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椅子——XJDEbaiding
XJDEbaiding  发于:2015年09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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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自然没敢跟徐新提,相反,晚上一见徐新进门就乖乖跟着走了。

一路上徐新见他一声不吭,还以为是怕到时候又被兄弟们为难心里怕了,想了想便不由开口交代了几句,“放心,今晚上不会太过火,不想喝就别喝,自己顾着点儿,别一有事就发慌。”说着捏了捏那人肩膀给松了松筋骨,问道:“听见了?”

林安看着脚尖走路,闻言脚下一停,抬头腼腆笑了下。

到了东门口,徐新领着人拐进一条巷子,这条巷子在C市很有些名头,以吃着称,其中一头一尾两家店最为吃香,巷头那家是个川菜馆,当地人称之为长巷头,里边的辣鱼头是一绝,价不高味儿却很美,徐新丁华几个平时兜里宽了就喜欢往那儿去,叫上酒再来点菜,一通干下来身心舒爽。

应了开头那家,巷尾那饭馆便叫长巷尾,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以前在饭店做过厨子,后来有一回在陪老婆回娘家的路上出了车祸,一只胳膊受了重创,虽然没废,饭店却呆不下去了,于是便出来跟妻子一块儿开了小饭馆,走的也是家常路子,但偏清淡。

以往这俩家徐新是更偏向巷头的那个,他从小在徐伯达的棍棒下长大,连带着口味也偏咸重起来,总之怎么刺激怎么来,这回却破天荒地选了巷尾的那家,兄弟们不解,丁华只用了一句话又都全明白了。

老大心疼嫂子嘛……

林安一踏进门槛,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徐新勾着笑往人潮中走去,走前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家店店面不是很大,大伙儿一到齐基本就没剩几张空桌了。老板也厚道,知道这位徐哥今儿是带心上人开心来的,便干脆把晚上的地方全腾给他了。此时杯盘交错,人影憧憧,就连灯光也显得炽热了几分。

林安跟着徐新往前走,走到一半,旁里突然有一只手横打而出将他拦住,林安愣住,转头却见丁华正冲自己挤眉弄眼道,“嘿你跟上去干啥啊,没见最后边那桌上坐的谁嘛……”

林安稳了稳神往前一看,这才注意到徐新刚才走的那个方向,末尾正坐着个含羞带怯的美姑娘。

第六章

美姑娘姓杨,叫杨琴。林安在这厂里呆的不久,却也早就知道她,此时见她抬头远远冲自己笑,慌忙低下头,脸上不知不觉又红了。小杨看了抿着嘴笑,对一边的徐新附耳说了什么,徐新跟着往林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

林安跟着丁华陈家楼往角落走,随便挑了个桌坐了,屁股刚沾上座儿,丁华就忍不住嘿嘿地笑,“怎么样,还是来了吧!”话音刚落,一杯酒已下了肚,“跟你说了识相点,老大对你够可以的,怕你不认路还特地又回去接你。换了在场的任何一兄弟别说肚子不舒服,就是脚折了也得来啊!”

说着从地上拎了瓶啤酒上来,倒上一杯递到林安面前,“喝不?”

林安抿了抿嘴,没吭声。丁华也就那么一个动作,原也没指望这小子能接过去,见他没啥反应,一撇嘴就要收回去往自己肚里倒,不想那人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拦住,丁华有些吃惊,挑着眉笑起来:“哟呵,这是咋的,借酒消愁哪?”

林安捧了杯子在手里,摇摇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丁华见他一副兴致缺缺提不起劲的样儿,也懒得再多话,将瓶子拿上来往他手边一放,转头跟陈家楼他们胡闹去了。

