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城管!”突然间喊声四起,卷铺盖的,推小车的,横冲直撞都是逃命的人,不会有人顾及到你越其。
连带着轮椅一起被推倒时,越其并不很害怕,因为想着庄译就在不远处可以来救自己,可当他抬起头要寻找那个人时,只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载着那个人和他的女人从自己的眼前滑过。
“庄……”越其只叫了一个字,因为再喊又能如何呢?回不来的终究回不来。
越其死了一样趴在那里, 身边川流不息的人流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14。
庄译和范继文回到家的时候,正巧听到越其妈和老李在说话,细听之下才知道越其今晚遇到意外,幸亏路遇热心之人给送到家里才避免出现可怕的结果。
“老李,你说越其去了**路?”等范继文上了楼,庄译拉着老李问。
“嗯,送他回来的人说好像是什么城管出来赶人,乱哄哄的他一个人怎么能躲得过。想想也后怕,要是……庄先生,你在听?”
庄译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过来,点头说自己在听,可他心里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明明自己那个时候也去了那里,为什么就没看到他?如果不是遇到好人,那会怎样?庄译心里一阵哆嗦。
第2天一早,老李从越其的房里开门出来时,正好庄译想推门而入。
“早。庄先生。”老李心下疑惑,这才几点啊?
“早。睡不着就起来了,他,没事吧?”庄译站在门口看向床上的人。
“没事。”老李说着往外走,同时准备把门带上。
“我,看看他去。”庄译用手把门顶着。
房里没有椅子,庄译看了看床边的轮椅,最后还是选择床边坐下。
越其脸朝墙壁侧着身子,平静的表情看起来睡得很深。庄译从床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侧面。没出岔子就好,同样的话语在心里反复了多次,庄译才觉得空荡荡吊了一夜的心踏实了下来。
“老天保佑,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对不起越其,不知道你那个时候也在那。”庄译手指轻轻搭上了越其盖着的毛巾被,很小声的自言自语。
突然感觉越其像是动了一下,庄译一下子站了起来,心笑自己这么一大早的来骚扰人家真是有病,重新将被自己拉动过的毛巾被给盖好后庄译准备离开,一抬头越其枕边的小盒子跳入眼帘,庄译盯着看了会,心底里冒出一股强烈的好奇感,可最终他没敢去动。
庄译和范继文的婚礼定在一个月之后的10月,该准备的也都在婚庆公司的指导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个周末是约定拍结婚照的日子,可以猜到这天会有一个热闹兴奋的早晨,越其所幸前一天晚上留宿在良子家没回来。
拍照片的一行人回来得比越其预料的早,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还带回了一个人——摄影师章时,也就是那晚护送越其回家的热心人。
“小其,天底下的巧事还真多,那天我还后悔没得及好好谢谢小章……”越其妈在饭桌上开心的说。
“阿姨,谢什么呀,谁看到了都会帮忙的,应该的。不过,今天见到你陪着范小姐来拍照,我也吃惊不小。”章时边说边看向那对准新人。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小章。”范黎总结发言,引来众人点头。
“小章,其实那天晚上我和老公也在那里买片子,就是不晓得越其也会在。”范继文插话。
“噢,你们也在?”小章左看越其右看庄译。
“嗯。可惜没看到。”庄译说着眼光停留在越其身上。
“那么多人,能看到才怪。”越其放下手上的筷子,也瞟向庄译。庄译,你第2天早上的话和现在眼神都很伤人,你知不知道?
“就是就是,错过也是常事。老余,给小章再盛碗汤,小其你吃那么少,再要点?”越其妈把话题扯开。
饭后所有人都围在客厅里讨论着照片的事,范黎更是急急的把自己在一旁偷拍的拿出来的献宝,
为了大家看起来方便庄译还把相机接到了电视屏幕上。
“嗯嗯,这个好,这表情自然。”范黎笑哈哈。
“继文这身礼服比前一套好看,刚才颜色深了点。”越其妈点评。
“范叔叔,你的技巧相当了得啊,如果您来我们摄影社,我们很多人要没饭吃了。”章时恭维。
“没错,爸,婚礼那天我看不用请摄影师了,是吧,老婆。”庄译也跟着起哄。
随后老余,老李也都加入了热闹,唯独越其静静的坐在一旁,没说过了一个字。
“小其,是不是累了?”越其妈注意到儿子。
“好像有点,你们继续,我想先进去,老李。”越其抱歉的冲大家笑了笑,然后撑着摇椅扶手想坐起来。
“老李,等等。”范继文阻止老李上去抱人,“越其稍微等等好吗?等我说完一件事。”
越其撑起一半,停住,点头。
范继文看了眼一旁的庄译,清了清嗓子,脸微微一红:“爸爸,阿姨,那个,那个,我们,有了,预产期就在明年4月。”
空气在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再次沸腾。
“越其。”当众人沉浸在欢喜中时,庄译倒是快了一步把险些从摇椅上跌落下来的越其扶住,“怎么了?”
