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十四傻眼。
“啊什么?”
十四有苦难言,他想二人独处,得,十三掺合进来全泡汤,要是拒绝,苏斐干脆不去,他连汤都没的喝。
咬牙应了。
两人又去寻十三,拉了十三一溜烟一边去,苏斐走前盯着胤禛黑漆漆的目光十分淡定,看就看,爷又不会少块肉。他们找蒙古诸部寻几匹好马,带着侍卫打猎,策马狂奔,弯弓搭箭,猎物有野生也有人围过来,满是丰收,天色将晚,狂风大作风雨欲来。秋季多变,草原上多雨水,十四叫道:“我们是回去还是找地方避雨?”
“回去,晚上皇阿玛设宴款待蒙古诸部,咱们必须回去。”
“蹭饭。”
“对!蹭饭!!”
几人肚子咕咕作响,带着猎物返回。大帐如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帐内歌舞升平,明媚美艳的蒙古姑娘热情似火媚眼如丝,在所从康熙开始往下数,太子老四都是人中龙凤,苏斐和十三十四进来,又引得的那几个姑娘笑颜如花,偷偷在肚子里笑。
胤祯和胤祥艳福不浅。
回来的路上好几个牧羊姑娘和蒙古的郡主表示爱意,只可惜,康熙与蒙古诸部,亲近又防备,他的后宫中蒙妃少的可怜,大多是庶妃和地位嫔妃,顺治在位时靠蒙古支助,后宫中多是蒙古后妃,连皇后也是蒙古科尔沁所出。康熙与顺治不同,他是在压力中长大,干掉鳌拜,干掉三番,干掉吴三桂收复台湾,又征战葛尔丹,现在,多是蒙古仰仗他,而非他仰仗蒙古,只不过蒙古是大清最后的道路,不能堵死,每年嫁公主过来实施软侵化,使得蒙古下一代王孙都留着大清的血脉。
入座。
苏斐坐在胤禛下首,与十三十四坐在一起,举杯冲康熙眨眨眼,男人无奈的笑。
他爱坐那儿就坐那儿吧。
烤肉,马奶酒,酥油茶,欢歌艳舞,不开心脸上也是挂着笑,一如太子,眼里的苦涩和阴沉只有他自己知道,嘴角勉强牵扯出几分笑来。
酒宴到深处,外面暴雨还未下,风大起,苏斐酒足饭饱,寻的无人注意,偷偷溜出去,胤祯手疾眼快抓住他瞪这个没义气的家伙,少年谄媚的回望:十四快快放手,我出去喘口气。十四问:真的?我跟你一起去。苏斐眨眼,无辜:不要不要,我一会就回来。开玩笑,他跟出去万一又被康熙逮到?吃醋的老男人能掀翻天,尤其十四是他儿子,怎么也只能受着,十四大发慈悲放他一马,苏斐弯腰出去,临前一眼,不经意瞥见太子在宦官的搀扶下满脸通红的离场。
他这是要出幺蛾子?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远处一点一点的火把闪耀,巡逻的士兵一队一队来回穿梭,手中长枪发出沉重的响动,大大小小帐篷以众星拱月般围绕在皇帐前,越近越是皇帝亲近之人。帐篷里,灯火闪烁,女眷自在帐篷中不出。
冷风一吹,苏斐脸上热气散去,长长伸一个懒腰,叹气。
人生无限好啊。
二代的生活真幸福。
远离杀戮远离战争远离生死,刀光剑影阴谋阳谋他却被人护着羽翼下风吹不着雨打不湿。
真是……
他摇头失笑。
真把他当小孩子护着?
傻子。
他要真是孩子他成什么?喜欢小孩子的老男人?苏斐偷笑。
脑子越想越歪,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脚步随意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处帐篷出,浓烈的中药味远远飘出,女子尖锐的声音扭曲失真:“给本宫紧着皮!要是十八阿哥有闪失本宫让皇上砍了你们的脑袋!”她的声音混合着孩子的哭声让人难受,耳朵刺痛。
那是王常在?
