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的眼泪——景东赵
景东赵  发于:201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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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继续追问关于他不寻常的表情,杜瑶茜将照片取出,轻声说:「这张……送给你。」

「没关系,这不是伯母的收藏吗?」他其实也没有特别想要,但对方迟迟未抽回手,于是他只好收下。

一句“要再来玩喔”,夫妻俩在大门前目送他们离去,这趟拜访的收获是于敬年幼的模样。

确实将相片收妥,没告诉本人,也懒得向于敬确认此行的目的,回程只有车内播放的流行歌曲一路陪伴。

太阳下山后,窗外的景色回归城市中缤纷的霓虹灯,于敬特地绕了一段路,在进口的家俱家饰店购入一组冬天用的厚棉被。

蓝宝坚尼是有钱人用来炫富的,于敬却将它当作货车使用,自然是一点都不合适。

棉被只能压在房善元的大腿上,连面前的视野都被遮住,因为男人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着,他这才明白原来是送给他的礼物。

一点都不浪漫却很实用,也证明自己在清晨时分卷起被子睡觉的模样,其实都让对方看在眼里。

锅子里热汤煮沸,又是了无新意的咖哩,谁叫他只会这一道菜色。

蔬果的香味从厨房飘来客厅,坐在电视机前,综艺节目里男主持人使用各国谜语调戏女嘉宾,没营养的内容正适合拿来打发时间。

「哈哈哈——」于敬被萤幕里滑稽的表情逗乐,已经离座的房善元在厨房搅拌食材,听见对方开怀的笑声。

「小元,你知道“抢眼镜”是什么意思吗?」男人靠着抱枕,坐没坐相的向后仰着头问。

兴趣缺缺的扫过一眼,房善元将咖哩块投入熬煮中的蔬果清汤。

不管他有没有在听,于敬开口,三字妖言轻易的脱口而出:「我爱你。」

他顿时手一震,碰到热烫的锅缘,倒抽一口气。

在沙发上横躺的男人根本没察觉他的失常,自顾自的说:「谐音是墙面的墙,远近的近,英文就是Wall、Eye、Near,懂了吧?」

用冷水冲洗烫着的部位,房善元始终沉默,事实上于敬也不是非要听到他的回答。

浓稠的汤汁滚了,将装盘的咖哩饭端到男人面前,节目内容无法勾起他的兴趣,房善元觉得无趣,真的是因为太无聊,所以那个早决定好别提的问题,就让他当作是无足轻重的饭桌话题吧。

059

「你是为了让爸妈安心,才带我回家吗?」

眼睛还盯着电视,男人回他一字,「嗯。」

可能也觉得答得太心不在焉,于敬吃下几口咖哩后,又补充着说:「贺雷的事让他们很紧张,以前不怎么管我,最近一天到晚打电话过来,就想知道我到底都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那你带言书廖回去,不是更好?你家人应该很信任他吧。」说这句话时,他一直注视前方,看起来就和身旁的男人一样,正专心的观看电视节目,明明他觉得内容无聊透顶。

于敬如果有一些犹豫,如果有一句反驳,也许此时此刻就能使房善元有所改变,偏偏诚实过了头。

「嗯哼。」

「廖书跟他家男人的事情,我爸妈早知道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至于你,起码和我住在一起。」

说穿了,他就是个不需要费心的替代品。

房善元默不作声的放下手中碗盘,说这句话的男人正在品尝他亲手做的料理,而话又说回头,他也是用于敬给他的钱买下这些食材。

既然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哪来责备对方的资格。

窗外传来落雨声,打在玻璃上的雨珠稀稀落落的,不过短短数分钟,已经转变成密集的大雨。

于敬不常在住处过夜,因为电话总是会响,总有人发出邀约,自从屋里多出一位室友,就连家都很少回。

今晚照惯例又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黑夜,可是男人却却切断一通通陌生来电,索性连手机都关上电源,他想是因为雷雨交加的天气。

