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信任你么?”许久以后,王爷用极低的声音寻问道。
闽扬一愣,肯定点头,并把他拥到怀中,“我发誓,决不背叛。”
褚君浩微凉的皮肤感受着闽扬滚烫的气息,头缓缓枕上他的肩,双手抬起环住他精瘦腰身。
居龙阳大将军召集众将领开会,除了闽扬与冯跃年,还有之前一直驻守在此地的镇西将军刘平,他从前是宣怡帝宫中中领将,就是皇帝的保镖头头,防守战打得比较好,被舒清帝调配到西南驻守。
“陛下真是宠爱闽将军。”刘平阴阳怪气地说,“尽然特批王爷随军。”转头对冯跃年将军道:“看看,咱们就没这福气,只能到沐休时才能见到家里的婆娘。”
冯跃年资历小,虽与闽扬认识,但关系却没好到替他出头的地步,故只尴尬地笑笑,低头和大将军一起研究起地图。
居龙阳眼睛有些花,他也不管手下人说些什么,趴在图上认真研究银项与银角的边境线,可攻可守之地,并在一些险地要地加以注明。
闽扬瞥他一眼,小声得意道:“是吧是吧,谁让我媳妇儿是男子呢,又有官位又有爵位,可以随意出入军营。”
“哼,你也不知羞!”刘平鄙视并厌恶道:“只有凡加卡那群禽兽才会男人娶男人,你说你一大好青年,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闽扬也不气,一脸惊讶:“呀,你刚知道,我这不是想变禽兽么,战场上就会比凡加卡野狼一样凶悍。其实,我觉得我一个人禽兽还都不够,大家都应该娶男妻,都变禽兽,看以后还有谁敢欺负咱们银项!”
“你,谬论!”刘平没见过这没脸没皮的。
“好了,大家来看这里。”居龙阳打断他们的争执,指着银角与银项经常争抢的一块开阔要地,“如果在这时挖设地堡,每地堡安置三名弓箭兵,可以阻拦银角冲锋。”
闽扬点点头,“义父说的对,但我军迎击,势必会影响他们的射程,那他们就要撤出地堡,可这不是太浪费时间了。”
居龙阳没想到他会当别人面叫他义父,立刻吹胡子瞪眼,“谁是你义父!”
“哎哟,那天都叩拜过了,您别不好意思。”闽扬从旁边的矮桌上端茶给他。
居龙阳你了半天,心里明白闽扬这是想与他拉关系,在其他两位将军面前争上一争,毕竟他从一杂号将军直接被提到车骑将军,有些人会不服气。
闽扬一笑,给他顺了顺背,指了几个地点,“如果在这里修建到是可行。”
居龙阳眼睛一亮,又在地图上比划了一阵,才抬起头深深看了看他,“王爷教你的?”
“哪啊?我自己想出来的。”
04.工事
关于地堡地建设,大家又讨论了半日,居龙阳的出发点是打乱敌军冲锋节奏,这样就可趁敌军一时混乱,杀个出其不意。
冯跃年将军表示赞同,因为以往战术上,这几处要地也是需要下绊马索然后隔百余丈挖绊马坑,同样是延缓敌军前进速度。但通常这样做后,除了影响敌军进攻,也会影响自己人的冲锋,而且惯用的套路,想必敌军也有所准备,但如果在这基础上修建地堡,防御更会万无一失,并起到出其不意之效,虽然修建地堡复杂,但比起这两种防御工事还是实用得多。
闽扬提出那几个要点,是平坦开阔之地比较隐蔽之处,只要射程把握的好,可覆盖大部分战场。所以最后地堡还是要修,但不是在平原之上,而是移到地势较高的坡地,在这些地方还有几颗大树做掩护,敌军不易发现。
雪季还没过,大地有一层厚厚冻土,一镐下去,地皮只掀起一小块碎裂,而且土块中闪闪一层淡淡银光,军汉们抡起镐头向下刨着,铁镐撞击土层发出叮叮的声音。“将军,这太不好挖了。”孔校尉看着夹杂在土壤中的冰冻,替干活的士兵们叫苦,他在心底下了结论:大将军肯定不喜他家将军,这大冷天尽然只派苍吴军来修这地堡,一看就是成心刁难他们。
闽扬停下手中工作,站直身体,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看大家的确很辛苦,“大家努力啊,晚上加餐,肉汤泡馍。”一嗓子吼出去,顿时引来士兵们欢呼,大家更加卖力。他转头对孔校尉一笑,继续干活。
孔校尉脸黑,他的钱还没捂热,这就要花出去了!
