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眨眨眼:“大约是我体天赋异禀?”一次就中?话说他儿子那么多有可能真是,还有一部分祖传的因子,高祖子嗣也是众多,加上他对后宫的控制已经到了了如指掌明察秋毫的地步,又没皇后,四妃协理后宫,彼此权衡,还有得宠的庶妃和低份位的女人,这么说起来,他以前都是这么过的,四妃做管家婆,嫔位拿来封赏生子有功,家族雄厚的女人,答应常在就是寻常打发时间逗乐子的存在。
啧啧,这日子……
得,现在是妥妥的黑证据。
苏斐不理他。
“朕打算带太子去。”皇帝在后面叫了一声,他停住脚步,回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不说话,一根手指对着他,勾一勾,眼神得意。
苏斐撇撇嘴,走过去,站定:“说吧。”
皇帝一低头,飞快偷得一个吻,少年气的牙痒痒,他这才说道:“我打算带太子也去,给胤礽一个机会,你若……你若是与老四教好,便叫他……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苏斐忽然觉得,他也许不是给太子一个机会这么简单,可有些事情,他愿意说,他才知道,他不愿意说,他也不能问,听罢,点点头。
两人手拉手一起回去。
第六十九章
苏斐出宫后直奔胤禛府邸,门口侍卫放进去,长史迎出来,面色焦急:“贝勒爷您可来了,爷前儿打宫里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您呀帮着劝劝吧。”福晋被关,李侧福晋手握管家大权心满意足,安稳窝在院子不敢动,府里新进的年格格大着胆子劝了一句就被爷赶了出来,他是焦急又上火。正瞧着苏斐过来,这位贝勒爷深得帝心,又是爷带过,爷向来听得进他的话。
“十三爷来过吗?”
“尚无。”
长史摇头。
转过角,书房门外树丛茂盛,粉衣女子站在树下满脸忧愁,姿容清丽柔弱,如弱柳扶风,身后一个小丫头正劝她:“格格,您还是回吧,老站这儿也不是事儿。”
女子摇头,抬起目光,一惊,后退一步:“长史。”
长史面不改色:“此处非年格格可呆之处,还是快些回去。”
女子脸色一白,喃喃:“我我……我只是担心爷……”
长史淡淡道:“格格快回吧。”
年氏脸色苍白,攥紧帕子不甘心的带丫鬟离开。
长史叹气:“如今爷不管,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他是内务府的人,又是德妃的人,打小照顾胤禛,故而和苏斐也熟悉,说话大胆。
苏斐一笑:“年格格是聪明的。”现在这个时候来胤禛面前卖乖,胤禛或许会恼怒,可他一定会因此对她不同,有一个十分关心他不畏惧他怒火时刻将他放心上的女子,总是不一样。
苏斐摇摇头,就此揭过。
书房门紧闭,苏斐耳朵紧贴门,什么也没听见,伸手敲门,嘟嘟两声。
“滚。”
里面传来男人的低喝。
接着一片沉默。
他在敲门,里面安静,他又敲门,一阵脚步声急促,一下拉开门,男人满脸怒容,正张嘴欲骂,看清来人怔忡:“……”
他张嘴,无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四哥。”苏斐逆光而战,面容静谧,眼神如湖水,安静不起波澜,一下浇灭胤禛的怒火。
胤禛垂下眸子,下颌胡子喇扎,微风暖阳,掀起袍子一角,阴影遮住他的神情。
苏斐深吸一口气,他不擅长感情问题,但康熙有大动作,擅自动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尤其是十三,他与十三感情不深,十三又无母妃帮衬,一旦惹怒康熙下场堪忧。胤禛又与十三相当教好,而且,那天的事情让他很忧虑。
“进来说话。”终究胤禛开口,沙哑的嗓子,沉默让开半个身体。
苏斐摇摇头:“我就说两句话。”
胤禛自嘲:“你连进来都不愿意?”他脸上几分失落:“是了,你有皇……”
“四哥。”
苏斐大喝一声,打断他的话,随即问他:“你还在生气?为什么生气?仅仅是看见我与他在一起?”
胤禛怒火中烧,声音却冰冰冷冷,如坠深渊:“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我知道,我来只是告诉你,过完秋皇上即将秋弥,你看着一点十三,不要乱动。”
“……”胤禛心头一惊,无论情场再失意,他的政治敏感与生俱来。
权利的争夺刻在骨子里。
苏斐说完转身,一只手在后面拉住他,男人低声喃喃:“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疯了吗?他是皇帝啊……”天子无情,又有年纪的差距。
苏斐盯着那只手,闭上眼睛,一狠心:“我爱他。”
辜负胤禛固然不忍却不可惜,他对康熙,不算是爱,但是至少是喜欢,他是这里的孤魂,他便是他的定魂珠,取出定魂珠,魂魄便烟消云散了然无痕。
“你……你爱他?”胤禛声音颤抖:“你居然爱他?他的年纪足以做你的父亲!你居然爱他……你知不知……”你知不知到我是如此爱你?
