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灵异)——单单风影
单单风影  发于:2015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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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年的头肿得很大鲜血从他的耳朵流到肩膀。听见了脚步声,他慢慢张开双目,看见了景颜英俊的脸。那双关切眼睛让他狂乱的心慢慢平静。“是你!?”他对着景颜伸出了手,还没等景颜奔跑过来,他的身体已经倒在地上,立着的门栏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景颜毫不犹豫地抱起他,将他拖进了房间。 “你怎么了?”

“我受伤了。” 他苍白的手指压着脖子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让我看看。” 景颜掰开他压在脖子上的手。流血太多,看不清伤口。景颜扯下衣服的下摆撕成布条缠在那一片殷红之上。恩年眨了眨眼睛,眼睛里陌生而复杂的神情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狂野。 “我好痛。” 他悲伤的话语让景颜想起一副凄惨的画面。男孩的身体抽搐着,那怪异而痛苦的抖动,看着让人心酸。

“我叫小丸子请太医去了,你再忍一忍。” 景颜脱下外袍裹在他的身上,尽量盖住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他遍体鳞伤的身体,让景颜似乎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恩年轻声呻吟,缠在伤口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渗透,血迹顺着下巴流淌下来,滴在地板上。他小小的身子慢慢下滑,脸紧贴着地面, “不,不要,我不是怪物!”

“嗯,” 他话语中流露出的悲伤和景颜记忆中那哀伤的心事如出一辙, “你不是怪物。” 景颜索性紧紧地抱起了他。

“你不讨厌我吗?” 恩年痛苦地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的身体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变化,一年多前母亲突然亡故的时候也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记忆中大家都厌恶他,他所遭遇的只有白眼和冷漠。

“不讨厌。” 景颜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被人绑在几案上,用刀割得血肉模糊,他只咬了牙一声不吭;被人下药暗杀,弄得头肿大如斗奇痒钻心命悬一线,他也没有哭;现在被人揽入怀中,他才知道心里痛不可抑。恩年平第一次号啕大哭,靠在景颜单薄的肩头。

景颜吩咐小丸子在庭院里挖个坑把死掉的黑衣人埋了,在太医到来之前恩年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就连脖子上的刀伤都愈合得没有一丝痕迹。

“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景颜问。

“二殿下,我只知道公子中了毒,也有好几天都没有进食。” 太医悄悄叹了口气不敢多言,这宫闱之中,人心难测,有什么歹毒的事情做不出来?

景颜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眼圈一红想起了自己五岁那年的冬天。那时候生母贤妃还在,只是皇帝早就把她冷落到了一边,整日陪着皇后韦氏和他们的儿子景熙。明光殿越发的冷清,只有一老一小两个太监,一个厨娘和两个宫女。

景颜记得新年伊始的那天又下雪了,凛冽的北风呼啸着一阵紧似一阵。母妃已经病了许多时日,太医开的汤药已经吃完。可是半夜里贤妃却肚痛难忍,明光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凑热闹去了,年幼的景颜咬着牙,迎着刺骨的寒风和漫天的大雪,跑到了太医院。

“明光殿?这大冷的天,太医早就休息了,就是肚子疼吗?忍一忍明个一早再说吧。” 结果景颜的母妃却没能挨到第二天。

景颜灌了恩年一碗汤药,又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了一小碗热粥。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临走之前景颜帮他捏了捏被角。也许是太累太疲倦了,恩年连应都没应一声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整个皇宫笼罩在浓浓的黑暗中,悄然无声。明光殿的厢房里,薄薄的窗户纸上映着摇曳不定的烛光和一个孤单的身影。当今皇帝有七位皇子,景颜的资质中庸唯有挑灯夜读才能做完了老师留下的功课。没有惊动早就伏在案上熟睡的小丸子,夜读完后景颜自个洗漱后悄悄地摸上了床,伸手挑开帐前的盘龙绳,大帐滑然而下。

