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悲观，也不绝望，可任我怎样宽恕，我内心的希望还是在一点点消磨，总也会有殆尽的那一天。

我不怕等待，只要前方有我想看到的希望曙光，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向前进，就算是地狱我也义无反顾。

只要有一点可能的希望，我都愿意去抓住，哪怕这假象背后等待自己的，是另一个如蛛网交织的万劫不复……

在冬末的积雪庭院，一个雪人面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渴望着阳光给予他的沐浴……

第十章

因为《煮酒》中武替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左轩大发慈悲地让我出去休息一天。而徐睿就像是一只闻了腥味的鲨，伺机而动。

也就出现了两个大男人竟然一起在外面像是在逛街一样地游荡。

在百般拒绝无果后，我还是被逼无奈地收下了徐睿所送的领带，这条在我看来天价的领带。当徐睿看着我将领带带上我已习惯穿着的西装，我看到他由衷的笑容，和眼睛闪烁过的光芒。

应该还可以吧，应该还是可以衬起这条领带的吧。这时候，我听到徐睿说：“以后就带着这个吧，很好看。”

我无法拒绝徐睿那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我似乎猜出了什么，到那念头太快，我还未来得及抓住便消逝了。

突然，徐睿冒出来一句：“莫染，你，喜欢看书吗？”我点点头表示喜欢。自我醒来，我就发现我是一个与书为侣的人。最先发现不同的，是父亲。他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什么书都看，就连钱钟书那些深奥的书，他都可以很投入的看。但我更在意的，是那时候父亲的眼神，像射线一般穿透我。将我的一切收入眼底。那一刻，我有点恍惚，似乎觉得父亲已经知道我不是他原来的孩子一般。

所以，徐睿的这个问题正对我的胃口，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也更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我们路过书店，那里人满为患。徐睿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我推入排队的行列中，他自己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久到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他大汗淋漓地冲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他说：“抱歉，这本书卖光了，废了好大劲才从一个女生那里高价买回来了一本。”

看着徐睿递过来的书，我发现，这是那本我想那个很多次，都发现书店脱销的，新人作家木凌南的《灰烬》。在很多地方看到这本书的简介，我觉得灵魂都快要被固定。字里行间的温润如玉，让人心醉，但又为里面那一字一句所隐隐透露的悲伤。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头，便不住让人沉迷。

一边排着这不知目的的队伍，一边翻看着手中的《灰烬》。《灰烬》，讲述一个女间谍入侵敌方偷取信息，一个在民国发生的十分普通的故事。但在作者的词句渲染下，平白生出凄美的感觉。

女间谍不小心爱上了敌方英俊多金的少帅，尽管少帅并未察觉这份爱意，但女间谍仍选择默默付出，一次次在任务与爱情中煎熬最后都还是选择掩护。最后的最后，她带着少帅的所有秘密与大火同归于尽。

但女间谍没想到，少帅本愿意让她完成任务，因为他也，爱她。却不料，她竟如此让人心痛地，化为灰烬。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少帅点燃了身边的汽油，选择了和她一样的最后。

最后，他和她，爱与恨，都为灰烬。不知为何，我有种熟悉的感觉，真的，熟悉得让人心塞。

突然，前面突然变得光亮而再无人影。我明白，轮到我了。

眼前的，是一个比自己只大些许的引人注目的男人，眼眸里所投放的，像是让人自甘堕落的红酒，香醇。

我看到他本能地想接过书，我却阻止了他的举动——我打开书，将书里的书签递给他。

他似乎很惊讶，抬头，过了半晌才道：“你，不怕会弄丢吗？”

我摇摇头，“会弄丢，证明我还不够爱这本书。”

他迅速地签过名，将书签还给了我。其实，我总觉得这本书不是一个人写的，那锋芒毕露的字体，并不像是能写出那种凄美文字的人。但“木凌南”三字，却不知为何带过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似乎很熟悉，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了一样。

道过谢后，我便和徐睿一同离开了。我并未留意到，那个男人眼里暗转的流光。

当签名见面会结束，男人走向车库，旁边走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少主！”

“帮我把刚刚那个男人的一切资料带回来，记得一切！要快。”

也不管那人走了没有，男人对着空气，不知像是在和谁交谈：“他和你一样，也是喜欢让作家将签名写在书签上的人，还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你说，有没有可能，你没死，像小说里的一样，重生了呢？你有一本书就是这么写的……”

良久的静谧，只听到男人的声音微乎其微响起：“阿凌哥，我好想你……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第十一章

第二日，休假自然而然结束。

拍戏的日子也渐入尾声，不知不觉中，我没有提起徐睿和我出去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左轩不知道。

