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有幸 上——又耳先生
又耳先生  发于:2015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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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苏林疑惑道:“在听没?”

“嗯。”我答道。

他很久都没出声,最后结结巴巴道:“耍朋友嘛,我们。”(交往吧,我们)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佯装轻松道。

他没说话。

“那个信我也看到了,不是我写的。”我道。

“不得哟,你嚯我哟。”(不会吧,你骗我吧)他苦笑道:“落款是‘R’的嘛,你……”

我沉默,不过听上去他已经懂了,愤怒道:“我勒个大擦!”

虽然是很严肃的事情,我还是不可抑制地狂笑出声。

“勒种情况你就不应该把历史书给我装进来嘛!”他恼火道:“老子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哎呀反正你就当我刚刚撒子都没说,”他执拗道:“我挂了,拜拜!”

随后我就听到电话那头孤单又寂寞的‘嘟嘟’声。

我放下手中的笔,收起桌上的书,拉开窗帘。

夜已经深了,洋人街的灯火暗淡下去,江面上还有货船的探照灯,有小车驶向码头,五颜六色的集装箱堆放的地方。

我将挂脖子上,藏衬衫领口里的项链摸出来,廉价戒指已经老旧不堪,陈学凯的模样却还在上面。

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会喜欢上那个傻兮兮的苏林了。

正看着窗外发呆,就听见母亲推门进来的声音。

母亲把银耳汤端到我面前,放在桌上,道:“趁热喝了。”

我敷衍母亲道:“我想睡觉了,明天我一早就起来喝!”

母亲与我争执了一会,又端走了银耳汤,我洗漱之后便睡了。

事实是我直到凌晨一点都没睡着,母亲在睡觉前进我房间,拂开我额头上的碎发,吻了我额头,帮我掖了被子。

那时候我觉得如果母亲是一个虐待我、看轻我、不屑我的人,我的生活会容易很多。

翌日早上我又起晚了,母亲说没叫我是想让我多休息一会,在学校学习很辛苦,银耳汤还给我留着,下午当甜点吃。

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当然清楚,我有什么资格去有恃无恐地接受这一切?我到底有哪里好了?

高二时几乎所有人都在赞扬我,我却自我抵触,那时的我才反应过来初中一学霸说的话‘我钢琴只会皮毛,成绩也不是特别好,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还没几个朋友,真不知道你干嘛这么夸我’。

看似光鲜的皮毛并不舒服,真正让人感到幸福的,应该是坚决、自信又满怀爱意和温柔的生活。

我所追求的不是别人的眼光,我所追求的是来自真我的满足感,所以我前所未有的惶恐。

第二十五章:无原则恋爱

爱情是盲目的,恋爱中的女人是疯子,恋爱中的男人也差不多。有那么一瞬间的智商复位(婴儿时期的本位),那就是你的清纯,不,清蠢,所以鼓掌欢呼吧骚年,说明我们都还年轻,都还有蠢的本钱。

以荷尔蒙为基础的爱情一般只能维持2年,最多3到4年,之后两人的情感就慢慢由物质、责任感甚至亲情、习惯来代替,当然,物质这种东西,说没也就没了,不太靠谱。

对于我喜欢陈学凯并且为他等了五年这件事,只能说‘这不是真的’,到了高二高三我就已经在三心二意了,只是因为某种习惯就一直没对自己‘屈服’。

荷尔蒙带来的是毫无原则的恋爱,就像前文中某一章里提到的,有些人能相恋、能交往,但是不能长久地在一起,就比如说我和陈学凯。

邓晓曦比我聪明些,所以拒绝了诸葛,她也知道,荷尔蒙不是永久分泌的,总归有一天会腻的,要找一个可靠的伴侣,还是要与自己习惯差不多的,与自己有共同语言的,和自己在同一次元的(所以她错找了我)。

而这一点,我是在苏林第二次告白之后才开始用在考虑陈学凯身上。

陈学凯很可怕,首先是被青春期的兽性左右,其次是被青春期的叛逆左右,还有被青春期的阴暗左右,再者其实他并没有为梦想奋斗的勇气。

仔细想想,如果他真想成为一个篮球选手,为什么在踏入这个名校之前不告诉母亲其实自己比较想学体育?成为一个好的篮球选手真的就得放弃学业吗?真的下决心成为一篮球运动员为什么不参加校篮球队?为什么不每天早上都去练习?

