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甚至想像,也许他也是可以牺牲的吧?对于康熙来说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太子太子太子,他满脑子都是太子。让人厌恶。
也许,带王嫔过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天王嫔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为了她的野心,牺牲小十八又算得了什么?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女人因固宠,而伤害自己的孩子。小十八染病,太子看望,十三去看望,太子送的东西,还有什么不在他的算计之中,就连他也是。
外面阳光明媚,他却寒冷刺骨,他爱的这个人如此的陌生。
“你是不是有一天连我也可以舍弃?”
苏斐这样问着他,眸光冰冷依稀有水雾弥漫。
康熙身体一颤,下意识扬起手掌,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巴掌就扇上去。
少年一怔,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也不敢置信他真的打他。
好极好极真是好极。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心头的那些温暖,只余冰凉。
心头沉甸甸的,苏斐看着他,冷冷一笑,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他们之间,永隔天堑。
……之前是他魔怔了……
身份不同怎么相爱?哪怕他暂时降低身份,不同还是不同?皇帝永远是皇帝。
所有人的生死,都在皇帝一念之间,他们,与蝼蚁无异。
康熙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是怎么出手的?回过神后,已经扇了上去。他看着他离开,心如刀绞,他不想这样的。只是苏斐那一句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刺进他的心,他永远无法舍弃他,他可以舍弃任何人,伤害任何人包括舍弃他自己,他都无法舍弃他,他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深入他的灵魂他的血液,这辈子,都无法再分开。
皇帝看着自己的手掌宽大修长有力久久无法回神。
得,这一路又多了一个任务,还是想个法子哄他!
他并不是将太子看得很重,他只是想,他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旁人是绝对不可以插手的。
苏斐当天就没回来,跑到十四的帐篷里和他挤挤。
十四正在用膳,听见动静,诧异抬头,惊讶道:“哟,你,这是怎么啦?”
嘴巴上还有一抹油。
苏斐懒得理他。
一屁股坐下,随手挑了一块烤肉,恶狠狠大嚼,如狼似虎。十四本想问他,可目光一转,看见他脸上的伤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得,得,他前世欠他的。
吃完饭,美美睡上一觉,觉醒,满是阳光温暖,侧脸看叫十四睡的正香,面容俊朗,带着一丝稚嫩。他与十三都是年少初长成,少年英才却刀光剑影,皇家的残酷,在于没有争夺就没有未来,如小十八一般,更加可怕的是,康熙冷眼旁观。
等到十四起身,又去跑马,一天下地,回到帐篷,夕阳还有一点斜晖,带着橘色的红,他与十四说说笑笑,一抬头,就看见那人站在帐篷前,微微一怔,笑容立刻敛去垂下眸子面无表情。
他来这里作甚?
走过去,与十四一同行礼。
少年满心欢喜,炫耀:“皇阿玛,儿子打到好些猎物,正准备孝敬皇阿玛。”
康熙扯出一抹笑来:“多大个人,娶了媳妇儿,还不稳重。”那双眼睛暗暗沉沉,一直都在苏斐身上不曾离开。
“皇阿玛,儿臣也准备了给四哥的一份,这就帮他送去。”胤祯极有眼色。与皇阿玛争,他还太过于弱小,还不是时候,不如先退避三舍,等到来日再说。让他放弃却是大可能。
康熙应允,让他离开。
帐篷前只剩下两人,李德全站的远远的。
一阵晚风吹过,吹动少年的发丝,遮住了眉眼,少年伸出手,正想拂去,却听见那人说:“我来接你回去,晚膳有你爱吃的。”
他总是这样!
少年冷笑。
淡淡道:“十四这里不缺吃的。劳烦您费心。”
冷漠疏离,让皇帝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少年绕开他想进帐篷,却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
“……是朕的错……是朕错了。”男人低声下气近乎哀求:“跟我回去好不好?你要还生气,我让你打回来!”
没骨气!!