烛火影绰绰,透过屏风鸣人看见了站在门栏边的恩年,小小的他只穿了件里衣赤着一双脚,手里拎了个枕头。 “我……洗过了。” 看见景颜在看他便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听他这么一说鸣人这才注意到他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珠,他应该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了地上居然积起了小小的一滩水渍。他的额头还是肿得很大,太医包扎的绷带也都湿漉漉地贴在他的头上。

“你想和我睡吗?” 景颜仍然盯着他额头的伤处,有点心痛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上来吧!”他像一只灵巧的狸猫一样,哧溜一下就跳上黄杨木雕花的大床,然后钻进被景颜掀起一角的被褥里。

“我叫恩年,我娘总是叫我幽。你叫什么?” 恩年一抬眼就看见那双温暖眼睛里面的自己。“景颜,我的名字。” 景颜盯着他看,似乎要将他印在眸子里一般。 “我排行第二,你可以叫我二哥。幽,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好吗?” 景颜用汗巾给他擦了擦头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

“好!二哥,我以后都听你的。” 恩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这才显出一个孩童应有的稚气。

第二日,景颜叫小丸子去离忧殿收拾。 “柴禾都没分配下来,衣料也没有,就给了几件五殿下的旧衣裳,食物也被苛扣了许多,这皇后娘娘的心也真够狠!”

“对了,小丸子,咱们宫里还有些什么吃的没?我想让厨娘做点龙鳞饼,他也许爱吃。”小丸子听景颜这么一说,把嘴一撇, “殿下,那些食物还是给咱们自个留着吧,皇后给我们的也不多啊!再说了,不仅娘娘讨厌他,他还害戴公公挨了板子这内务府对他也没好脸色,您去沾什么沾呀!”

“行了,这么多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是什么?” 恩年的目光迅速扫过桌上那盘精致的点心。

“龙鳞饼,很好吃的,你尝尝?”

恩年 “哦” 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景颜。经过一夜用药休息之后,他额头上的青肿消退了不少。他的皮肤很白,阳光一照便映了一脸的通透。眼睛也很漂亮,清澈得毫无杂质,只是多了几分难驯的野性。

恩年刚刚伸出小手抓起一个龙鳞饼,小丸子叹了口气说到: “公子,要用油纸包着拿!再说您洗手了吗?”

“我昨天刚洗过。“ 恩年停止了咀嚼,一张小脸泛起了红晕,青涩幼稚得着实可爱。

景颜扑哧笑了起来 ,“无妨,无妨,就这样吃!“ 说完自己也伸手拿起一个龙鳞饼吃了起来。

其实命运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偶然,去改变另一个偶然。

恩年认了景颜这个二哥之后,越来越有规矩了,虽然他心里不大乐意但是见到皇帝皇后还是会请安行礼。而恩年在武学上的造诣的确令人叹为观止,皇帝对他的态度一变,他在宫中的待遇就完全不同了。皇帝赐名——景淳,不但有了贴身照顾他的小太监小祭子,离忧殿也被修缮一新,平日里的用度再也没人敢去苛扣。但恩年还是成天往明光殿钻,和景颜一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有的时候还同吃同睡。

五年光阴一晃而过,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景颜以为恩年也可以和他一样顺利步入成年,只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2、孽

秋分时节,和风暖日,这正是哨鹿的最佳季节。天顺帝决定从并州西上去白登山脉沿线围猎。

“父皇,儿臣想骑马!坐在马车里一点都不好玩。”五岁多的皇八子景彻掀起车帘探出一个小脑袋。 “好吧,父皇就答应你的要求,商容(皇帝的贴身侍卫),你把景彻抱到朕的马上来!”