事实是,他连为了和我在一起而努力学习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不是他的身高缺陷让他不能够完成他的梦想,而是他的懒惰。

然而我竟然曾经毫无原则地爱上过他,一股脑地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好的,他不是懒,他也很努力。

苏林倒是也犯着这样的错误,就比如说他曾一度觉得‘王子病’是褒义词,可能在他心里‘不是段岑睿的王子病不叫王子病’,无逻辑无原则。

高二的冬天,情书事故过了将近一个多月,严润竟然还在喜欢苏林,尽管苏林已经残忍地拒绝过他。

苏林开始追周沛含。

郑辰逸当选艺术节主持人。

我受泉泉之命接演一幕英文短剧,宣传反艾滋病歧视的,我是得了艾滋病的主角。短剧通过了艺术节首次选拔的名单,郑辰逸见我在里面有角色,拿到节目单的当天晚上就来了一通电话,说了些‘很期待’、‘真的很厉害’和‘太好了’之类的话。

苏林当了此次短剧的副导演,就是传说中偶尔发话,大多数情况下打杂的人。

我的创造能力其实不太强,没什么惊世骇俗的创新意识,比较喜欢中规中矩的模式,永远不会犯错的保守习惯。所以表演力也不怎么强。

苏林就比较厉害了,对于短剧,他有很多新颖的设想,把流水账一般的故事弄得颇有文艺青年的风范,泉泉也对他赞赏有加。

旁白是他,用弹唱的形式进行旁白,他坐在舞台靠前的角落,当开始旁白时,单束灯光打在他身上,舞台的灯光暗淡下去,工作人员迅速上台布置道具,演员就位。旁白结束,打在他身上的灯光熄灭,又恢复路人甲的稀薄存在感。

作词作曲是他和他的乐队一起弄的,没想到这竟然成了剧中一大亮点,某领导人称赞‘这种方式很好的凸显了本校学生的多才多艺和创新意识’。

在他提出来之前,我根本就没想到用众人动作的突然静止、单束灯光、轻音乐和主角的独白来体现短时间内主角的内心活动,虽然这在很多话剧歌剧中常用。

无论是因为他看得比较多还是因为他自身创造力比较强,能用到这一点都很厉害。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艺术节的舞台。

剧中主角因艾滋病折磨虚弱濒死,但还要穿上黑色的西装,强装翩翩君子去参加舞会,去见一直暗恋的女主最后一面,没料到在舞会中出现诸多插曲导致‘艾滋病患者’的身份暴露,几经挣扎决定遵从内心,将自己的心声表达出来,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离开舞会,颇具浪漫色彩的是女主最后还是决定陪他走过生命中最后一程,以爱人而不是爱心人士的身份。

整个剧都在为艾滋病者声辩,苏林兴趣高昂,我想那是因为他和艾滋病的缘分:那是一个在艾滋病日出生的双性恋青年的故事。

演技和舞台效果就不说了,毕竟当时只是高中生,得到众多掌声也不枉每晚都留下排练。班上同学拍了一张我穿西装的照片,苏林要了过去。

艺术节最后一天苏林请客吃饭,在吃饭时碰到郑辰逸,我又跟他寒暄了几句。

饭吃完后周沛含就成了苏林的女朋友。一星期后得知此事的严润眼睛都绿了。

原本事情这样就应该完了,如果苏林不是一个善变的渣男、严润不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奇葩的话。

某日数学课,年轻男老师陈子冉正在讲台上慷慨陈词,严润则若无其事地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拨弄着他的iPhone。

