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楼+番外——薄言轻语
薄言轻语  发于:2015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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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领着秦笙下去,给他洗澡脱衣服的时候,他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新伤旧患,深深浅浅,把小星吓了一跳。小星劝他先用锦帕浸了热水绞干了擦擦,等伤好了再洗,但他摇摇头,一下跨进满是热水的浴桶里面。大概是很疼的,他眉头紧紧地蹙到了一起,却始终没有哼出一声,在那雾气蒸腾的房内,他的耳边一直重复着解怜的那句话。

重头来过。

如果真的能重头来过,那些往事能散吗?

刚过寅时,日出未到,月光已无。房内一片漆黑。

沈寒躺在秦筝的身侧,不知在何时睡着了。他在黑暗中听见窸窣响动,立刻清醒过来,再一听,是秦筝幽幽的叹息。

“怎么了?”他开口问到,在安静的房内显得极为响亮。

秦筝大概是没想到他醒了,过了一会才回到:“没什么,梦见了以前的事。”

沈寒没追问究竟是什么梦境,他抬起手,准确的摸了摸秦筝的侧脸,是湿的。果然,他又哭了,他这么想着,心中酸楚。

“你不要哭好不好?你不要再为了那些背叛你的人哭了好不好?我见不得你哭,从一开始便这样,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爱我,我便不会让你再哭泣。”他似乎是说了这辈子最长的一段话,所以刚一说完,便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呼吸声。

他没有回答,寂静了很久,久到沈寒以为他已经再次入睡了,而就在此刻,秦筝往他胸口靠了靠,很小声的说。

“你若是能把月亮摘给我,我就信你。”

第九章

“他说要月亮?”平城公主躺在解家老板书房的那张弥勒榻上懒懒的捻起瓷罐中的糖渍青梅往嘴里一送,品尝了几口笑道:“他倒是还算替你着想的,没跟你要那月宫中的嫦娥。”

沈寒坐在椅上,知道她言外之意,却也没办法反驳。

那浪荡子今日倒是来了,只是不知是在何时来的,当小星端热水上来给解家老板梳洗时他就已经在了,睡在解怜的身侧,朝着小星竖起食指叫他不要来打扰。

而现在他正手执着白子与解家老板对弈,俊眉蹙得紧紧的生怕走错了一步。谁知解家老板眉梢一挑,手中的黑子一落,得意道:“你又输了。”接着便是浪荡子的连连哀叹之声。

“筝儿这么说,怕是要叫你死心的,依我看公主还是早日回宫去,免得生出些事端来。”解怜边与楚子胤下棋边听沈寒说起秦筝的事,于是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后说到。

平城公主见他下了逐客令,脸色沉了几分,“生出些事端来倒好,反正凭津国的实力,区区一个小小湘国算得了什么。”

“公主这话说的可不对。”楚子胤按住了刚要说话的解怜的手,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当年津国与湘国那场苦战,若是没有贺兰将军输的就是津国了,这么多年过去,恐怕他们的实力也见长了,要不也不会来闹这么一出,这国与国之间,还是能相安无事的好。”

平城公主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低声咳嗽一下,道:“当然,朝廷上的事我也不能多说,不过这月亮的话倒是有法子。”

楚子胤说这话,沈寒的眼眸一亮,抬头带着急切之色望着他问:“什么法子?”

他薄薄一笑,折扇一启,悠悠的晃在胸前开始卖起关子,“你真想知道?”

沈寒郑重点头,平城公主和解怜也都来了兴致,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有个什么法子能把这月亮摘下来。

“最近我夜观星象……”

刚说到这,平城公主忍不住把刚入口的一颗青梅给喷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滚落到楚子胤的脚边,她一脸好笑的问他,“你还会夜观星象?何时学的?”

浪荡子眼角一瞟没理会她,就见解家老板在一旁端着茶杯偷笑,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话道:“三日之后的子时,会出现天狗食月之象,倒是你就带着秦筝去赏月,就说你把这月亮给摘了下来。”

“那摘下的月亮在哪儿?”解怜缓缓问到,心想,这浪荡子尽出些没谱的馊主意。

楚子胤笑得胸有成竹,就说:“这湘国皇子不是送了颗夜明珠吗?这浑圆的夜明珠能在黑夜中发出光芒,犹如白昼,你说它像什么?”

平城公主与解怜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而在这时,沈寒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站了起来,神情严肃。

“不行。”他说完,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不行!”

解怜见他这么毅然的拒绝,疑惑的看向他,平城公主更是被他吓了一跳,问到:“怎么不行?”