越其睁开眼睛,避开某人关切的目光转向别处:“老李,我想进去。”
“噢噢。”老李上来动手,可庄译已抢先把人抱起来。
“我,要,老,李。”越其一字一顿的大声说,这下所有人都愣了,庄译更是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老李。
“对对,还是我来,比较顺手。”老李上去解围。
直到越其的房门关上,庄译一直都没动,从越其被老李抱过去时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里,他看到了一种流动着的决绝的悲伤,而这份悲伤似乎也在瞬间传染到他全身,让他失了魂般的木纳。
几天以后,当庄译已将那晚自己的情绪淡忘了之后,他突然接到章时的电话,说有事和他说,还神秘兮兮的说只让他一个人来。
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庄译来到约定地点时人家章时已等待多时。
“不好意思,工作太多,来晚了。”庄译礼貌的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章时似乎心情很好。
虽然没吃晚饭,可庄译也不觉得饿,只给自己要杯咖啡。
“找我有事?”庄译一点点往咖啡里加糖。
“问个问题可以?”章时把自己喝剩下的杯子推到一边,下巴枕在桌面上问,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庄译。
“嘿嘿,问吧。”庄译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你真要和范小姐结婚?”
噗! 庄译一口咖啡飞出。
“我就是问问,有那么夸张?”章时递上纸巾,白眼庄译。
“好好,算我失礼。那照你看,我该和谁结婚?”庄译又好笑又好气的问章时。
“我啊,呵呵。”
这下不是喷咖啡,而是咖啡杯跌落在地。
“我,我说,”庄译一边给自己擦衣服上的咖啡渍,“你是看我太无聊了是吧?”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章时的下巴又磕在桌面上,表情很是真诚。
庄译呆了,这算怎么回事?恶搞也不是这样的吧?
“我喜欢你。”章时继续。
“等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庄译好脾气的问。
“废话!我也不脑残。2个男的一样可以结婚。”
庄译笑了:“就算你想,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喜……欢……”
“男的。”章时抢了庄译的台词,“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切。再说了,第一次看你就知道你是同类。”
这下庄译急了:“什么,什么同类?你说清楚。”
“Gay的气场啊,别说你从来没喜欢过男的。”
庄译呵呵两声:“你说对了,还真没,更没打算。这次你是看走眼了,章先生。我还有事,失陪了。”
章时倒也没拉人:“在你结婚前我还有机会,是不是?”
庄译摇摇头:“NO!”
“那——看来要失望的不是我一个哦。”章时朝庄译的背影喊。
喜欢男的?同类? 开着车的庄译想着章时的话,不由得笑了出来,有意思的家伙。可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我一个?慢慢的庄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越其那让人心疼的目光,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掐在庄译的脖子上,一时间窒息感蜂拥而来。庄译一脚踩下刹车,仰头靠在椅背上,我这是怎么了?到底这是怎么了?庄译一遍遍的问自己。
手机铃声打断了庄译找不到答案的思考。
“庄译,在哪?”范黎的声音很急促。
“在回去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别回来了,直接去**医院。”
“医院?越其出事了?”庄译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越其。
“不是,是继文。越其他,哎,也不能怪他,只是孩子可能保不住。”
“越其?继文?到底怎么了?”庄译脑子乱了。
“现在说不清,你还是快点过来吧。”范黎把电话挂了。
15。
庄译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有范黎等在治疗室外面。
“爸,继文她?”
