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七点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练习，场上也只剩下他一个人。周怡站在休息室的入口像是在等他，见他停下来，便上前来给他递毛巾。

何炜道了一声谢谢，回头扫视全场，发现了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刘希，他朝刘希笑了一下，快步走过去。

“你居然过来了。”

“嗯，我没有打过篮球，林诺说很有趣就带我来了。”刘希看他大汗淋漓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不累吗。”

“不累，要不要下来试试看。”

刘希摇摇头，他肚子饿了，很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何炜马上道，“等我两分钟，我们一起去饭堂吧。”

第 7 章

第二天刘希去找教务处的老师，他升学的时候林叔阅读了入学指导足足有三遍，然后去医院给他开了哮喘病史证明寄给了学校，于是他得以免修体育课。

他想拿回那纸证明是因为他想上体育课，至少能锻炼一下身体。可惜教务处的人打了个电话给开证明的医院，在和刘希的主治医生确认过后老师拒绝了刘希的请求。

“非常抱歉，你的主治医师说如果我们学校能提供慢跑课程的话，你可以选修，但是学校没有设置田径类的课程，所以我们不能向他保证你上课的时候不会参与剧烈的运动。如果你想要锻炼身体，学到一些体育技能，可以选择参加一些社团。”教务老师把一张表格打印好递给他，“这是你能参加的社团，慢跑社和门球恐怕是最佳的选择。”

刘希发了条微博来表达自己的心情，“郁闷。”发完之后才发现他涨了几个粉，何炜也关注回他了。

林诺几乎是秒回的他，“怎么啦，希酱？”

“学校不让我修体育课。”

“那不正好。我也不想修。”林诺身体非常健康，但不喜欢上体育课，高中时看何炜他们一时头热加了篮球社，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训练量之大他没有想到过，刚开始那段时间，社团活动完了的第二天都是僵着手脚去上课的。

“可是我想学一下。”

“你想学什么？”

“现在最想学的是篮球。”

林诺收到回复之后心想这还不简单，“我教你嘛，周六下午有空没，我们到西区篮球场去，晚上我给你烧饭吃如何！”

他还特意告诉刘希，“想当年我也是和何炜一个篮球队的，你放心。”

其实刘希不想麻烦到别人，可是林诺比他想像中热情太多，就差伸出三个手指头发誓一定能教会他了。

周六下午刘希从图书馆里出来，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去西区。他今天特地从他那带来学校很少的几套衣服里挑了一套看上去适合运动的衣服。林诺似乎等不及了，还给他发了条短信，“你快点，我们在十六号球场等你。”

刘希看着那条信息，不由得疑问，“我们？”他终于晃到西区篮球场，这一带是学校最古老的地方之一，二十个篮球场交错分布在参天古树之间。

十月日落尚晚，这个时候阳光还是有点猛烈，还好十六号球场恰好在一排高大的树旁。刘希有点小激动，他那点死绝的运动细胞好像又叫嚣着要复活了。他望见球场上除了林诺，还有何炜，他正身手敏捷地运球绕过林诺，干脆利落地上篮。

另一半球场上，苏范和另两个人在练习防守。刘希默默地绕过他们，走到林诺那儿去。

“你怎么才来？”林诺气喘如牛，他实在是受不了何炜的打球方法，好像在逗他玩儿似的。

“球场太多找了好久。”刘希把包放到树下的长凳上，那里周怡和薄以宇坐在一块，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见刘希来了朝他打了声招呼之后又陷入了讨论。

何炜走过来，他一手抱着球，一手拿起毛巾擦擦汗。“你要学打球，怎么会找林诺？”

“我的技术有什么问题吗？”林诺不满，“一看小希就是比菜鸟还菜的，我当然能教他。”

“找林诺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我来教你吧。”何炜朝刘希说道。刘希开心地点点头，“我还怕麻烦到你呢，你训练那么辛苦。”

“没事，我们周末是休息的。”

而薄以宇忽然像想起什么不怀好意地朝还在碎碎念些什么的林诺笑了笑，“我记得你刚进附高篮球社的时候，第一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

“喂喂喂死人妖闭嘴闭嘴，那是以前，后面两年你又不在，我实力变得可强了你知道吗！”

“啊，真的吗？说出来有人信吗？”

“死人妖，有本事来和我打一场啊！”

“听说你实力变强了？”苏范不知何时过来的，林诺被他吓了一跳。

林诺逞强地点点头，秀出他的右臂，“当然啦，你看，我现在可是有点肌肉了的好吧。”

“那正好，”苏诺转头朝另一边球场喊道，“阿冬，这个人以前也是附高篮球社的，带上他二打二来练吧！”

林诺被苏范强行拖走了，这边球场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俩都觉得耳根瞬间清静多了。何炜带着刘希开始做热身运动。他发现这小孩真是一点儿也没有运动的习惯，连弓步压个腿都很吃力。

这也不能怪他，从小他就是病假条专业户，刘希出现在运动场的次数几乎能数得过来。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都没能被允许投个篮。何炜一直很认真地在教他基本动作。

“身体要微微前倾，左手伸出来，这个是用来做保护姿势，手的姿势又错了。”

