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青——叶北冥
叶北冥  发于:2015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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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有点懵,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江南王……也挺命苦的。”

晋王道:“他在江南十几年,从来没有回来过。初时圣上只当他小孩子怄气不懂隐忍,奉命监视江南王的人也一直没发现异常。若真是他……那我的十三弟真是长大了。”

世子看向假山处,忽然道:“沈丹青逃了。”

晋王道:“他逃不了。”

沈丹青的四面八方有大网抛出,把他紧紧拢在里面。

网是金蚕丝掺了北海龙筋做的,一旦裹住人就会陷入皮肉切断筋脉,遇骨方止。

网把半空中的沈丹青裹成成一团,迅速向花园里追去。

晋王纵身从楼上跃下赶往花园中。

花园里却只剩下缩成一团的网。晋王用剑尖挑起那团网,黏稠的血滴滴瘩嗒往下流。

沈丹青纵然脱身,恐怕也受了重伤。

晋王沉下脸来:“沈丹青受了重伤跑不远,传令下去,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全城搜捕沈丹青。”

所有人都去了花园,世子自己百无聊赖地盯着假山发呆。

忽然他脸色一变,有个修长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似乎意识到了晋王世子看他的目光,抬头朝他粲然一笑,忽然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晋王世子受惊回头,冰冷的剑锋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眼前是沈丹青清俊的脸,温柔的桃花眼里却满是杀意。

晋王世子一阵寒意,竟怀疑是不是沈丹青被那网子弄死了,才变成鬼来索命。

沈丹青于他对视了一会儿,眼神稍微柔和了些:“世子殿下怎么不在外面看花灯了?”

晋王世子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人用剑抵着脖子,强笑道:“沈先生不也回来了?”

沈丹青放下剑,表情奇异地轻松起来,闲聊般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李昕又没去,我一个人逛有什么趣味?”

晋王世子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可沈丹青用这么有点失落的语气说起李昕,多少还是让他放松了些。

晋王世子努力让自己淡定一点,坐到沈丹青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父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沈丹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得世子殿下莫名心虚。

楚湮知道他这个主人向来心思缜密不可能毫无安排就贸然闯入龙潭虎穴,可是主人到底安排了什么?又是什么安排不能直接地告诉他?

楚湮细细回想沈丹青临走前的一言一行,他说什么来着?

一一“晋王府的梅花是京都一景,要不要我折一枝来送你?”

梅花?

楚湮沿着围墙走了几步,就看到王府里的梅花已经开到了围墙外,隐约能听到府里的喧哗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梅花枝上挂了枚小银铃,应该是沈丹青随手从凝翠楼的挂饰上拽下来的,摇摇摆摆得却没有声音。

楚湮用飞小刀把那枝梅花切了下来,从铃铛里抽出一条薄如蝉翼的丝款,上面小小几个字:“点燃墙脚引线,快马去北郊潜山。”

楚湮毫不犹豫地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引线不长不短,爆炸在前方的几车柴草里,声音却很大。

晋王府中侍卫纷纷往后门跑去。

晋王也过去,只看到满目烟尘中一骑快马正向北疾驰而去。

晋王心思立转。也许这是障眼法的调虎离山计,唯一的可能就是给沈丹青制造逃走的机会。

他下令道:“陈雄,你带人继续搜城,特别是王府周围,一条砖缝也别漏下。”

说着令人牵了一匹马,向着那个人影追过去。

有时候明知道是陷井也要跳。

沈丹青受伤颇重生死不明,如果他死了,前面那个人就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陈雄是个尽职的人,也同样很尽职地没有去打搅世子殿下。

晋王世子听到属下的脚步声在外面来来回回,额头冒出了细汗。

那是陈雄的脚步声,他已经回来了,似乎在四处搜寻什么人。那父王呢?父王去了哪里?

眼前的沈丹青笑语盈盈地和他谈天说地,晋王世子却莫名觉得这个人也许在他喊人的瞬间扭断他的脖子。

沈丹青却温柔得很,话题绕道李昕来回转,问他李昕是不是成亲了,那女子美不美?小皇孙预计哪个月的产期?语气里隐约有那么点落寞,晋王世子紧绷的情绪在他这样的语气目光里也绷不住了,慢慢开始顺着他的话说起些事。

楚湮在夜色里纵马飞驰出城,后面的追兵并没有喊着杀声,凛冽的杀气却在一片寂静的风声里扼紧了他的咽喉。

北郊,潜山。

有什么等在哪里?