将碗盘洗净,剩馀的咖哩放入冰箱,他忙他的,于敬也在做自己的事。

将新买回来的棉被与被套拆装,和外出时花俏的穿衣风格不同,对于家饰上的选择男人偏好柔和的浅色调。

米白色澎软的被单,看上去就相当舒服,在他试过舒适度以前,于敬已经在上头翻滚,像只慵懒的猫。

意识到他的视线,男人朝他伸手,他其实能够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却仍回应那人的邀请。

果不其然,才刚搭上对方的手,就重心不稳的跌在一块,于敬一把翻起棉被,暖色的光源透过棉料,让眼前恶作剧得逞般笑着的那人,美的不可思议。

情不自禁的抚摸对方的侧脸,而男人笑意更深,偏头吻上他的掌心。

察觉自己的心跳声,这时候还装作不曾动心未免太虚伪,抓住对方的手臂将那人按下,房善元难得主动奉上热切的吻。

对方一时没有回应,不过是瞬间的事,在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渴求这名男人时,于敬已经将舌头探入他的口中,肆无忌惮的对他索要。

他怀疑那人故意弄响唾液推送的水声,否则怎会连接吻的声音都如此氵壬靡。

「呐……我没碰你的这些日子,你有跟别人上床吗?」于敬将手探进他的裤中。

他没回话,早被吻得意乱情迷。

修长的手指在他半勃起的阳具上轻轻刮弄,坏心的不给他一个痛快,于敬抽回手,先解下自己的裤头,将性器暴露在房善元眼前。

膝盖跪在他头部左右两侧,正好有柔软的枕头垫着,于敬单手撑着墙,一手将他的头发向后顺,从那张漂亮的唇吐出低哑的性感嗓音,「乖,把嘴张开。」

他想于敬根本是搞错上床的对象,怎么会用这种哄女人的说词,可他还是照做了。

「嗯……」将性器放入湿热的口中,男人的吐息变得粗重。

一开始是缓慢的推送,他也还在适应嘴里膨胀的肉柱,可是对方的尺寸渐渐让他无法招架,唾水沿着嘴角淌下,单手撑住左脸旁的大腿,做出一丝微弱的抵抗。

于敬试着调整姿势,让勃起的分身不会顶到他的喉咙,「用舌头推……对……」嘴上教他怎么做,腰杆没忘记一前一后的冲刺。

「嗯……呐,我好像要射了……怎么办呢?」脸上挂着轻浅的笑容,放在头上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他,可是塞在他口腔中的东西却粗暴的动作。

房善元瞪着那人,如果他真的要拒绝,大可双手用力推开将跨下放在他面前的这家伙,可是他只有赏对方一个白眼,连舌头都按照对方的指令做。

看出他的纵容,于敬双手扶在他的头部两侧,好像连囊袋都要塞入口腔内,凶狠的卖力进出着。

「唔嗯……」高朝来临前男人终于失去平常从容的馀裕,于敬微微皱眉,喘息趋于凌乱。

在数十次的加速冲刺后,最后一个深深的推入,灼热的柱身阵阵颤动,腥浓的经验在他口中喷发。

「嗯——!!!」一声粗重的叹息,男人张口呼吸,「哈……」

将欲望一滴不留的射入他口中后,于敬迅速的退离,一把将他拉起,让房善元吐出满嘴难以下咽的东西。

060

「咳咳……咳!」

两人对坐着相拥,于敬点啄般轻吻他的耳廓,让房善元靠着自己的肩,一下一下规律的拍着他的背。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呵……我看新买的被套马上要弄脏了。」

说这句话的于敬将他圈在怀里,力道不重,但他的前胸后背都感受着男人稳当的拥抱,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

说句老实话,于敬的温柔,挺恐怖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突然升起这样的念头,于是他付出全身去回应那个人,张开双臂,忠于当下的欲望。

