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本书是自传体小说《我的大学》前传,故事写的是一个7-10岁在读小学的小顽童在20世纪70年代那个特定历史时期,与恶劣的环境博弈,和残酷的家暴抗争,争取尽情玩耍的权力,宣泄精力过剩的童年,走出一条自我性格养成之路的奇特经历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 ┃ 配角:有才,国华,阿赖,老爸,妈妈 ┃ 其它:小学生
第1章:离城
我妈妈不是本市人,却在座落本市的地区医院工作,我老爸自然是本市人,倒是在离妈妈老家不远的郁林地区那边工作。
他们能在一起,那是和我妈妈一个医院工作的六姑撮合的结果,六姑是医院五官科医生,我妈妈是外科护士,这地区医院范围不大,各个科室的同事们自然都是混得脸熟。
据说女人有两大爱好,一个自然是嫁人,另一个就是做媒,六姑早有了六姑丈,剩下的就是帮自家兄弟做媒,这次的媒做成了,老爸妈妈他们相识后不久结婚,次年就生了我。
老爸不在本市工作,自然没有单位住房,老妈原来是单身,卫校毕业分配到医院工作后住集体宿舍,结婚后曾申请住房,由于医院房子一时调整不过来,迟迟未予分配,直至数年后才分配到一个大单间。
我出生后就住在市内商业街我家祖传老屋三楼,跟妈妈一起和奶奶、六叔几口人挤住在大约50平米的一层楼,至于楼下二三层据说一早就不是我家的了。
在当时难以言表的形势下,大家一般都心照不宣,单位领导也很通融,在外地工作的老爸每隔不久就请假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一年倒是有好几个月呆在家里。
故而老爸自我出生后,就经常请假回家带我玩,虽然家里三楼老屋住得局促,一家人还是生活得其乐融融的。
我老爸是本市人,本市是省城,他原先一直在省级体委工作,经常领队带运动员去打些低级别的比赛,后来50年代末国内支边大潮兴起,全国各大中城市很多机关工作人员下放各地去支援边疆建设,老爸适时也给原单位安排参加了支边工作,当时是分配到还算边远的郁林地区商业局,据说其间还到地区财校当过老师,工作关系上的经历也曾有过好几番的周折。
60年代后半叶,史无前例时期来临,老爸由于种种历史和现实的缘由,被下放到当地五七干校蹲过牛棚做过木工,中途曾一度恢复工作,却是转到郁林县太平公社卫生院做财务,也算是继续改造思想。
这就是我老爸为什么是本市人却不在本市工作的原因。
70年代伊始,自参加工作后一直在地区医院工作的妈妈终于也要被下放了,去向是位于本市市区南郊的地属园艺场。
妈妈老家在郁林地区某个县份的农村,解放前,家里在镇子上有些作坊、商铺,乡下有点田产,除了雇佣一些长工外,只要力所能及,一家人都要下地干活,解放后确定家庭成分是为地主兼商业资本家。
她是家里最小的老幺,从小不用下地干活,从解放前到解放后,一直读书直到卫校毕业,服从国家分配到本地地区医院做护士工作,而她的哥哥姐姐从小也都要干农活自食其力。
妈妈参加工作后表现为人忠厚,老实肯干,勤勤恳恳,胸中其实甚有城府,多年来在工作上都做得面面俱到,医院里人称李大哥,很受医院领导和主管医生看重。
她最后年纪稍长,还在百忙中抽空去读夜大,参加当时护士晋升医生的培训,加上她自己的努力,终于成为了一个医生。
随着史无前例形势的深化,妈妈因为潜在的家庭成分被无意中挖掘出来,受到了牵累,没有过多久,就接到被下放的通知,要离开工作多年的地区医院,离开我们住了近4年医院分配的大单间。
本来医院分管领导只是让她到附近县里某公社乡下暂避半年风头,待形势趋缓到时再抽调回来。
由于我和弟弟还小,我等着上小学,弟弟还上保育院,想留在市区,亲戚们害怕惹祸招灾都不敢收留我们,带去当年还很艰苦的农村也不现实。