等再转回来看时,一瓶酒已经差不多见了底。丁华心叫不好,赶紧上去将那人垂在桌上的头扳起来。林安往后一让,神色清明地睁开眼。

丁华见他没事,心里不由松口气,这小子是出了奇的不能喝,就上回,灌了他才三杯回去的路上就吐得晕头转向,一张脸白的不能看,吓得人够呛。

今儿倒还挺能撑,一瓶子下去,都没见有啥不正常。

陈家楼隔着个座跟人划完一轮拳,凑过来也跟着盯着林安观察了会。林安两边各看看,眼睛弯弯儿地一笑,陈家楼立马拍了拍丁华下了结论,没事儿,八成是蒙了。

说完拉起丁华来,乘着全场气氛最热的时候往徐新那桌走去,手上把着瓶烧酒,说是要去敬敬嫂子。

丁华乐颠乐颠地跟着走了,全然没注意到后面混在一帮弟兄里跟过来的林安。

到了最里边的那张,陈家楼丁华一出现,桌上一圈的苦命兄弟眼睛全亮了。先前碍着人姑娘在,老大又一改以往狂放作风,处处陪着媳妇儿说笑,大伙儿也只能跟着装斯文,私下碰个杯夹个菜,还要时不时回个话,真是无聊透了。因此一见着丁华他们,立马兴奋起来,丁华一堆有的没的说辞刚起了个头,几个家伙就按捺不住地站起来把酒满上了。

丁华嘿嘿一乐,冲陈家楼一使眼色,对大圆桌上安静坐着的杨琴说道:“嫂子不用慌,咱几个都是跟老大过命的兄弟,今晚上是真替老大高兴,废话不说,敬你!”

说着一仰颈,一口干了。这么一来,这桌连带着别桌的都跟着哄起来,勾肩搭背,嬉笑打骂,原形立现,不少人跟着上去打着敬酒的名号喝个痛快,嘴上也愈发没了遮拦,直把人小杨闹得满脸羞红,恨不能躲到徐新怀里去。

大伙儿见了兴致更加高涨,起哄让徐新上去亲一个,徐新装模作样推了几回,搂过人在脸上啄了口。

这下馆子里算是彻底热了,一片口哨叫好声中,也不知哪个昏了头的突然嘿嘿一笑,胡言乱语喊道:“哎呀这种时候,二嫂也该上去敬大嫂一个嘛……”

场子一下冷了。

那哥们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东张西望打起哈哈,“那、那啥,玩笑玩笑!嫂子别往心里去啊……咱大哥对你那绝对是一心一意没的说……”说着眼珠子一拐,把埋在人堆里的林安一把捞出来推到桌子跟前,“来来来,小林也说两句嘛,别光站着……”

林安手里抓着杯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众最前,脸上已经红得一塌糊涂。

他抬头飞快地看了对面懒散坐着的那人一眼,又低头对着手里的杯子出了会神,突然往前一步拿起桌上摆的酒瓶子,拔了盖倒上半杯,一仰脖子就往嘴里灌。灌完气息不稳道:“嫂、嫂子好。”

丁华在后边看了,差点一口气没喘匀呛着,果然下一秒,跟前那小身板就脚下不稳地开始打晃。丁华瞄了徐新一眼,赶紧上去给扶好了,紧接着特给面子地带头叫起好来。

陈家楼一见场面又热了起来,立马笑嘻嘻地朝杨琴解释道:“大嫂,这小林,咱这堆里少有的文化人,脸皮薄,大伙平时拿他开玩笑开惯了,您别往心里去啊。”

杨琴一瞧站出来的是个男人,心也放下大半,笑盈盈地放开桌子下拉着徐新的手站起来,脸带桃红地举起杯,抬手一饮而尽,后俏皮地一眨眼道:“我也敬大家一杯,大家别拘束,我没关系的。“说着半是欣喜半羞怯地低头看了徐新一眼。

徐新捏了捏她垂在下面的手背,眼睛却时不时地扫向不远处那人所在的位置。

林安混在彻底翻了天的兄弟堆里,被人左一拳右一掌地推搡着,耳边尽是揶揄调侃。

林子今儿不赖呀,够爷们,跟哥也喝个?

林安甩了甩头,脚下一个踉跄,好容易重新站稳了,刚要伸手接杯子,丁华就从后面一把拦住,嘴里去了声,拉住就林安往外走,边走边抱怨:这不还没倒呢嘛……老大急个啥……

林安跟在后面,跌跌撞撞问道:丁、丁哥,怎么出来了?

