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青——叶北冥
叶北冥  发于:2015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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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可怜兮兮地眨巴眼:“可是师父你刚才真的特别特别英俊潇洒,我想学。”

柳敛沉思了一会儿,起身出去。回来时手里拿了朵刚采的月季插到李昭头上,淡淡道:“你这样也非常英俊潇洒。”

李昭可怜兮兮地抱着脑袋,在柳敛沉静如水的目光里默默放弃了摘下来的打算,心想反正这里没人,难看就难看吧。

柳敛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很满意,转身走了。

李昭独身在地窖中摘下那朵月季看了看,随手扔在了冰块上。

江南。

晋王收到世子失踪的消息时正在河边察看河堤修复的情况,他面无表情地问了送信人几句,就继续看河堤,似乎不是很在意他儿子的生死。

沈丹青正在江南王府中悠闲地画那满池红莲。

身后的管家已经站了很久,直到沈丹青放下画笔开始净手,管家才上前了一步低声道:“王爷,黑龙寨的大当家派人来了。”

沈丹青含笑道:“客人既然,你怎么到现在才说。”

管家道:“小的看王爷神情专注,怕扰了王爷的雅兴。”

沈丹青擦干净手:“罢了,我去见见那位黑龙寨的贵客。”他脸上仍覆着半边银色面具,让本来温润如玉的一个人莫名就多了些妖气。

那黑龙寨的汉子等了很久,正坐立不安着,就看到一个英俊却古怪的男人走了进来,管家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那汉子急忙站起来:“王爷!”

沈丹青含笑道:“让壮士久等了。”

汉子忙忙摇头:“王爷日理万机,我就多等会儿也没什么。”

沈丹青向管家道:“高叔,你去准备一下,今晚给壮士接风。”

汉子急忙道:“王爷……”

沈丹青轻一抬手压下他的话,柔声:“壮士远道而来,本王可不愿失了这待客之道。壮士先去梳洗,本王晚些再来。”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那汉子嘴唇哆嗦了半天,还是没敢出声把他叫住。

管家笑吟吟地安排好那汉子休息,在后院找到了给红莲润色的沈丹青。

沈丹青不紧不慢地描着波纹,淡淡道:“安顿好那个傻大个了?”

管家道:“王爷有何打算?”

沈丹青道:“不过小小一个黑龙寨,送给我七皇兄当人情也无妨。”

管家笑道:“王爷这是要弃黑龙寨?”

沈丹青把画笔一扔:“我那师兄怎么样了?”

管家道:“据说正带着他那小徒弟游山玩水呢。”

沈丹青怔了怔:“他倒是有闲心……”过了会儿他又轻轻摇头,“我倒忘了,他就是那么个懒散性子,让他玩去吧。”

管家便不再说话,陪着沈丹青站在荷花池边发呆。

沈丹青站了一会儿,忽然走过去俯身摘下了靠近岸边的一朵红莲。

殷红的花瓣在他莹白如玉的指尖绽开,银亮的面具也被应上了血红色。

管家心头莫名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王爷越来越像二小姐了,好看得……好看得有点不吉利。

沈丹青看了那花两眼就随手扔给了管家:“放我屋里吧。”

管家接住红莲问道:“那今晚的接风宴……?”

沈丹青道:“去叫几个漂亮孩子来,我露个面就行。”

管家道:“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管家说完就退了下去,沈丹青还站在莲池边。

池中的莲花已经开到尽头,残存的几朵就红得特别厉害,仿佛随时有鲜红的血液能溢出来。

沈丹青无端烦躁起来,压抑了多年的戾气在报仇的前夕开始不安分地涌动着。

沈丹青快步走到画案前把那幅红莲随手扔到地上,提笔画了只兔子。

李昕……沈丹青忽然感到一阵弥漫到四肢百骸的痛楚,轻微地顺着血管流动着。

他在……思念那个孩子?

沈丹青有些茫然,他可以轻易毁去别人的记忆,自己却偏偏把一切都记得特别清楚,那些快乐的,暧昧的,温暖到让人想落泪的,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脑海中。

十几年前有人背叛了他,后来他背叛了那个孩子。

第二十三章

天气转眼就凉了,小皇孙开始努力挑战直立行走的姿势,可惜小家伙骨头都没长好浑身软趴趴的,扶着墙晃悠两下就再摔倒。

小兔子却已经能活蹦乱跳,羡慕得小皇孙眼圈都红了,比兔子还像兔子。

李昕开始频频出入御书房,选妃的事却一直耽搁了下来。

江南。

天气渐冷,南方上窜下跳的匪盗也都消停了不少,晋王修好了河堤杀够了人,准备回京时终于向江南王传达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请你回京叙旧。”

沈丹青闻言只是笑:“京城无美人,我不去。”

晋王“哦”了一声:“你可以带着人去。”

