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有幸 上——又耳先生
又耳先生  发于:2015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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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名为爱情的大雾遮掩我们的前程,让我们从并肩前行到分道扬镳都毫无知觉,等回首时对方早已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空余回忆作伴,时时提醒我这十七八岁时留下的遗憾。

我们走在会旅馆的路上,路上灯火阑珊,最亮的是头顶的星空,北斗七星为漆黑的夜空添上唯一光亮。

我指给他看,用手比划着将七颗星星连起来。他抓住我手,从背后拥抱我,说:“我要给你看最漂亮的星空,不在勒点,等我去找,找到了通知你,你愿意我就带你一起去,如果你懒得不想动我就拍照回来给你。”

“嗯。”我应答道。

多年之后,我问他找到了吗,他迟迟不肯回答。

再也没有十七岁的星空,再也没有奋不顾身的爱情和梦想,再也不会有和苏林在一起时候的心动。

我后悔没在北斗七星下多站一会,我后悔在还未享受与他携手永远的承诺时就分开,我后悔当时的我只是一个怯懦的小鬼,只知道去爱,不懂爱。

第三十五章:我会阴晴不定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比苏林早,虽说住的标间,他还是固执地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睑微动。

“醒了?”我小声道。

“没醒,不要喊我。”他翻个身继续睡。

我趴到他身上,看了看表,道:“和他们约好的八点吃早餐,现在七点半了。”

苏林猛地精神了,翻身朝着我,道:“我可以十分钟解决洗漱,剩下二十分钟我们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眯着眼朝他笑道:“我洗漱用。”

苏林撇撇嘴,愤然翻身继续睡。

在泸沽湖的早饭是番茄鸡蛋面,就算是大碗面条,在一桌人如饿虎扑食般的眼神之下还是显得尤其单薄可怜,众人纷纷承认这是他们到泸沽湖之后吃的最对胃口的一餐。

我和苏林跟着那一队人马到泸沽湖边坐上小船,由于那队人中复杂的人际关系问题,我和苏林只好一前一后贴船沿坐着。

天空阴沉沉,飘着细小的雨点。

苏林一直盯着湖水发呆,湖水软绵,他把手伸进水里,留下一路波纹。我也把手放下去,把两道波纹中的一道隔开。

“诶,你们两个,别添加阻力啊!”划船的大叔笑道。

“哦!幺儿换方向!”苏林笑着大呵一声响应组织号召。我俩默契地朝反方向学着船桨的动作划水。

“诶,这就对了嘛。”大叔心满意足道。

船上人被逗乐,也跟着‘帮忙’。

“你看你老公……你看我好有领导人的气质。”苏林坐直身子,假正经道。

“啧。”我嫌弃看他一眼,他则得意得不行。

我玩累了将手收回船沿上扶着,盯着湖面发呆。湖水清澈,让人将蓝绿色的湖底看得通透,湖底咕噜地冒着气泡,水生植物从湖底一直飘到湖面,牵扯出白色的花来。

我正想看看苏林在干啥,还没把头抬起来,就见着透明的湖水上苏林的倒映。他也看得出神,我没问他在想什么,因为我能猜到。他肯定在想‘在里面游泳肯定很爽’、‘草会缠着自己的腿,会割得生疼还是有莫名的爽点’、‘幺儿被水草缠着,白色的花从他身上长出来,他眼神绝望,朝我伸出双手求助’、‘水肯定又凉又软,会不会像生丝’、‘幺儿会不会长鱼尾巴,扶到船沿撑着吻我,像加勒比海盗里面的美人鱼一样’、‘和幺儿在下面……’

“咳。”我轻咳一声,推开眼镜揉揉眼睛。

苏林从水中倒影看我,我从后面只能看到他的耳朵尖,跟给辣椒酱涂过了似的。我想我肯定猜对了。

“这个白色的花啊,叫‘水性杨花’。”坐船尾划船的纳西大妈笑嘻嘻介绍道。

“哎哟,幺儿,你看你看,我正想勒个花跟你气质好像,怪不得。”他转头膈应我来着,一看我表情不善又悻悻地把头转回去。

坐我旁边的女生见状,只捂着嘴笑,道:“好有爱呀,一种妻管严的感觉,你们重庆男的是不是都是‘耙耳朵’?”