范黎长叹一口气,把准女婿拉到一边坐下:“我今天有点事出去了,到家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
了。听你阿姨说,越其从图书馆回来,老李想乘吃饭前的空档帮他洗个澡,就在老李去准备的时候,
越其的痉挛突然发作起来,因为想着要洗澡,越其把绑带都松了,这样一来人自然会从轮椅上跌落下来,
一旁的继文当时就想着去拉人,根本没考虑别的,可她一个女孩子力气有限,结果2个人一起翻倒在地上。
孩子可能是因为被越其压着了,估计……”
“那,继文不要紧?”庄译急切的问,虽然此刻他的脑子同样闪过“越其现在可好?”这个问题,可很快让他忽略了。
“医生也没说,看起来问题不大,就是可惜了孩子。”范黎一脸心痛的表情,“你阿姨本来也要来,让我给劝住了,越其这个时候没人看着怎么行。”
“爸,你也别多想了,继文没事就好,孩子以后还会有。”
“我也这么想来着,就怕继文伤心想不开。”
“放心,我来劝他。”
很快范继文就被医生送了出来,和原先猜想的分毫不差——大人平安,孩子掉了。
当晚,庄译把范黎赶了回去,独自留下来陪着。
第2天下午,良子看领导不在,就找了个借口开溜到了越其这。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吃药吗?”良子坐在越其床边问。
“昨天,忘了吃。”越其随口解释。其实越其药从来都不敢忘,可这段日子依然发作,只是大多都在夜里。
“那范继文怎么样了?姓庄的今天一早来露了个脸就跑了。”
“嘿嘿。”越其笑,然后伸手去按床头的按钮,床自动的漫漫升高。
“起来干什么?躺着不挺好。”良子嘴上不满,可还是站起来帮着把靠垫排好。
“一定是去陪老婆了。”
看着越其那种让人心疼的寂寞神情,良子再次在心里咒骂庄译。
“听范继文他爸说孩子流了,这下……”
“这下个屁?他姓庄的要是敢责怪你,看我不抽他。有没有搞错,抽筋是你愿意的?也不看看,这一切的元凶都他妈的是谁!”
“良子。”越其不满的叫到,“小声点。”
“小什么声?!告诉你,你可以忍,我可没你的好耐心,总有一天惹火了我,看我不让他悔到肠子发霉我就不姓朱!”
“良子,你答应我过什么,你忘了?”
“我,我没忘,可是……”
越其拉着良子的衣袖:“别可是了,他忘了就是我忘了,谁也无法让他想起来还有过我这个人,我认命了。答应我,什么都别说烂在肚子里。”
良子不甘的看着越其,许久才点头。良子都懂,懂得就算把事实都说了,又能如何?越其要如何面对他妈和范黎?谁又能保证知道了真相的庄译就一定还会爱你越其?怎么看都是解不开的死结,那又何必费力去结呢?
傍晚时分,良子拗不过越其的胡搅蛮缠同意送他去医院,越其的理由是看在老妈的面子上该这么做,虽然过失是无意的。
医院门口,越其让良子等着,一个人推着轮椅进去。辗转了几个病区问了好几个护士小姐,越其才摸索到妇产科病房。
停在611头等病房的门口,越其轻轻的敲门,等了会儿不见回应就把门推开了一点,里面的2个人似乎正在就某个话题争辩着。
“你还说你没对他特别?车子没说一个字就为他改装,人家撞了头你也视而不见只知道在意越其怎么了,那天临时去朋友生日会来不及买礼物把你的衬衫送了你还对我吼就因为那个是他送你的?还有……”女人半撒娇半责怪。
“老婆,我关心他还不是因为他也算你这边的家人,如果没了这层关系,我才懒得管呢。”
“这次孩子的事情,虽说也不能全怪他,你连说都不让我说,你说这算什么吗?我们的孩子没了,不管如何他多少有责任的,不是吗?”
庄译再次给了老婆一个拥抱:“孩子没了我也难过,可责怪抱怨有用吗?孩子一样回不来,再说我们该大度点,越其他都这样了,有必要和一个这么可怜的人计较吗?”
良子没想到越其这么快就出来了。
“都在?”良子问。
越其点头。
“怎么,他们怪你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对劲。”良子蹲下来说。
越其嘴角翘了翘:“我知道我是废人一个,也不在乎任何人怎么说,这么多年了什么眼光没见过。但是,我没想到他也如此地看待我,你知道吗他对我的那些所谓的关心,只因为我都这样了,只因为我实在需要他的可怜。”
越其突然安静了,早就不敢奢望他对自己还有爱,可听到这样的话无疑还是像被挖心挖肺的一样疼,疼到没有力气哭没有力气呼吸。
“越其,越其?”良子面对毫无生息的越其不知道要怎么办?
“良子,”越其想挤出一个微笑,却偏偏挤落了一滴眼泪,“你说得对,不该来的。我们,走吧。”
庄译不会知道他的话会是压倒越其的最后半根稻草。
范继文回到家后,所有人都很默契的闭口不提流产一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不过范黎和越其妈暗地里还是犯愁,看着越其日益暗淡憔悴的神情,以为是为了范继文的事而自责却又苦于找不到开解的词。
这天,越其下了班又混到良子那消磨时光,因为第2天一早要赶火车,良子将越其送到别墅群大门后就被越其以时间太晚为由赶跑了。
越其独自在小区寂静的通道上走,快到家门时,灯光下2个人影让他停了下来。一个当然是烧成了灰都认识的人,另一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