜瓜并不想这么咄咄逼人，莫凡软弱，却把强硬的地方留给了他认为该给的人。这本无可厚非。

“你在干什么，放开他。”余响天从货架尽头走过来，右腿拄着拐，眼角一大片青紫。“响天。”莫凡眼神躲闪，蠕动嘴唇说出一句。“他打我。”

2瓜应声松手，往后退一大步。“莫凡你赢了，你真棒！”

“余响天，”2瓜扭头，“咱当面对峙一下好了，我打的你吗？”

“什么意思。莫凡你做了什么。”

“我……”莫凡吞吞吐吐憋红了脸。2瓜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你看，我从来不说谎，和你的大宝贝好好聊聊吧。”

推着车经过余响天身边，“他为什么都知道了。”余响天突然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又想说什么，不过别搭理我，不然你的小跟班又要抓狂了。”2瓜脚步没停，“果果，我们走吧，你在哪儿呢？”他悠哉哉的转到另一头，没人？

“别躲了，我看见你了。”2瓜使出屡试不爽的杀手锏。

还是没动静？跑远了？找美女搭讪去了？

车扔货架边，2瓜把四周找了个遍也没见小家伙的影儿。他慌了，跑回去问余响天，“你来的时候看见我弟没，穿背带裤的小男孩？”

“没有。”

“没有？坏了坏了。我是个笨蛋。”2瓜不自觉的搓着手指头。去哪儿？这跟上次爸妈吵架不一样，在外面果果从来很听话。

“你就不该让小孩子独自去拿东西，小朋友被骗走根本没法找。”莫凡小声嘟囔一句。

“你闭嘴！”2瓜失控的吼了一嗓子。

29、车祸

“别急我们一起找，先去前台……”没等余响天把话说完，2瓜转身穿过卖场中间的糖果区，碰掉一排菠萝没顾上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