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白奕睡下,冷缚走到左丘易身边坐下,温柔的顺着他的后背,道:“我明白你的恐惧、无助、想要逃离这里的心,不管是哪一种情绪我都能懂。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历或正在经历,而我,比你们更懂这种感觉。所以,相信我就一定不会有事。只要仔细并用心的记住我的每一句话,克服一切阻挡自己前进、变强的情绪,就能永远走出这里。你……”欲言又止后问到:“你想变强吗?”
变强……本就不平静的心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更加无法平静,握紧小小地拳头,用力地点着头。
冷缚看着他笑着,脸上满是期许。“听着,这只是母狼,是阁主带你进来这里时为我带来的奖励,但是它刚刚已经被我们猎杀了。在这里没有食物,没有药物,没有温暖的床铺与衣物。那么,我们这一年要如何度过?这里充满比狼还恐怖的未知危险,我们都要自己一一解决。还有,我会带着你们走出这里,然后变强。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擅自进入那些洞穴,如果你能相信我所说的话,就冲我点点头吧。”说完认真的盯着忽然有些兴奋的左丘易。
左丘易扯开嘴角难看地冲他笑笑,猛点头。“我明白了,我要变强!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我都要好好活着,然后变得比你更强。”
这样的转变速度左丘易并不是第一个,岩尘风就是之前那个。虽然面上没有表情,话语也不多,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表现都比他开口说出来更加有力。
搂着左丘易的肩膀,轻叹一声后道:“睡吧!”
不大的臂弯满是温柔气息,柔和的话语也像是在给人催眠般让他马上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后面等着自己的危险到底是什么他根本就不想知道,所有一切都在变强面前显得毫无存在感,因为在他骨子里早已被他自己刻上了变强两个字。
“岩尘风,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放下已经熟睡的左丘易,冷缚试探地问到。
“不用!”冷冷的回答,再把身体往另一边躲了躲。
这两天来他都是这样不服输的和他一起守着大家,还会替受伤的孩子用些自己采摘,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药敷上伤口。看似冷漠,实则比谁都细心。
一年,春夏秋冬的变换,想想如此短暂,对他们来说则漫长到像一辈子都不止。他们要面对的太多,寒冷、饥饿、病痛等等。残酷总是在失去一个又一个想要揽入怀里保护的伙伴,总是在不停欣喜、失落、悲痛、绝望中轮回。
短短的十天,自从走出岩洞,他们就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人。
“我……不走……了。”精疲力尽的白奕嚎啕大哭起来,瘫坐在满是杂草的地上。
冷缚上前一把拉她起身,依旧温柔地道:“不要放弃,很快……很快就到了。”这样的话,他不知道他已经说了多少遍。明明有那么多人需要他,明明他说过想要保护更多人。可一次又一次让他们用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消失。
“我来背你!”左丘易弯下腰,冲白奕笑了笑。
白奕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冷缚也悄悄的松了口气。他似乎看到了阁主的用意,他也看到了最后能活着被阁主所带出这里的是哪几个人。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是愿放弃其他人,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工具,他们为什么不能也和他们一起活下去?就算方式不一样,每个人都还有他们各自活下去的意义。就算是棋子,也是有各自的用途的不是吗?不甘心,第一次觉得不甘心。自小有阁主亲自陪伴,接受考验的冷缚,才真正发现,原来以前的自己是那么的幸运。
第二十六章:左丘易(二)
“白奕,你在做什么?”左丘易好奇的凑了过去,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半天。
白奕见他欲伸手来夺,赶紧往后一躲,正好撞上身后的冷缚,不一会儿竟红了小脸。
备足了过冬的一切,最后剩下六个人回到洞窟中,旁边堆满了大捆大捆的干柴,干柴的枝桠上又挂满了已经被清理风干的很多种动物尸体。有小鹿、兔子、野猪和野狼等等。手巧的白奕还用他们剥下来的动物皮毛为他们缝制了粗糙的冬衣,虽然外观怎么看都不能觉得它像件衣服,但足够包裹住他们的身躯,并给予他们温暖。
只要迎来春天,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想想大半年来的身心折磨,他们并没有被击垮,反而越来越懂得如何适应这样的环境。这大概也就是那个男人真正想要的结果,对他来说,最后活下来的孩子一定是强者。
他们不再害怕黑暗,相反,长时间面对黑暗后他们可以在有任何障碍的黑夜中行动自如。