沈丹青似乎身体不大好,这刚入冬他就穿了皮裘,怀里抱着暖炉,脸上有说不出的倦意。他看着窗外凝霜的枯枝喃喃道:“麻烦皇兄回京转告皇上,来年春日我定会回京与皇上叙旧,大冬天的就别折腾我了。”

晋王面无表情:“皇上有旨。”

沈丹青轻咳了一声,淡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不听他话了,皇兄帮我捎个口信就好。”

晋王淡淡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带你回京。”

屋里的气氛顿时一窒,沈丹青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这边事情颇多一时也走不开。”

晋王干脆道:“我等你交待完。”

沈丹青莞尔:“那就麻烦皇兄了。”

京城,御书房。

李昕面色沉静地翻着奏折,皇上在一旁有些困倦地眯着。

陆公公进来看了一眼,似乎是有话要说。

李昕扫了他一眼,淡淡问:“何事?”

陆公公小声道:“是晋王殿下的飞鸽传信。”

皇上闻言醒了过来,道:“拿过来。”

陆公公小心奉上一个竹筒,拆开后里面是一条小小的绸布。

李昕下意识地瞄了一眼。

皇上留意到他的眼神,问道:“昕儿,你猜晋王来信说了什么?”

李昕随口道:“江南王不愿回京?”

皇上笑道:“昕儿你猜,江南王为何不愿回京?”

李昕一怔,渐渐有特男人轮廓的五官在烛光下漾出些深思的味道,他道:“江南王若回京,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皇上挑眉道:“若昕儿是父皇呢?”

李昕微微垂下视线,淡淡道:“自然是先软禁宫中,去其爪牙,再想个法子让江南王暴毙。”

皇上轻叹一声:“江南王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不敢回京是正常,他若是敢了,朕倒要提防他有其他圈套。”

李昕拿奏折的手慢慢用力,把那奏折捏出褶来。

皇上似是疲惫地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淡淡道:“十三弟不愿回京,就让七弟在江南送他走吧。”

李昕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江南王狡猾谨慎。晋王性情直率,恐怕难以得手。”

“直率?”皇上笑了笑,慈祥道,“你七皇叔就是表情少,论心机你连他一半都没有。”

李昕低着头把目光埋进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半晌没有说话。

皇上倦倦道:“昕儿,你还是太年轻啊。”

李昕垂着目光整理好手中奏折,起身道:“父皇,儿臣回东宫了。”

皇上累得很,随手挥了挥:“你回去吧。”

陆公公取了大麾给李昕披上,叫几个宫女内侍提灯打伞小心送太子殿下回去。

外面只飘着细小的雪花,李昕走了两步就不耐烦打伞内侍小心翼翼的样子,淡淡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四处走走。”

内侍怔了怔,道:“这雪天里,殿下身边总该留个人伺候着。”

李昕皱眉道:“都回去。”

内侍低下头道:“是。”说着把伞递给李昕,带着一众宫女退下了。

李昕把伞扔到一旁,循谢花园中的小径慢慢走着。

细碎的雪花飘在他肩头发梢,婉转缠绵如曲。

快过年了……

李昕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

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江南。

沈丹青在暖阁里看书。

管家走进来时很小心,没放进冷风来,暖阁中仍旧温暖如春。

沈丹青把书的一夜折了个角搁在一旁,抬头浅笑:“高叔。”

管家笑道:“王爷还没睡呢?”

沈丹青笑道:“高叔不是也没睡?”

管家道:“小的方才看到晋王住处还亮着灯,就来王爷这里看看。”

沈丹青低笑道:“皇兄怕是睡不着了。他儿子一天下落不明他就一天不得安生,哪还睡得着?”

管家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晋王世子?”

沈丹青道:“先关着吧,那小子有几分本事,说不准将来能成个大人物。”

管家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忍不住道:“王爷……”

沈丹青摆摆手:“你下去吧,无论如何要拖到明年开春再动手。”

管家问:“王爷可还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沈丹青有些疲惫的笑容慢慢温柔起来:“是啊,我还要和一个人看次花灯。”