天顺皇帝此番前去围猎特意带上了八个儿子,声势浩大为近十年来之最。皇长子到皇七子清一色的锦缎黄袍上面缀绣金团云龙,一人一匹高头骏马英姿勃发。皇八子也是皇后韦氏所出,虽然只有五岁却也整天嚷着要出宫去玩,于是皇帝也特意带上了少不更事的他。

“父皇,别搂得太紧,您的胡子好扎人。”皇帝听了更加乐不可支,偏要低头用胡子去扎这个胖乎乎的小儿子,父子俩在马上嬉闹着,其乐融融。

“二哥!”

景颜看得呆了一呆,忽然一拉缰绳,喃喃说到: “七弟。” 他面无表情,仰脸望望了天空,又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恩年。他觉得头脑昏沉沉的,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却又一时无从说起。“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他没头没脑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恩年微微一愣,便立即反应过来了。自从自己懂得见面行礼,并且听景颜的话老老实实地叫皇帝一声父皇后,这四年来皇帝对自己的荣宠直追皇后所生的五殿下景熙,几乎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要雨得雨。可是天顺帝偏偏对景颜这个儿子非常地冷淡,这几年以其说是景颜在照顾他,不如说是恩年在方方面面关照景颜才是。

“二哥,我说过,我以后都听你的。” 恩年微微一笑,两腿一夹马肚,大白马通晓主人心意立刻快跑几步横景颜的马前。 “二哥,你想要什么?” 恩年望着他,一双眼睛明亮得很, “就算你想一统天下,唯我独尊,我也一定帮你办到。”

“胡说!” 景颜立刻拉长了一张脸,还好两人一直走得慢慢吞吞已经落下大队伍远远一大截距离。 “你要再这样胡言乱语,看我不狠狠扇你几嘴巴!”

恩年歪着头微微一笑, “你才不会打我呢。” 他只有在景颜面前才会露出这种类似孩童般顽皮的笑容,碧绿的眼睛里似乎有阳光在跳动,看得景颜愣了一愣。五年的时光飞逝,他长高了不少。额头上被刻下的符咒也不是普通那种青黑的颜色,而是生命跳跃般的红。衬着他那狭长眼眶中的一对碧绿宝石般的眼睛不丑反俊,显得格外地英武。皇帝的这几个儿子个个容貌俊秀犹如星辰般闪闪发亮,而他绝对是当中最闪亮的那一个。

“那你把脸伸过来,看我打不打!” 景颜催马上前想伸手扯一下他白皙的脸颊,却被恩年反手打开了, “哈!我又不是木头人,哪能站着让你打的?” 两人在马背上抓来扯去闹了好久,直到商容驱马赶了过来,咳嗽一声说到: “两位殿下!……”

景颜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闷声笑道: “商将军知道了,我们立刻追上队伍。” 景颜终于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恩年看着他细长的眉毛不断地往上挑,脸上的笑容如同正午的阳光一般灿烂,不禁反手一扬马鞭,狠狠抽在景颜那匹坐骑的屁股上, “二哥,走!”

“驾!” 景颜嘴里吆喝着,两人一路向前奔去终于跟上大队车马,一起来到了白登山下的小天池。这里水清潭碧,草绿花红,远远望去,美丽的鹿群正在池边嬉戏,几只高大的母鹿则耸立着耳朵,瞪大一双眼睛警觉地四下张望。

“父皇,我看见鹿了!” 景彻欢乐地拍着一双小手。

“嘘!乖儿子,别惊了鹿群。”天顺帝慈爱地拍了拍景彻的小脑瓜,然后扭头兴致满满地对身侧的几个儿子说到。“今天父皇要你们几个好好比试一下,看谁射的鹿又大又肥!”

“父皇,这还用比吗?” 景熙撅了撅嘴。

“好,好,景淳(皇帝给恩年起的名字)不许用弓箭。他一人一组,你们两个两个的一组。” 皇帝一声令下,第一个射出了箭矢。鹿群受到惊吓,尖叫着,四散而逃。 “就给一柱高香的时间,你们还不快去!”