“嗨呀,还‘耙耳朵’,我说重庆男人都是因为你们勒些女同胞……”苏林转头看她一眼,一看这妞其实长得还不错,滑到嘴边的难听话就变了调调:“你也晓得作为一个男人,当下面那个随便啷个都有点不爽,我们勒些当老公都应该多担待点。”

我白他一眼,不想再讲话。

坐在苏林旁边的女生头也不转,我看见她嘴角下撇,道:“人家的事情管太多,自己的男朋友早就是别人的了自己还没发现,有些女的啊就是……哎。”

我旁边的女生脸唰地黑了,也不反驳,只一脸无可奈何地转头望向其他地方。此时此刻就算是苏林也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船只在一浅浅的河滩边靠下,大叔抖抖撑船的手,道:“可以在浅滩踩踩水,别穿脏鞋子,走深点的地方看一共能看到七种颜色。”说罢伸手朝我们比比七的手势。

我和苏林一人一人字拖,表示毫无压力,刚踩进水里,可能是因为水太凉,只听苏林仰头一声长啸,那声音,就像昨早上发泄的时候……

“你干什么呢?大家都在呢,叫什么呢!”我推他道。

“一看你就是想歪了。”他一脸笃定,搂着我腰把我往水里带。

“别,长裤!”我抵抗道。裤脚最多挽到小腿肚上。

“你说你楞个讲究,注定只能扮演女性角色。”苏林贴近我耳朵,小声嘲我道。

“懒得跟你两个说。”我撇撇嘴,好容易说出纯正的重庆话。

苏林抿着嘴微笑,呆一边看着我,我双手放裤兜里,用脚拨弄水底的石子,皱着眉抬头望他一眼,现在想起那时的模样,肯定很像街角的小痞子。苏林那天穿着黑背心,沙滩裤松松垮垮穿得随性,从早上一见我套着衬衫就嘲笑我来着。

“你说你出来耍穿撒子衬衫?”他走过来,扯扯我衬衫领子,“跟老公穿情侣背心儿不好迈?”

“你装你装,你看你嘴都青了,冷的?”我嘲他道。

苏林没话回我,无奈地转头,假装看风景。组织好语言又转头对我道:“我运动运动就ok!”说罢两步赶我跟前,一蹲一勾直接把我横抱起。我没出息地叫出声。

“哦哦哦!”苏林跟印第安人似的大吼,拖鞋在水中拍得啪嗒啪嗒响,水花溅了一路,我总觉得屁股给水沾得凉凉的。

“你给我放开!”我挣扎道,不过我的挣扎通常都是徒劳的。

他抱着我一路狂奔,在湖水及膝处停下。

“放开就放开,不勉强你。”苏林贱笑道,说罢作势要放手。

我怕掉水里,反射性勾住他脖子:“诶你!”

“你看,我要放开你还不要我松手。”苏林自觉把我给作弄了,心里成就感满满当当的。

湖水因水底石子和阳光的折射变得斑斓,色彩不算迤逦,但清新透彻,大气的艺术品般浑然天成。湖水边缘是延绵青山,衬着阴沉沉的天色,正是莫测的时刻。

好山好水,但这姿势不怎么好。

“怪娘的。”我面无表情道。

“我都习惯了!”苏林豪迈笑笑,一副看惯云卷云舒的爽快样。

我沉默,当时只想抽他丫的。

“人看着呢。”我望着岸边,示意他注意着点。

“看就看嘛,那些人晓得了还不是没说撒子,再说他们有撒子好说的嘛。”他倒是无所谓,他一向无所谓。

我干脆不费口舌去劝他了,等他双臂酸软了自然将我送回岸边,事实证明也只有依着他才能驯服他。

岸边大半被树木隐蔽着,最临近湖水的光秃的树枝就演自己的独角戏。苏林把我抱到岸边放下,转转手腕,道:“长胖了。”

我低头捏捏自己的腰,是隐约多了一圈脂肪。

“不过长胖了好点,现在看起来匀称些,肌肉都有了。”他上前捏捏我手臂,佯装赞扬道。

“不想理你。”我嫌弃道。

“诶,幺儿,我真的觉得你变成娘炮了,感觉高中的时候你都不像现在楞个在意自己的外表。”他揽过我肩膀,与我面朝湖泊,凉风吹起我衬衫衣角。

“我发现你这个人审美很异常啊,我在意外表,干干净净又赏心悦目,娘你妹啊!”我反驳道。

“噗。”他嘲笑我自恋。我自知着了他的道,无奈笑笑不再说话。

之后他也沉默,我额头触到他下巴,他趁机把下巴磕我额头上,动作细微。

“你爱我不?”他声音小小的,却低沉,直接从耳郭落进心头。

我不知道怎么把那个字说出口,我不如苏林那样坦白。小学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爱’,高中最向往的一个字就是‘爱’,从小到大崇拜的就是‘爱’,却说不出口。