事实上，左轩已经发现了异样。

左轩并非是傻子，他看得出徐睿这种行动是在追求莫染。可熟悉徐睿的他分明知道，徐睿爱的，是那个叫左凌的人。可为什么，他现在会去追求莫染呢？他觉得有必要，他需要去质问一下徐睿。

四个半月，《煮酒》的拍摄结束了。至于剪辑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他们操心。庆功宴自然不必说，这次我也很荣幸地被邀请入这行列。

庆功自然不可避免被灌酒，所以我很荣幸地喝了几杯“天价”的酒，也微微有了几分醉意。

扫视了一眼隔壁泰然自若的左轩，看到他面前不计其数的酒瓶，想起了那日在左家的经历，不由自主地，我伸出按住他想要继续拿酒杯的手。

左轩看着按住他的手的我，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催眠，他觉得他看到了凌。曾几何时，凌也是这样劝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喝这么多咖啡。

鬼使神差地，抱住眼前的人，在眼前的人的耳畔呢喃：“凌，我后悔了……后悔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给你，家给你看人给你……凌，你原谅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认错人把自己抱入怀里的人。严格意义上讲，他没有认错人，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眼前这个抱自己入怀的人，醉了，迷了，昏了。可神奇的，我竟不想把他推开，似乎是身体内里的什么在渴求这个怀抱。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将已经呈现烂醉如泥姿态的左轩运送归左家，在楼真常热切地挽留下，我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回家。由于出外景，和各种原因，我已太久没有回去。我，有点想念父母了。

撑着有些昏沉的身子回去，当我按下门铃，大门打开之后，却再无力支持下去。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地方倒下，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在抗拒，甚至将支配算从我的手中剥夺，让我连回到卧室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使然。原本在我进展的记忆，今天又拉开新的帷幕。

那一天，是一切改变的那天，出事的那天。

那个男人开着车，身旁空无一人的副驾驶座上，放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公事文件，上面黑色的印章告诉我这是某份文件的复印件，而这份文件的下面，是病历。上面隐隐约约地写着“白细胞……上升……血小板血色素下降……骨髓……”

看到这里，心里像是被针所刺，通得尖锐。忽然，从后镜看到后方车上的司机，那车急速地冲过来，右边也一样。那男人突然笑了，笑得那样凄凉，过了一会儿，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抓紧方向盘的双手。

在那一刻，我明白了，左凌，严格意义上，是自杀的。他顺应些命运，与某个人的愿意奔赴死亡。

心，像是被撕裂一样，那一刻，我懂得了，那如连体一般的情感与痛苦，那生死抉择的决心……

我，是左凌。

那个无情豪门悲哀的产物。

番外3 ：浮沉第14节生死茫茫

如果有人问我，生和死，哪个你更偏好。对很多人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但我却要说，我更喜欢死这一条道路。

为什么？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这么问，但对于一个一无所有，哪怕曾经拥有我也尽数殆尽，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

你或许会说我消极，没关系，我猜那应该是你没经历过。当一个人失去原本的一切，还被人捅出无数个流血成河的刀口那时候，你可能满心的都是寻死了吧。

但我并不会懦弱到这个地步。

我会一直信守我的执念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用我的一切去赌。在这没有人知道结局的神的游戏中，我，希望最后，我能如愿。而我的死亡，是一种解脱的死亡。那样的结局，也还不错。若是其他，也罢。我会期待下一世，我不奢望还能为人。但是，可以有下一次，可能于我而言，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了吧。

看到医院所送给我的检查单，我突然有点解脱，我可能会把我在世时的所有财富转让给其他人。我爱的，爱我的。

生死是人生在世最后的一场大彻大悟。我们都明白我们无法带走什么，可我总是希望有什么是可以证明我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于是，我才下定决心以这些文字，记录我可悲的前半生。后半生会如何，我猜不透，可我希望，前路，少些坎坷，少些绝望。一个人心累了，他就真的累了。

I know your love will never be mine.

But i still want to say something to you.

I love you， forever.

