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有幸 下——又耳先生
又耳先生  发于:2015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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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只有你不能

苏林什么时候醒的我不知道,沉默的空气让我也疲倦得不行,最终屈服闭上眼,一觉睡到了终点,醒时候苏林已经坐直了身子,轮到我靠他身上,他用臂弯将我揽着,衬衫盖在我身上。

我醒后不敢坐起身子,生怕如果我起来了就再也无法躺回他怀里。

“醒了?”苏林发现我偏头,温柔问我。

“嗯。”我答道。

他不再说话,揽着我的手松开了,头转向一边望着窗外。

“到了。”苏林道。

“嗯。”我应答着,坐起身子,穿好衣服。

这一站是格姆女神山,又得坐索道,苏林看到山沿上牵着的长绳不由得顿了两秒。司机将我们带到山脚下,指指索道。众人会意,挨个上去。

这次的索道没了周遭的保护措施,就跟双人秋千似的,只身前放下一栏杆挡着,好处是景色能看得更清楚,坏处是让你身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苏林死死攥住那栏杆,铁锈粘在他手心,他双眼平视,只看冒出来的山峦,故意不见脚底和背后的空阔。

我当然知道他怕得不行,稍一动作又摇得不行,所以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

“怕?”我问他。

“嗯。”这次他才规规矩矩承认。

我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冰凉,我能感觉到他微微地颤抖。我没心思去欣赏风景,变得无法理解这里,心里只充满了关于苏林的疑惑。

苏林没反应,任我握着。直到终点,他都没有反应。

“山上有猴子,别带吃的上去啊。”工作人员提醒道。

苏林朝那人笑笑,等着我跟上他。我两步赶到他身后,还以为他要伸手牵我,不料他见我跟上就独自出发走在前面,我只好跟他走上破烂狭窄的木质栈道,说不出是哪里来的失落感。

上山过程中我们被铁丝网束缚在栈道上,铁丝网和栈道栏杆上都挂着红绸带和小木牌,越往山上走越密集。我看着苏林的背影,他怕我跟不上,偶尔故意停下来等等我,微微侧身用余光看我,见我在他身后才放心地继续走。

想到他正跟我赌着气,不肯正大光明转头看我,我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愧疚感更甚。

那天之后的旅程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还记得在格姆女神关于有情人的传说,只记得我任性地缠着苏林买了一小木牌,用红绸带挂着,挂在面朝山下的枯树枝上。上面的愿望是我写的,没好意思拿给苏林看。

‘但愿段岑睿和苏林,无论生活落于颓败还是充斥波澜,抑或永远庸碌,都能携手完成。’

下山时苏林更怕,坐索道上干脆闭上了眼睛,我还是握着他的手,他还是任凭我握着。

坐车回旅馆还是老样子,无趣沉闷。

晚餐在泸沽湖边的小店里草草解决,不是菜品味同嚼蜡,而是苏林连勉强也挤不出来的笑容,让人啖之无味。

苏林一直有心事,连回旅店看电视都直愣着眼神,我到他身旁靠着,他也只是看着,嘱咐一句‘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我俩沉默地耗到凌晨,电视机械地响着,闪动着屏幕。

苏林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撑起身子要关床头灯。

我当时觉得,如果我再不说,如果再这么耗下去,一觉醒来后身旁不会再是苏林,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无表情的木偶,重复着爱、愤怒和容忍。于是精虫上脑,我拉住他手臂,阻止他关灯。

“啷个了?”他问道,努力抑制着眼神中的担忧。

我没回答,猛地扑到他身上吻他。苏林没反抗,自暴自弃似的任凭我捧着他脸,被动地接吻。

“你怎么不像以前一样?”我问道。

苏林笨拙地把手放到我腰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问道。

苏林两眼中的忧郁和欲言又止的颤抖的嘴唇直接将他的不安传达给我,他一言不发胜却千言万语。他怕的不只是高度,还有不确定的爱人。

“你别对我这样。”我哀求道。

“幺儿……”他声音沙哑,都是未经准备的无奈和心痛。

“别不理我。”我道,眼眶不知怎么濡湿了,可能是愧疚,可能只是单纯的害怕他绝望。

“别不笑。”我道。苏林呼吸沉重,我能感觉到他吐出的气息。

“我爱你,真的,真的只喜欢你。”我放弃忍耐,放纵地落泪,“你别对我这么冷淡呀,所有人都可以这样对我,就你不能,就你不能这样让我难受!”