于敬理所当然的意识到今夜不同以往,拉出未满三十公分的距离,他凝视着他,手指缠入他的发丝,鼻唇相擦相蹭。

眸眼中浮现一抹笑意,男人低声说:「好苦……」

他没忍住回嘴,「……是你的东西吧,我都没嫌了。」

房善元的抱怨让气氛瞬间全毁,无言的对视两秒,霎时两人都笑了。

他真的没想过能从这人身上获得承诺,毕竟就算真的弄到手,也无法超过一夜的期限。

所以比起逢场作戏的甜言蜜语,一定是这种相处模式比较适合他们。

笑声抑止,方才蜻蜓点水的游戏刹那间转变为难分难解的缠绵。

新买的棉被蓬松柔软,角落那台欧美进口的喷雾器亮起暖光,空气中维持适中的湿度,鼻尖嗅到香茅的草本香,他想是于敬刚在家饰店购买的精油。

身上的衣物在爱抚中被扒得一干二净,对方将被子盖过头顶,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俯视着,于敬调情的笑,凝视的眼神彷佛世上只有他一位房善元,有幸得到这人的宠爱。

明日愁来明日愁。他闭上眼,承受这个男人在他体内的占有。

纵使前一晚疲惫不堪,清晨的整点报时依然分毫不差的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关闭闹铃,久违的体温令他反常的没有即刻起身,男人的胸贴上他的背,对方的左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修长的腿也卡进两腿之间。

这八爪章鱼一样的姿势使他动弹不得,轻轻挪开横过眼前的手臂,身后的于敬发出细如蚊蚋的低吟,翻了翻身还在深沉的睡眠中。

房善元这才下了床,没忘记将被单恢复成圆形厚蛹的形状,让对方仍然可以舒适的做个好梦。

让清水洗净昨夜情欲的痕迹,和对方每拥抱一回,那名男人对他的侵蚀也就更多一些。

穿上于敬给他的衬衫,似乎是对他的品味难以忍受,几天前男人从衣柜中挑出数件衣服,说是不需要客气,但对方口中的旧衣物却仍挂着未拆的吊牌。

他没有拒绝,因为是男人先开口,包括整整多出一个零的月薪,他都没问个清楚。

虽然于敬看上去日子过得很散漫,但好歹是一间店的老板,汇错款项这种事太离谱,他知道不可能。

既然于敬要给他,他就拿,为了总会离别的未来。

一边想着何时会做回原来的陌生人,一边过着做为室友的日常,曾经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爱,以为没有人会再爱他,直到回忆残忍的揭开他的伤疤,让他不得不再痛一回。

那天气温偏低,天空却是少见的蓝,房善元趁着送货的空档绕回家,再匆匆转往别处,只因为于敬一通任性的来电,要他替自己送上忘记携带的手机。

若没答应电话里的要求,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

061

大厅的客人投来注目礼,柜台小姐也多看他两眼,绝非让人自豪的理由,而是他一身不体面的穿着,走入国际评定六星级的酒店中该有多突兀。

房善元左右张望,找到电话中提到的室外餐厅,透过光洁透亮的墙面得以看见外头景观,灌木林与喷水池围绕着座位区,挑高的屋顶是一整片的哥德式彩绘玻璃,路口近在眼前,他却止步不前。

这时餐厅的侍者向他走来,服务生挂着职业笑容,礼貌的为他带位。

原来玻璃墙的另一侧,于敬先看见他一脸无措的表情。

房善元踏过石头步道,落坐于沙发椅上的男人朝他挥手,而于敬今日约会的对象也偏过头,半侧着身向后瞧他一眼。

深褐色的大波浪长发,纤长浓密的羽扇眼睫,比蜜桃还鲜嫩的唇,人间尤物的她性感与知性兼具。

只有一眼,她的温婉瞬间溃堤,他的冷静荡然无存。

语言能力彻底丧失,房善元全身僵硬的站在那,而女人缓慢的从座位上起身,两瓣唇频频颤抖。

他看见那对黑黝的眸瞳聚着水雾,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催促自己动作。

不走不行,现在就该转身离去。可是他的双腿动弹不得。

晶莹的泪珠模糊视线,强撑着不让它延着脸颊滑落,女人的唇微微开阖,「房善元……」

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才终于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于是他转过身,二话不说的拔腿就跑。

