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份上，徐睿也逐渐变回冷静，他知道，他最大的情敌出现了，但他不畏惧。

“左轩，作为你的朋友，也作为左凌的朋友，我警告你，休想再伤他。我会第一个和你拼命。”

那句话，我是知道的。左轩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

徐睿，我怎么舍得伤他。看你的表情，我知道，这个天方夜谭的说法是真的。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我会去追求他的，趁他还没开始恨我的时候。”左轩这样对着徐睿说着。

不知为何，徐睿听到这句话，心里刺痛无比。想到快半年前，自己随口的应允，和在那一个月后的撕心裂肺。他转过身，对着看着自己的左轩，毫不留情地扔下话，也不顾左轩因他的话而变得死灰的脸色。

徐睿说：“左轩，我希望别忘记，五个月前，那是我这辈子最恨你，最恨自己的时候。左轩，千万别忘记，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你。是你，杀死了他！”

是我，左轩颤抖着双手抚着脸，似乎想掩盖什么晶莹的物体。

对，这双手，这个身体的一切，都占满鲜血，充满罪孽。是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杀死了他的爱人。杀死了那个死前，还在为自己奔波的，爱自己入骨的男人。

第十四章

在与父母度过了快乐的一星期后，我回到了流行继续我的工作。

在茶水间，我遇到了徐睿。

我和他在聊着接下来流行打算策划拍摄的大型长篇魔幻电视剧——《神魔之战》。

讲述了神魔，在双方第100任黑白王与后的带领下，识破了前任白王与黑后的合谋，使神魔两界走向统一。

聊着聊着，徐睿突然问：“你的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我毫无准备。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前这个人。我想要留住这个朋友，可又不希望他把我说出的真相当作天方夜谭。若是就此隐瞒他又会使他们之间产生隔阂，需要自己再用无数个谎言去填充。

但，我，左凌，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我决定了——

“我，不是莫染，”当我说完这第一句，我才豁然开朗，之前的那些臆想，都是多余的。说出来，心里总会舒服些的。

“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到我发现，我就是你那个朋友，左家前不久出事故的二少——左凌。虽然我不记得了之前的是，顶多也只是模模糊糊地回忆了少许而已。”

过了我认为快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抬起头，看向身前的人，那双眼睛里，没有戏谑，没有嘲讽，没有不相信，有的，只是些许的惊讶和他看不懂的激动。

“我信你。”

徐睿这样告诉我。徐睿此刻内心正开心地呐喊：欢迎回来，我的左凌。

茶水室的两人都未曾察觉他们的对话被人尽数听了去。

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半是激动半是落寞地回到了他偌大的办公室。空留满地的哀伤。

左轩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没错，刚刚那个听墙角的人就是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心情了。

固然，得知凌还活着，他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可是，转念一想，若不是他，若不是他那个狠绝的命令，不是他毫不在乎的伤害，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他无法掌控的地步。

他的凌，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不会就此放弃的。在经历过这般的大起大落，他明白一切其实都不能够按照自己所想的进行，这个道理，他早就该懂了，他明明在凌的身上看过，却从不拿来告诫自己。

所以，才会变成这般田地。

凌，如果，换我来追你，你会答应吗？

第十五章

这天，我陪着左轩一同前往编剧的住所。这本《神魔之战》，据说是左轩高价收购回来的。为了使效果以及剧情更加完美，左轩亲自去见编剧。

一直到中午，左轩一直在商谈。在正午后两个小时，终于结束了，我也刚好从外面带回来了午饭。

将午饭的残骸扔到垃圾桶，走到客厅的时候，我看到，在那个单人沙发上，那个男人靠在一边，难得地露出疲惫的表情。除了那次醉酒，我还从未见到过左轩疲倦时候的姿态。

经过编剧的同意，将大毛巾盖在左轩的身上。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秀长的睫毛，刚毅的脸庞，安静的睡容，无一不令人迷醉。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个人，一个，这么漂亮的人。

内心有讲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在酝酿。

这到底是什么呢？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不过，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想那么多，因为左轩很快就醒了。

左轩看着身上的毛巾和一旁的我，静谧了片刻，道：“等会儿我们就没工作了，陪我去一个地方。”

就这样，我在左轩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美术博物馆。我一开头并不相信这是左轩这样的现实主义的人去的地方。但是走着走着，我便在没有那么多空闲去在意这些事情，因为我已经沉浸在里面了。

这些可遇不可求的艺术，看到，都是荣幸。

左轩看着越看越兴奋的我，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不为别的，这是他昨天晚上想了好久才想出来要带我去的地方。左凌是一个崇尚艺术的人，这样的地方才是左凌最喜欢的。所以好辛苦地一番寻找，他才找到这个最新的博物馆。他只是希望我能够开心，现在，他做到了。