妈妈迫于无奈选择去离市区才几公里的地区直属园艺场,那里也算是下放地,为的是方便照顾小孩,但是若是到那里去,必须连工作关系也要调动过去,不存在半年后再能调回来的可能。
我家位于市中心商业街里的祖传老屋三楼,位置挨近百货大楼,结果因为史无前例深化,本市发生了对立的两派城市攻防战,动用枪支弹药打得战火连天,最后还出动了火焰喷射器,烧毁了百货大楼,殃及到我家老屋一带,一起被焚烧成了残垣断壁。
妈妈见机得早,火烧屋前就阖家搬到医院分给她的一个大单间,可惜老屋只搬走了一些衣物细软,很多祖传的物件毁于蔓延战火之中。
我自出生一直住到四岁,留下很多顽皮玩闹痕迹的老屋烧毁后,只剩下一些房地产纳税单据,能说明被烧没了的那座临街楼房曾经是我们自家私有房产。
本市武斗战火平息以后,当时老爸还在外地,只有六叔骑单车驮我去看过拆除被烧毁房子的情景,过了没有多久,接街道居委会通知,六叔也离开本市下放到外县一个农场看守鱼塘去了。
当时很多私房老屋被武斗战火烧毁,事后很多人家无房可住,只有一部分给房产局安排到公租房租住,由于房源不足,部分人家最后阖家到市郊分到一块地搭盖简易房屋暂住。
后来到了拨乱反正时期,被武斗战火焚毁私房的很多原屋主拿着房契去法院告状打官司,要回被什么单位已经占据重建的地皮砖块,其中包括我老爸也拟了诉状去参加了一份,至于佐证材料没有了房契还有一堆税单作证。
当时这一火烧屋告状事件据说经历好一阵的闹腾,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慢慢销声匿迹没有了下文,有人私下传说是因为成了难以协调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市里实在委决不下,太多政务需要拨乱反正,谁耐烦理你这档子小事,最后下令不给法院接案,给压了下去。
那时正处在拨乱反正初期,国内就算是机关单位其法律意识也近似于无,市里不让法院接案,法院乐得照办,免得自找麻烦,于是告状者们一齐遭拒傻眼不已,大家只好变得鸦雀无声、偃旗息鼓了。
到了后世,国内法治建设日益健全,可已经是数十年后,光阴荏苒,当年告状了解实情的老人不免老的老死的死,想再去重启官司已经没有了那个精力心情,而年轻一辈对此事不甚了了,再则大家也俱各都有了单位住房,不想再去费那个神,于是火烧屋告状事件慢慢淡化下去,随着亲历者多数生老病死烧成骨灰,遂一起被埋葬进历史长河里。
当时很多人家老屋被烧没有房子住的,临时得批了一块地去了郊外搭盖简易房,暂时成古老一直居住着,到了改革开放以后,城市的扩张年复一年地兴起征地拆迁热潮,被波及到的他们另起了一番拆迁补偿的计较,再没有人花心思去想火烧屋的陈年旧事。
我家当时还好有妈妈医院分配的大单间房可以住,后来单位的变换也有了新的住所,奶奶、叔叔、姑姑们也俱各有其安身之所,既然市里关了打官司的闸口,渐渐地也不再关心老屋被烧的事,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唏嘘不已。
可是妈妈那会一调动离开医院,大单间自然要被收回,我们一家在当时的市区内,已然没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因为亲戚们怕招祸不敢收留我们兄弟俩,妈妈只好将我们一起带到下放地去,弟弟当时还要在地委保育院全托,就先带我前去。
她先前往园艺场安顿好之后,从奶奶住的十叔家那里接了我,回到医院收拾好最后一点东西,准备搭乘场里派来的马车,离开医院前往新的居所。
时年7岁的我,跟着妈妈的后面,看她收拾东西,比较着什么该拿,什么已经用不着了便撇下不要。
看着空荡荡、满地破烂杂物纸屑的房间,我再也没有想捣蛋的心思,只顾仰头看着天花板挂着的蜘蛛网发愣。
