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突然想到某事,“阿修,我刚刚听到你们提到刘淑刘大人,好像听小二说,恰好今日刘大人与尹勋尹大人也在,不知想不想去见一下?”
“知道了也不能当不知了,见见也好,让小二先问一下是否方便吧——”
赵素唤得在隔间外面后者伺候的小二,吩咐了一般,林修得到应允后便一行人同去了,只见那刘淑已四十左右,但十分儒雅,眉眼一副温和的样子。相传刘淑祖父曾任司隶校尉,宗室之后,素有贤名,当时司徒种暠举贤良方正,被刘淑以病疾辞绝了,桓帝听闻后,再征,刘淑不得已而赴洛阳,当时对策天下第一,桓帝赏识并信任有加,从尚书升为侍中,最近又迁至虎贲中郎将,掌管宫中禁卫,护卫皇帝安全,所受信任恩宠可见一斑。
林修这行人一涌入包间,就显得有点拥挤了,赵素与朱小少爷非要凑热闹,赵素认为自己是大厨又是东道主,朱小少爷认为既然如此也不能把自己一人留下,所以四人浩浩荡荡地入了包间时,反而带了一种局促的喜感。
林修拉过赵素,招呼道,“刘大人,尹大人,在下林修,这位是春秋坊的大厨,是我的好友,听闻二人在此,不禁想来拜访一下——”
尹勋自认得符明,也听过李溙与林修间的事情,见林修与符明间很是亲近,符明对林修还多了些尊重,心中不禁有些了然。见那林修果然生得很好,又是仇先生的得意门生,本即与李溙交好,自然很是和颜悦色,“想不到春秋坊如此出众的菜色,大厨却这般年轻!”赵素听得有人夸他,自是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刘淑很是爽朗,带着调笑的意思说道,“哈哈,洛阳四公子的名头在下也有些耳闻,不过在下也有幸见过林公子恩师屈先生,很是仰慕屈先生的学识与人品。”
林修很是爱戴自己的老师,听得如此说,对刘淑不禁更多生出了几分好感,而前面的话被刘淑说出来也只是显得更平易近人。
林修一行人坐下,尹勋直接问道,“林公子想必有什么事吧,不妨直说即可。”
林修听得,不禁有些赧然,自己也是因为听到符明提及刘淑,又偶然碰得才想过来的,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在下与李溙李大人交好,听闻刘大人在圣上面前多有美言,今偶然遇见,冒昧造访,多有打扰!”
尹勋听得此话,眼中也生起一些趣味,想那李溙平日深居简出,品性直烈,却折在这么一个婉转通透的妙人身上,想想就觉得十分有趣。
尹勋与刘淑还有正事相商,林修一行人也只是寒暄几句,又浩浩荡荡地离去,其中娇憨的、小白的、通透的、温和的,这等模样,让人看着倒觉得很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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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晚上林修与李溙睡在一处提及此事时,李溙将林修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身在其位,必谋其事,边关飞矢流石中的日子都过了,这些又算什么,我想你是该懂我的。如果为了苟且偷安怕得罪人就尸位素餐,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那么我永远也不能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得罪了某些人,也大不了丢官,一条性命罢了,又有何惧呢?”