苏斐摔开他的手,不发一言,气氛冷淡,皇帝从未哄过人,甚少几次,也都是哄他。
他的那些后妃,哪个需要他这般操心?
真心放在心尖尖上的,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才是真要真要操心的。
他猛的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响亮干脆。打的苏斐身体一震,几乎不敢相信。
他还要不要脸面?
不要脸就不要脸,皇帝暗想,只要哄回自己的心上人,这张脸不要又如何?!左右他脸皮厚!
皇帝一把冲上前抗起少年,反抗上背,脚步如飞飞快向帐篷冲去。
苏斐简直懵了,我擦,你还能再无耻点吗?
头朝下,脚朝上,肚子被肩膀搁着太难受。少年吞吐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混……混蛋,你放我下去……”
下去?
怎么可能!
老男人舍得脸面,舍了面子?怎么可能把他放下去?死也不要!康熙嘿嘿笑,健步如飞,加快速度,全然不顾李公公惊骇的目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要是皇帝舍得一身剐呢?
无所不能!
苏斐气极,怒骂:“你不要脸。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皇帝大笑:“我就是不要脸!!”
你能把我怎滴!
苏斐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上,牙齿深入肉里,他的肩膀结实有力,咬一口在也咬不进去。
皇帝疼的一咧嘴:“你个小东西!”啪啪啪,巴掌挥舞,毫不留情的落在他屁股上。
苏斐简直羞愤欲死。
脸上红艳艳。
康熙不在意旁人目光,一路惶恐跪一地的人。
掀开帐篷,一用力将少年摔在榻上,苏斐咳嗽两声,摔的不轻,没等他爬起来,眼前阴影一重,庞然大物压上身,气都没出的。
擦!!
皇帝嘿嘿笑,嘟嘟嘴凑上去要亲亲:“阿斐,亲亲,来,亲一个!”
亲你个大头鬼!
苏斐一巴掌掀开男人的脸,老男人的脸在手掌中微微变形依然锲而不舍。
不要脸!!
贱人!!!
擦,怎么不知道他有抖M的本质?
康熙忍受太久,终究忍耐不了,少年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本想他太小,再忍忍,却不想,一个不留神,他差点从他掌心中溜走,怎能忍?先办了再说!外面是茫茫草原,苍苍天空,良辰美景岂不太美?大掌握住他的双手,身下那人眉宇犹豫,男人十分愉悦,他在担忧,担忧自己动手会伤到他,傻孩子,他虽然不是马背上得天下,可少年时擒鳌拜,这些年骑射功夫不成懈怠半分,他不如他,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能这样想,他很高兴。
真的。
“朕答应你,不会再动老四十三和十四,但是,他等若是以下犯上,朕也决不轻饶。”
他郑重告诉他。
“真的?”
“真的。”耐着性子。
“我要你发誓!”苏斐不相信他,皇帝的权利欲高于一切,他需要他发誓,而且:“以我发誓,你若违誓,我便与你黄泉相伴!”
皇帝一震,叹气:“我不要。”
“……”
“我宁愿以自己起誓!我以爱新觉罗的名义起誓,我若欺你,叫你我来生不得相见,今生不得相随!”
皇帝问他:“可满意?”
苏斐微微一笑,环住他的脖子,印上他的嘴唇。
满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只要你好好的,别尽打儿子自相残杀的主意,我便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一面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面骨肉相残兄弟相杀,有意思吗?想要的,堂堂正正来夺取不行?想取的,全力以赴不成?非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到最后不知伤心的是谁。十四与胤禛,伤心的是德妃,太子与胤禛,伤心的是康熙,老八与胤禛,伤心的是在后宫艰难生存的良妃,每个人,总是要人伤心,夺得权利又如何?最后总是要失去。
苏斐不愿意康熙手上染有儿子的血。
可他总是不在意。
不在意自己的血脉不在意一切,不曾想,若是什么都不在,有一天他老了,岂不是众叛亲离?
傻子一个!
