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左凌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所期盼的生日，其实，永远都不会来临……

第二十八章

《浮沉》，已经完全公布了。而我，也已回想起。那天，我偶遇了程楠，聊着聊着，他把浮沉的手稿递给我看。

与网络版的不同，网络版的缺了第一部分，也是揭露了作者身份的那一部分——作者的名字，是左凌。是我写的……

联系着一切来思考，我明白了。原来，我以前活的那么寂寞，落寞，喜欢上一个人，一个男人，到头来，都是骗自己。似乎，原来的自己所拥有的，只有那只叫小望的猫咪和那刻眼前站着的程楠。

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浮现在面前。那一刻，我的心真的五味陈杂。

一切都变得明朗，但我却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不为别的，因为左轩。

本来的本来，我已经发现自己真的是喜欢他的时候，现在，一切记忆回笼。我却发现，这些，其实……不算是爱情。这只是我上辈子铭刻在我内心中的一个戒不掉的习惯，是个坏习惯。联想起那只破碎的手表，联想到那个支离破碎的日子，联想到那个天翻地覆的日子。突然，脑袋很痛，很重。下一刻，我便不省人事。

我，昏迷了两天。以下的，是在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

程楠站在病房里，担忧地看着躺在那里那个与他有几面之缘的人，但如果算上这个人灵魂前世与自己的渊源，那么，他们便是深交。这个现在名字是莫染的人，是他，所爱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感觉，那一天，他站在公司楼下，是习惯，让他本能地看到那辆左凌的车，也让他看到了他这辈子永远驱不散的梦魇。

世界像是崩塌一样，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紧紧地抱住了怀中那个被自己从车中扯出来，却仍是咽下气的人。

程楠走近，用手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地碰触着这个躺在床上沉睡着的人。他不说话，自然无人回应。室内静谧，宛若永恒。

忽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美好。程楠挑眉，毕竟，来人是左轩。

程楠看到左轩那张大嘴却不知说什么的那副可笑的表情，程楠说：“是很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吗？我当然会知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所以，在我看到小望跟他那么亲昵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就是我的阿凌哥。当然，和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不同。”

左轩握拳，左程两家的争斗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单凭他们各自的力量，是无法彻底憾倒对方的。唯一的未知数，就是这个知道各自秘密，而从未发表过意见的左凌。他选择支持哪一方，那一方基本上就稳操胜券。

左轩不敢赌，也不能赌。他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连不颜面尽失的筹码他也没有。

“请你离开，”程楠指着门口，“我相信阿凌哥不会想要见到你的。”

左轩头一次这么无力，但他只能选择离开。他，才是那个没有资格的人。

病房里，再度恢复了静谧。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到里面的人说：“你真的回来了……这次，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的……我的……阿凌哥……”

第二十九章

这是我昏迷的第二天，在左氏别墅发生的事情。

“左轩，你说你又跟一个男的在一起，还跟人家告白！你这是要多丢我们左家的脸！那个人是谁！”左光凡大吼，全然不顾在外人面前极力保持的仪态风度。

楼真常坐在一旁不语，她大约猜到是谁，但仍是不懂为何左轩……会变心。

“我喜欢谁和谁表白都与你们无关！”

左光凡看着这样的左轩，怒不可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左凌的那点事吗？原来他死了你就这样来缅怀他啊！真是薄幸啊你。什么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左光凡的口不择言，引来的，就是左轩的口不择言：“如果不是你，不是我，不是这个家，他又怎么可能会死！”

刹那间，左光凡有些恍惚，也不再出声。左轩也沉默了下来，左凌的昏迷，程楠的回归，徐睿的宣言，还有过去，每一样都让他不好受！

楼真常看着这对一同安静下来的父子俩，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我们明天，去给……小凌扫一下墓吧！”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反对。

左应天从楼梯的转角回到了他的专属书房。

“小凌，你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我……那个莫染，就是你了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来找爷爷，但爷爷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你这个傻孩子，当初为什么……”

左光凡夫妻回到卧室。

楼真常在一旁收拾着衣物，也一边准备着明天的东西，这个时候，左光凡突然问她：“我们……真的错了吗？”

楼真常愣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丈夫说了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终于连丈夫也察觉到了那种感觉。可为什么，要在这么久之后呢……