“我宁愿按自己的愿望短暂地活着,也不愿苟且地长生着。”
林修听得只觉得心下很沉,这种想法在自己看来,很傻,难道不是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自己活着,才能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可能。这就像一个悖论一样,只有不按照自己的意愿才能活着,与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许有的人足够通透,足够沉稳隐忍,可以隐忍那百分之九十九的生命,只为那百分之一的伏笔;可是有的人却笔直刚烈,百分之一的生命,也要按照自己的愿望活着。
林修知道李溙即是这样的性子,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去强求,正是当初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强烈的色彩,才足够吸引、迷惑着自己,与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同。在林修看来,生命、活着,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而对于李溙来说,他所坚持的东西远远比活着更重要,正是这般,才使得林修在这波谲云诡之中百肠纠结。
林修拉过李溙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手间,细细地贴合着,仿佛是在熨合着两人的想法,两人的命运,“你照自己的想法做吧”,我也会照自己的想法,也许两人间没有真正的冲突,只是与命运冲突而已。
之后不久,邓猛女家族子弟多被桓帝予以重职,大有与梁氏一族分庭抗礼之势,而梁皇后自梁太后去世后,本即圣宠衰减,如今又面对气焰日益嚣张的邓贵人以及桓帝暗下动作带来的危机感,不得不私下与兄长梁冀会面。
这日,梁皇后将兄长迎入内帷,命侍女在门外守着,悄悄附在耳边与梁冀说着什么,梁冀听后,大为震怒,梁皇后让兄长稍安勿躁,又细细地分析道,“哥,圣上对我本即就没什么感情,当初也不过是为了得到我们家族的支持得到皇位才娶了我。想当初我见他对我很是亲近,还真以为对我有些情意,曾经还因为那些被宠幸的女子置气,如今倒看透了,那不过都是些虚情假意骗人的罢了。倒真难为圣上了,那假的也可以装得如此之真,倒不知他的真心放在何处,怕是那真心看起来倒像假的罢!”
“这年复一年宫中的冷清自是不必说,自姐姐去世,圣上逐渐大权在握,却越发不由得我们了。如今邓氏一族逐渐成为圣上丰满的羽翼,若再有迟疑,到时灭的可是梁氏一族的性命啊——”
梁冀听得很是惊惶,却又有些迟疑,忍不住问道,“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是邓猛女好歹也是你嫂子的妹妹,不会真与咋们过不去吧?!”
梁皇后轻蔑地嗤笑道,“哼,邓猛女,算什么嫂子的妹妹,顶多个假妹妹罢了!那个蠢女人,还真以为圣上有多喜爱她呢,恨不得把自己全身家都掏给桓帝,近日还愈发不得了,还想在我这显摆耀武扬威呢!”
说着顿了一下拉过梁冀的手,“哥,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如今天下、圣上对咱家是个什么看法,积了多少不满,实在大意不得。自姐姐去世后,咱家实际上也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终究却是在走下坡路,如今都快过去十年,桓帝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哥哥你行事可千万要谨慎啊!”
第28章:浪淘沙(一)
春秋坊内赵素与朱小少爷头碰头在那里嘀咕着,说的不亦乐乎,天色已逐渐变黑,黄叔度过来寻朱小少爷,瞧见他俩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凑到朱小少爷的耳边,轻轻吹气般说道,“小白痴,你在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朱小少爷与赵素说得太投入,都没注意到有人,不禁吓了一跳。见到是叔度,这么长时间以来朱小少爷还是对那漂亮的模样毫无抵抗力,忍不住就在叔度的唇上啄了一口,赵素顿时对两人这毫不顾忌第三人的行为闪瞎了,愣愣地瞪大眼呆在旁边。
朱小少爷神秘地说道,“我们听说昨晚议郎邴尊在自己府中被刺杀了!而且你知道吗,这个邴尊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邓贵人姐姐的女婿,大家都说是大将军梁冀派人刺杀的!”
赵素在一旁狠狠地点头,“对啊对啊,听说是因为梁皇后妒忌邓贵人,就跑去向大将军诉苦,大将军一时怒火上涌,就派人把那个什么议郎杀了!”
叔度在一旁听得很是无语,如果就只是什么妒忌,去杀一个什么姐姐的女婿干什么呢,这两脑线不正常的搭在一块,真是怎么热闹怎么想!叔度拉过朱小少爷,哄道,“嗯,那大将军是在为他妹妹出气呢,天都黑了,快回家吧!”
朱小少爷愣愣地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叔度离开,赵素在一旁看得很是无语,这朱小少爷每次一见到黄叔度就像丢了魂似的,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他吃素绝对不会想着去吃肉!赵素连忙叫住朱小少爷,手上拿着给朱小少爷打包带回去的吃食摇了摇,“阿然,你这个都不要啦?!”