“我真的爱你的,我爱你,你想听几次都可以,我之前不说我错了,别……别这样。”我坐起身子,小孩一样用手背抹眼泪,吸着鼻子,“对……对不起嘛,我求你了。”

苏林也坐起来,把我抹眼泪的手拉开,哄道:“别哭啊,我不生气了,你别哭啊。”

他越是温柔我就哭得越厉害,我都说不出当时泪腺怎么这么发达,我的原则一向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下好,决堤了。

苏林捧着我的后脑,断断续续地吻我的眼睛和脸颊。

“我不楞个了,再也不楞个了,幺儿莫哭,真的,我发誓。”他哄我道。

我只顾着抽泣,大脑里一阵空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幺儿。”他与我接吻,一如既往地温存。

那天晚上苏林很温柔,但没了话,只顾吻我,只顾与我结合。最后发泄时也没叫出声,隐忍着进到最深处,按着我胸部听我急促的喘息声。除了实在忍不住时会小声地叫他慢点,我也不敢多说话。或许是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因为苏林温柔许多,后面不如第一次那样疼得难受。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总算正常了,所谓‘夫妻没有隔夜仇’,我想这就是肉体接触的神秘功能。

我还是被苏林吻醒的,他已经洗漱完,趴我身上舔我下巴。

“嗯?”我还睡得迷迷糊糊。

“起床了。”苏林边吻边道。

“卧槽变态。”我蹭被他蹭得想笑,抬着头要躲开,他就往我脖子里蹭。

“哎呀你别蹭,要迟到了!”我想把他推开。

“昨天没做够。”苏林笑道。

“你简直瞬间复位!”我挣扎道,但实际上迫于苏林的体重,根本动不了。

“你昨天不是叫我不要楞个迈,我就谨遵幺儿教诲。”苏林狡黠道。

“我不干!”

两句争执之后,我和苏林的打闹变成了扭打,那货在我身上胡乱摸了两把之后竟然直接把手伸进我睡裤里。

“硬了。”苏林坏笑,惊喜道。

“那叫晨勃好吗晨勃!你兴奋个鸟啊!”我瞪他道。

“来一炮嘛。”苏林捏我。

实际上他根本不用征求的我意见,只要他抓住机会压我身上,随便摸两把,我就已经毫无反击之力。

正做到一半就听得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我还认为苏林会失去兴致,但我失策了,那根本对他没影响。

“醒了没?出发了!”司机粗犷的声音直接把我给吓到了,我一个激灵,苏林被我这动作刺激得更卖力,我差点叫出声来。

敲门声更加粗暴,甚至掺杂了暴力的成分在里面。

“绝对他妈是个熊。”苏林愤怒地骂一句。

“快点!”我催他道。

“艹!”苏林生气,果真就快点了,我被折磨得欲生欲死又不敢叫出声。

“里面人在吗?起床没?”司机怒吼。

“有!马上!”苏林佯装镇定应答,乍一听还认为他完事了。

“快点!”司机砸门,愤然离开,又敲隔壁门。

“我说你都这么大了,射了吧还是。”我喘息道。

“你到底爽不爽?片里头都叫出来,你啷个只喘不叫诶?”苏林纳闷。

其实苏林不错,我是指活好,所以我也忍得很难受。

“偶尔憋出个一两声来像便秘一样。”苏林贱笑道。

费了他的口舌,我没叫出来,笑出来了。

我俩上车时司机已经炸毛无数次,不过我们还不是最晚到的。接下来的一天又只能待车上,我已经做好睡一天的准备。

一天闷热、一天凉风习习又一天闷热,这种天气的礼尚往来,最终遭罪的是我。回到古城的第二天,我就卧床不起了,并且缠着我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摧枯拉朽般的气质的感冒。凉气就像从我的骨子里渗出来似的,但皮肤上又隐约蒙着一层热度,彻底剔走我全部的精力。

“肯定是你纵欲过度!”我被苏林用被子裹得紧紧的,埋怨正收拾东西的苏林道。

“说得像你清心寡欲一样。”苏林不屑笑笑,又到我床头吻吻我额头,道:“白长一身膘。”

“滚你妈的,给老子买中饭去,只想喝粥!”我从被子里伸出脚把他踢开。

“把脚放进去!”苏林攥着我脚,给放回被子,又揉揉我头:“感个冒像来例假一样。”

“我已经三年多没感冒了,只怪各种病毒太会挑时间。”我无奈道。

“哼。”苏林轻笑,只盯着我看。

“饿。”我面无表情道。

“我去买。”他把手放到我枕边,孩子似的偏头看我,道:“你睡嘛,我马上就去。”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我道。

“嗯……那你就发发呆。”苏林道。

我无可抑制地笑出来:“发发呆!你卖萌!娘死了!”

“不准笑!我娘你还让我压!”他捏我鼻子作为惩罚,后见我皱眉只好松手,干脆地站起身来,道:“好好睡!我去买饭饭!”说完自己都忍俊不禁。

“我要喝粥粥!”我顺着他的叠词道。

“哎哟你真的够了,满地都是我的鸡皮疙瘩。”苏林耸耸肩,带着嫌弃的表情出门。

他走后将门轻掩着,阳光从门外渗进来,让人充满期待。我很想到院子里走走,但是在提不起精神。

“发发呆,卧槽。”我想起苏林说话时一本正经的表情仍然想笑。这个表情、无心的话和从他发丝间透出的阳光,是我最喜欢的早晨。

等了不知多久,苏林回来时我已经起床了,在房间里散步,想借此驱逐感冒病毒。

“脑细胞烧完了?”苏林开门就见我瞎晃悠。

“我不想死在床上。”我抬腿道,顺便扭扭脖子。

“行走着死去,痛苦焚烧的青春。”苏林用某当代乙女男作家的口吻,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仰头道。

“哈哈哈。”我径直走向他,搂住他脖子吻他脸,道:“走出去吃饭!”