褚君浩觉得那天自己太过失态,故这几日刻意躲开闽扬,与秦勇在附近侦查环境。
苍凉的大地,一片灰茫,偶尔几颗枯树矗立广阔平原之上,冷风从西北方向吹过,卷起地上一层厚厚枯叶。按理来说修建地堡真的不太适合,但他能明白居老将军的意思,防御工事修建成这样,最多也只是起到威慑之力,重点还是会放在进攻上,居老将军刚刚接手主帅之职,他对手下将领脾气秉性还不算了解,就没办法把他们安放到合适位置,而通过这第一场的防守之战,他多少也可以看清他们的能力,作为大将谋划的是全局,而非个别的胜利。
抬头望了望不远处正和士兵们一起挖坑的闽扬,褚君浩思考着,弓箭射程一般在六十到八十米左右,所以地堡之间距离大约在一百三十米左右,而这片开阔的平原上,有规律的并排的高地很少见,不想让敌军轻易发现,那只能把地堡建设得很自然,所以也不一定非要挖坑重葺,只要留好坑道,找一些枯枝石头等物遮掩一下就好。而且如果让地堡发挥其最大效用,还要在战时把大批敌军引到地堡这边才行。
秦勇默默跟在褚君浩身后,他本就是个性子沉闷的人,不太善于宽解他人。见王爷一大早脸有郁色,神情难辨,并时不时回头看看将军,猜测两人一定有了矛盾。虽然已经听孙合说起他们将军对王爷是真情,但他却不太看好。别看他三十好几还没娶妻,但身为男儿,他真想不出两大老爷们都是各有主意的,当遇事各有意见时要怎么办?谁听谁的?更何况他们一个是王爷,曾经的大将军,一个又是只要认准就一条道走到黑的主儿,虽说两人都不会固执己见,但让一人服从另一人貌似很不可能的。
他默默叹息,看着王爷又一次转头看向将军,他沉思组织好语言道:“王爷,您别看将军年纪尚轻,但头脑灵活,有勇有谋,在战事上非常谨慎。”
“哦?”褚君浩顿时被提起兴趣,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在平关一战时,将军帅兵三万人迎战叛军十万人,不惜以自身为饵,将叛军大部分引至平顶山峡谷,最后以碎石与火攻赢得这场人数悬殊的战争。”
秦勇叙述并不生动,可褚君浩知道,以平顶山峡谷那样的地势想要埋伏下人,并控制有效进攻范围,至少要用到二万人以上,也就是说当时闽扬只带了一万人去诱敌,一对十的比率,能把十万人牵引至峡谷也真是他本事了。
“就拿当下地堡之事,将军想在地堡周围再挖上绊马坑,内铺干草,等到敌军闯入并燃起火焰。”
“嗯,不错。”褚君浩点点头,又不自觉回头望向闽扬。
秦勇心道:王爷,那您就别与将军置气了。“咳,王爷,将军有时说话比较直率,如果那里说错做错,您别与他一般见识。”就像在京城外大营时,他鼓动您骑射,也是为了显摆王爷您的本事嘛。
闻言,褚君浩回过头挑眉望向他,看着汉子一脸真诚,并为闽扬担心,稍稍放下戒心。但什么也没说,调转马头向闽扬他们那边跑去。
秦勇一怔,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用力给自己后脑勺一下。他都说了什么呀!与王爷相认,表明自己还是王爷的兵,但刚刚他又替将军说了很多好话,大赞将军英勇过人,也就暗中隐喻将军不比王爷差,这是赤 裸裸的挑拨离间,啊~~,所以他最讨厌说话了,一说准错!还是赶紧先找将军交代情况去吧。
闽扬听完秦勇汇报,笑着拍拍他的肩:“秦大哥,放心,王爷不会这般想。”
秦勇木着脸点头,“我看我还是去训士兵吧。”然后告辞离开,他为自己说错话,相当懊悔。