秀美温婉的面容哪里有以往那个女子的影子?苏斐远远见过王嫔一面,秀丽雅致,说话温柔,吴侬软语酥软入骨,行走间风姿楚楚,又善解人意,若不是这般,也不会在以前得康熙的宠,不过那是以前,按老男人的说话,自打他动心思后就没再宠幸过后宫女子。
所以,这是曾经的宠妃!
苏斐觉得自己不厚道。
他站在角落里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十八,康熙严令禁止他看十八,说怕过了风寒给他。
他又不怕。
可万一染上了又传给康熙怎么办?
完事牵连上康熙他总是要犹豫几分,大不了等十八快好再过来,苏斐转过脚步,正想着,眼角瞥见一个人,太子身边的小官宦捧着一个木匣子过来,太监进去后,孩子的哭声减至,转为笑声,这是哄小十八?太子会对小十八这样好?绝不可能!十八之前,康熙宠爱十四十三,可一切都比不上太子,太子由康熙一手带大,太子生病,康熙能衣不解带罢朝三日照顾太子,后有苏斐,太子渐大,父强子也强,其中的矛盾触目尽心,下面还有一群年轻力壮日长成的儿子,康熙的喜欢转移到小儿子身上,话说,也就苏斐能比过太子,可又无法比,太子是亲情,是元后留下的儿子,是康熙艰难时的支柱,而苏斐,是康熙如珍如宝养大,放在心尖尖上的爱慕之人,也是后半辈子的信仰。
两者相撞,受伤的只有康熙。
在康熙自己痛下决心动手之前,苏斐一向尽量避免与太子冲突。
他可以断定,太子对夺走康熙宠爱的弟弟们,绝对不待见。
其实,他与康熙才是真爱吧?
苏斐发酸。
擦,转身回去,太子送东西给十八绝对不怀好意,这一送,康熙也知道,阻不阻止,就看在他心中现在是喜欢太子还是十八。
回去路上,大雨倾盆而下,这场雨总算下下来,豆大的雨水冲刷草地,带起泥土和草地的芬香,苏斐就近找帐篷避雨,雨幕朦胧遮住视野,帐篷里没人,空荡荡,看来是个新搭帐篷,他打算等雨停了再离开。等了小半个时辰,夜色浓烈也不见人回来,这里离帐篷群远一些,正犹豫要不要找暗卫帮忙送伞,耳朵一动,雨幕中有人打着灯笼撑伞而来,明黄色龙袍,面容俊美稳重,前后小太监开路,后有披着蓑衣,腰悬佩刀面容俊朗的侍卫。
皇帝身上带水汽:“朕来接你。”
“晚宴结束了?”苏斐问他。
“结束了。”他看见大雨已至而他久不归,开宴会的心思全无,只想寻他回去找床被子将他裹起来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度过大雨天。
这才是享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却害相思。
他怎么舍得离他而去?
黄泉寂寞,没了他他熬不下去,思念入骨。
皇帝笑眯眯,脸上发红,眼神微飘。
少年叹气,合着这位喝醉了。
两人撑伞往回走,皇帝身上发热,不是受凉的热,而是喝酒后的热,走路又稳定,要不是时不时傻笑丝毫看不出他醉了。
一路大雨。
回到帐篷,脚上半湿,泥水进鞋子里,冰凉难受,李德全让人准备好热水,姜汤,苏斐灌下去,肚子里火辣辣,皇帝板着脸坐在那里不动,李德全端着姜汤欲哭无泪,百般劝解皇帝就是不听,稳坐如山。
苏斐想明白后,接过李德全手里的姜汤蹲到康熙面前,康熙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盯着他不放,他也不怕,放软声音:“为什么不喝姜汤?不喝会难受啊,万一受凉怎么办?你不是不让我去看十八说怕他传染我,万一你受寒怎么办?我又舍不得离开你。”
皇帝半响不做声。
苏斐冲他一直笑。
他撇撇嘴,老男人拉长调子:“姜汤难喝……我才不喝……哼……当朕是傻子,你才是傻子!……你就想哄朕喝……哼!”
擦!
手指一紧,碗被捏的嘎子作响,李德全看的触目尽心提心吊胆,万岁爷您这是在作死啊!万一脖子被人当碗捏碎总么破?奴才就是拿浆糊也粘不起来啊!!