他们不再害怕猛兽,不管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东西有多强大,他们都能将其斩杀。
他们不再伤痕累累,他们身上更加有力,他们跑得更快更远。他们几乎已经不再有惧怕,麻木至毫无痛感。麻木的不仅是身,亦有心。
特别是左丘易,感觉到自身的种种变化起就显得更加兴奋、积极。
“最近两天为了度过严冬大家都累坏了,你们快点睡下吧!我会守着你们的。”不管说多少遍他总是觉得远远不够,可冷缚刚刚说完就马上遭到岩尘风的反对。
“我拒绝,你先睡!”岩尘风淡淡的开口,冷冷的话语每次都能对温柔的冷缚起作用。好似冷缚的每一次低头都是在他的冷言冷语中,这让白奕莫名有些嫉妒。
默默的低下头往燃烧的火堆中扔了两块拳头大小的木疙瘩,转身躺倒在干草堆铺成的床铺上闭上双眼。他知道他们的用心,他是如何对待他们,他们又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回应他,他都清楚。所以,偶尔他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失落和伤心的表情。接受他们的好意,其实也很简单。
白奕坐在岩尘风身边微笑着对他道:“看来他也有能镇住他的人啊!谢……”本来是无心的话语,可还未说完就感觉到岩尘风身上发出的气息有些不对,她立刻闭嘴看着他的眼睛。呆了半晌见他没有动,也不打算开口,她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到:“我的意思是他好像更服你的个性,说谢谢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护着熟睡的我们,我也想有这样的机会能像这样默默的守着熟睡后的他。所以……谢谢你。”说完头越垂越低。
“无聊!”岩尘风有些嗤之以鼻,身子往后一靠,侧身单手撑起头道:“接下来拜托你了!”他根本就没有听懂白奕在说什么,他只觉得她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嗯。”白奕愣了半天才想明白他的“拜托”,马上用力点着头,脸上绽开笑容回应了他。
虽说左丘易很开朗,又好说话,但白奕更加喜欢靠近岩尘风。这近一年来的相处中,除了她决定依靠一辈子的冷缚,像大哥哥一样护着自己的左丘易,还有一个像似需要保护,却经常保护别人,细心又寡言的岩尘风,在她在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人与物。封闭的内心从头到尾都在随着他们三人的情绪而跟着起伏,转圈。
渐渐到了最冷的深夜,半睡半醒的冷缚一直担心着白奕,待岩尘风也睡着后他起身坐到她身边,又往火堆里加旺了柴火。
“为什么要起来?不会累吗?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白奕委屈的轻声道。
冷缚把她拉进怀里,缓缓开口:“从我会走路起,这些我就已经在经历。所以,我是真的没关系。要说不累肯定是假的,但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奔逃,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做着我们想做,并做得到的事情就好。就让我们也学那些需要冬眠的动物一起进入冬眠,然后精神百倍的走出这里吧。”
岩尘风渐渐透白的皮肤和几乎看不到黑色的银发让他越发心疼,左丘易时常露出阁主最不能容忍的各种情绪,总是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白奕总是不能独立,太过依赖其他人,而其他两个孩子完全与他们分离不和他们交流,就算是他说的话,他们也只表现出半听半懂。这些种种,他都想尽快帮他们解决。
“怎么了?”
手臂突然被白奕用力双手环住,冷缚回神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没等他回答,白奕调皮又问。
冷缚“嗯”了一声,道:“我所想、所做,都是为了你们。只为了我能守住我最后的诺言,带你们一起活着走出这里。从现在开始,我不允许你们如何人离开我,绝对不允许。”说完轻叹一声,问到:“懂了吗?”
白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睛一睁一闭地慢慢合上,昏昏睡去。
孩子的想法永远停留在他能懂的界限,无论他在幼小的年龄里承受过什么,他都不会真正懂得大人的世界。
白奕在怀里睡着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冷缚也变得有些想昏昏欲睡。定了定神,伸手摇醒了身边正在酣睡的左丘易。
左丘易翻动了一下身体,闭着眼坐了起来。
“等天一亮,你和我出去一下吧。”冷缚没等他睁开眼就轻声说到。
左丘易揉揉眼,道:“好!”他没有问要去哪里,做什么。只要是冷缚的话,他都无条件信任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左丘易一下清醒地瞪大双眼,问到:“我记得你说过明天会有大风雪,那么危险的时候出去是因为你想单独锻炼我,让我变强?”越说声音越小,生怕隔墙有耳,脸上那兴奋的表情不言而喻。
“不……”冷缚被他问的一头雾水,道:“明天会有大风是没错,出去会有危险也是肯定的。但我们出去是为了岩尘风,我也有想为他做的事,你愿意帮我吗?”
左丘易肩膀垮塌了一下,有些失落,但想到能和单独出去,马上恢复兴奋之色回答到:“我愿意!”