妈妈把所有要拿走的东西,堆到一辆医用手推车上,叫我一声,推起车就走。
我望望半掩的门,想去关门,看到妈妈已经推车上路,赶紧跑上前去,爬到车上站着,因为东西太多,没有地方可坐。
妈妈在女人当中个头算高大的,外科护士出身,人称李大哥,在我很小的时候,一直感觉她总是那么孔武有力,不知疲倦,此刻推着手推车连家什带着我,也是很自如地走在医院通往大门口的路上。
那时的地区医院占地其实很小,一路上照直走没有怎么转弯就到达大门口。
场里派来的马车已经到了好一阵,门卫不给车马驶进来,就在大门外等候。
我跳下手推车,远远望着马路对面中医学院的大门,想起当年和一直在一起玩得很好的小伙伴欧阳忠、谢毅隔着马路跟对面大门口的小孩对攻石头仗的情景,当年的马路很窄,几岁的小孩扔石子都能打到路对面的门柱。
这时马路上人车很少,机动车过一阵才看到有一辆驶过,还多数是手拖机头改装的喷着黑烟的柴油“泵泵”车,当年全市一共才有4路的公共汽车线路不经过这里,想坐公车要走路到地委大院那边的十字路口才有停站,一时间只有马车、自行车和行人经过的门前马路显得很冷清,早被太阳晒软了的柏油路面呈波浪状凹凸不平。
当时来接我们的马车和后世清晨黄昏才见得到的那种斗式装沙石的马车不同,车上几乎是平板的,两侧有两排凸出的坐凳,车轮是胶皮轮,貌似从手拖后轮拆下来的。
马是高头大马,至少在我小小的个子看起来如此,心里还这样想,哇呀还是山东马捏。
山东马就是高头大马的代名词,有时候也用于形容身材高大的女人。
第2章:新居
赶车的是一个菱形脸的精瘦中年人,噘着嘴,戴顶草帽,蹲在路边看街景,看到我们出来,站起来一溜小跑,上前帮搬东西。
妈妈叫他老申,让我叫申叔,装好东西后,老申把我抱上平板马车,扬鞭赶马上路。
老申后来我听说在原单位也是当单位领导的,他老家是北方的,说一口普通话夹本地白话俚语的方言,当时是园艺场场部四个专赶马车的职工之一。
上了车的我没有跟妈妈一起坐车上长凳,自己爬到马车的右边车辕,吊着双脚斜着坐,随马车一路迤逦走着,我一路好奇地东看西看。
平时我出门上街都有人用单车搭着横坐前杠,马路上的一切物事有什么没有看过的,可小孩子就是好奇,世上万事万物怎么看都不会腻味。
老申驾着平板马车慢悠悠地量着路的尺寸行驶,感觉走了很久时间我们才越过郁江大桥,到了位于江南的南园大转盘,那里离市区马路尽头、市外公路起点的亭子已经不远。
城南城郊结合部那边,有个地方叫做亭子,是市外公路的起点,那里在两张鱼塘中间的小路口,有个班车站,是从市汽车站开车出来的第一个停靠站,每天有一班车开往蒲庙至那楼方向,一路上每隔几公里都有停靠站可以上下客,方便沿路单位村落短途客上落出行。
要是不骑车不走路,那么我们进出下放地园艺场往后都得坐这班车,妈妈就是昨天下午坐这班车出来的,我们准备落脚的园艺场场部就靠近在公路边,距离市区6公里,路边有里程碑明示路人。
平板马车过了亭子便已离开市区,踏上砂土碎石铺就的三级砂石公路,伸头望去,那些路边景色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了。
公路边有长满杂草的排水沟,远近高低的砖房茅寮,远处是市砖瓦厂附近泥料基地挖得一块块凹凸不平的泥方坑,远远还能看到一个个晒得黝黑的身影在挥锄挖泥方。
后来我四年级转学到亭子小学上学,经常走路经过那些路段,才知道这些人是在帮砖瓦厂挖烧砖的泥料,工酬按泥方计价,是为日后改革开放实行计件工资的先行者。
一路上有公路桥,有田垄,有树林,更有弯道,斜坡,还有公路道班的工人赶马车拉粗砂子,一块块地铺撒修补被重车碾坏成坑积水的路段。
我们坐着马车不知道经过多少弯弯曲曲的路段,好容易下了一个较长的坡道,就看到园艺场场部只有两根斑驳陆离的高耸砖柱的大门口,砖柱之上没有拱架,连单位牌匾都没有挂上一块。