少年叹息。
夜里点起红烛,被翻红浪,一室春光,男人食髓知味,哄着少年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哑了嗓子哭闹不休也不放过。
如愿以偿,一次怎能够?
男人抹抹额头上汗珠,挥汗如雨,卖力耕种,努力努力努力,老牛更需要努力!!!
苏斐忍无可忍,颤颤巍巍伸出一脚,用力,擦,扯到菊花,混蛋!将男人一脚踹下去!
“滚出去!!”
男人舔着脸光溜溜爬上来:“阿斐,再来一次,最后一次哦!”
相信你才有鬼。
他又被混蛋男人压住,为毛他是受?简直禽兽啊!
第二日,大晴天,微热,穿一件薄薄的衫子外套一件马甲,苏斐浑身酸痛,脖子上可见清晰的粉色小草莓,龇牙咧嘴,椅子上厚厚的铺上好几层垫子,男人坐在旁边看着他嘿嘿傻笑,手上动作不停:“来,先喝一碗粥,我让厨子专门熬得。”里面放了红枣枸杞补身体的,当然,不能说,康熙摸摸屁股上的脚印,聪敏的决定隐瞒。
苏斐看他一眼,男人吃干抹净之后更加殷勤,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连在一起。
擦,昨天怎么不见他这边怜惜?
他该庆幸他不是提上裤子不认人?
吃过早餐,苏斐继续补眠,康熙与蒙古诸部有事详谈,再三嘱咐才离开,秋光正好,浑身疼,睡觉睡到一半醒过来,正好看见十三失魂落魄的进来:“怎么?出事了?”
十三爷摸一把脸,咬牙:“小十八去了!!”
苏斐豁然一惊,脑子炸开,嗡嗡作响。
第七十三章
尽管心有准备,但是小十八去世的消息乍然传来,苏斐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惊,背后冷汗四起。
他看着十三,胤祥有些失魂落魄面容憔悴,眼神带着一丝伤感。
兄弟中若说感情,十三与十八最为深厚。
拍拍十三的肩膀,聊作安慰,他与十三前往十八的帐篷,他们去时,康熙已经得到消息,大发雷霆,四周跪了一地的人,面色惶恐脸色苍白,大呼饶命。
王嫔摇晃着身体,满脸泪痕,脸色憔悴,几欲晕死过去。
她是十八的母亲,若说悲伤是有的,可如此悲伤却不应该,想来,有康熙下的命令的原因,康熙先前说过,若是十八不好,她也不用好。
啧啧。
这女人,如此怕死。
康熙手掌紧握成拳,眼角泛红。苏斐在身后悄悄拉了他一把。十三颤声道:“请皇阿玛安。”
康熙是个很矛盾的男人,他一方面对自己的子嗣毫不留情,另一方面,却又十分的温情脉脉,可怕而矛盾的男人。
苏斐微叹口气,小声道:“莫要再动怒,当心自己的身体。”
他年纪不小,生气伤肝,动怒伤身。这份怒火,他是知而发之,早已明了。
说话间,胤禛与十四匆匆赶来,神色悲伤,俱是眼眶泛红。
唯独不见太子。
康熙咬牙道:“李德全,去,看看保成在做些甚?他亲兄弟夭折,不见他前来,百年之后,朕若西归,他应当如何自处?”
皇帝显然怒极,连这般不祥的话都脱口而出。
字字诛心,听的兄弟三人,连声惊呼:“请皇阿玛万万保重自己。”
康熙冷笑连连。
苏斐躲在身后,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准备开始拿太子开刀,十八只是一个探路石子。
宫人给十八收敛,王嫔扑上去又一顿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在用儿子的死,求得康熙最后一点怜悯。
康熙对她是满心厌恶,挥手间有侍卫堵嘴拖下去。
十八穿戴一新整理好遗容,太医上前检测,跪地禀报,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回万岁爷,十八阿哥,这,这是中毒之兆!”
