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左轩突然抓住我的右手，心下无奈，用剩下的那只手拿出手机，终是拨打了电话。

第十八章

我叫来了原本左轩的司机，载着我还有左轩，来到了左家。这是我第二次真正进入左家，而且是头脑清醒的。

心态变了好多，毕竟，我就是那时引起他们争吵的根源。

楼真常派人将左轩搬回他的房间，自己却招呼着我坐下来。

“谢谢你将轩儿带回来。”

我自然回答这是我的本分。我，有些不懂，楼真常这般……热情的原因。

若是让我知道楼真常的想法，我一定十分惊讶。

楼真常自莫染三不五时地到访左家，她有种错觉，眼前的我，似乎就是他们离世已久的小儿子。

左凌死了快一年了，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再无起伏，却不料，心，却第一个发动了起义。它自发地在上面插上写有“凌”字的旗帜，一步步地占据原本轩家军的领地。

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在一个把自己一切都赌上只是为了得到些许亲情的人输掉一切离开后，才良心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那么敌视他，在那个人死后进一年的时候，才想要去挽回，或是挽回眼前这个与其相似的人。

楼真常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只灰色的猫跳上了我的腿上，转了一圈，然后安心地睡下了。

这只猫，是左凌养的。左凌死之前两三个月，从路边捡回来的小猫。楼真常听佣人们说左凌很疼这只猫，像是对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左凌过了没多久就死了。

而这只猫像是有灵性一般，不再与其他人过度亲密，每天只是乖巧地吃完饭，便窝在房子的一个角落里，到了深夜的时候，才钻回左凌房间里的它的小窝。

楼真常从未见过这只小猫亲近过任何人，现在看到它主动靠近我，越发觉得我和左凌很像，很像。再者，楼真常看着我抚摸小猫的动作，还有小猫享受的表情，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左凌回来了。

“楼夫人，请问这只猫的名字是什么？”我当然不知道此刻楼真常内心的想法，只是觉得在腿上的小猫格外地让自己喜欢，发自内心地。控制不住地，我问了这个问题。

“它的名字，我也是听佣人说的，叫小望。是左……小凌养的猫。

我……养的猫？小望。

看着腿上的猫咪，我的内心头一次能够不被那些混乱的记忆，一切一切所叨扰。

“你真的，很像小凌。”楼真常突然打破了我的宁静，“他也是一个会温柔对待小动物，友善对待身边一切的人。你或许会从徐睿或是左轩甚至是其他人的口中听到左凌在我们家的真实情况。可我真的很想说，不论你，不论别人相不相信，我现在，是真的很想他，是真的后悔了，和轩儿一样……”

我有种感觉，楼真常下一句将会给我带来震撼的消息。

“你知道吗？左凌，爱上了他没有血缘关系，名义上的大哥，也就是轩儿。”

我，爱上了左轩？

难道那些时候，内心里的那些悸动，就是因为这个？不，不是，那些，反倒更像是重新开始的，被吸引。

“轩儿那时候并不懂得珍惜，所以他现在后悔了，借酒消愁，所以才有了本来在左凌照顾下不可能会有的胃病，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楼真常告诉给我听，左凌和左轩的真正关系，也隐约透露了给我左轩对左凌的爱，还有一些关于左凌的事情。我清楚，楼真常只是在寻找一个左凌的替身，诉说这些她所后悔的一切，却歪打正着地，找到了重生的左凌。

别墅的二楼，一个身影磨入黑暗。

书房之中，中年人握紧了双拳。此人，赫然为左轩的生父左光凡。他靠在门上，远远地望向那张家里最齐人的全家福。上面那个温润的少年，一如往昔地温柔。

良久的静谧，室内传来轻微的悠悠之声：“小……凌……”

第十九章

第二天，当头痛的左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惊艳。我坐在那个沙发的那一角，怜爱地抚摸着腿上那只灰色的猫咪。那是个很恬静美好的瞬间，让他眷恋，沉迷。可内心中那鸣鼓般的痛楚告诉他，那是一个将一切忘记的凌。他，想要找回他曾给予自己的，爱，却也自私地不希望他回想起之前的悲伤。

左轩记起开机日是后天，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所以，当我意识到自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左轩的邀请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这个美轮美奂的地方。

这是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地方，应该说，这里是一个我不记得是否来过的地方。我跟随着左轩，来到了这个秘密的庄园，看见了眼前这片夺目的百变花海。

各种各样的花在盛开，在这个温室之中，安静地盛放着。是在欢迎谁的光临，还是在等待是谁的归来。

左轩不会告诉我，这里，是他以前引诱左凌的地方，后来目的达成后，这里就变成了左凌在照顾，左凌……死了以后的一个月，他重新来到这里，却不甘地发现，一切伴随着那个人的离去，尽数凋谢，不再停留，正如那个人曾经所给予他的爱。