京城。

第二天的雪大了起来,宫中派出的密使却丝毫不敢耽搁地快马出京南下而去。

李昕下了早朝后没去御书房,派人去跟皇上说了一声就出宫了。

天色越冷,家里就越显得温暖。

闲下来的农夫陪着妻儿大街小巷地逛悠。

腊八刚过,年味迅速就浓了起来,大街小巷弥漫着烟花味,卖百货的货郎挑着担子满街转。

李昕买了个巴掌大的小灯笼拿着玩,这小东西只有短短一截蜡烛,用不了多久就会烧没了。

李昕拿着小灯笼回到宫里,大半夜地在长廊上点着,红艳艳的烛光映得人神情恍惚。

李昕依稀记得去年除夕夜里,他为沈丹青挂了满院的灯笼。在灿若繁星的烛光里,那人俯到他耳边轻轻地说着一起去西湖种莲藕。

可那个人快要死了。

李昕有些迷糊地想着。

沈丹青快要死了,那个让他说尽荒唐话、干尽荒唐事的人快要死了。

李昕本来觉得自己快要忘了沈丹青,可一旦开始想,却再也停不下。

他眉眼,他的神情,他如画的背影和执笔间倾世的风华,在微弱的烛光中冲开记忆的阀门喷涌而出。

沈丹青烟花下那轻轻一叹响在李昕胸口,顿时痛如百蚁噬心。

当时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李昕狠狠地扣住自己的胸口,痛得几乎跪倒在雪地里。

当时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第二十四章

太子失踪了。

早朝的时候还规规矩矩站在底下的太子殿下忽然就没了人影,皇上面色阴沉地下令全城搜索。

而太子殿下已经一骑快马出城南下,直奔江南而去。

江南,腊月廿五日。

江南下了多年未见的一场大雪,院里的梅花开得一片殷红。

沈丹青一早起来就吩咐手下准备了上坟用的各项物件,从酒窖里拎了一坛好酒出来。

晋王随口问道:“十三弟要去祭奠先人?”

沈丹青低声道:“是一个故友,今天是她的祭日。”

晋王道:“我要回京了。”

沈丹青倒是一怔:“皇兄为何急着要走?”

晋王道:“大过年的没人看着昭儿,我怕他闹事。”

沈丹青心中一沉,却不敢多问,笑着让管家给晋王收拾了行李送他离开。

沈丹青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带人前往栖心谷。

起事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筹备。

沈丹青也当过几年江湖中人,后来他的几个师兄自相残杀,沈丹青就很有眼色地离开师门当起了风流才子。

但是破云门的势力精密庞大,若是握到自己手中,做事总会顺心很多。

沈丹青在马车中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他用七年设了一个局,今日也到了该收网的适合了。

李昕风尘仆仆地赶到江南,还没下马就撞上了晋王的车队。

晋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着直喘粗气的太子殿下不由得皱起眉。

李昕一看到晋王这个完事回京的架势心瞬间凉了,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惨白,干裂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晋王紧皱的眉稍微舒展了些:“沈丹青不在江南王府。”

李昕开始在马上逛悠。

晋王慢吞吞地说出后半句:“他去栖心谷祭奠故友了。”

他话音未落太子殿下已经驱马跑了,精神抖擞全然不见方才的疲惫之态。

晋王冷峻的面容上竟难得有了点笑意,低喃道:“果然是少年心性。”

李昕火急火燎地一路打听着到了栖心谷,站在山口转来转去的忽然就不敢过去了。

沈丹青……他瘦了还是胖了?他身边有没有新的人陪着?他还记得……吗?

雪还在下,绒毛一般簌簌落落地从天空落下来,轻轻挠着人心,痒痒的让人坐立不安。

李昕深吸了一口气,暗想,等见到丹青该说什么呢?

他匆匆忙忙从京城来到江南,真到了离沈丹青这么近的地方,却开始手足无措。

静悄悄的山谷里忽然响起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李昕心中一紧,纵马冲进山谷里。

栖心谷地形狭长崎岖,灌木丛生马不能行,李昕弃了马步行向深谷冲去。

大师姐的祭日,沈丹青回来,破云门如今的主人也会来。

破云门门主俞成庄只有一个弟子,是沈丹青七年前送给掌门师兄的礼物,当年粉嫩嫩的一个小东西竟已长得比他师父还高了。

沈丹青远远看着那个少年,他好像是叫宁寻意来着?

沈丹青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炸山。”

李昕刚走到杀伐声响起的地方,头顶就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巨大的山石滚落下来,原本杀得你死我活的人群无处可躲,顿时有三五个人惨死在巨石下。

轰鸣声还在继续,山谷两侧的山崖上不知埋了多少炸药,石块泥土滚落下来,整个山谷里尘土飞扬,模糊了人的眼睛。

丹青他……还在里面……

李昕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在惨叫的人群和纷乱的山石中大声喊着沈丹青。

沈丹青走了没多远忽然停下皱起了眉。

管家疑道:“王爷?”

沈丹青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皱眉道:“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管家不会武功,凝神听了半晌只听到了爆炸声。

沈丹青忽然脸色一变冲向山谷里。

那是……李昕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怎么会来这里!!!

山谷中尘土飞扬一片混乱,沈丹青竭力捕捉着那断断续续的呼喊声,终于看到了李昕的背影。

沈丹青吐出嘴里的尘土大喊:“李昕!!!”

李昕惊喜地回过头来,张开的嘴还没发出声音,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

沈丹青感觉那石头好像砸到了自己身上,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他冲过去用力掀开那块石头把李昕抱出来。

李昕已经昏迷过去,口鼻中不断溢着血,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被砸碎了,软软地瘫在沈丹青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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