光是练原地单手运球，他都渐渐觉得有些疲乏，呼吸声慢慢地重了起来。那边林诺被虐够了灰溜溜地跑了回来，“我的手又肿了，真讨厌他们。”他拿起水瓶一阵猛灌。

“你不是可厉害可厉害了吗。”薄以宇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他。林诺看着何炜一直在给刘希指导基本动作，不解道，“阿炜不用教那么仔细吧，小希就只是随便学学而已。”

何炜一记眼刀扔过来，林诺就噤声看向别处，何炜知道林诺脑子十分聪明灵活，奈何总是嫌累嫌麻烦，做事做五分就不高兴做下去。林诺也和他说过他也觉得其实不太好，觉得自己没有耐性许多事情会没有办法做到至善。

再练了一小会儿，刘希说有点累，何炜便和他一起休息。周怡马上起身道，“何炜你也教教我打嘛。”

“大小姐，你穿个十厘米的高跟鞋来打篮球？”薄以宇噗哧一声笑了，周怡那点心思真是太显而易见了，可惜何炜完全不解风情。

只见何炜和刘希动作一致地看看她的鞋子，又相视一笑，那动作十分有默契。

那之后的周末，刘希就会到球场来练练球，何炜教得很好，基本的动作他学得很快。只是体力完全不行，时常练不够半个小时就要休息。而周怡也换了运动鞋过来，拉着薄以宇和林诺陪她学。

刘希总觉得这个妹子的脑神经回路有时他也无法理解，比如他们同时学三步上篮的时候，即使何炜给他示范了不下数十次，甚至帮他数着步数来练，他也总是把三步上篮做成两步或者是四步。

而周怡学得快，她练好了还特地在场边喊了他几声笨蛋。直觉上刘希觉得这人好像不太喜欢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

只是他打得更糟糕了，何炜还在不断给他鼓气，“慢慢来，提起球，右脚第一步、左脚第二步……好吧，这次又是四步了，没关系，我们再来过。”

这至少第三十次失败，连林诺都捂眼表示看不下去。刘希有些累，他出汗有些大，呼吸声也变响了。

“休息一下再来？”

面对舍友的关怀，刘希摇摇头拒绝了，“我自己琢磨琢磨。”他抱着球一旁捣鼓去了。何炜见他想一个人试试看，便不去打扰他，转身去喝水。

“阿炜，你这是浪费时间嘛。”周怡小声犯嘀咕。

何炜不以为然，“怎么会呢，挺有趣的，偶尔这样也能放松放松心情。”

林诺听了周怡的话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就浪费时间？”

“我还没说你呢，不是你叫阿炜来教个运动白痴，他怎么会来！”周怡伸手去掐他，林诺嗷嗷叫两声闪开她的攻击。

何炜放下水壶，在薄以宇身旁的空位上坐下，对周怡很认真地说道，“不是林诺叫我来的，我让林诺带我来的。而且他也不是运动白痴，只是平常缺乏锻炼而已。”

“你们快看小希！”

原来刘希一个人跟跳机械舞一样练了一会儿，终于好像理解到了篮球的奥义一般，再一次朝篮板进发。

只见他慢慢地以还不熟练的动作运球，动作有些迟缓地带起球，一步、两步、第三步提起右膝的同时投篮，再落下，刚刚好的三步不多也不少。一气呵成完成了三步上篮。

“WOW！Perfect！”薄以宇吹了个口哨，用力地鼓掌。刘希很不好意思的拣回篮球。

“可惜没有进框。”他朝何炜不无遗憾说。

何炜也朝他鼓鼓掌，“不，做得非常好。”

第 8 章

十一月底，第一股寒潮唰地南下，覆盖了整个南中国大陆。明明昨天还是热得穿着短袖短裤，一夜就降到十度以下。

何炜下了课，和往常一样收了东西到教学楼下边和周怡他们汇合。综合班的老师喜欢拖堂，一群人要等薄以宇和刘希，在穿堂风哗哗吹的架空层冻得稀里哗啦。

“我靠，我们先走吧，晚去了饭堂连渣都不剩了。快冷死我了，我得快点回去加多件毛衣才行。”林诺搓搓手，看看手机。

“你都用了俩暖宝宝了好意思么你。”周怡说着，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从背包里翻找出一条围巾递给何炜，“给你的，纯羊毛的很暖。”

“不用了，谢谢。”何炜摆摆手，“这点儿气温哪里算冷了。”他头不时朝电梯间看看，没在意周怡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林诺找抽地吹了声口哨，“大小姐，介意给我用吗？”

“……”

刘希踏出电梯间的时候，正好就看着周怡抡着条围巾追着林诺狂抽。何炜的眉头皱着看他，“你怎么穿那么少？”