第十二章

我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去描述我此刻的心情。原来，我真的是左凌，那个，可怜人。

如果生死真的是人生最后的一场大彻大悟，那，我不会选择恨一个人，但是，那曾经的一切，将无可挽回。毕竟我不是一个圣人，我不能做饭遍体鳞伤之后还能无条件地宽恕。

我可以不恨，所以……我只能无爱。

我还不知道这个名叫左凌的人这短暂的一辈子究竟发生过其他什么事情，但我不会害怕。经历生死，大彻大悟过后，一切波澜起伏终归平淡。

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我也看到那个趴在我身前的那个中年女人。

母亲……

我不是你的儿子，可你却待我如亲子……

本想走下床，找一张薄毯给母亲盖上，但浅眠的母亲却因为我一个微小的动作而醒来。

“你醒了！”我听到母亲惊讶的声音也看到母亲惊讶的表情，两者中，都充满了喜悦。

我突然有点不忍看着眼前一醒来就替我忙东忙西的母亲。我不是她的儿子，我只是一个占着他儿子的躯壳，苟延残喘的陌生人，自私地享受着这份原本不属于我的爱。

我决定了……

“妈……”虽然难以启齿，但我还是选择诉说。

母亲将视线集中到我的身上，我父亲，也从外面推门进入房间。

“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当一切说出口，我竟觉得意外的——轻松。

可是，我没有看到我预想中啼笑皆非，不可相信的表情，我看到他们十分平静，甚至，父亲无波无澜地回应：“我知道！”

知道！他们……知道！

“为什……”因为惊讶，我觉得我连话都说不好了。

父亲知道我的断句所谓何意。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们会知道？

“小染毕竟是我们一手一脚拉扯大的，血缘，总是有牵绊存在。所以，你的一切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你醒来之后，翻天覆地地变了，而失忆，并不会如此彻底地改变一个人。原来的小染，从来不会和我们说起他的一切。他，是一个有点自闭的孩子。他从不会主动做些什么。但你不是……你会和我们说你的近况，在我们生日的时候，过节的时候再忙再累，你都会赶回来。我们猜，我们的小染身上可能是发生了借尸还魂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我们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们。因为我们早已决定——”

父亲走到母亲的旁边，他们两人相视一眼，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然后同时转过头来看目瞪口呆的我，“你，永远是我们的儿子。”

我知道，不论是前世，抑或者是今生，我都不是一个喜欢哭泣的人，但此刻，我仍是不由自主地留下眼泪。

一只温暖的手替我擦掉眼泪，还有一只更大的手，摸着我的头。

这一刻，我觉得，两辈子的时间，这是我，最最幸福的时刻。

我，左凌，终于找到了我的亲情，终于……

我不会将我的记忆恢复的片段告诉你们，那些，太灰暗，太痛苦，太绝望，你们，会等我的对吧，我会告诉你们一切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机。我，只是不想让你们这么早碰触这些黑暗，所以，请等我。

但我还是没有猜透世事的步伐，有人先一步地揭开左凌的过去，而我，也没能真正抓住亲人的脚步，还是让其中一个从我身边溜走。

我，来不及寻找，也来不及诉说。

我爱你们，我的父亲，母亲。这一刻，我懂得了幸福的其中一个真谛。

第十三章

就在我喜极而泣的同时，另一边。发生了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徐睿正准备出门，他知道《煮酒》已经杀青，左轩给了莫染一个星期的假期作为被拉作武替的补偿。当他打开车门正准备进去的时候，车库里，传来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我有事想要问你。”

那个人，是左轩。

所以，两人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在了左轩的总裁办公室中，因为两人一致认为，在这里，没有人敢听墙角。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想问？”

左轩看着镇静自若的徐睿，“莫染，到底是什么人？”

徐睿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无法接受左轩发现端倪的这个时刻。不过慌乱只是片刻，他很快就反问：“莫染就是莫染，你还想他是谁？”

左轩并没有被这个答案引来视线，“你别想要骗我，我没有那么好糊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左轩没有接下去，但徐睿心知肚明他的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凌吗？

徐睿突然安静，是，他是喜欢，是爱……那个让他想要保护，却终究还是害了他的人。

“说吧，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忘记以前的爱，去追求这个普通至极的莫染。”

徐睿摇摇头，只听到他用喑哑的声音回答：“他不普通，轩。他……就是左凌。”

左轩觉得刚刚那一刻他的耳朵有些不好使，他是不是听到徐睿说莫染是左凌这样的无稽之谈呢！

“我知道你想念他，但你不用……”

徐睿打断了左轩：“不是，我没有认错。你醉酒那天，我让零去查了，莫染就是左凌车祸那天受牵连的路人。他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原来的莫染是个自闭的人，但现在的莫染是截然不同于以前的莫染。他全身都给我一种左凌的感觉。”

“你知道吗？？我那天带他去排队拿木凌南的签名，他让木凌南签在了书签上，还说'会弄丢这个书签，证明我还不够爱这本书。'这句话，或许你从未留意，但我知道，那句话，是左凌的口头禅。所以，我才确定了我内心的那个想法，莫染之所以失忆，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内里，换了一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