终于到达目的地,马车驶过一段路两边种满龙眼树的砂土马车路,停在一个三合土打就的篮球场边,迎面便是一排工字形的旧平房,房前都有屋檐伸出来砖柱支撑的骑楼,颇具南国房舍特色。
我早跳下车东张西望,妈妈下车后用钥匙去打开左数第二间房的门锁,靠最头边的房门便是挂着牌子的场部卫生室,当时的我虽然还不识字,看到木牌上的红十字就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了,毕竟在医院住了这么多年。
平板马车到后,很有一些大人小孩围过来看热闹,还有些热情的女人过来口称李医师,帮忙拿点行李下车放在门口骑楼底。
我们把东西都搬进房子后,围观的人群也各自散了,老申赶走马车停到下面木工房附近的马棚去,解放马匹后便自回自家。
我们新的家只有一个房间,感觉比医院的大单间小不少,是一个贯通房,里面还有个门,开门出去连接一个横着搭建出去的小瓦房,外进是厨房,里进是冲凉房,最外面还有个后门,打开出去就是里头的院子。
虽然是新分配的住房,毕竟也是单位房,当年都标配有场里木工房自己打造的木板床和一些长凳短凳,这些床凳都很坚固,一直跟随我们很多年后搬到下边的新居,直到后世房改时期,才折价十块八块卖断给我们这些原有用户。
那些东西再加上我们搬来的一些日杂家什,就成了新家的全部摆设,往后的食宿自然全在一个不算大的空间里。
妈妈团团转地好不容易摆好家什东西,已经是近黄昏时分,就准备去厨房煮饭炒菜。
她一直都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地主家小小姐,30多岁了煮饭炒菜都不怎么会做。
据妈妈所说,自己小时候只用读书不用做家务,工作以后都是吃食堂,结婚后有奶奶操持家务,后来十叔十婶生了个女儿,奶奶搬去帮带人,老屋不久后被烧毁,搬到医院住也是从食堂打饭菜吃,自己从来都不会动手做,会做菜的老爸早早被下放不和我们在一起生活。
现在来到新地方,没有食堂打饭菜,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学做,妈妈于是手忙脚乱地练习好一阵,事先也请教问过奶奶,记牢了方式方法,几经周折,终于煮好了一锅三号米白米饭和一大碟蒜米豆瓣炒时鲜空心菜。
没有猪肉,没有煮汤,以后就算煮的也是空心菜汤,我们就这样简单吃饱了在新居第一餐晚饭。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这样吃,我是小孩,吃人参果都吃不出味道,慢慢都吃惯了,以至于日后养成了不爱喝汤、不爱吃猪肉的坏习惯,当然鸡鸭鹅鱼还是爱吃的,只是当时没得吃罢了。
后来妈妈学会了养鸡,那是来看病的场里职工送的几个说是最靓品种的小鸡,于是养大会生蛋了我才有了鸡蛋吃,不再总是吃素的,小孩子长身体还是需要营养的。
当时看着这几只侥幸养大的黑乎乎的小母鸡,我不禁和别人家的三黄鸡、芦花鸡比较,就问妈妈怎么别人家的鸡这么好看,你养的鸡都是黑麻麻的。
我生性是喜欢小动物的,所以小动物漂亮不漂亮于我的观感来说差别很大,家里以后养过猫和狗,实际上都是我养的,一直养到很老去,中途一只都没有死过。
妈妈那时哭笑不得地回答我说,这都是别人送的没得挑,以后我们再养一些好看的。
这些我看不顺眼的小母鸡,也俗称土项鸡,除了颈部和鸡翅有点麻花,其余都是黑羽黑脚,其实就是后世称之为最正宗的本地土鸡,肉吃起来最香最有嚼头,生的蛋的蛋黄又大又金黄色。
鸡蛋我当时是吃过了,肉却是没有得吃过,鸡要是杀了吃肉就再没有蛋吃了。
但凡是学龄前小孩子都会很贪玩不爱睡懒觉,次日我早早就起床了。
妈妈在大锑锅里煮好了白粥,还滚烫着搁在灶上,那时没有奢侈到用蜂窝煤和封炉,还是烧柴火灶,自然柴火都要自己上山去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