众人豁然一惊,上前查看,小十八脸色苍白,白中泛青,打开牙关,舌台下残留一丝白色的泡沫。显然身中剧毒。
康熙怒不可遏。
他知道太子要动手是一回事,可太子真下手,却又是另一回事。
“给朕搜!”皇帝下令关押所有的人,顾喜带着人将十八的帐篷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搜查,搜出一个小老虎布偶,憨态可掬有八分新。
十三失声道:“这是儿子送与十八弟的东西!”
“你送给十八的?”康熙眯起眼,手里拽着小老虎,脸色阴沉,正欲开口,冷不丁身后一声咳嗽,生生压下他的算计,他好歹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咬咬牙,道:“交由太医。”回头,眼巴巴,少年脸色苍白,眼下泛青,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想来也是,老男人开晕,根本停不下来,只可怜苏斐,被如此折腾,大早就过来又是跪又是战,老男人十分心疼:“要不你先回去睡睡?朕查出结果再告知你。”
苏斐摇摇头:“我还是再等等。”
太子还未过来,他现在回去算什么样?
康熙叹气,拗不过他,只得让李德全搬一把椅子给他坐,少年又给推了,皇子王爷跪一地,他坐成什么样?康熙横眉怒眼,要不坐要不回去!
混蛋!
苏斐乖乖坐下。
胤禛抬头深深看他一眼,目光淡淡一转,垂下眸子,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倒是皇帝,又多看他一眼,显然知道儿子心里想什么,颇为自得又一点吃醋,劳资的人也是你个小兔崽子能惦记的?没门!你丫小手都拉不到,你劳资已经把人吃到肚子里去了!
哼哼。
太医验过小布偶,拱手道:“布偶一切正常,并未异样。”
皇帝点点头,胤禛与十三暗地舒一口气,不管十三的布偶有没有藏东西,只要皇阿玛认为没有,他就没有,不要卷进去,就好。
太子匆匆而来,衣衫微微凌乱,上气不接下,一见康熙,跪到在地,告罪:“皇阿玛恕罪,儿臣昨儿睡的晚,今儿晚起,望阿玛赎罪。”谁不知道太子昨儿招待蒙古王爷被灌了不少酒,皇帝摆摆手,颓然:“去看看小十八,送他最后一程。”
太子豁然一惊,抬头,露出脖子下一抹嫣红。
皇帝眯起眼,寒光一闪,李德全凑到耳边,低语几声,他忍不住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的好儿子!
十八之死,在于王嫔擅自用儿子争宠,夜里风大,一个小心,十八就染了风寒,妄图用儿子来博得皇帝怜惜,皇帝是来了,来的却不是怜惜,康熙有旨意,若是十八不测,王嫔赐死,同时降王嫔为答应,却不想,这女人鬼迷心窍,勾搭上太子,胤礽储君做了许多年未免心急,做储君,尤其是康熙的储君,第一个字就是忍!你得把皇帝当父亲爱着,又要把皇帝当君王敬着畏着,满足皇帝对于储君期望的同时又不能太过。
总而言之,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太子太过心急。
康熙也容忍不得,他不过是对十八偏宠一些,那些个小人就在太子耳边进谗言,说是皇帝还有好几十年活头,百年之后,照老爷子宠爱幺儿的劲儿只怕这太子也要换人,几十年后,太子也老了,大清要的不是一个上位就年老的皇帝,他要的是锐利年富力强的皇帝。
所以,太子明知不可能还是心动。
王嫔的举动是上天送上门的机会,还有十三,扯进十三就是扯进老四。
太子目光一转,面色悲戚:“儿臣倍感心痛。”
此话一出,苏斐抬起袖子遮住嘴角,微微一弯,太子这是把皇帝当傻子哄?倍感心痛?为何姗姗来迟?为何临来前还与蒙古送上的美人纠缠,为何眼中无悲?即使冷心如胤禛,眼中尚且有几分惋惜悲伤,太子却干干净净,甚至一丝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