闽扬无语,这位大哥也是奇葩,不管职位多高,从来不参加军事会议,甚至极少与他人说话,木着一张脸生人勿进的样子,其实就是内心羞涩,害怕自己说错而已。为那群无知的,即将被秦大人操 练死的小兵们而默哀,闽扬无奈笑笑。
转眼想了想,决定去见王爷,毕竟王爷对秦勇为人不了解,又圈禁多年,他也有点担心王爷会多心。
褚君浩没想到闽扬会这么晚来见他,听闽扬把秦勇之事说完,他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并笑问:“他怎么这么好玩?”以前只听说秦大人是位阎王,对士兵很苛刻,但也把他们训练得很强壮。
“嗯,以前都不知道,想当初还以为他总看不起我呢。”
褚君浩想想秦勇那张木脸,又笑了起来:“还记得那时,你们俩在围场上打架,他把你一次又一次的摔在地上,可是你却不投降。”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过程他记不清了,但他清楚记得自己体力尽失后是王爷把他抱走,并为他擦药揉淤,而且……,望着王爷的笑脸,闽扬心里有些发热,慢慢向王爷靠近,当两人近到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那染着笑意的眼眸却变成锐利的鹰眸,闽扬艰难吞下口水,瞬间后退,嘿嘿傻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等等,有事和你说。”
“啊?那个……是不是太晚了,明日……”
“将军今晚可愿与我抵足而眠?”褚君浩挑起眉毛,打断他的话。
闽扬只觉得全身血液,嗡得一下蹿上头顶,迅速抬头望天,太丢脸了呀,只是一句话而已,而且一看王爷是有正事的。
褚君浩对闽扬鼻下可疑液体视而不见,拿过一旁的纸张在上面勾勾画画,然后递给闽扬。
闽扬暗暗擦掉鼻血,看王爷所绘之图,尽然是苍昊军负责区域的防御布阵,王爷排兵布阵的精妙就在于,他能利用周围一切物体,就连那几颗树,王爷也都算在内。
闽扬激动了,两人对这次的防御战进行更加深入探讨,而且他们真的睡在了一起。
这是第一次啊,第一次!
所以当第二天大家挖地堡时,不仅得到了肉汤泡馍,尽然还有肉烧土豆的待遇。孔校尉去找将军抗议,却被将军的笑脸闪瞎了眼,捅了捅身边的孙合问:“将军发财了?”
“比发财的事大。”孙合暧昧一笑。
“那什么好事呀?”
孙合嘿嘿一笑:“这不能告诉你。”
“报……,将军,秦校尉在驼岭附近抓到一名敌军斥候。”某小兵飞奔而来。
闽扬揉揉脸,变得异常严肃,给孙合等人使了个眼色,叫他一起去审问俘虏,一出帐,只见王爷也闻讯而来,四目相对都不太自然的躲开。
对于每个身体健康的男人,早上都有可能出现不可与人说的某些反应。但当一个人一瞬不瞬盯着另一个人的重点部位,眼中还闪着兴奋时,是个人都会愤怒,褚君浩就是这样。他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抬起眼皮瞟了瞟将军同样那啥的某处,轻哼:“你是想拿出来咱们比比么?”
闽扬一怔,盘起脚坐直身体,有些羞涩道:“今早没什么时间,不如晚上吧。”
看他小幅度甩着隐形尾巴还满是期待的模样,褚君浩真心想给他几下老拳,红着脸低吼:“滚。”他真不知道闽扬会如此厚颜无耻。
军营里的糙老爷们,开个带颜色的玩笑不算什么,可当其中一个爷们当了真,就十分让人无法直视,那他羞涩和开心叫怎么回事呀!