沈寒停顿半晌,才说:“那东西是妖物。”

“何以见得?”解家老板问其原由,蹙眉瞥了一眼旁边悠闲摇着折扇的楚子胤,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沈寒把在掖宝阁经历的诡异事件叙述了一遍,大家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只有那浪荡子在这时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说这夜明珠是妖物,我看不见得。除了宫中传闻,也没有发生过人命之事,再说,这天天看守掖宝阁的侍卫们怎么就没遇到这事呢?要我说的话,只是你与这夜明珠有缘罢了。”

沈寒又沉默起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略显慌张,眉心紧蹙,他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信楚子胤的话。

他这一沉默,其他三人也都闭口不语,静静等待着他再次开口,谁知沈寒一转身就往门外走去。浪荡子见他要走,便在他身后喊到:“将军记着,三日后,子时。”

他在门口愣了一下,紧接着推门而出,连门都未关上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平城公主看房中只剩他们三人,就从弥勒榻上下来,小心翼翼的抚平了被弄皱的衣裙,道:“我看我还是不打搅你们,省的有人说我不识趣。”她说完,走出了书房,并带上了门。

解家老板看到浪荡子在扇后暗自偷笑的模样,恼怒起来:“若是开心便正大光明的笑出来,别总像偷来的一样,好像占到了什么便宜似的。”

“你说话怎么总要带根刺呢?”楚子胤把折扇一收,挂回腰间,笑着看他那张略带怒意的侧脸,声音轻柔道:“这么些日子没见,想我没?”

“呵,又不是没见过,有何可想的?”解怜冷冷一笑,伸手去拿面前的茶杯,却被楚子胤捉住了手腕。

他抬头看他,此刻的楚子胤,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表情认真略显落寞,眼中尽是细碎光泽,他就这么不说话,只是安静凝视。解怜见他这样,卸下了冷冷笑意,眉眼一低,细声道:“你舍得晾我这么些日子,我又何必想你。”

他刚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下一刻就被楚子胤拽进了怀里,解家老板挣扎几下没用,也就随他去了,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进他怀里。

“怜儿,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想我的,这些天不见你,晚上就开始做噩梦。”楚子胤边说着,边把解怜抱紧了些,“我怕哪天一睁眼就找不见你了。”

“瞎想什么呢,脑子里尽是些无聊玩意。”解怜头一撇,耳根子红了,他急忙把话题一转,问:“你跟沈寒说的那事,可行吗?”

楚子胤看他微红的耳根,暗笑,得意道:“当然可行,除非秦筝食言。”

“现在就看沈将军会不会按你说的做了。”解怜点点头,轻叹一声,“也怪了,这什么事都往我这鸾凤楼上摊,近来可真是不太平。”

“你想要太平盛世?”楚子胤侧头问到。

解怜转头看他,忍不住一笑,反问:“现在不就是太平盛世?”

楚子胤装模作样若有所思了半天,朝他摇摇头,说:“不算,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在这盛世之下的暗潮汹涌。”

解家老板褪去笑容,脸上的表情冰冷而严肃,他抿着嘴,直直的看向浪荡子的眼底深处。

“很快,暗潮将会变成巨浪。”他这么说到,“但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第十章

踏、踏、踏。皇宫长廊里面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湘国二皇子玄倾此时正面带怒意的往皇帝的御书房赶去。在御书房门前守着的太监见他一脸怒容,慌忙上前拦住了他,急急说:“皇子殿下,皇上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任何人不得召见是不能擅自入内的。”

“哼,你闪开。”玄倾狠狠将太监推开,欲闯进去,却又被两个侍卫给拦住了。

太监踉跄几步,才缓过来,刚想上前继续劝他,那清冷的声音便从房内悠悠传出。

“让他进来。”

侍卫和太监对视几眼,站回原处。玄倾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衣衫,抬脚跨进门内。

一进门,就见皇帝歪坐在龙纹椅上,眼神迷离,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他懒懒伸腰,坐直了些,抬手让玄倾坐下,问到:“不知二皇子这么急着要见朕,可有何事?”

“听说公主不在宫中,已经有些日子了。”他道明来意,“若是皇上不肯赐婚,直说便是,我也不在这浪费时间了,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回湘国。”

“诶,皇子莫急,涩儿她从小娇惯坏了,性子犟了点,过些时日等她想明白了自会回来。”

“若是她一辈子想不通,难不成还要我在这等一辈子?可笑。”玄倾冷笑一声。

他一抬头,就瞥见皇帝似笑非笑的脸,眼中带着丝丝寒光,他不禁后背一凉。

“你若爱她,等她一辈子又何妨?”皇帝反问到,目光笔直的向玄倾身上扫去,“何必用这气急之态来掩饰你内心的怯懦。”

玄倾一愣,略带诧异,总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样,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刚刚那张扬跋扈的姿态全然不见,轻声细语的问:“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从你看她的眼神就知,你是真的爱她。”皇帝点头轻笑,往椅背上靠去,“朕不问你是如何爱上涩儿的,但既然答应了你,朕就绝不会食言。”

玄倾默默叹道:“我怕她不肯。”

“她会答应的。”皇帝肯定道,“你晚上去后花园的月出亭等她,她必会来。”

“此话当真?”

