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气管炎又犯了啊，这孩子……”林晓宇说刘希只要开始发烧，不连续折腾个三天是好不了的。

“这孩子病了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有一年我出远门了，他爸不知道他病了，他烧着没去上课老师打他爸电话打不通，最后是我刚下飞机给我打来了，又只好折回去。等我赶到烧到快四十度了。”

林晓宇也告诉他，刘希烧彻底下去了只要让他多吃点就能好了，临挂电话前感谢他了许久。

果不其然，刘希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之后，烧虽然退下了，可是咳嗽咳得凶，时常眼泪都咳出来。还有就是觉得肚子很饿。外头正吹着冰刀似的北风，何炜不在宿舍，刘希又不愿意再打电话麻烦他，于是开始慢吞吞地换上衣服。

好不容易穿成了一个球状，推开门何炜刚好提着一袋子早餐回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知为啥有点尴尬。

“我饿了想去买个早餐。”刘希说道，他咳得喉咙很疼，说话时寒风灌进嘴里，更是不舒服。何炜回过神来，“噢噢，那你进去吧，早餐我买回来了，买了粥和白菜包子，一起吃吧。外头那什么，风有点大。”

何炜买回来的早餐还挺多的，他担心刘希肚子饿特地多买了几个包子。刘希不说话，捧了包子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啃，屋里气氛有些微妙，何炜挠挠脑袋，早上去跑步出了一身汗，他决定先去洗个澡。冲完澡出来，发现刘希已经啃完了所有的四个包子，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粥了。

“我把早饭钱放你桌上了，谢谢你。”刘希开口道。何炜回了句别客气，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擦头发。

“那个什么，我小叔说等你烧退了，可以上他家吃顿饭，过元旦什么的一个人过太孤单了。”

“嗯。”刘希单头捧起装着粥的便当盒，转过身来一边看着他一边喝，“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不用了，我吃过了。”何炜瞥过视线，“那个我和他说了，你这不是感冒。不过还是戴上口罩吧”

“嗯，今天下午去？”

何炜眼神有点飘，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总觉得刘希睁着大眼睛看他时有些招架不住，“啊，我去跟他说一声。不过，下午得先去输个液。”他拿了手机起身出门去给小叔打电话。

第 11 章

何炜的小叔叫何温玉，前年从美国回来定居，有个混血的宝宝叫维维。这宝宝生得十分可爱，留着一头褐色的过耳卷卷短毛，瞳孔碧绿通透，脸蛋肥嘟嘟的，非常讨人喜欢。何温玉和何家其他人没有什么联系，很少往来，何炜小的时候与他关系十分好，他的妈妈在他来文理之前特意嘱咐他要与小叔多走动。

宝宝能走能跑了，在地毯上各种打滚。他很粘刘希，总是伸手要他抱，可惜刘希病没好，刚打完吊针有点虚，戴着口罩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不能动，任宝宝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厨房里何温玉在做饭，何炜给他打下手，聊一些家里的家常。偶尔探个脑袋出来看看外头两个人怎么样了。

刘希为了让自己不被熊宝宝踩死，主动提出来给宝宝讲画册上的故事，这个年纪的宝宝很喜欢各种花花绿绿的故事画册，文理学院地理位置不方便，何温玉总是在网上给儿子订一大堆的故事书。

“呐，然后螳螂就去报案了，黑猫警长骑着他的摩托车就威风凛凛地过来了！”

因为生病的原因，他说话很艰难，声音有些弱，何炜知道他喉咙不舒服，忙摘下围巾说，“维维，哥哥给你讲吧，小希哥哥身体不舒服。”

却换来何维维的一个白眼，“不要，我要小希哥哥给我讲嘛！”

这时何温玉也探出头来，“宝宝乖，不要欺负小希哥哥，小希哥哥身体不舒服。”

何维维嘟嘟嘴，有些不开心，伸手抱着小希，头埋进他怀里蹭蹭，何温玉走过来抱起他，“维维是不是也有发烧很不舒服的时候呀，打针可疼了是吗？”

“嗯！”维维点点头，想起了打针，那是很可怕的事，他的声音软糯糯的，“针针很痛。”

“对吧，哥哥刚才打了针针呦。去给哥哥吹吹？”

何维维麻利地从他爹怀里下来，跑到刘希身旁跳上沙发，摸摸他的额头，“不痛不痛。”

刘希心都被他软化了，“嗯，不疼了。”他朝何炜笑了，戴着口罩何炜只能看见他那笑弯了的眉目，他的心底微微地颤动。

何温玉看他俩之间的氛围正好，很高兴，独自转身进了厨房。何温玉的手艺很好，为了照顾刘希，单独给他煮了清蒸河鱼、白水清菜和山药炖鸡汤。

刘希早上的时候胃口虽然不错，但下午打过吊针后又没了食欲，这会儿味觉又复活了。

“我大学室友也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呼吸道常年犯病，后来是食疗加上适当运动调理好了。多吃点温补的，慢慢会好起来的。”何温玉取过碗和汤勺给他盛汤。

“谢谢叔叔。”