一大早还在犯傻的闽扬,走出营帐看到褚君浩,抿着唇,眼珠转了转,抬手打了声响亮手哨。不一会儿,“叽嗷”一声鹰啸滑过天空,黑影掠过,翅膀卷着空气,发出“风、风”的羽翼摩擦空气的声音。
05.战前
周围人群只觉一阵劲风扑面,当风止住,众人看见一只约一米大的雄鹰,雄赳赳气昂昂站在闽扬肩上。所以,当俘虏被抽得头破血流,跪趴于地时,他模糊视线,看着从昏暗牢门口,慢慢走近一名一丈多高的鹰头怪物。
俘虏惊叫出声,迅速坐起,急急后退至墙边,抹掉脸上及眼中的血水,再向怪物看去,这才看清,那是一名身披银甲面无表情的男人,他手臂上站着一只灰褐色雄鹰。
回想他们以前收集的银项国战将信息,想必此人应该是这两年在银项大出风头的飞鹰将军,传说此人有九条命,永远杀不死,而且此人犹如恶狼般凶残,在战场上战无不胜,还经常任意虐杀战俘。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又一次不自觉向墙边缩了缩。
“将军。”行刑士兵见上司们前来,抱拳低头行礼。
闽扬点头还礼,“秦校尉呢?”
“回将军,秦校尉已经带人去侦查其他地区了。”
闽扬点点头,秦勇虽不喜多说话,但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他这才盯住墙边的俘虏,眼神凶厉,把人看得瑟瑟发抖,才给孙合使了个眼色。
孙合笑眯眯的上前,凑到俘虏面前蹲下:“你还是说了吧,少受些苦。”语气尽然还有一种关怀的感情色彩。
俘虏被他这低沉温柔的声音吓倒,努力抬起肿大的眼皮,看清眼前的人,这人个头不高,下巴尖尖,眯着狐狸眼,虽说是笑,却让他觉得背脊生寒。他克制自己身体不发抖,费力啐了一口血沫,来表现宁死不屈。
孙合微微避开,笑得更加欢畅,“有个性,我喜欢。”伸手轻轻拍了拍俘虏没有受伤的肩膀,才转回身,叫士兵抬来刑具,哼着小曲等刑具一件件支好,才道:“把人抬上去吧。”这时,他眼中再无笑意,只有阴冷之光。
士兵动作老练,迅速抓住惊恐的俘虏,在他拼命扭动身体抵抗时,他们对准其身上的几点,用力一捶,俘虏瞬间老实了,士兵们把他缠得结实,顺利把他倒吊起来。俘虏这时才从疼痛中缓过来,努力想挣脱绳索,特别像一只扭来扭去的虾米。
“你还不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不然一会儿可没机会了。”孙合还是那种温和口气,低头在一堆道具堆中捡出草兜,并将旁边几块石头放进兜里。
俘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刑具,恐惧又上升一个等级,爆喝道:“飞鹰将军,要杀便杀,何必多此一举!”
旁边正在观察俘虏表情的闽扬挑眉,暗道:既然知道他是飞鹰将军,那么也就说明银角抚远将军对他并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可了解多少还需要再问问。他给看向自己的孙合一个眼神,孙合点头,然后把满满一草兜的石头系在大头冲下的俘虏脖子上。
“快说吧,趁我们将军还没改变心意。”孙合凉凉道:“等一会儿可就真没机会了。”
被倒吊着的俘虏大脑充血,又被重物坠着脖子,顿时感到窒息,但他还在坚持,勉强出声:“哼,不是说……从来没有战俘活着从……飞鹰将军这里出,甭再唬人,要杀……便杀。”
早先,闽扬就已派出斥候与中间到敌方城池中探查,对敌军有了大概了解,敌方主帅是抚远将军赵道容,统领大约四十万人,此人有些狂妄自大,确也有帅才。副帅云中山善用戟,略有小谋,算是抚远将军手下第一员大将,还有两位左右将军也是好手,需要注意。所以,他现在只想确认的是,第一场战争银角会派谁来担当先锋。
“啧,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孙合给旁边的士兵下令,继续给俘虏脖子上的草兜里加石头,让他慢慢享受死亡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