“我知道。”苏斐很冷静:“你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需要的不是这个。”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可靠,他在前面肆无忌惮,他也能微笑替他担当的男人,胤禛做不到,胤禛有太多的犹豫,也许以后做了皇帝的胤禛能做到,可他已经有了康熙,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似父似兄也似爱人,更不会限制他的自由,一个成熟的男人,完全明白他需要什么,更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他要是与胤禛搅合一块,只怕到时候两败俱伤。
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胤禛也是。
可胤禛不会说为了他放弃女人,胤禛更多的是,等我有子嗣之后。
康熙哪里比不过他?
他家老男人可好。
胤禛颓然松开手,喃喃:“你说的极是极是……”
他退后一步,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进书房,关上门,最后一句:“我会看好十三的,你放心。”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远,房间里一片寂静,多宝阁上景德瓷清丽婉约,在阳光中亭亭玉立,宛若有光晕笼罩,男人低垂着头,眼神冰冷森寒,带着戾气,他说的没错,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他本性,人之初,本性不改,等他做了皇帝,有了权力,他照样是他的!
他比起皇阿玛,多的是时间。
总不能,想随皇阿玛一起去?
就算他愿意他也不许,打断手脚也要锁在身边,所以,这才是皇帝啊。
苏斐不知道胤禛打的主意,一路回到府邸,府中有长史照看,长史出身内务府,曾经是康熙内库的掌管者,后被康熙送到这里,精明能干,一张嘴比蚌壳还牢固。苏斐十分放心,去后院看看身体的生母,她男人缓和过来,身体已经大好,女子精神好上不少,照顾照顾花草,陪陪夫君,苏斐去时她正在浇花,一身素白的衣裳,攒着两朵淡色绒花,她好似知道什么看见苏斐过来,眼神淡淡,面容安详,她已不再年轻,许是年轻时保养得宜,除了眼角一丝细细纹路,竟看不出是三十许的人,风韵犹存,楚楚动人。纤长白皙的手掌有薄薄的茧子,是后来生活所累,尽管如此,她依然过得很好。康熙抱走苏斐时本没多想,后来苏斐渐渐长大,为了他日后的前途,康熙本想除了她去,不想这女子聪明的很,从王府里逃出来,隐姓埋名相夫教子,一字不提以前的生活和曾经的儿子,这般皇帝又放了她一马。毕竟他不希望这孩子将来恨他。
她男人坐在门外,面前放着木头,拿着工具刨木头,东西已经成型,看起来是个小马驹。
苏斐走过去那男人起身行礼,红着脸,搓手:“多谢贝勒爷的大恩大德,只是可惜我那孩儿……小的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贝勒爷能将小儿的尸身还与草民……”
苏斐打断他的话:“你那孩子没死,我找太医封了他最后一口气。”
“这……”
男人满脸惊讶。
苏斐道:“你若想见,晚上我让人把他送过来,日后就由你们夫妻照顾,那孩子有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你们也可以住在这里,我这贝勒府没什么人,就我一个主子,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
男人又高兴又想推辞:“草民与拙荆可以搬出府……”
苏斐打断他:“续命的药草只有府里才有,你若是不安心,不如将在府里做工,我正好得了一张酿酒古方,缺个酿酒的师傅。”
男人这才不再推辞。
他有手有脚,又有感恩之心,宽厚老实,女子的眼光不错,找了个能过日子的,苏斐想起薛蟠,告诉他们:“杀死你孩儿的凶手被判了秋后处斩,你要是有心,到那时不妨去看看。”男人眼眶一红,练练点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大恩不言谢,但凡贝勒爷有事,奴才就是万死也不辞。”
苏斐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走到一半,出院子,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软绵无力,停住,转过身去,看着对方:“你还有事?”
“我……”
女子攥紧手指,忐忑不安。
她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斐的院子有小桥流水,中间大大的水塘,水塘清澈,水中有莲花碧叶,小桥直通湖中心的亭子,夕阳倾斜,微风徐徐,满池荷叶摇曳,碧波荡漾,清凉安宁,他干脆看着湖面,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也许下次他可以找康熙一起过来烧烤?咳咳,原谅他一生放纵不羁爱烧烤!!
女子轻轻咳嗽一声,声音小若蚊呐:“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苏斐淡淡说道:“夫人见过的人太多,许是弄混淆,我打出生就是在当今圣上身边长大。”
那女子身体一颤,声音颤抖:“你是圣上身边长大?你叫什么?是哪年生的?”
少年身姿挺拔如初长成的小白杨,面容俊美稚嫩,莫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青春年少时,穿着一身情意,少年风流,眉眼俊逸,仔细看十分熟悉。
“那你的额娘呢?”