丁华回头瞪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小子!林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丁华对天出了口气,扭头催促道:快点儿,先送你先回去。

林安待在原地,腿没动。丁华挑着眉,嘴巴过了两口凉气,不耐烦道:“嘿,走不走啊你!”

林安对着地面磨蹭了会,抬脚跟着走了。

到了宿舍区门口,丁华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走得直喘的那人,撇了撇嘴问道:“到这儿了,自己走回去没啥问题吧?”

林安安静地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进了门。丁华站在门口又盯着他走了一段,拍拍屁股掉头往回去了。

重新回到饭馆,丁华豪气万丈地冲向自己望过来的徐新比了个手势,表示人已安全送达。徐新点了点头,转开了视线。

闹到差不多九点,杨琴说时间太晚,要回宿舍,徐新看了看兴致明显还高涨着的兄弟们,拉着人站起来,说大家难得聚这么齐,就多玩玩,随后在一片不怀好意的口哨声中带着人走了。

陪着女友走到不得不分手的地方,杨琴拉着徐新站在路灯下低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进了大门。

徐新又在原地站了会,直到杨琴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才转身往长巷走,走到马路口时却突然脚下一转,往旁边的宿舍区去了。

徐新走的这条路是从舍楼后面绕的,放眼望去只见一溜漆黑的窗户。他皱了下眉,又朝自己那屋看了看,确定灯没亮。

已经睡了?

徐新在楼下站了会,绕过草坪往楼道走。

由于附近认识的今晚差不多都上巷子里去了,舍楼里显得尤其安静,也尤其的黑。

徐新一路踢掉路上挡着的空箱子,逐渐走近自己的那间房。

一道黑影,正蜷缩着坐在过道最里的那间宿舍门口。

徐新脚下停了停,挪开手上的烟,眯眼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好一会,才继续往前走了一段。

林安没察觉到半点动静,静静地坐在地上,脑袋圈在双臂里,似乎是睡着了。

徐新蹲下来,拿手拍了拍他的膝盖,低声道:“林安。”那人没反应,徐新凑得更近些,又叫了一声,“林安?”

那人依旧没应声。

徐新吸了口烟,缓缓吐在有些闷热的空气里,突然就想起先前教那人抽这玩意儿的情景,结果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他长这么大这些东西似乎一直都是无师自通,还从没见过哪个人能把烟抽成那副惨状,一口下去险些把肺咳出来,眼泪刷刷地流,哭过也就算了,第二天起来两只眼睛还肿的跟兔子一样,怕被自己发现骂他没出息,走路做事便使劲埋着头,最后被自己出其不意一巴掌拍在背上,才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等对上自己好笑又好气的眼睛时,脸又腾地一下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徐哥,我、我以后能不抽那东西么?

徐新有意戏耍他,掏了掏耳朵假装没听见,眯着眼问:什么?

那人往后缩了缩,犹豫了半晌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重复了一遍:不、不想抽烟。

徐新故意板起脸,吓得嫩葱又是往后一缩,慌忙改口道:我、我会努力学的……

他自然没为这点小事为难他,之后陆陆续续又教他打架泡妞,也是一样没成,打架,他大腿还没人家胳膊粗,泡妞,他那害臊劲儿比人家妞还像妞。

但叫徐新自己都感到讶异的是,他还真就跟这么个只会拖群众后腿的小子混到了一处。

他在前边一呼百应,那人就跟在后边做那个应得最小声的。可只要他稍稍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脸,自己一个眼神丢过去,他就会结巴地张嘴:徐、徐哥。

从徐哥,我能不能不抽烟不打架不跟姑娘搭话打诨,到徐哥,抽烟对身体不好打架不文明还有姑娘要伤心的,也只用了短短两个半月的时间而已。

徐新看着蜷靠在墙面上的那人,伸手又推了一把:林安,醒醒。

那人总算有了动作,却仅仅是拱了拱脑袋而已。

徐新抽了两口烟,手往他两边的裤带一摸,果然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钥匙没带。

无奈之下,他只能拉过那人手臂将人扶起来,谁知刚站稳,那人突然睁开了眼。

徐新一愣,随即笑道:“醒了?刚怎么蹲门口不进去?”