楼真常模糊着眼睛，说着自左凌死了以后的内心感受，左光凡没有说话，楼真常也不知道丈夫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只是到了楼真常准备下去交代明天的出行的时候，左光凡却说：“明天多带点那孩子喜欢的东西去吧……”

楼真常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阿凡啊阿凡，我又哪里知道那孩子喜欢什么呢？这个家，除了那些佣人和老爷子，有谁那时候真正在乎过他。老爷子不会在理会这个家的事情，佣人们忙着这个家的事，也没有那么多的注意力。说到底，都是他们的不对啊！

左光凡一个人留在卧室里，静默地坐在床上。

《煮酒》？那是自己近年来第一次看电视剧，也是第一次称赞写剧本的人有内涵有深度。原来是他写的。

原来他做了那么多，那又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

左光凡扭过头，看着那个相框，忽然，他注意到了什么，走过去将那个东西拿了起来。

那是一盏香薰灯，有安神的作用。他一直在用，却从未深思来源。

探寻记忆的深处，隐约地，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爸，你总是睡不好。用这个吧，也不用吃安眠药那么伤身。”

“哦，你放那儿吧。”

为什么？左光凡问自己，为什么，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站在那里，许久亦不发一言。只有被点亮的香薰灯的香气不受控制地蔓延在室内，充盈了一室的寂寥。

忽然地，左光凡用手捂住自己的眼，隐约地，你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楼下的厨房，一个小姑娘见着四处无人，冲到了花园里，在园丁大伯的保护下来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里，那里，摆放着一个花瓶，前面插着一支百合。

“凌少爷，我又来看你了。天国的日子还好吗？终于不用再在这里受苦了真是太好了。那个秘密我一直都没有和别人说出去哦，和程先生一样。能不受疾病折磨，也是万幸对吗？凌少爷，来世，要投个好人家哦……”

小姑娘看到园丁大伯招手，急急忙忙地冲回厨房，留下一支独立的百合迎立风中。

第三十章

这是左轩第一次和父母来这个地方。一直以来，他以为除了老爷子和自己，没有第三个左家的人会来了，一直到今天。

可能是因为亲情的淡薄吧，没有人说话。只有左轩像是做了千百遍一般仔细地擦拭着墓碑。

楼真常似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打破这样的平静，道：“我放些水果给他吧。”说着，放出了几个苹果。

左光凡虽不说话，但也沉默着帮楼真常摆放好苹果。可这个时候，旁边突然插入了一个声音：“我想大不必你们操心，阿凌哥他对苹果过敏。”

顺着声音望去，左轩突然有些害怕。现在已经是下午，他看到程楠，还有莫染，也就是左凌。

楼真常和左光凡顿了顿，他们……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我觉得死后的阿凌哥不会在渴求你们这样的施舍的。请你们离开吧，心意我想阿凌哥在天之灵会接受的。”程楠毫不留情。他实在对眼前的这家人没有半分好感。

这个时候，左光凡也打算离开了。看着还恋恋不舍的左轩，左光凡道：“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左轩望向那个站在程楠身后的人，可他不能当着父母的面说出来，只好随着左光凡和楼真常离开。

左家的三人离开了。左凌的墓地，现在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程楠，另一个，自然就是我。恢复了所有记忆的我。

“其实不必告诉他们的。”我对程楠说。

程楠回望着我，眼底里的是不必说的深情：“我只是不想在这个地方看到他们假情假意而已。”

“没关系的，”蹲下身，抚摸着那块冰冷的石头，“我已经不在意了。亲情，我已经找到了……”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在我的墓地见到他们的心情。复杂吗？对，复杂。还爱吗？对，爱。可那爱，只是习惯，再经过些许的时间消磨，可能就殆尽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真的懂了。花了一辈子，终于懂了。

“走吧。”我知道，现在我拥有的，便是我的全部。别的，我不再强求，我已知足。

树叶吹落，飘零，遍地凌乱。

此刻的左家。

左轩被楼真常叫到了花园，摒退了所有佣人。

“轩儿，其实我的一直想问你，小凌……到底为什么会出车祸……”

“是我……命令黑零……”

楼真常望向左轩，双肩颤抖着：“为什么？……”

左轩低下了头：“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不以为然……想要把老爷子的财产……占为己有。但我没想到……他早就签下了那份该死的财产转让书。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们……到底是欠下了他多少？”