苏林没动,朝我撅撅嘴。

“感冒了,算了。”我推开他道。

“哎呀我不怕,艾滋病神保护我。”苏林两手拧着塑料袋无法搂我,只好朝我逼近些。

“你的艾滋病神和感冒有毛线关系!”我瞪眼道。

“亲一哈嘛,不用舌头,轻轻的。”他撅嘴道。

就在我要屈服的时候,苏林叔叔惊悚的出现在他身后,豪迈大叫道:“苏林你崽儿在捱撒子?叫小睿出来吃饭撒!”

苏林不耐烦地白眼,道:“晓得啦晓得啦!”

我当时只心想好险,差点就吻上去了。不过以苏林那与我大相径庭的大脑回路来思考,他肯定在想:好可惜,那个批哈儿喊毛线(那个傻子叫毛线),差点就可以亲了。

我在绿藤隐蔽的小亭下坐着,皮蛋瘦肉粥仿佛在全国各地都是一个味儿,帕帕罗蒂的烘焙也都是一个味儿,苏林撑着头看我,见我胃口不佳,一直欲言又止。

“不好吃?”他问。

“好吃。”我应答道,“但是嗓子痛,又感觉没力气,艹,好难受。”

“哎哟,生个病脏话就没停过。”苏林抹抹我嘴角。

我把头搭在桌上,道:“真的累,感觉整个身子都是软的。”

“乖,把饭吃完了再吃药,吃了药发发汗就好了。”苏林揉揉我头,温柔道。

“嗯。”我应答道。

“我发现你睫毛其实还是多长的。”苏林摸摸我眼睛。

“呵呵,眼拙。”我不屑道。

在此之前,我从没觉得生病还能用来享受。

我的病只持续了一天,原本打算去香格里拉,苏林也因为我的病而把行程取消了,只说‘以后去的时间多的是,而且人多一点也不好,到处都是病菌’。

于是第二天我们就坐上了回家的飞机,终于等我能做到他身边,也不知怎么了,还不好意思跟他接吻。

直到我们拖着箱子走出江北机场,苏林正想上前牵我的手,我一抬头就见着父母都站在接机口等我。苏林已经牵上我了,好歹父母都还没发现我俩,我急忙从他手中挣开,指指我父母道:“别,我爸妈。”

苏林的手中空落落,轻轻捏着却只能捏到空气。我低头看见他的手,落寞又惯性似的轻握。我明明心中难受,我明明想牵着他,但我没勇气将对他的依赖坦白于众,特别是对我的父母坦言。

“嗯,去嘛。”苏林挤出一丝微笑道:“我明天就去找你。”

“那我走了。”我朝他摆摆手,转身后根本不敢回头,因为害怕父母发觉。我朝着父母笑着,满面阳光地走向他们,心思却是留在了苏林身边,和他一样失落,莫名的郁闷。

第三十七章:苏林和长辈们

当天晚上苏林就给我打了电话,一通电话讲了两个半小时,我爸见我一边写手稿一边窝在房间里打电话,一脸狡黠地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还叫我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家看看。

我笑笑,只说‘你儿子还没帅到可以在短短七天内就把一个妹子的地步’。

父亲也笑,脸上皱纹堆起,道‘如果要交往就一定要考虑清楚,一定要对别人女孩子负责’。

因为父亲的初恋就是母亲,所以他特别看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我,其实我也特别看重,不过我们的对象不同罢了。

母亲晚上有炖了银耳,逼我和我爸喝,爸爸朝我做出一个鬼脸,道‘其实我最烦的就是你妈这点’。

母亲则不服气道‘叫你喝银耳是为你好’。

父母之间的拌嘴已经很久都没掺杂过火药味,多数是这样弱弱的,带些恩爱的争吵。

我记得最近的一次两人吵架是在我初中时候,那时候婆婆七十大寿,因为我从小就听母亲讲婆婆如何如何偏心,如何如何只喜欢哥哥和妹妹们,本来就对婆婆报以敬而远之的态度,婆婆大寿那天又恰巧我被冷落在一旁,我眼睁睁看着父母和长辈寒暄,我眼睁睁看着婆婆的朋友们用苍老的手在哥哥和妹妹的脸颊上摩挲,我听着他们赞扬‘多好的孩子’,堂姐和我一样寂寞,一样孤立无援,但她不像我不知所措。堂姐坐在角落,摆弄着桌上的碗筷,我站在门口,没人来问问我,也没人管我,我只想转身离开这个地方,逃离那些苍老的刺眼的笑容。

事实上我正是这样做的。

当时很傻,我想去找郑辰逸,我想到他家去吃饭。

事实上我就是去他家吃的饭。

妹妹指着我的背影大叫‘哥哥跑了’,哥哥两步追到我身后要把我拉回去,但彪悍的我直接往他鼻子上擂了一拳。父母在后面大叫我的名字,我没理他们,只一股脑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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