林安呆呆瞧他,没说话。

徐新挑了挑眉,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几?”

那人眼珠子定定地跟着转了转,一脸迷惑,还是没吭声。

徐新抬手轻轻给了他一巴掌,将人拉到背上,刚准备掏了钥匙开门,突然感觉到那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到脸上,紧接着,是那人带着鼻音的小声叫唤。

徐哥……

徐新边将东西插进锁孔,边低低应了声。

徐哥。

徐新动了动手腕,却没能将锁拧开。

他低声骂了句操,脸颊上却突然一热,有什么东西凑上来紧紧贴在了自己脸上。

徐新浑身一僵,转过脸去看那人,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一双清明异常的眼睛。

第七章

难堪转瞬于黑暗中弥散。

可林安并没有闪躲,只静静地望着他,嘴巴轻轻挪了挪,再次碰了上来。

徐新不再犹豫,抽手一把扣住他下巴,试图从那眼神中看出一丝醉意来,“你喝多了。”

那人没吭声,依旧不错神地看他。

徐新神色逐渐放冷,动了动嘴,还是那句话,“你喝多了。”

说着松开扶着那人的手,狠狠拧了把钥匙,推了门独自进去。

走了两步,又顿住,返回来把灯按开。

那人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徐新沉默地看他半晌,突然抬手抹了把脸,伸手抓住那人肩膀,一个用力准备把人拉进来,没想到拉了一把却没拉动。

徐新眯眼看他,只见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视线再次牢牢锁住自己。

然后嘴一动,说了四个字:我没喝多。

过道里隐约传来躁动,丁华扯着大嗓门在另一头嚣张地嚷:妈的主任家的鸡就是肥呀!不枉老子掉块皮!陈家楼一脚踹他屁股上:声儿小点!一抬头却瞧见不远有道模糊的身影,不由上前几步试探招呼道:“小林?”

林安没应声。

陈家楼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按开楼道里的灯,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丁华就在身后怪叫一声,“哎你小子咋还没进屋啊,”说着往那人对面敞开的宿舍门上望了一眼,奇怪道:“长花儿了还咋的?这看啥呢看?”

林安还是没出声。

徐新站在门内静静看着,忽地嘲讽一笑,一语不发侧过身就往门外走。

丁华正纳闷着呢,乍一见他就要拎着鸡脖子凑上去,嘴里还叽叽咕咕个不停,“嘿老大你在啊……”

陈家楼赶紧伸手将他拽住,神色紧张地朝徐新来的方向使个了眼色,丁华没明白,回过去使劲踹了陈家楼一脚:干啥啊你!再转身时,徐新已掠过他们下了楼。

丁华前后看看,总算察觉出不对劲,“出啥事了?”

陈家楼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一双眼睛却牢牢定在呆在原地的林安身上。

丁华顺着他的视线朝前边儿看了看,也觉得问题大概出在林安身上,因此甩了甩胳膊便走上前去,谁知刚到宿舍门口,从头到尾都纹丝不动钉在地上的那人却突然一个转身,吓得丁华猝不及防一哆嗦,张嘴就骂开了,“操,你小子没病吧!”

林安抿着嘴,定定地看了一脸惊魂未定的丁华半晌,慢慢低下了头。

徐新是半夜两点回的宿舍,其实他下楼后哪儿也没去,一个人上了趟厂房坐门口抽了会烟而已。

这儿堆的都是一些残废的机械,后面有个单开的小间,装了大批黑铁,这些铁是厂里比较看重的,一根能卖好些钱,足够好吃好喝半个月,因此为了防止外贼入内和一些厂里手脚不干净的,单位只配了把钥匙给负责这块的钱主任,后来钱进康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大伙拿货不方便,便又私自配了把给徐新。这事儿没人知道,他连丁华陈家楼也没告诉,尤其小丁,见了油就要揩上两把的性子,他不放心。

除了林安。

他也不知道算怎么回事,他一个从小混惯的,最不耐烦跟文了吧唧搁半天放不出个屁的面人相处,可当初见那人因为学不会技术半夜偷偷躲在厕所翻操作图,一个没憋住就把人领到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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