陈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气势汹汹走下讲台,收走他的手机和耳机。陈老师将手机防到讲台上的同时,严润震怒起身,勾起挎包,毅然决然走出教室。

教室里安静了很久,我们都在等陈子冉爆发的那一刻。

不过他比我们想象中镇静,他快速讲完题,拿出练习册勾了几道例题要我们课堂上做。他在教室里巡视一圈,又走出教室,漫长的近十分钟后,他回来了,委屈道:“糟了,我把润哥弄丢了。”

全班先是大笑,再笑声渐小,再沉默,待全部安静下来后,苏林笑道:“不用担心,他是拿刀去了。”

全班又大笑。

“拿刀来捅我是吧。”陈老师也被逗笑,“苏林我派你去阻止他,快去把他找回来。”

结果苏林出去不到三分钟就把严润带回来了。

下课后我问他是怎么找到的,他说一出教室门就看到严润了。那次之后严润更粘苏林了,甚至和周沛含成了闺蜜。

高二下学期,冬天过后第一只蝴蝶出现,苏林对周沛含腻味了,分手将近。

然而这次料想之中的分手,是严润帮了他一把。

体育课上,苏林跟众男生一起踢足球,周沛含和严润打羽毛球,我则面对球筐里那几个无人触碰的篮球呆住了,脑中又出现陈学凯在篮球场上带球奔跑的样子,我拿起一个球,也不动作,只发呆看着。现在想来那场景肯定很像孤僻的智障儿童。

苏林在球场上飞奔,朝那个穿着红色球袜的同学大叫:“传过来!红丝袜!传过来!”

我听见了,爆笑出声,不过没人在意到就是。

周沛含和严润打羽毛球感到无趣,过来看苏林踢球,不料不知是谁对那足球一脚飞踢,我的目光就顺着那足球落到严润头上。

那肯定很痛,我当时这样想。

严润柔弱地倒下在众人意料之中,众人围上前问询几句‘疼不疼,要不要去医务室’。他双眼梨花带雨,捂着头骂了几句。我慢吞吞地走向现场。

苏林二话不说就蹲下,对严润道:“我背你去医务室。”

苏林背着严润从人群里出来,留周沛含在原地,我则根本还没到达现场就先看到严润暧昧地趴在他背上。苏林轻描淡写地看我一眼,只留了背着严润的背影在操场上。

那种失落感不言而喻。

苏林才像养了后宫的人,男男女女都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众人散去后周沛含追了上去,我也跟上,到了苏林身边才听到严润趴在他肩上哼唱‘暧昧’,惊出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和周沛含等在医务室外,听周沛含抱怨苏林,说他在自己感冒的时候都不肯为自己到医务室开药,这次轮到严润他却这么紧张,又说了些‘他其实就没存心跟我交往’、‘还是兄弟和面子对于他来说比较重要’和‘他说话难听得我都想打他’之类的话。

五分钟后苏林带严润出来了,奇怪的是严润是脚被扭伤了,还上了红花油,额头上只是有淤青,我想脚踝肯定是打羽毛球的时候受伤的。

苏林扶着严润一瘸一拐在前面走着,周沛含讽刺地朝他背影道:“我还认为你不会来医务室呢,结果发生重要事情的时候你还是会来嘛。”她在‘重要事情’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分手吧。”苏林转头,看她的眼神漠然,淡淡道:“我腻了。”

周沛含上前,手臂一抡,留下一五指红掌印在苏林脸上,继而愤然离去。

苏林撇撇嘴,又双眼无神地看我一眼,扶着严润继续走。我默默跟在龟速前进的两人身后。

我曾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但想想也能知道答案,他不是说了吗,他腻了。他的荷尔蒙周期比谁的都短。