朱小少爷一见竟然把吃的都忘记了,连忙又屁颠屁颠跑回去将吃的抱回家,赵素看得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诡异的优越感,就算他哥在的话,他也不会迷得晕头转向把吃的都忘掉;不过若是林修在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只想吐槽一下,这只能证明他是个吃货而已。
夜色半掩,宫廊上的风灯散发着微黄的光晕,随晚风晃悠着,廊上宫人行色匆匆,张让拉住身边跑过的一小太监,斥道,“慌什么,赶着投胎呢!出了什么事了?!”小太监见是张让,忙道,“哎呀,那邓贵人母亲正在偏殿内啼哭,说什么大将军要把她杀了,梁皇后正与邓贵人在那里掐架呢!”
张让听得,皱紧了眉,吓道,“别乱说,什么皇后与贵人掐架,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小太监听道瑟缩了一下,“奴才知道!”
张让入得偏殿时,只见邓贵人缩在桓帝怀里,哭得那个梨花带雨,桃花沾露似的,邓贵人母亲则站在一旁用手帕擦着眼睛,梁皇后则跪在地上,狠狠地咬着牙,眼睛闪着利光般瞪着邓贵人。桓帝见得张让进来,拍拍邓贵人,“好了,朕都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邓贵人敛了敛裙袂,经过张让身边时斜了他一眼,扶着母亲退了下去,梁皇后自也离开了。张让与桓帝恭敬地行了礼,桓帝让他靠近些说话,张让站得离得近了些,却还是垂首很是恭谨。桓帝轻轻叹息了一声,“皇后说是那邴尊买通了内侍,在他饭食里下毒,大将军才派人杀了他呢——”
张让听得浑身一震,邴遵是邓贵人娘家的人,而圣上又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其中掩盖的利害关系不言而喻,却又透露着暴风雨的前兆,张让只得应诺,不敢多言。
桓帝招了招手,“你过来,到我身边来——”张让小心趋到桓帝身边,却被桓帝一把抱在了怀里,“怎么了,最近都见你不太亲近朕了?!”张让闻得桓帝怀中还带有一些女人的脂粉香味,本来不算难闻的味道,只觉很是刺鼻难受,很是堵心,却又不敢太显出来,“陛下今日政务繁忙,奴才不敢打扰。”
桓帝不禁觉得有些气馁,“过会你吩咐单超去联系司隶校尉张彪,侯彧去联系尹勋、李溙他们,唐衡联系宫中禁卫,你这般和他们细说——”
张让听得点头应诺,忙起身告退,被桓帝止住轻喝道,“别动,再让我抱一会,最近有点累”,说着把头埋到张让的脖颈里,呼吸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觉得仿佛平静了些,忍不住把手伸到张让的衣襟里,手掌慢慢抚着那身上的肌肤。
仿佛肌肤与肌肤的贴合,那纹理、触感,最能理清心绪的烦躁,简单的触摸平缓而又迅速地的勾动起了情欲的浪潮,桓帝拿手指捻了一下张让胸前的乳珠,凑到他耳边轻声呵到,“有些日子没碰过你了,你可是想我不?”
张让早被桓帝弄得有些迷糊,泛起了一层绯红,桓帝最爱看他这禁不住逗的模样,“哎呀,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呢——”说着拉过张让的手放在自己下面,“你摸摸,这个一见到你就硬得不行,就怎么也不听我使唤了!老这样下去,都要被你磨得不行了——”
张让本有些情动的身子听得如此的情话,却又有些凉了下来,这样的情话在床榻间还不都一样,难道还真专为他一人说的;那物事发情了都一样,难道还真只看着他一人才行,那还怎么哄那些妃嫔高兴你;被他磨得不行,怕是被那些女人磨得不行吧!张让在心中磨着磨着,只觉发烫的身子仿佛冷了下来,桓帝虽有发觉,但他的身子倒真的是对张让想得紧,这一番,惹了情沾了欲,遂也顾不了那么多,脱了张让的衣衫,狠狠地埋进去,边在他身上动着边在他耳边无奈道,“你总要想那许多不该想的,又是何苦!”