冷缚轻轻一笑,冲他挥手:“睡吧!”本来还想跟他说更多话,又怕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吵到其他人,也就默默地咽了回去。
再次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快速进入睡眠状态。想想出去以后想要做的事就按捺不住勾起嘴角,就连心跳也开始加速。刚来时的恐惧,现在的心安,他在不停地期待着自己的成长。努力使自己变强,努力做一个那个男人所需要的强者,然后亲手把他斩杀。
“记住,绝对不能擅自行动。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要镇定的与我并肩而行,不能回头,不能奔跑。心里有任何想法都要第一时间想办法告诉我,行走在山路上固然会很困难有危险,所以一定要时时注意你的脚下。”安顿好其他四人,拉着左丘易走出洞窟的冷缚一边走,一边对他做出提醒。
左丘易没有不耐烦,静静的听着,还连连点头,最后拉起他的手道:“你要是真的担心我,这样不就好了吗?就这样一直拉着吧!”说完绽开笑容。
冷缚对他的举动顿了顿身,没有甩开他,继续一边走一边说:“你的情绪太多,必须要想办法隐藏起来。”他不能告诉他们,他所接受的其实是不能和任何人表现出第二种情绪的另一种人。温柔的面具下,有着不被人轻易看穿的另一颗心。不是至亲至爱,永远也不会看到在他温柔的面具下的其他容颜。对于隐藏情绪这点,其他人都做的很好,特别是岩尘风,好像是与生俱来般,连学习的必要都没有。唯独左丘易却一直没办法隐藏情绪,他的喜怒哀乐,全部都挂在脸上。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马上就能被别人看穿。他在想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不仅是他冷缚,旁边的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地从他身上看得清清楚楚。
“要怎么做到?”左丘易第一次觉得冷缚的话这么的难懂,又有些不可思议。隐藏情绪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需要隐藏?
“岩尘风是怎样做的你就怎样做。”冷缚回了他一句。
左丘易马上变了脸,不高兴的问道:“不能笑吗?还是说不能说话?”稚嫩的声音里满是不快,为什么不能做自己,而要学做他人?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让你学着为自己带上面具,并不是不让你有情绪,也不是不允许你表达。而是……藏在心里就好,不能轻易让别人看穿自己的想法,或是猜出自己的行动,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冷缚打断他急忙解释到。
“那么,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左丘易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然后开始自问苦想。让他像岩尘风那样他肯定做不到,但冷缚说的都很对,把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敌人的面前确实很危险。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苦闷的低着头,越想越头痛。
“你知道为什么要戴面具后,就一定能想出好的方法出来的。所以,不要急,慢慢找答案吧。”冷缚的温柔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但内心却不一定都是如此。尽管他也曾多次否认过他内心,却怎么也改变不了事实和他真正的想法。
温柔的面具下是未知的心,未知的心里默默地住进了几个人。嘴角勾起一抹永不逝去的笑,既是良药,亦是毒药。
第二十七章:左丘易(三)
刺眼的白色忽然让他们紧闭了双眼许久,许久。待习惯那道光线后缓缓睁开双眼,左丘易瞪着眼前不觉跨出一步,但马上就被冷缚扯了回去。
“……下雪了。”左丘易喃喃道,心里满是欣喜。正如冷缚前一晚所说的一样,今天会下雪,而且现在已经开始刮风。风虽然不算大,却混着碎小的雪花足以迷乱他们的视线。 冷缚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抬头看看傍晚的天空,就说准第二天的天气了,这点让左丘易既好奇又佩服。左丘易在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男孩……他真的有办法超越吗?
冷缚“嗯”了一声,牵着他的手缓缓朝洞口外面走了出去。
不到一会儿,再也无法睁开眼睛,风依旧不是很大 ,雪花却越飘越大。无法轻松的移动脚步,破烂的草鞋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异常湿滑。脚心被融化的雪水渗湿,凉至心骨。
“其实并不远,我们只要再走一会儿就能到了。好好拉紧我的手,在我说完后不回答也没关系。”冷缚突然驻足面对着左丘易,用背后挡着风雪,生怕会惊到什么似得用极轻的声音凑近他继续道:“再往前我们就尽量不要开口说话,我们现在是向山的上方前行,我担心我们会体力不足。所以不对话是因为就连说话也能浪费我们的体力,在摘到雪莲前,我一定要保证有力气继续向前,懂了吗?”说完最后一句,看着左丘易的眼睛点头后转身拉紧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左丘易只是静静听完他的话,然后默默地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从未想过前方会有什么危险,没有担心会找不到岩尘风所需要的雪莲,也没有想过没有了冷缚的手他该如何前进。一切都很自然,因为他觉得他有冷缚。只要有他在身边,所有的一切困难都不存在与根本就无关紧要。
心里默默地埋下了小小的种子,却不知长大后会结出怎样的果实。
忽然,冷缚捏了捏他的手,回过神看向他,只见他脸上一脸欣喜。随着他的步伐,左丘易附身跟着他爬上了一个土堆的边沿上,小心翼翼地站在上面看着似乎就在伸手可及的悬崖边随着微风摇曳的一株差不多与白雪相溶的白色莲花。他并不认识雪莲,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它是不是长的真是这样。他只是凭直觉兴奋着,不管是冷缚的神情还是自己的内心,所有感觉都在告诉他,他们找到雪莲了。
“你站着别动,我去摘。”冷缚轻轻转身对左丘易轻声道,怕他听不清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