何温玉自己也坐下，“开始吃饭吧。”维维坐在儿童椅上，拿起筷子姿势别扭地开始往嘴里扒饭。

“你看起来年纪比小炜要小一些，今年多大了？”

“过完年就十五了。”刘希说，见何温玉有些惊讶，忙解释，“小时候跳过几次级，所以十四岁就能高中毕业。我爸说念小学太浪费时间了。”

刘希说完低头猛吃，何温玉煮的鸡汤很鲜甜，鸡肉软嫩可口，非常开胃。何温玉见他胃口好，不由自主道，“看着挺能吃的，肉都长哪儿去了？”

刘希在和鸡腿肉博，没有空闲抬头回话，只好伸出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何炜和小叔：“……”

走的时候何温玉还用保鲜袋给刘希装了些自己做的饺子，让何炜煮给刘希吃。维维躺在他爸怀里咬手指，有些犯困。

回去的路上刘希的精神明显好了些，与何炜天南地北闲聊。忽地何炜想起来问他，“怎么样，你打算选文还是选理。”

刘希有些发愁地咬咬下唇，这几乎是他的习惯动作了，“上个星期我交了第一次的志愿表，想念文系的科目，结果我们班主任约我去谈了好久。”

“劝你学理科？”

“嗯，他说我爸爸是小有名气的生物学教授了，希望我也能继承我爸爸的衣钵。可是我才不想变成他那样。”

刘希挺不高兴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他现在还没到四十岁，等他四十一过肯会变秃头的。”

“噗，”何炜笑出声，“那你以后也可能会秃。秃头的基因会遗传的。”

“所以啊，我才不要学理科，我说我想学文学，班主任就说我不能那么胸无大志。”刘希在湖边停下来，有些迷惑，“可是我想不明白，变成我爸爸那样有什么好的。我就很羡慕你小叔，他对维维真好。”

何炜想这小孩平常并不那么多愁善感，也鲜少会有这样的观念。

“我想，能选个以后能常陪陪家人的工作，所以是不会走我爸那条路的了。”

“有想法，真好。”何炜摸摸他的脑袋，那头卷发很柔软，只是在寒风里吹得有些冷了。

“我……”何炜想说的话只开了个头，手机响起打断了他。原来是刘希的叔叔林晓宇，他说打电话找不到刘希，不知何炜有没有和他在一块。刘希接过电话，和林晓宇说起了家乡话。

本身他的声音就偏清和圆润，就是少年人家的声音，家乡话也是软软平和的发音语调，更是有种撒娇的感觉。

挂完电话，刘希把手机还给他，“谢谢了，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

何炜卡壳：“我……我记不太清了。”他有些迷惑地摇摇头。刘希把口罩重新戴好，“记忆力怎么那么差。”

第 12 章

元旦假期一过，就是文理学院的考试周，一时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来往的所有学生巴不得连吃饭和睡觉都用来准备考试，特别是语言系的学生们，头上永远戴着一幅耳麦面无表情地嘴里还念叨着在练听力。

综合班的考试很多，时常一天连三场。刘希病刚好就进入了备考状态，时常考完了试还要去图书馆泡到闭馆才回来。

考完最后一场，刘希将近虚脱地从班主任手里拿过放假注意事向，走出考场。薄以宇也考得一脸菜色，他和刘希并肩走着，他俩是最后考完的，林诺两天前考完就欢快地收拾好行礼回家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

刘希翻开记事本，仔细地看了下，“明天早上的机票，你呢。”

薄以宇摇摇头，“我家都搬国外去了，我还在想先去哪儿。”

刘希道：“可以来我家呀。”

对方又摇头，“算了，我还是先待在宿舍吧，大不了留下来过年。”

“那多寂寞，来我家，我叔叔做的饭很好吃的。”

这时薄以宇正要回复，却被人一把拉住，刘希也停下来，苏范和何炜站他们身后，苏范脸黑着，“我有话要跟你说。”

薄以宇眼白一翻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刘希还想围观，被何炜拉走，“先去吃饭。”

“可是……”刘希回过脑袋看看那两人，“他俩要是打起来怎么办？”

“你管他们，爱打不打。”何炜带他上了食堂二楼，进了自助餐厅。几乎全校都考完了，食堂人很少，他们很快就拿好饭菜坐了下来。

“他们俩关系一直不好吧，”刘希打开汤盖吹吹热气，抿了一口嫌烫又放下，接着说，“有几次还见过他们吵架。”

何炜见他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连忙打住他的话，“他俩就那样的，快吃饭，一会儿就凉了。”

何炜家在本市，他家人要上班，年二十九才回老家，他老家在对于刘希而言相当遥远的北方。第二天早上何炜送刘希这个路痴去机场。

刘希家近，四十分钟就到家了，拿完行李出来，林晓宇已经在等他。一路上一直在问他这个学期怎么样，病好全了没。刘希坐在副驾上很老实地回答他。

回到家，刘希爸爸破天荒在家，躺在沙发上盖着薄毯子，屋里开了暖气很舒服。刘爹见了儿子也挺开心，可惜一开口就咳得惊天动地。

“叫你吃药你不吃。”林晓宇沉下脸，随手把门关上钥匙扔钥匙盒里。刘希呆是呆了点，多少还是能闻出一些火药味。他见桌上放了好几盒药，中间摆了个透明小盒子，里头放了几种胶囊药片就知道，他爸爸又不想吃药了。他决定先上楼去放好行李再下来劝劝自己的爸爸。