张让听得,不禁心中生出一些委屈,带点怨气地嗔道,“这也是圣上惯坏了奴,让奴忘了自己的本分,才妄生了那许多不该有的念想!”桓帝见张让这副嗔痴的模样,忍不住在他嘴上琢了一口,“我就知道你心里这段时间定是有些不平了,不能求的就别妄想,我也定不会让你受那无妄之灾的!”
张让听得,心里应该是熨帖了许多,也不再那么别扭,倒专心的享受起来,这个时候,至少圣上待他还是很好很温柔的,也只是他一人的。下身配合着桓帝的动作大幅地动着,又是温柔又是浪荡,还带着些收敛几分的魅惑,桓帝本就喜他,如此这般,更是受用。
情事过后,桓帝却睡着了,想这段时间的确有些累,张让收拾一番,给桓帝细细掩好被子,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不禁轻轻地叹息,遂也离开了。才出殿门拐过一个回廊,即见到一个身影在那里等着向他招手,过去一看,发现却是梁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大太监将张让领到一偏僻之处,将他让进去,里面等着的却是梁皇后。
张让连忙跪身行礼,只听梁皇后说道,“瞧你这绯色含春模样,怕是经了什么好事吧——”
张让被说得有些羞恼又有些惶恐,只得把身子埋得更低了,梁皇后抬抬手道,“起罢,找你来是有大事呢——想你当初七岁进宫,我姐姐对你也不薄吧,要不然你也难得有今日的好!如今,那邓贵人正隆恩甚重呢,若她得了这后位,怕你是讨不了什么好吧——”
张让恭身应诺,“没有梁太后的救命与提拔之恩,也没有奴家的今日!”
“知道就好!近日桓帝怕是有什么大动作,有什么事想必他都不会瞒着你吧,到时候什么安排你自向我禀报就好!”
张让听得,心内虽是震惊,但面上还是掩饰的很好应了诺。梁皇后见他答应的轻巧,虽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就让他退了去。张让趁着夜色离开,倒并未发现墙角阴影之内倒还藏着一人。
待回到自身住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坐在案前对着灯花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一阵敲门声把自己惊醒,开门却见是与自己住在一个院落的赵忠。
赵忠生得比较高大魁梧,轮廓疏朗,与张让差不多大的年纪,进宫的时间也差不多,认识倒很有些年头了。在最初那段最窘迫和天真的日子里,倒可以说是两人相扶持着走过来。张让把赵忠让进屋,忍不住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看这么晚你屋里灯还亮着,忍不住就过来瞧瞧,好些日子都没怎么见过你了。你怎么了,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张让看向赵忠,都像有些失神般,事关重大,憋在自己心里也实在堵得慌,赵忠恰也是那为数不多能信赖的人,便把梁皇后的事都说了。赵忠听得,连忙劝道,“贤弟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圣上才是那真命天子,助那梁氏不仅于天下无益,最后自己定也没什么好下场,千万别干那傻事啊!”
张让迷惑地看着赵忠,“我也并不是想帮梁皇后,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很是迷惘——”
赵忠也被弄糊涂了,疑惑地看着张让,“愚兄不知贤弟迷惘什么?”
张让咬了咬唇,似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圣上太难让人捉摸了,那邓贵人也不是吃素的主,心里早认定圣上定是能扳倒大将军的,只是,在那之后呢?之后的日子就一定会好过吗?”
赵忠搔了搔脑袋,“贤弟,你与圣上的事,愚兄也知道一些,那邓贵人虽与你过不去,但那只是儿女私情上,与圣上要处置大将军是一码归一码,莫要为了这些有的没的烦恼这许多。你心里是定有圣上的,你既然已知如何去做,又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圣上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够去猜的呢?好又如何,坏又如何,不还都是得好好侍奉着,多想也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