时间就是这样过去的，看完的时候，我已经觉得有些饿了。

抵不过左轩的盛情邀请，我还是和他一同在外面吃饭。他们吃的是中规中矩的中菜。

离开的时候，我走在过道上，却不料身后一辆餐车正在“高速前进”。

突然，我被拉到一边，一切发生得太快，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左轩抱在怀里。

“没事吧。”只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此刻的我听来，却听出了温柔与眷恋。

左轩……

好像，是个不错的人嘛。

第十六章

今天，是流行安排的《神魔之战》试镜的日子。因为在这部长篇魔幻电视剧之中充满了魔法，神魔的元素，里面的人物个个都特点鲜明，是符合大众胃口的角色。

将男女主角，配角定下来，反派角色也定下来之后，左轩终于爆发了脾气。并不是因为定下来而发脾气，而是因为里面有一个角色，虽然出场的次数远远没有主角甚至配角多，但这个角色却是一切发生的导火索，是里面一个用了最多笔墨描写的一个配角中的配角。

正是这个角色，试镜了这么久，不论是新演员还是旧演员，没有一个可以找到这个角色的感觉。

这个角色是女反派，前黑后的弟弟，是魔派的人，但却是第一个希望黑白融合的人。而前白王和前黑后，也就是这个角色的姐姐因这个黑白隔阂所受到的痛苦，他清楚，所以，尽管他的力量远远不及姐姐和姐夫，但是，他总是在那两个人面前说道这个。

就在一次，就在双方交换以往俘虏，正准备和解的时候，一些不希望和解的将军作乱，尽管黑后白王尽力阻止，而这个角色仍是被流箭射中，临死前，还不忘告诉姐姐不要报仇，要记得和解。

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左轩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个角色，因为这个人那种哪怕自己受伤，也不希望使事情变得更糟糕的性格，和原本的左凌如出一辙。所以，左轩才如此地吹毛求疵。

忽然，左轩转过头，看向现在一旁静候的我。他径直走到我的身前，对我说：“你来试试。”

说着，左轩递给我剧本，并指出上面这个角色“齐楷密”最后死前的那一幕。

搭戏的是被成功选中当女反派“齐海夜”的实力女演员。

我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否正确……

齐海夜抱着血流不止的弟弟，头一回痛哭流涕。

“姐姐带你回去啊，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要撑下去啊！”

“姐。”齐楷密抬起占满鲜血的手，握住了齐海夜颤抖不已的手。

齐楷密笑了，笑得灿烂：“姐，我没事的。不关他们事的，是我不小心冲到那里去的。”

齐海夜看着这个血流不止越渐虚弱的弟弟，心疼不已。哪怕是这个时候，他还在担心…

“姐，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不要恨，也不要报复。让我的愿望实现好吗？”

齐海夜连连点头，却眼睁睁地看着齐楷密闭上双眼。

那张脸，静谧，微笑，可齐海夜分明看到，齐楷密眼角那倔强而不愿流下的泪水，那，应该充满了遗憾吧。

戏，结束了，所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也能理解为什么左轩会如此吹毛求疵于一个角色，因为，这个角色，真的，很迷人，令人，心疼。就像那个人一样。

我站在一旁，有些缓不过来，在演绎的过程，他将那些在左家感受到的，和记忆里告诉自己的融合进这个角色，那是一种宽恕，夹杂着遗憾。因为到死，他的愿望仍旧没有实现。

就和左凌本人一样，他想要的亲情，最后都还是与他失之交臂。

左轩看着我，不说话，心里却是暗潮涌动。他那时候多希望过去给我一个拥抱，但他不可以。这样的话，会让我害怕而远离他。

而刚刚试镜的这一幕精彩，被有心人拍了下来，发送到了一个地方。

电脑前，男人看着屏幕上左轩的脸，笑里藏刀地说：“游戏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番外4

“你在哪儿？”

“我想你了。”

“回来好不好……”

我从没有想过，现在这些话，说出来，都是无法实现的乞求。

没有人可以明白我现在的感受，是一种无可挽回的痛苦，是撕心裂肺的绝望。就和那只手表一样，原本在自己手中的东西，被自己毫不怜惜地丢弃，想要挽回的时候，却发现一切早已支离破碎。

为什么我又无意识地走到这里呢？

馆内陈列了很多画，可现在我每次来，都会站在这幅画的面前。

《回家》。

上面画着的，是游子回家举亲迎接的画面。那一次，也只有那一次，我大发慈悲陪他来到这里，和他一起看这幅画。

当时的自己不屑一顾，嘲讽，鄙夷。

现在，却记忆犹新。

他总是盯着上面和乐融融的画面，现在自己看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家，想要那个扶持着他回家的大哥，抑或者，是恋人。