“额娘?不曾见过,不过德妃娘娘待我是极好,与生母相差无几。我与生母,还是相安无事的好。”少年回答的风淡云轻,好似有母亲和没母亲对他来说没区别,其实不然,是有的,苏斐前世有母亲,典型的贵妇,与父亲是军政联姻,婚后的生活也是相敬如宾,他曾经以为,他的母亲是不爱他的,就算有爱,也少的可怜,但末世爆发时,没有异能的少年感染病毒后和母亲被困在别墅里,他神智不清,高烧不退,在吃完所有的食物后,那个女人就用她的血一点点喂养他,救援到来时,那个女人已经因为伤口感染病毒成为丧尸,但她的本能却是咬下自己的肉来给苏斐,一条腿上光秃秃的只剩下骨头。那时他才明白,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太深,他的母亲,本就不习惯表达爱,但是骨子里却是极爱他的。苏城与他同父异母,在母亲怀孕前夕出生,后父亲养在外面的小情儿病死,他就被接了回来,那时挺着大肚子的母亲无爱无恨,但面子和自尊却被伤的极重。
一个骄傲的女人守着大宅子,唯一的寄托就是他的孩子。
偏生这孩子身上流淌着她恨的人的血脉。
苏斐觉得,有些母爱,就是他下辈子也换不完,但有些,他却不稀罕。
他养她不过成全一场母子情分,无关其他,他现在过得很好,她也一样,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开始,决定于过去断的干干净净,那就如她所愿,女人很聪明,她是扬州瘦马出身,被人送与常宁,后与常宁之子有染,有了他,康熙接他进府,在明白要回孩子无望后,女子想方设法惹怒福晋被卖了出来,她自己有私房银子,聪明的女人要找一个老实肯帮她脱身的男人实在太容易,然后她便是相夫教子,平淡安宁。
不去问,不去找,也不去想。
权当没有苏斐这个人。
他被完全的抹去。
尽管他理解,可无法原谅,不是替自己,而是替那个刚出生就被他替代的孩子,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快死去的孩子,见过那么多次,他的眉眼那边似她,她却浑然不觉,只有现在,一切安定后,才想起他来,她的生命的排序时:夫君,孩子,自己,最后才是苏斐。他算的什么?无法原谅,尽此而已。
后宫生存不易,最初的康熙可是对他没现在这般深刻的感情,最多似养猫猫狗狗一般,德妃那时不过是个嫔,身份不高,上有皇贵妃压着,只能勉强护着他,好在是苏斐,要真是个孩子,只怕现在坟上草都有一人来高,宫里夭折的孩子可不少,
所以,相安无事才是最好。
“是……是嘛……”她苍白脸色,摇晃一下身体,后退一步,勉强笑道:“贝勒爷说的没错,相安无事才是最好。”
她是极为聪明的。
女子转身踉跄走远,苏斐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出神,身体里有出生的痕迹,那个孩子的灵魂在身体深处沉睡,与他融为一体,孩子对于母亲的感情最为纯粹,也最为复杂,从被襁褓中夺取的那刻,就咿咿呀呀哭闹不休。
“别多想哒。”咯咯笑声想起,带着面具的小丑坐在他肩膀上笑。
苏斐失笑:“也是。”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进空间取出孩子的身体,摸一摸尚有温热和一丝孱弱的呼吸,着人给夫妻俩送去,晚上一个人用完晚膳,府上来人,静悄悄的来,女子巧笑嫣然:“见过主子爷。”再度恢复的花魁姿容绝世,比起以往,眉宇见多出一份骄傲和自信还有伶俐,眼角一转,风情万种波光流转,眉头一皱,轻愁浅浅,惹人怜惜。她身上没有丝毫的风尘味,就像男人最美的梦,触手可及却永远得不到。京城里最大的青楼老鸨,卖艺不卖身,不知馋煞多少儿郎。
苏斐开青楼,楼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当然,你要卖身也行,多半是自由度,交一定的抽成,不愿意就离开,有愿意娶的也能走。
生意不错。
又有红娅,该叫她甄洛,甄妃的甄,洛水的洛。
洛水洛神一般。
有甄洛坐镇,这女人一生在红尘中摸爬滚打,没有比她更清楚的。
加上有苏斐做靠山,女人该狠心时狠心,当真不比男儿弱,就是没有康熙,苏斐也不至于饿死。他手里的东西就没瞒过康熙,帮皇帝做过几件事,对于皇帝暗探的能力不得不佩服,打小吃喝就是走康熙私库,出宫建府后更是将私库的总管派过来,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总管手里还有康熙私库的钥匙,皇帝说过东西钥匙不够尽管搬,就是掏空都行。
岂可修!他是个败家子?
应该改过来!康熙他也能养活!
只要不像乾隆一样败家。
“这是本月的账本,一共进账十万三千两,楼中姑娘三十五位,甲等十五位,乙等二十位,丙等的姑娘已经放出去嫁人,另外赠送嫁妆一共一千两。”甄洛说话温和,不快不慢,如清风拂面,波澜不惊,让人心生舒畅,她卖艺不卖身,又是老鸨,有许多达官贵人寻她只为说说话,或者听她说说话,静楼的姑娘嘴巴比蚌壳还紧,蚌壳死了能取出珍珠,她们是死了也不会说出不该说的,故而,许多人为之放心。
殊不知,不知不说,而是她们说话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甄洛,甄洛这里连着苏斐,苏斐上头是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