“当真,因为她是朕的妹妹。”

玄倾看皇帝端坐在椅上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稍稍放了心,起身准备告退。

“朕还有些事想问问你。”皇帝扬手让他坐下,“是关于那夜明珠的事。”

听到夜明珠这三个字,玄倾眉心一蹙,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他小心翼翼问到:“这夜明珠有何问题吗?”

皇帝见他那副神情,佯装出一副愁绪万千的样子点点头,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到:“这颗夜明珠究竟是何来历?”

玄倾眉头蹙得更紧,内心暗想,难道皇上知道了?但细细思索转念又一想,他不可能知道,于是在经过了漫长的心里挣扎之后,他才抬起头,有点不敢直视皇帝的双眼,小声道:“要是我说出来,望皇上不要怪罪。”

“你说吧。”皇帝偷偷扬起嘴角。

“这,这颗夜明珠……是随葬品……”他吞吞吐吐的说到。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他不敢说,想来这送来的大礼居然是死人用的东西,这可是大不敬啊。

玄倾悄悄看了眼皇帝,见他没有发怒就继续说到:“前些年,父皇要造新宫殿,动工的时候挖到一具金丝楠木做的棺木,打开之后就发现里面是个女子,她怀中抱着的就是那夜明珠。”

皇帝停下了揉太阳穴的动作,静心听着,朝玄倾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其实接着也就没什么说的了,父皇就把那颗夜明珠拿出来珍藏起来……”他说着,又想起什么,道:“要说起来的话,只有一事让我印象颇深,就是那棺木中的女子……她面貌如生,红润光泽,就像是刚刚入睡一般,若不是躺在棺中谁也不会知道她已经死了……”

“那女子现在何处?”

“在父皇拿出夜明珠的那一瞬间化为灰烬飘散了。”玄倾惋惜到,“她要是还活着,可真是个绝色美人……”

“那安放在你们湘国宫中的这几年,可发生了什么怪异之事?”皇帝用纤长的食指敲击着青玉案面,一面问他,一面思索着。

“怪异之事?”玄倾认真回想了一会后郑重的摇摇头,“倒是没发生什么怪异之事,但我来津国之前去藏宝阁挑选礼物,那一直放在角落的乌木盒子突然就从架子上掉了下来,我拿起盒子打开一看,就是那颗夜明珠,我就把它给带了过来。”

“朕知道了,明日之事希望皇子别忘记了。”

“不会忘的。”

玄倾说完,知趣的退了下去。走的时候比来时更要急切,他不想在这城府极深的津国皇帝面前多停留一刻,总觉着浑身不自在。

皇帝凝神细想,把近来发生的事在脑中又过了一遍,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他暗暗一笑,起身准备去掖宝阁看个究竟。

去掖宝阁的那条路实在冷清。地面上用大理石铺就的蜿蜒小道像是寒冰般冒着丝丝寒气。穿过幽暗的回廊,来到掖宝阁的院前,日光都被苍葱树木所遮蔽,只剩几缕余光如同刀剑般笔直而下。

守在掖宝阁前的侍卫忽然被一阵冷风吹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刚想打个哆嗦,一转头就瞥见了皇帝正向这边而来。

“参见皇上。”侍卫们齐刷刷的给皇帝跪了下来。

“起身吧。”皇帝抬手让他们起来,道:“把门给朕打开。”

“是。”一侍卫边轻轻推门,边跟皇帝说道:“沈将军也在里面。”

“是吗?他何时来的?”

“上午就来了,一直在里面没出来过。”

皇帝点点头,心中了然,轻声踏步而入,悄悄的掩上了门。房内常年昏暗,他静静的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待双目适应这黑暗后,才抬眼往二楼看去。他略略扫了几眼,从这个角度却看不见沈寒站的方位,于是他又轻手轻脚的往楼上走去。

即使脚步再轻,木质楼梯还是发出了吱呀声响。他走上去站在楼梯口,就见到沈寒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乌木雕花盒前,看样子是从来时一直站到现在了。

“看出什么名堂没?”皇帝开口问到。

沈寒对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并没有显得太多惊讶,甚至连个转身都没有,应该是早就知道皇帝来了。他仍旧笔直的站着,双眼紧紧盯着那盒子,他声音沉闷,缓缓道:“皇上真愿把这珠子赐予我吗?”

皇帝含笑点头,衣袖一挥,“除了皇后戴的凤钗,这里的东西你想拿什么就拿去好了。”

这时,他才转身,向皇帝跪下,下了很大决心般从紧咬的唇齿间吐出四个字:“谢主隆恩。”

当沈寒下定决心要把那诡异的夜明珠送给秦筝的之前,他站在漆黑的掖宝阁二楼,盯了那珠子想了很久很久。他并不是那么想要把秦筝占为己有,虽然有这心思,但他最想要的是让他忘记那个令他连连落泪的负心人。

他不想再见到他哭了。

沈寒不知道夜明珠是否真是妖物,他想,若是妖物,不论怎样都会拼了性命去保护他。皇帝曾跟沈寒说过,你若真心爱他,就该用自己的全部去换取他无忧的未来。这话他一直记在心里,至今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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