苏斐咬牙切齿,不与醉酒之人一般见识。
康熙酒品也算好,不砸人不摔桌子更不发脾气,乖乖坐着不动也不说话。
让李德全出去后他端起姜汤一口含在嘴里,抬头扣住康熙的脖子,堵上他的嘴,尽数渡过去。
皇帝呜呜两声,被他一瞪,乖乖停止反抗。
渡完姜汤,这货还舔舔嘴唇,一脸无辜。
“呀,阿斐你好热情啊!”
眼角眉梢竟是调笑,苏斐气炸肺,擦,这货耍他?!装醉?操起手里的碗顺手砸过去,乒乒乓乓乱响,老男人惹了大祸不敢反抗,抱头鼠窜四处跳脚:“阿斐,别生气!别摔!那是桌子!!别摔!!那是印章……”
苏斐一怔,放下手里印章,皇帝舒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逃过一劫?
少年眉头一挑,放开印章顺手操起茶杯砸过去。
“嗷嗷嗷!!”
皇帝总算体验一把自己儿子的感受,被人砸茶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活该被砸!!
砸完后苏斐发泄出怒火,又将水盆端过来,脱下靴子,洗脚,脚上有泥有水,混在一起难受,皇帝躲在帐子后畏畏缩缩,额头上核桃大的青紫,连皮都没破,苏斐下手有分寸,用上巧劲,看着吓人,或者说,皇帝耍宝又逗人又吓人。
“还不过来?你想踩着一脚泥水上床?告诉你!想都别想!要不你今晚跟十四去睡。”苏斐横眉怒目,语气一重皇帝就怂,小心翼翼蹭过来,脱下鞋将脚放进盆子里,温热的热水一下驱散寒冷,两双脚放在一起,他舒服的叹气,看着气呼呼的少年,又忍不住嘴巴贱:“这可怎生是好?家有老虎,小生怕怕!日后这日子只怕是要惧内……别打……”说完这句话条件反射举起手抱头,抱完,又疑惑怎么不疼,透过臂弯,看见少年不怒反笑,眉眼盈盈,勾的心痒痒,忍不住凑上去偷香。
这贱人!
苏斐狠狠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咬的他嗷嗷叫又不肯放嘴。
怕打又爱嘴巴贱。
有这样的?
他只是喜欢逗他。
他在害怕,努力织造美好的回忆,等到他死去,他能支撑过下半辈子,或许,也能支撑他在黑暗的地底等待他半辈子。
苏斐微微一笑,伸出舌尖舔舔他红肿的唇。
“乖,下次小心说话哦。”
皇帝噤若寒蝉。
嘤嘤嘤,他总么就看上这么个磨人的小妖精!!
白皙的脚踩上男人的脚,蹭一蹭,不含任何语往,只是单纯的给他以脚洗脚,脚丫子将他的脚丫子蹭干净,少年做的认真,皇帝看的认真。
帐外暴雨,雨中似有身影闪过。
苏斐想一想,还是没问他太子给十八送东西的事儿。
说了,只怕会打破此时的气氛。
第七十二章
第二天,雨尽天晴,空气清新,草地上雨水滴滴。
苏斐起床后洗漱,正好十四找过来,康熙在大帐处理事务,有蒙古诸侯作陪,他躲在一点吃东西,少年掀门帘而进,对皇帝行礼后坐过来嬉皮笑脸:“出去耍耍?科尔沁部来了好多美女呢。”苏斐白他一眼,除了老十防止他所以娶了个蒙古福晋外,那个皇子后院有蒙古女人?十四清楚,不过少年人贪玩。苏斐闷着无事,干脆禀明康熙随十四一起出去。风吹草低见牛羊,扎起长发,拂去碎发,苏斐随口问:“十三呢?”
十三也是个爱玩的性子,他福晋却不是爱玩的人,和他玩不到一处去,康熙老爷子挑儿媳妇清一色一个模子印出来,端庄大气,优雅贤惠,不狐媚,正值年少的皇子有哪个喜欢?就连十四与十四福晋,再打闹过一场后才缓和关系。
“他听说十八病了,去看看十八。”
十三喜欢小孩子,对于聪明可爱的小十八很是照顾。
听得这话,苏斐心头一跳,升起不详的预感,他顾不得十四,赶紧去寻十三,十四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找到胤祥时,他正从十八的帐篷里出来,一脸疲倦和无奈。
“十三!”