沈丹青说着说着,话题巧妙地转到了晋王身上,正对老爹一肚子火的少年很快被套进去,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他爹的不是。

沈丹青喝完一壶茶,起身道:“今日谢过世子殿下了。”

世子心底莫名一寒,就听到沈丹青柔声道:“只是恐怕还要让世子委屈一段时间,对不住了。”

夜色里的潜山像条伏卧在城外的巨龙。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箭簇呼啸着从他耳边擦过。

楚湮忽然想起沈丹青那欲言又止的神奇。

主人……这是让他引开晋王,代价很有可能是楚湮死。

主人没有直接把命令说出口,却用了这般似乎漫不经心的法子让他自己选择。是不是也是……也有点情意在心中呢?

楚湮还未进潜山就被晋王带人围了起来。

楚湮摸向腰间的刀囊。他年过二十才开始习武,纵然坚韧刻苦却怎么也打不下太深厚的底子。

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一搏,主人一定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至少要给他多争取一点时间。

晋王带着满身疲惫会王府时,世子正缩在椅子上睡觉,看样子是等他的时候睡着了。

晋王怜爱地想伸手抚摸儿子的脸,却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轻叹一声走了出去,命人送世子回房里睡。

这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他匆匆洗干净手去了书房,从书架后的暗格中取出一只檀木长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卷明黄的绢布。

那是先帝传位十三皇子的诏书。

诏书还在,那个不惜性命也要引他离开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第十八章

天亮后,李昕乐颠颠地去早市上买了两只兔子,搓着鼻涕去云深巷找沈丹青,却扑了个空。

李昕打开大门进去逛了一圈,沈丹青平日里的东西还在,莫不是去凝翠楼了?

两只兔子还很小,在他衣襟的领口处探出两个毛球般的脑袋,被风一吹又缩了回去。

李昕关好门骑马去了凝翠楼,凝翠楼前却是一片慌乱。京城的禁军从楼里拎出一个个衣衫不整的人来,往天牢的方向押去。

李昕愣住,两只小兔子还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昨天的一切却似乎都变了样。

李昕按住小兔子的脑袋揉了揉,驱马调头去了晋王府。

太子殿下连马都没下,直接撞开大门冲到了晋王世子卧室的门口,这才翻身下马咣咣砸门:“李昭你出来!!!”

晋王世子在里面埋怨道:“你等会儿我穿上衣服。”

李昕咣咣继续砸门:“你再不出来我就烧了晋王府!!!”

房中一阵咣当响,晋王世子穿着中衣来开门把李昕迎了进去,扶着额头苦笑:“太子殿下,我刚睡着您就把我弄起来这是闹哪出呢?”

李昕单刀直入地问:“丹青怎么了?”

晋王世子面容僵了一下,呆了半天才干咳道:“他……你来找我干嘛?”

李昕神情茫然:“他不在云深巷……凝翠楼也出事了……”

晋王世子有些无奈有些愤恨:“我早就说了那个沈丹青来路不对,你偏不信。”

李昕立马瞪圆的眼睛:“说实话!”

晋王世子一怔,慢慢道:“李昕,你别再想那个沈丹青了,也许……他已经死了呢?”

李昕脸色惨白:“你……你说什么?”

晋王世子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头:“你也是有妻子的人了,多陪陪她才是正事。沈丹青他昨日闯入王府……”晋王世子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是很明显了。

屋里很暖,两只小兔子冒出头来探了探,舒服地倚在李昕脖子上睡着了。

李昕喃喃道:“我昨晚没有找到丹青。”

晋王世子安慰道:“花灯节上人那么多,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李昕摇摇头:“我怕丹青生气不理我,就偷偷去郊外捞了他的花灯。”

晋王世子怔住。

李昕红着眼眶道:“我看他在花灯上画了只兔子……还以为他喜欢……特地去买了两只,他怎么能……怎么能就不理我了呢?”

晋王世子表情有点难看,他用力揉了揉李昕的头发:“李昕,沈丹青就是一个梦,梦过就忘了吧,从此世上再也没有沈丹青这个人……你……你……”

李昕跳起来就往外跑。

晋王世子忙问:“你要去哪里?”

李昕咬牙切齿:“找他!”

晋王世子微微皱眉:“李昕你清醒点!”

李昕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我清醒了。”说着翻身上马。

晋王世子扬声道:“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

李昕的声音在风声传来,隐隐带了哭腔:“我和丹青去西湖种莲藕去,这太子你们爱谁当谁当!!!”

皇宫中。

晋王匆匆进了御书房,有些疲惫地摇摇头。

皇上目光微沉:“问不出线索?”

晋王哑着嗓子道:“留下的都是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大多是从京城附近买来的孩子,并无江南人。”

皇上也是一夜未睡,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来那幕后主人为人十分严谨,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找到沈丹青才行。”

晋王回想了一下昨晚那一地的血,脸色很不好看:“沈丹青强行从天网中挣脱,恐怕生还的可能不大。”

皇上揉了揉脸:“走吧,先去上朝。”

两人刚出书房没走了两步,陈公公就慌张过来:“陛下,晋王殿下,方才世子派人来报,说太子殿下情绪不太好,希望陛下派人接殿下回宫。”

皇上皱眉:“昕儿他又怎么了。身旁可有人跟着?”