皇子间的自由组合,景颜和同为庶妃所出的皇四子景淼一组。商蓉点燃高香,众皇子策马奔腾。而恩年还是一直跟在景颜的身旁。 “老七,你还不出发?”景淼自小就病怏怏的说话有声没力,虽然母妃还健在但在这宫闱之中存在感却也和景颜一样稀薄。

“不急。”

此刻围场里已经人欢马叫,杀声一片了。恩年不紧不慢地看着景颜抽箭,搭弓,拉个满圆,再一箭射出。

“偏了,偏了!哎!可惜!” 景淼惋惜地说到, ”二哥,要不我们去水边采蘑菇吧,我刚看见那边有不少白花花的大蘑菇呢。”

“那是女人做的事,我才不想被人瞧扁呢!没射中,再射就是。” 景颜扬鞭催马,胯下那四蹄雪白的大棕马立刻撒欢似得冲了出去。恩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知不觉中,两人翻到另外一个山岭。密林深处的野兽多了起来,景颜大喜, “幽,反正父皇也不会诚心赏赐我们的,要不我们射只野猪回去!”

“好啊!”

而这个时候景颜看见松林中有一只正在吃草的梅花鹿,立刻准备搭弓射箭,可是突然飞来一群鸟雀,惊得那头梅花鹿撒腿就跑。景颜一路追赶,穿过松林绕过山岗,刚刚看见那头梅花鹿的踪影,不料侧面飞来一只响箭,一箭将鹿射倒在地。 “你——!”景颜一回头就瞧见了皇五子景熙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哥你还真是个木榆脑壳,只要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不跟着你,你就什么也干不了!哈哈!” 他笑得得意而又放肆。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景颜调转马头一看,心里又是一惊,十几个短袖蛮靴身背弓箭的俊俏女郎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

“乌兰,你问问他们是什么人,居然敢跑到我们的围场来偷猎呢?” 这声音真悦耳,景颜不禁抬眼望去,这群人中为首的少女长相十分俏丽。羊脂白玉一般的脸庞,一双漆黑的眼眸更是流露出风情万种。 “姑娘……我,我是……” 血气方刚的景颜一时心跳加快,变得口吃起来。而景熙看见对方一身异域装扮,不禁四目望去才发现早就出了宝应国的地界,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不过异国的女人倒是长得十分标志,于是抱拳问到: “姑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

“嘻嘻!你们还真有趣。”那姑娘启齿一笑,露出一对深深的酒涡。

“公主,他们一定不是好人,我们把他们抓了交给单于治罪!” 被唤作乌兰的小姑娘接口说到然后对着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其余的几个小姑娘纷纷轻拨坐骑,将景颜景熙两人团团围住。

“公主,我们越界围猎有错在先。我用这只鸟来赔罪,你看如何?“ 随后催马赶来的恩年,手里提着一只鹰。

“——海东青! 你居然把它射死了!” 公主生气得一鼓腮帮子, “你知不知道我们追了它一个多月了!”

“它没死,我只是用草果将它击晕。如果公主喜欢那送你便是。”

“当真?” 小公主大笑起来,与那对碧绿的眼眸对上。这个美貌的小公主是匈奴国单于的女儿名叫樱木瑶,她年方十三岁,就出落成千里草原上远近闻名的金凤凰。小小年纪,已经吸引了无数男人为她发痴发狂。恩年也穿了一件月白的衣衫,外罩一件锦缎黄袍。阳光从树影里投在他的身上,额上鲜红的刺字并不刺目反而显得英气逼人,相貌堂堂。小公主脸上不禁泛起了红霞,银铃般的笑声只弄得景颜心跳加快血气上涌。

被恩年这么一打岔,冷静下来的景颜一五一十地自报了家门。听他这样一说樱木瑶更是眉开眼笑: “天呐,原来你们都是宝应国的皇子,我是匈奴国单于的女儿樱木瑶。”

景颜一听,立刻翻身下马上前请了一个安,景熙和恩年见状也翻身下了马,慌得樱木瑶也下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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