「等……不要走!!!」苏睿语声嘶力竭的喊。

犹豫只有一瞬间,女人抬起七公分的高跟鞋追了出去,而男人的迟疑不过顷刻间,于敬出手抓住纤细的上臂。

早把桌子对侧的人抛在脑后,苏睿语回过头,她心慌意乱。

直觉告诉于敬,这时候不能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至于为何会有这种离谱的想法,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保持笑容,轻声安慰哭成梨花带雨的那人。

心里却想着,女人真厉害,说哭就哭。

仓皇逃离现场后他一路狂奔,直到十字路口的红灯停下他的脚步。

如果世上真有巧遇,也轮不到他,房善元从来没想过会有重逢的一天,因为她和他,从前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苏睿语没多少改变,那张脸蛋仍然维持当年蝉联三届校花的美貌。

至于为何会和于敬凑在一块,想想论财富也算门当户对。

号志灯转换,人们走过斑马线,左右两侧人来人往,他低头看向掌心中的物品,这才想起忘记将手机交给于敬。

几个小时后他收到一封寄件人不明的简讯,内容是时间与地点皆未明确告知的邀约。

“在我们初次相遇的时间,我在那个地方等你。”

和方才打过来的号码相同,看来之前于敬是借用苏睿语的手机连络他,所以连带的将他的连络方式泄露给对方。

他对着萤幕发呆好久,忆起属于他们的回忆。

当年身家与外貌皆无懈可击的苏睿语,就连学业都是前景一片光明,可在她白昼天使的形象下,另一面的她却是黑夜里叛逆的小恶魔。

那天打工结束匆匆返回宿舍的房善元,在灯红酒绿的街道碰上被醉客纠缠的苏睿语,出手相助后只满足了他英雄救美的欲望,对方可一点都不领情。

时常打着留校念书的名目,实则和狐群狗党上夜店玩乐,还拿大姐的身分证冒充成年人,那时候的苏睿语目中无人,而且不懂得恐惧的滋味。

后来他们再三巧遇,他见过她因为劈腿被男人赏巴掌的不堪,也看过她面对学姐的霸凌仍无所畏惧的骄傲。

慢慢的那名女孩在他心中留下残像,他总会想起她。

再后来他发现她总会随身携带给流浪动物的饲料,还发现她的家庭不如外人眼中的那般美好。

于是当苏睿语因为压力在他怀中崩溃大哭时,他才知道自己爱上了她。

爱得一蹋糊涂,爱得义无反顾,最后连人生都赔了进去,甚至从不后悔。

062

擦拭玻璃杯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一眼墙上高挂的时钟,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

再看吧台前谈吐幽默的于敬,在营业时间返回工作岗位的男人,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态度反令他困惑。

想想早决定苏睿语这个名字必须从他生命中抹消,所以即使她对于敬透露了任何讯息也都与他无关。

「……小元……小元?」

房善元回过神,对上女人关心的眼眸。

「怎么了吗?你身体不舒服吗?」瞧他频频走神,唐绍明偏着头,寻找他眼中的焦距。

他想说句不打紧,眼角馀光却老是瞄到走动的秒针,最后他放下高脚杯,因为他知道女人的“等”是一种莫名的坚持。

说了转告于敬他有事离开,迈出的步伐又急又快,甚至连男人注视的目光都丝毫未察。

穿着一件不保暖的白衬衫,在大街上寻寻觅觅,深冬寒冷的夜风刮过单薄的外衣,霓虹灯下的人行道上,女人双手摩擦生热,吐出飘渺的白烟。

房善元就站在前方一百公尺处与她对望,还没想好下一句台词,而苏睿语又未尝不是不知所措,却是先踏出步伐的那位。

她哀伤的眸眼明明像在低泣,嘴角却是弯弯的,站在男人面前,取下脖子上的红围巾,嘴唇的颜色同样鲜红,「我……」

话刚到嘴边,她吸了一口气,因为哽咽的声音她不再开口。

房善元看着对方将围巾绕过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将头靠上他的胸膛,纤细的手臂略带犹豫的抬起,因为胆怯对方不过抓住他的衣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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