陈公公道:“世子说有派晋王府的下人跟着,但还是怕照顾不周全。”

皇上道:“陆为,你派人看着太子,疯够了他自己就回来了。”

陆为应声退下。

皇上走了两步忽然问道:“太子妃快临盆了吧?”

陈公公道:“御医说的产期就在这几日。”

皇上沉吟了一会儿,道:“散朝后朕去看看太子妃,昕儿年少荒唐做事不周全,你多用点心,莫让太子妃受了委屈。”

陈公公忙道:“老奴定然好好侍候太子妃。”

皇上点点头:“今年按规矩是不能大选了,昕儿却正是大婚的年纪,朕物色了几个德才兼备的重臣之女,你把画册拿去给昕儿吧。”

第十九章

李昕满肚子说不出的委屈,发泄般地纵马跑遍大半个京城,等他气喘吁吁停下时,怀里的两只小兔子已经被一路颠簸震晕了过去,柔软的肚皮轻微起伏着。

李昕一手托着一个,心中一片茫然。

只是一个晚上失约,就再也见不到那个约好的人。

丹青,你去了哪里?

此时,一辆装饰不凡的马车进了京城。

城门登记处写的徐州人士,是京城福来客栈的少东家。二十出头的年纪,俊秀的脸上总是苍白一片,似是有什么痼疾。

李昕在河堤上站了一会儿,两只毛绒绒的小兔子慢慢缓过来,在他怀里小动作的扑棱着。

太阳渐渐升高,结了薄冰冻的河面波光粼粼,柳枝在风中抖落着霜雪。

一切都是将要春暖花开的模样。

李昕牵着马走上回宫的路。

怀里的小家伙很快恢复了活力,不安分地探出脑袋东张西望。

李昕目光呆滞,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丹青你说话不算数,小狗,小狗!

晋王府。

晋王本以为儿子还在睡,去世子卧房看了一眼却看到世子正表情严肃地发着呆。

晋王问:“你怎么起来了?”

世子打了个哈欠:“李昕一早就为沈丹青的事把我揪起来,睡不着了。”

晋王道:“天还早,你再去睡会儿。”

世子摇摇头:“父王,我有件事不明白。”

晋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问诏书的事?”

世子皱眉道:“父王,你又不想当皇帝,要那份诏书干什么?”

晋王道:“昭儿,你觉得父王凭什么能至今手握西北兵权?”

世子刚想开口,晋王就打断了他:“不是皇上信任父王,更不是什么兄弟情意。是他不敢也不能动。镇守边关有功算一条,诏书在父王手中也是一条。昭儿,你明白吗?”

世子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显然是不明白。

晋王轻叹了一声:“如今边关已经安稳,我晋王府手中的筹码也已经越来越少,江南王叛乱也许是个好机会。”

世子表情微变:“机会?”

晋王道:“昭儿,觉得江南王有几成胜算?”

世子摇头。

晋王道:“两成。”

世子愣住:“两成?”

晋王道:“昭儿,江山易主多为乱世,民不聊生时才可行窃国之事。此时天下太平,有多少人愿意冒险?”

世子皱眉:“那江南王岂不是以卵击石?”

晋王道:“也不尽然,江南王独去江南时才十三岁,能在圣上的监视下发展出自己的势力,也是个了不起的人。说不准他还有其他打算。”

世子张了张嘴:“那……和晋王府有什么关系?”

晋王难得地露出了点笑容:“再说吧,父王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昭儿是个做大事的人。”

世子唔了一声。

晋王拍拍他的后脑:“睡吧,抓沈丹青的事情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世子似乎也困得很,答应了两声就回床上睡觉去了。

江南王有两分胜算,若天下动乱将有五分,拿到诏书便有八分……

李昕再也没有找到沈丹青。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禁军掘地三尺也没找出这个人。

太子妃却已经临盆了。

李昕在外间坐立不安。纵然他对苏清儿十分冷淡,甚至几乎忘了有这个人,可是初为人父的本能却让他心里一阵阵的喜悦和紧张。

接生婆和丫鬟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几道厚重的门帘放下,里面的声音是一点都听不到了。

这时,陈公公悄悄去了皇上的寝宫,低声道:“陛下,是个皇太孙。”

皇上半睁开眼,沉默了许久才轻叹一声:“可惜了。”

可惜,终究不能让一个女支女所出的皇子继承大统。

陈公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疾步赶回了东宫。

李昕本来在外间神情恍惚,忽然听到女子的惨叫声凄厉到穿透了层层毡帘进入到他耳朵里。

李昕一个激灵,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冲了进去。

苏清儿衣发零乱满头虚汗,紧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眼神惊恐又警惕地看着周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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