“感个冒而已，吃药吃多了会有抗药性。以前都是这样好的啊。”刘希爸爸坐起身，倒了杯水给自己喝。

“你都咳了三个星期了。以前什么时候咳过这么久你告诉我？”林晓宇说，“小希他病刚好，你是打算传染给他吗？”

“啧，当然有啊。而且做为一名助理你能不能听一听你老板的意见？”刘希爸爸翘起二郎腿哼哼唧唧说。

林晓宇说：“现在是下班时间，OK？”

刘希老爸欠抽地问：“那你怎么还赖在我家？”

“爸爸，”刘希从楼上伸出头来，“你不要这样和晓宇叔说话。”

林晓宇伸出手制止他，“小希你别管他。”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刘希朝他爸摆个鬼脸，去换了身家居服下楼去看林晓宇做饭。他关好厨房门，林晓宇在煮川贝炖雪梨，刘希闻了一下，口水都快下来了。

“好香呀！”

林晓宇扫一眼身后，确认玻璃门后没人，又探过头敏捷地看了眼外头，刘希他爸还躺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在看午间新闻。

他打开冰箱，取出一包什么东西，拆开来把里头的粉末倒汤里。拍拍手，把包装扔厨余垃圾桶里。动作迅速娴熟，看得刘希瞠目结舌。

“……”

林晓宇回头见刘希愕然看着他，忙解释道，“你爸逼我的。谁让他不肯吃药。”

“那刚才放的是……”

“半夏厚朴汤粉剂。昨天就开始放了，你别和他说。”

刘希乖乖点头，他可不想晓宇叔和爸爸又吵起来。

刘希爸爸叫刘柊，柊这个字和钟同音，却很少有人念对，从前有人叫他刘童的，也有叫他刘冬的。后来他升上副教授以后，索性大部份人都叫他刘教授了。他今年才36岁，是个工作狂，最近全国流感大暴发，他所在的大学要求教职工一旦得了流感必须回家休息，所以他不得不放下工作回家猫着。

“你们俩果然是父子，流感都一块得。”林晓宇笑着说，“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你爸因为这样才能好好休息，可惜他这几日在家里待着，脾气就上来了。”

刘希从消毒柜里取了碗筷，递给林晓宇，“他这样可以缓解秃头。”

“你以前就这么说他，可是他头发还是很茂盛。”

“那太可惜了。”刘希感概。

“你这小鬼，哪有人希望自己老爸秃头的，你想想，日本的那个什么大河剧，长得好看点的小生要是去演，一旦要剔他们武士的那什么月代头，收视率就啪啪啪降下来了，是吧。”

刘希没看过大河剧，但是他知道日本武士那奇怪发型，就默默点头。

晚饭的时候，本来气氛就不大妙，刘柊看到川贝雪梨汤不想喝。他直接把汤盅推开，“怎么又是这个汤，不喝。”

刘希神经一下紧绷了，林晓宇原本在慢条斯理吃饭，见他这样，也放下了碗筷，推推眼镜，额角青筋炸起，“你真不喝？”

“不喝，梨煮着吃味道怪怪的。”刘柊说道，刘希低下头默默吃自己的，爸爸以前哪有这么挑啊，他刚和爸爸一起住时晓宇叔还没来，那会儿吃什么不都一样么。

林晓宇生气了，“很好，让你吃药你不吃，汤你也不喝，”他起身到沙发旁把西装外套取下穿好，“你不是问我怎么还赖你家吗？那我先走了。”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拿起包怒摔门而走。

惟有风中飘过刘柊反应过来时说的一句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刘希右手拿着筷子咬，左手从兜里翻出手机，想给林晓宇发个信息，结果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默默地把手机塞回去。刘柊伸手拿过汤盅，一口气喝了，忙去找手机。

他打给林晓宇，林晓宇没接。气得他直接把手机扔沙发上。过了两分钟又暗搓搓地来问刘希。

“你林叔叔电话你有吗？”

“有啊，可是，”刘希掏出手机朝他挥挥，“木有电。”刘柊蔫了，“儿子，你先别吃了，快上去充个电行吗？”

刘希只好放下筷子，慢吞吞地挪上楼去给手机充电。等了一会儿手机才自动开机，第一个跳出来的是何炜的信息，之后还有几次电话打过来的记录。

何炜问他，“到家了吗？到家给我个信息。”

刘希忙坐在床上给他回信息，“嗯，我很早就回到了，现在在吃饭，刚才手机没电了。”

他刚回好信息，何炜电话就打过来了。背景音吵吵嚷嚷的，不知是在哪里。

“你在哪里？”

“我在超市买菜，你吃饭了吗？”

“吃了。还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