他不甘心，也不想看到这片枯萎的海洋，仿佛在告诉自己一切的无可挽回。每日夜里，他无数次地渴望那个人进入他的梦中，而真正能够见到他的，只有寥寥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是那些让他痛苦的记忆，他甚至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无论怎样地靠近，不论怎样地呼喊，都是无济于事。唯一清晰无比的，是那彻骨的悲伤，该死的他不论怎样都碰触不到那个人，且不论甜言蜜语，道歉谢罪，一句简单的安慰，他都该死的做不到。

现在，看着旁边兴奋地看着眼前花海的我，左轩无数次地，想要狠狠将身旁的我拥入怀中，却懦弱地发现他不敢。

这是压抑的静谧，久到足够左轩鼓起勇气。

左轩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深情款款，“莫染，我知道这样很突兀，但是，我想说，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

我有些愣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我感到措手不及。

我不懂，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曾经的自己喜欢左轩，若是左轩不喜欢原来的自己，那么，眼前的，我可以归位他的心动，若是左轩喜欢原来的自己，那么，他现在的举动，就像是知道了自己就是左凌一样。

不！不可能！我只告诉了父母，还有徐睿三个人。父母与左轩素无交集，而徐睿，我相信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到底，为什么？

左轩忐忑地等待着回应，片刻，他听到我说：“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接受你，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爱，尽管如此，你还是愿意……追求我吗？”

左轩想象过无数次我拒绝他的情况，可没想到，还是会这么……痛。他想催眠自己那个人不接受只是他忘记了而已，可是，他也无比地清楚，我，和以前的左凌，行为模式别无二致，若不是恨了，我，又怎么会选择忘记。全身，遍布着颓然，曾经的曾经，我的爱，他触手可及，可现在，却远在天涯。

但他不怕，真的不怕。

“我不怕，没关系，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等，都会想办法让你爱上我。”

将我送回了家，他随便找了一间曾经假意追求那个人那个人交往的时候去过的咖啡店。一如既往地，他叫了两杯咖啡，热气弥漫着，越来越浓，宛如他越来越厚重的情绪。

那时候，对面的那个人笑容灿烂，和自己聊着他世界里的一切有趣，现在，对面空无一人，咖啡，也越来越冷。

放下手中原本喝着的咖啡，拿起那杯已经开始变凉的咖啡，低下头，喝着，一滴泪，在那苦涩的液体中蕴开，凉了一室的悲欢。

第二十章

《神魔之战》开机了。

我原本平淡无奇的生活又变得忙碌了起来。毕竟我在演戏这一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还有很多地方存在不足，能够成为“齐楷密”这个角色的演绎者，我仍然需要下很多功夫。

昨天的一切，并没有影响我和左轩原本的关系，甚至，变得更……亲密，让我有一种无话不谈的感觉，当然，我并没有打算告诉他我就是左凌。毕竟，他可能对于这件事，有不好的回忆。因此，我决定对于所有左家的人，就让左凌成为他们记忆中的人，虽然，可能左凌并不重要，但，也不必在提起。我不恨的，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失望。

为了跟上拍摄的进度，我特地去找左轩，还有其他演员们取经。

于是，我人生第一次扮演电视剧角色的第一幕，开始了。

这一幕，没有台词，全都是肢体语言，这是前白王，也就是反派郭呈勋第一次见小舅子，并渴求小舅子同意两人之间关系的场景。

这个场景，在原作之中是没有的，是左轩后来请人改写剧本的时候加上去的，目的是表现出齐楷密这个角色的——绝美。刻画出这个一切的导火索这个角色的性格。

我看过剧本，齐楷密，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他天生与他的姐姐一样，有着诱人的美貌，是个美男子。也正是这个在黑魔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黑后的弟弟，希望神魔两方和平，再无纷扰。谦和的面容，淡蓝的长袍就是他的标志。

所以，若要演绎好这一幕，便需要显示出谦谦佳公子的一面。

左轩看着眼前正在拍摄的这一幕，他觉得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那个人，站在树下回望，微笑着抚着扇，优雅至极。和那个人一样，那么优雅，那么动人，那么，让自己……迷恋。

他甚至觉得，演郭呈勋的那个演员，是真的在惊讶感叹，而不是演技。

原本，还能看到的，原本，那个人总是笑着的，是他，毁掉了这美好的一切，现在，只能够追悔莫及。

之后的几幕都比较顺利，可是，低谷，还是出现。

这是我的第五次NG，我发现，我无法驾驭那种感情。这一幕，讲述的是齐楷密生辰，齐海夜和郭呈勋合力为齐楷密庆祝。

左轩喊NG的理由是这样的：“我要的是一个会对姐姐姐夫撒娇的齐楷密，而不是一个对万事已经无动于衷的麻木的人。”

可我真的不懂，我工作很多，虽然经常与父母在一起，但我从来不提什么要求，唯一一次态度坚决的，只不过是自己想要得这份工作而已。父母曾说我太懂事，懂事得让我们心疼。可我并不这么觉得，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有这样的孩子，才能让父母喜欢。