花园里，只有一个低下头的人，一个痛哭的女人，还有一个转身离开的落寞的男人。

没有什么人，永远等待你的来临，等待你的施舍，等待着你所吝啬着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物。

对！没有人……注定等待……

第三十一章

“阿凌哥！”这是第三次了。我毕竟参演了《神魔之战》，该完成的还是要完成。而拍摄期间，虽然自己的事情已经没多少，可还是避不了要看看。而有人就天天下班的时候美其名曰顺路。可我心知肚明，我和程楠回家的路，绝对是反方向的。

但我不忍拒绝他，也只好每天都这样随他的意。

在他的车里，我和他坐在后座，忽然，他将头抵在我的肩膀上。

“阿凌哥，你不会……突然又不见了吧。”这是第一次，我听到他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一如既往的撒娇之中，还带有着些许的脆弱。

我有些心疼，原本这个人，从不会脆弱，是我的……死，让他变了。

“不会了……再不会了。”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像是在给他最大的力量。

而另一边，却充斥着绝望的黑暗……

“有什么事情吗？”左轩有些奇怪，在这样的时候，徐睿竟把他叫来医院。本来，他看着凌和那个杀千刀的程楠在一起的时候就满腔怒火。但不知为何地，一来到医院，他就有些害怕。直觉告诉他，今天很不好。而事实也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凌死前的那个星期，他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徐睿的问题太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记得了。”左轩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他来过医院！”徐睿突然变得激动。左轩有些不明所以，隐约地，有些不安。

忽然，徐睿从他原本坐着的地方站起来，那是医院楼下的小花园，人还不算多。

“左轩，你xx知不知道他有白血病啊！”徐睿大吼。那声音，穿透到了左轩的心中。

白血病？为什么……他，从没告诉过我？

左轩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忽然，徐睿一个大力揪起左轩的衣领，大吼：“你知不知道，那天他拿到了他的检查结果！你却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想办法帮你把黑零叫回来！我以为我很可恶，可如果不是你，他绝不会这样！左轩，从此以后，我和你恩断义绝！”

徐睿绝对不会忘记那时候他的悔恨和绝望，他不知道左轩让他去找黑零的目的是为了……为了杀死那个他同样爱着的人。他徐睿，间接地，害死了他爱着的人，尽管无意，但双手总归沾上鲜血！

左轩没有挽留就此离开的徐睿，一个人呆立那里。若是站近，你可能听得到他的抽噎……但，没有人，再去回应。这，只是独白。

这时候，那个身影来到了左凌的墓前。

“凌少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秦岚。其实呢？我发现我好像也得了白血病耶。凌少爷，其实我喜欢你。如果你接受的话，我可以许愿来世和你在一起吗？少爷，白血病疼吗？我怕疼……”

絮絮叨叨的声音回荡在墓地中，满地凄凉……

第三十二章

“你去干什么了！”左光凡大吼。

眼前的，是烂醉如泥的左轩。

“什么都没了……不可能……原谅的……”已经痛入膏肓的左轩沉浸在酒精给予自己的短时麻痹中，内心的伤痛渐渐地占据他的整个身体。他喃喃，满心希冀地等待那个人来回应，等待那个人来安慰。可希冀终归希冀，而不是现实。

楼真常叫来佣人将自家喝醉的儿子抬到他原本的房间。

而当楼真常在收拾左轩的公文包的时候，不小心将里面的文件全都洒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左光凡抱怨了一句，过来帮楼真常整理。

可他发现了异常，地上还有很多文件，但楼真常却不再整理，狐疑地抬头，正想训斥妻子的不负责任，却意外地看到她拿着文件目瞪口呆的脸。

“怎么了？”左光凡问。但楼真常似乎被定住了一样，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左光凡只好抢过楼真常手上的那张纸一看究竟。

一看。左光凡发现，这并不是一份公司的文件，既不是自己的左氏，也不是自己儿子不顾自己反对开设的那家流行的文件。左光凡手里的，实际上，是一份病历。

白纸黑字，全无作假。

左凌……12月16日……白血病……

左凌，那是他们的小儿子。

12月16日，是左凌死的前三天。

白血病……

怪不得左轩喝得烂醉如泥，经过这连番的打击，哪怕是铁人，也会痛苦。更何况左轩只是区区凡人。

忽然，左光凡恍惚了。

身边，楼真常在哭泣。

但他，内心却是安静得宛若死水。

为什么？会那么……悲伤……那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