他总是在期盼渴望，却总是收不到任何回报。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冰冷的玻璃上没有任何熟悉的温度。那个人以前总是这么触摸着的吧，似乎这样就能感觉得到了。

现在，在想去找，却什么都没有了，说是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一切美好都被自己毁去，没有人能够在挽回。

凌，你回来。

我给你，什么都给你。

我给你家，给你爱，给你心，求你，再回来看我一眼。

第十七章

试镜自然是过了。

而为了庆祝，左轩带着我去了一个酒吧，和众演员们把酒言欢。

看着一杯杯往自己面前递的酒杯，我有点觉得头大。我清楚，我的酒量并不怎么好，哪里会是这些江湖高手的对手呢？忽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走。

我望过去，是左轩。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萦绕在内心之中。有种眷恋，有种依赖，却又不知为何夹杂着不可言明的悲伤。

高手们看到左轩这样维护的举动，自然而然便把灌酒的对象转移到左轩本人身上。

想起了些什么，开口道：“请各位手下留情，总裁他的胃不大好，请不要让他喝太多酒，我来也可以。”

听到我的这番话，左轩转过身看着我，左轩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只记得，那个人总会不厌其烦，也不怕他冰冷的眼神，总是劝诫着他不要喝太多酒，和他一起的时候，也总是自告奋勇地挡酒。尽管每次都需要他事后将那个人搬回去，但是，那个人总在关心自己，不是吗？现在，想要，也要不到。看着，却不敢开口。

而我的这番话，给了他回到过去的感觉，那时候，他仍是那样，没变。但他也明白，那些，已成为过去。

忽然，门外走进了一个人，我自然是不认识的，虽然感觉有点怪异，但我更多是被左轩一瞬间变得僵硬的脸色所吸引住目光。印象中，左轩似乎从未有过这样一面。

“轩，你也太不过义气了，来这里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大半年了你一次都没和我们出来！”

左轩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和左凌的过去，并不美好，甚至，连喜欢，都是单方面的。

的确，引诱左凌堕落到这条道路上的，是他，左轩。但原因，并不是因为左轩喜欢他，而是一次醉酒和这群死党打的赌。就是这个可笑的赌约，引起了后面所发生的这么多。

若是没有他们，左凌不会爱上他，但若是没有他们，左凌，也不会，死掉。

这个人的名字，是颜新。是左轩的大学同学，也是当初吵嚷着要打赌的最大黑手。

颜新看到左轩这副不想说话的模样有些不解。毕竟除了徐睿以外，左轩并未将自己爱左凌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怎么，你还记着那个左凌。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当初的赌现在都没用了，而且那个人都死了，怕什么！你家老爷子的财产也全部拿过来，这个人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干嘛还这样在意……”

所有的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而我这个正牌“当事人”也不说话。可是，越听，心里的寒意就越大。不为别的，他们口中的左凌，就是我。

利用价值。财产。死。

打赌……

我听懂了一半，还有一半我猜不透，可潜意识中，人格里的那个声音像是魔咒一样催促自己不要听。所以，他不言，就这样坐在这里。

左轩大吼着打断了颜新这番让他撕心裂肺的话，每一句，都诉说着当初自己的罪孽。而且没有一件可以挽回：“不要再说了！我在意的！我在意！”

在场所有人都被突然情绪激动的左轩吓到了，当然，包括颜新在内。

颜新有些疑惑，原本的左轩，的的确确很讨厌左凌，他们也知道左凌死亡的内幕，还有左轩的手段，但是，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左轩，因为一个所有人原本以为他永远都不在乎的左凌，将他在人前的所有礼仪尽数抛弃。

难道，这将近大半年和自己这群原本亲近的兄弟们保持距离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对话中这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左凌。

难道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将他们的兄弟，亲手推入深渊。

这个聚会庆功就这么不欢而散。

一边扛着本该阻拦，却因为颜新的意外出现而喝得烂醉如泥的左轩。经过中央公园，已经耗尽全身力气的我，终于是支撑不住左轩，倒了下来，不过还好，旁边有一张长椅。很快我便将左轩抬上长椅，自己则做到另外一边，闭目养神，准备休息一会儿后，继续将这位大总裁运送回家。

忽然，一个意料之外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腿上。是左轩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

看着因醉酒而染红的脸，心情突然变得很诡异。因为，我竟然觉得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很好。将这种荒谬的情绪归类为饮酒的后遗症，看着腿上的左轩，心弦一动，保持下半身尽量不移动将上身的西装外套脱下，盖在左轩的身上。

此刻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上半辈子，仍是将某些东西刻入灵魂的深处，而导致自己无法改变。

沉睡的左轩觉得好温暖，像是那个人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照顾自己的感觉回来了。梦吧，应该是梦。他看到左凌用他那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笑，像自己伸出手，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再不打算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