十三抬头。
“十四弟和苏斐……”
你们怎么来了?
苏斐看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拉过十三躲到安静的地方,问他:“你可有给十八送过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
“……十八说想要一只布老虎……”
十三脸色一变。
“你送了?!”
苏斐搓搓手,纠结中,他担心太子不怀好意,又担心十三被太子弄进去,转念一想康熙,那男人的心思也莫要猜。要十三把东西要回来?不可能,这是落人把柄。所以,只能见招拆招。他让十三回去找胤禛,告之胤禛,四爷不光自己厉害,背后还有高人指点。
十三匆匆离去,他是少年丧母,章佳氏未过百日,三阿哥便公然剃发净面,虽被康熙怒斥,可十三却是被人踩在脚下,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他已年少,放在哪个母妃膝下都不适合,一个人磕磕绊绊在宫里长大,唯一一个妹妹也远嫁蒙古,今生难得见上一面。
这个一个孩子,康熙竟然忍心?
老男人是故意的。
他故意将十三扯进去,苏斐涌起怒火,怒不可遏。
不行!
停下脚步,细细思量,康熙是要放弃太子?太子行事越发荒诞不堪,哪里有当初风华绝代的模样?可他毕竟是康熙最爱的孩子,迁怒之下岂有完好?而且,他未必是对太子完全失望,又或者,他在找一个废太子的理由和借口?他答应他不会动十三和胤禛还有十四,可,万一是太子动手?十三自己跳进去?
苏斐头疼,有些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做。
总之,太子不会放过十八,康熙也不打算救小十八。匆匆和十四告别,回到大帐,皇帝拿朱笔在图上勾勒,见他进来,招招手,兴致勃勃的说道:“朕打算明年在承德建立避暑山庄,到时候秋弥就让蒙古诸部去承德,承德的景致不错,朕想了几个名字,到时候建起来只咱们两住。”爱的小窝,皇帝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呢~~
苏斐无心思,看过两眼,胡乱点头。
皇帝满心欢喜,拉着他时不时在图上勾勒几笔。
帐篷外秋高气爽,阳光斜射进一缕,照在书案上,案前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白虎皮,红狐裘,温暖华美。苏斐看着他的侧脸,俊美无俦,眼角一丝细细纹路,眼神明亮干净,黑发中难得寻出一根白发,皇帝告白之后越发注重保养,每日按时起床按时睡觉,得闲时打打拳练练箭法,若不是苏斐阻止,只怕要寻人炼丹,有羁绊之后,是真心怕死,能多活一天是一年,少一天都舍不得。
“我问你,你可知太子知事?”
“你指何事?”
皇帝手一顿。
苏斐淡淡道:“他对十八下手之事。”
皇帝明亮干净的眼神一沉,黑色的漩涡在眼底荡漾开,冷酷寡淡,寒凉刺骨,看的苏斐心狠狠往下沉,他是知道的,也许,这才是这男人的真面目?少年一颤,许是察觉到他的颤抖,男人眼神一凝,慢慢抬起头,眼里的黑色收拢,重新压回去,荡然无存,一丝无奈何叹息,他总是对他没辙,怕吓到他:“你莫要掺和。”
莫要掺和?苏斐气急反笑,这男人几个意思?让他不要再管十三?他盯着他,一字一顿:“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十三掺和进去。”
皇帝微笑:“是啊,朕答应过你。可十三要是自己要掺和,朕也无法。”
彻骨寒冷。
苏斐推开他:“你总是这样,你犹犹豫豫对太子百般不忍,对他人哪怕是你的儿子你都不会手软。看,十三做垫脚石多好?你手软十三就是替罪羊,心狠他就是你手里的刀,狠狠割断你最爱儿子的喉咙,十三怎么也是死,你是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对你来说,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康熙怒斥道:“阿斐,够了!”
少年眼眶泛红,够了?真的够了吗?不,他永远以为自己是对的。为太子牺牲旁人,他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