至此之后,苏林在高二下期这短短的几十天里,换了将近七个女朋友,长发短发、学霸学渣、高三的学姐、高一的学妹,最短的一个只有七天,我只跟两人吃过一次饭。

如果要说我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一种在想念某人的时候,为另一人吃醋的怪异的感觉。我太贪心,理所当然应该比别人都难受。

高三,苏林终于自甘堕落恢复单身,不再白痴一样去找人练级当情圣,也不再无节操无天良地把别人套进圈里玩腻了又把别人踢出去,一度丧失原则的某人,终于恢复正常。

我们搬了校区,严润泪眼婆娑告别了苏林到美院学美术,我和苏林再次成为室友。

第二十六章:如果好事多磨

高三是从一个蝉鸣聒噪的夏季开始的。

我们新搬到那个校区只有本届高三的学子,校园里面黄葛树们已经上了年纪,我们到时它们的树冠正华盖一样把整个校园小路笼罩起来,在路上投下斑驳树影。

到的第一天苏林问我想考哪个学校,我答川大,他笑笑,说‘那我考川外吧’。

于是疯狂就从这一天开始了。

高三应该是我过得最暴躁的一年。苏林跟我一样暴躁,我和他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候在寝室里摔椅子摔杯子,室友也只是看着,见我俩要操起家伙来砸了才上前劝阻。

一诊,我考进班上前三,年级文科一百二,苏林全班十七,年级文科三百四,全班52个人,全校文科九百人。

苏林很满意了,虽然没上重本线。我离川大的目标还早。

一诊后的某天苏林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说当职业小说家,他沉默,我也这样回问他,他说其实没什么目标,只是想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然后……然后什么他没继续说下去。

高三时候其实是思维最活跃的时候,比如我那时候就冒出过很多新奇的想法,从历史课、语文课和地理课上都能得到灵感,不过我无法把精力花在那上面。

那个时候我开始喜欢上王泉同志的思维方式,他是愤青,却给予国家和我国的某些缺点极大的理解,用理智客观的思维去看待分析国际问题,告诉我们的都是中肯的言辞,使我对中国这个神奇的国度抱有前所未有的却出自理性的崇拜和迷恋。

从世界观上来讲,我和王泉找到共同语言了,不过从小就形成的对老师的恐惧之情导致我根本不敢和他多交流。

班委改选的时候,他找到我和苏林。

他问我和苏林想不想当历史科代表,我和苏林都答应了。在那同一天,语文老师也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当语文科代表,我又答应了。

至此之后,苏林还是生活委员,同时也是历史科代表,我是历史兼语文科代表,这是继初中纪律委员、高一生活委员之后再次当‘官’。

当语文科代表那段时间同学们都有点看不惯我。我自己也窘迫得不行。

那些生僻字要我自己查就算了,关键是查了它还不一定就是那个读音,你还得去想它有没有通假,还得去想它是不是多音字,还要理解每个读音是什么意思,再举出例子来,最后早读课时站到讲台上去跟大家讲解。

早读时领读,读错了丢脸,普通话说太快偶尔不标准会被笑,字难看也会被同学们指点半天。

语文老师给了我和另外两个科代表诗词鉴赏的篇目,要我们自己准备,然后讲给同学们听。我就只好百度,百度诗词意思、作者、写作背景和某些见所未见的修辞手法。一个七律能自己做整整一篇笔记,然后上台花不到半个小时去跟大家讲解,大部分同学还会不耐烦地叫你下去,叫你下次再讲或者根本不听自顾自地跟同桌讲话。

为此我在讲台上发飙过很多次。

某次我正在台上勾画,讲解新的篇目,迟到的同学一个接一个从教室进来,当然那个我已经习惯了,一般在台上讲课都只看着苏林和衡浩轩讲,视众人为无物。

刚进来的几个女生带回饭菜,放在桌上吃,菜香满溢整个教室,边吃边看我,我无视。

一男生玩纸飞机,落到某做作业的女生头上,女生‘啊’地一声张扬的尖叫,再站起来打那男生,男生举手朝我道:“科代表,她欺负我!”我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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