对我并不知道，让我苦思冥想这句话的说出的人，话刚说出口，便已经在后悔了。他只是习惯对不达到自己高标准的人一针见血的批评。他的这些剧本，都是以前左凌卖出去的作品，为自己……买礼物的交易品。他不允许在这部作品上有任何的瑕疵。可话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针见血的对象，是我，也就是左凌本人。

不是后悔一针见血，而是在后悔这句话的内容。让左凌对着亲人撒娇，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在左家这个阴暗的环境之中长大，左凌根本没有机会，甚至连撒娇的资格都没有，在那个家里，左凌，永远都是一个人。这是左凌那短暂的一生之中，最令他痛苦的事情之一。身为同是残忍的剥夺者的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希望他能够学会撒娇呢？

左轩后悔了，所以，他给我放了一个短假。他给了我两天的时间，去感受一下什么是撒娇。

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而当我真的明白人，为什么会撒娇的时候，那时候，才是我真正感受到最温暖的亲情的时候。

第二十一章

尽管是放假，但我此刻满脑子都是剧本中的一切。齐楷密的整个人，都被我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

这天早上，将近10点，我才从卧室走出去。但是，很奇怪的，我并没有一如既往地看到父母在客厅里面看报纸，抑或者是两个人一起在下棋什么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寂静无声，好像，世界也像是这样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漫上内心的这种感觉是什么呢？看着客厅的茶几上留下的留言纸——“我们中午出去有些事情，晚上会尽快回来的。”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为什么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呢？是什么感觉呢？

思索很久，我的答案终是给出来了，这种感觉，是失望，也是寂寞。

站在厨房，随手地下了一个面，这次的午饭便和早饭一同解决了。

静坐在沙发，看着剧本，思索着那种我所不能够理解的情愫。上辈子，我的记忆断断续续，我只能知道，我并没有亲情。远离，或者站在原地是我唯一的选择。靠近，是我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算起的后半辈子，全部都是未知数。哪怕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也可能不知道怎么去诠释吧。莫染，是个内向，寡言的人，他甚至，比我来得更加不会表达吧。

看着剧本，当听到门外钥匙的声音的时候，我知道，是父母回来了。

我立刻起身去迎接，却意外地看到他们的手上拿着一个大盒子，眼尖的我看到，那是一个蛋糕。

我抬头看过去，父亲似是能读懂我的想法：“我知道你可能不知道，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不知道以前你的生日是怎么过的，但是，希望你会喜欢。”

我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一双温暖的手抚上我的眼角，抹去那不禁掉落的泪：“哭什么？过来吃蛋糕。这可是我和你爸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蛋糕。你可要把它吃光啊！”

大起大落，可能就是这样的吧，我很开心。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开心。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所迸发的激烈情感，一种被压抑大半辈子情感。

三个人吃完了蛋糕，一切都是那么温馨。这时候，母亲问道：“小染，你喜欢什么礼物，我实在逛了很久的商场，真的不清楚你喜欢什么。所以我们决定让你自己选。”

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他们的这个新儿子实在是让他们心疼。与原本的莫染完全不同，我是太懂事了。在父亲生日的时候，送了父亲一双漂亮的鞋，母亲的生日，大张旗鼓叫上街坊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但他们发现，我从未提过要求，过份的，不过分的，甚至该提的要求，我都没有提出过。其实，他们更希望我能更依赖他们一点，不要什么都帮他们做好，也不要将一切都扛在肩上。

我看着眼前的父母。感动吗？是前所未有的感动。亲情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头一次，我想要回应，不由自主我想要回应他们。

我抱住了母亲，笑了，是那样的快乐：“我不要礼物，但可以以后都给我过一个这样的生日吗？”

这一年6月24日。

那是我庆祝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我，收获最多的生日。

番外5：后悔

儿子的流行娱乐公司最近推出了一部十分红火的电视剧——《煮酒》。楼真常每天都在看。与左光凡不同，她并非对左轩，也就是自家儿子进军娱乐圈这件事抱有绝对反对意见。她认为，只要他喜欢，而且能做好，让他去也无妨。

这天，《煮酒》的电视剧一如既往地播出，这一回，她眼尖地看到了，片头中，原作这一栏，上面是一个她所熟悉的名字——左凌。他们左家的二少爷。

突然之间，她想转头到那个角落，去问那个人会一如既往在那里看书的小儿子，想问问他之后的剧情。可是放转过头之后，自己也就发现了，哪里还会有那个人的身影呢？早就不在了。

她并非不能猜出左轩办流行的原因，她是知道的，原本，在左凌在世的时候，她知道，左凌爱左轩，也知道那个时候，左轩对待左凌，是不屑一顾，如同在这个家里除了老爷子以外的所有人。左凌不在了以后，似乎一夜之间，也似乎逐渐发觉，越渐的，她发觉，左轩，似乎爱左凌，结合以前的左轩的一些细微的举动，其实，并非不爱，只是不知道自己在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