刘希的脸都冻白了，他本上身皮就偏白，寒风中冻得一点血色没有。身上就一件长袖衬衫一条牛仔裤，怀里抱着书包取暖。

“今天出门前不是和你说了降温要多穿点吗。”何炜脱下自己那身风衣，里面只穿了件工字背心，寒风吹过来也开始泛鸡皮疙瘩。

他把风衣罩刘希身上，正巧看见林诺抢了周怡的围巾逗她玩儿，周怡气急败坏，气得想要脱了脚底高跟鞋砸他。何炜顺手抄走林诺手上的围巾，“你们俩闹什么闹，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朱子家训读到哪儿去了。真该让你们回附小的国学课上好好再听课。”说着二话不说围刘希脖子上了，“反正你们也不用，先借用一下，晚点还给你。”

“都是他！”周怡指着一脸鬼脸的林诺，“他找死！”

一行人又打打闹闹地朝饭堂走去。

其实刘希行李箱里一件秋冬衣服都没带，他也没和别人说，结果就是冻得赤条条的，裹着何炜的棉被在他床上盘坐，捧着碗姜汤看书。何炜有些无奈，室外温度已经降到三度，面前这人还毫无降温自觉。

刘希当然不会知道要添衣服，放在以前，每天早上起来该穿的衣服都被叠好了放在更衣室，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因为还是上课时间，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希只好借穿何炜的衣服，何炜的妈妈给他寄了足足有三大箱的防寒抗冻衣物，从羊毛帽到雪地靴一一俱全，就怕何炜给冻着了。他体型比刘希大上一大号，刘希套着松垮的深蓝毛衣，围上驼色围巾，加上那头天然卷，穿行在课室大楼间，林诺评价说俨然一副病态诗人的模样。

周末到了，原本周怡想约何炜单独出去，被借口要带刘希去买衣服给拒了，一大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出了校门搭公交车去市里逛步行街给刘希挑衣服。

刘希对商场购物没什么概念，最后就交给薄以宇帮忙，薄以宇的眼光贼挑，但是带着他挑什么穿上都好看，看着令人舒心。周怡翻翻白眼，有点不耐烦，她是真的想单独好好和何炜谈谈了，她就不信何炜对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原本从高中起就一直等着何炜来跟她告白，拖着拖着变成这样，何炜笑得一脸温和，给刘希翻翻领子。

林诺瞅出来周怡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不爱搭理人，也不去撩拨她，拿着平板电脑在一边儿玩游戏。

薄以宇给刘希挑了好多看起来特别好看但是穿上去保暖效果不佳的衣服，何炜瞅了半天觉得好看是好看，但是刘希那小身板套上了反而更显单薄，也不理会薄以宇的抗议，把刘希拖去试羽绒服去了。

“诶，周怡，过去帮刘希看看嘛，你看那两个家伙都没什么眼光的样子。”林诺手速如风操作Ipad，无意对周怡说。

“我说你们都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吧。”周怡哼了声，也不掩盖不满。

“下个月元旦，那天周日，有好几天假呢，你要不约队长出来说清楚？”林诺玩着植物大站僵尸2，也顾不得什么开始胡乱出馊主意。

“你不觉得他对刘希太照顾了一些吗，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还真说错了，我在学院办公室看过小希的简历，他今年才十四呢，和我们比起来还真应该算是个孩子吧？”

周怡惊讶，“他怎么才十四？我还以为他只是瘦了点矮了点，原来不是因为营养不良啊。”

“人家哪里营养不良了？小希脑子好得很，听说小学没上二年级和四年级，初中又跳了一级。能考进文理简直是天才。话说，你比人家至少大了五岁吧？”

周怡闻言怒了，又伸手去掐他，林诺被掐着了痛嚎两声躲开，马上转移话题出馊主意。

“你给队长留封信什么的嘛，你怕小希又出来拖着队长，我们能帮你约他出来玩儿，你就彻底搞定队长怎么样？”

“真能搞定？”

“要不然呢，高中的时候给队长送情人节巧克力的都快从他位置上堆到我那儿了，别人又不是瞎子那么大个帅哥放着不泡，我想了很久你还是很有希望的，要不然怎么连校花暗送秋波多年都无功而返。”

“拉倒吧，你说的是宋小书吧她还校花。”周怡听着还是很受用，嘴上还是不饶人。

“不过，”林诺推推他那根本没滑下来的眼镜说，“如果队长喜欢的是刘希那又说不定了。”

周怡冷笑两声，“那我就掐死你。”

另一边远远地看见刘希他们买好了羽绒衣，刘希套着一身白色羽绒服跟个大白包子似的朝这边走，后面跟着何炜拎着几个袋子装着薄以宇给挑的几身衣服。

“总之，就这么说定了。我才不信队长能喜欢那个呆呆的家伙，没胸没屁股有什么好的。”周怡对林诺说道，她和何炜从小长到大，头一回见到何炜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自然内心很不安。“听见没有啊，林诺！”她伸手就要去挠林诺，林诺忙着打最后一波僵尸，满口答应着避开周怡的袭击。却免不了吐槽她道，“你不也没胸没屁股……嗷嗷嗷！！！对不起，女王大人！！！”

第 9 章

晚上刘希穿着轻松熊的珊瑚绒睡衣对着一张纸苦恼，他在愁到底是选文科好还是选理科好，他的理科并不弱，可是他更想学文科。打电话回去想问一下爸爸，结果他爹来了句随他自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