“爱不爱我?”他非要听我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笨拙道。

“这有什么难的?”苏林不解道。

我沉默。

他勉强勾起嘴角笑笑,道:“你不说我也晓得。”

内心的酸楚不容说出口,他拼命维护我俩现在的关系,他或许在想:就算他不爱我,就算他还期待陈学凯回来,就算这样,我也要继续,决不让他找到借口离开我。

我说不出哪里亏欠了他,但愧疚感从没离开过。

等所有人都回到船边,我们才重新上船,这次苏林也笑不出来了,他讲不出笑话,也不会毒舌。

苏林的影响力是惊人的,他欢喜时整船人都跟着他闹腾,他沉默时整船人都跟着他失落。

船只沉默着靠岸,船上人陆续回到上船时的‘走婚桥’。苏林走在前,又停在岸边拉女生们上岸。我是最后一个上岸的,苏林弯腰要牵我。

我顿了顿,见船夫都看着,摇头道:“去你的,牵牵小女生就行了啊。”苏林微笑,但我看不透他的笑,他收回手,站回岸上等我。

木桥两边的芦苇被风吹得扬起,前路是人群,后是谈笑的苍老的声音。

苏林没像往常一样牵我的手,我不敢转头看他的双手是如何搁置的。

“只有我们。”苏林道。

我知道他在暗示我,但我不知道怎么做,只好沉默。

他也不主动来牵我,跟我赌气般,默默跟我身后。

我们跟着众人到了停车场,等着司机。我靠在车门边,苏林站我对面,我没敢看他,只觉得他眼神直愣愣的,不知他在看车窗还是看我。

“哥哥买包李子吧,我们在山上摘的,洗过的。”一皮肤黝黑的小女孩挎着竹篮子走到我跟前,固执地将篮里的李子递给我。

“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我正想拒绝,话还没说完,那小女孩便继续说。

“我家还有妹妹要上学,我也就卖点李子给她买书,哥哥,买一包吧。”

我勉强笑着,一想到她说要给妹妹买书就不忍心拒绝,只好掏钱买一包。整个过程苏林没说一句话,终于只做了一回旁观者。

上车后我坐窗边,苏林还死盯着这方向看。我若无其事掏出一红李子,也不管干净不干净,直接往嘴里塞。

比起它昂贵的价格,它酸涩的口味更让我介意。我被那酸味刺激得腮帮痛,难受皱眉。

“难吃就算了嘛。”苏林终于说话了。

让你丫不说话!老子就是要吃!

我面无表情继续嚼,还越咬越大口。

“这里的野李子没甜过。”苏林颇有经验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屑道,“甜得很!”

“来过三次,没一次是甜的,这里每个买李子的都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都没钱买书,都得自己出来买李子挣钱。”他见我强装镇定,终于忍不住笑了笑。

我撒谎不成只好不理他,他则一直看着我不再说话。

“你到底在看什么?怪瘆人的。”约莫十几分钟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

苏林不忙着解释,而是侧着身子,把手肘磕座位上,撑着脸看我,又过了片刻,道:“我在想,如果不是你顶起勒张漂亮的皮囊我还会不会像楞个喜欢你。”

我不自觉放慢了嚼李子的速度,有些不安地盯着他,无法做出回答。

“对不起。”我低头道,嘴里还是酸涩的味道,手里是咬了一半的李子。

苏林轻笑一声,问道:“对不起撒子?”

我看他,直视他质问般的眼神让我不安,却更不敢移开眼睛。几秒而已,我竟感觉呼吸困难,不知所措地把头转回来。

“对不起撒子?嗯?后悔了?还是仔细想了一哈,觉得将就这几天实在是没有感觉?”他话中已经有了威胁的意味,掰着我下巴迫使我看他。

我被捏疼,示弱道:“我没懂,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疼……”

他盯着我嘴唇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吻下来,犹豫着松开手。

苏林转回身子后表情变得特颓废,身子往下坐了不少,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在我手中拿了一个李子,又放自己眼前打量良久,后整个李子扔嘴里,脸鼓鼓的嚼着,他的表情镇定,仿佛酸甜都与他无关,麻木地动作。

车上的人和与车有关的旅程都一如既往的无趣。

苏林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揉揉鼻子后仿佛睡着了。我把衬衫脱下给他盖上,掰过他的头让他枕在我胸口。他半梦半醒地抓住我手,稍一放松又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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