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婚约——Riesling
Riesling  发于:2015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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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斯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动作,随着艾德里安的呼吸慢慢吻他。一个基地,他肯定是疯了,克莱斯特想着。他见过无数具有此等野心的人,个个都没有值得记载的结局。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朋友了。

克莱斯特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但他不知道过了今晚还有没有这个机会能让他短暂地从支离破碎的自我中脱离。他解开艾德里安的衬衣时,充电的手机响了。

艾德里安当然没睡着,毕竟那是他的公事。他们同时抓到了手机,克莱斯特松了手,艾德里安顺势把他的手腕扣在床头柜上,两人扭成奇怪的形状,看起来像拉奥孔群像的某个部分。

“丹尼尔,”艾德里安接听了电话,顺便打开床头灯。克莱斯特赶紧爬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样?”艾德里安问道。

半分钟后他挂了电话。

“我们不用去了?”克莱斯特问。

“有人把事办完了。我们可以休息了,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事,你就住这里,好吧?”

“这房子?我想我付不起房租。”

“朋友的房子,我们付水电杂费就行了。”

艾德里安柔声说,亲吻克莱斯特的额头,把他搂进怀里。克莱斯特愣住了,难道他没察觉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7章

“12个具备英语、俄语及乌克兰语能力的普通士兵,服役三年,两名拆弹专家,”看到工作量化表后,克莱斯特说,“你开的价格相当好,我会为你找到人,一个月足够了,放心。”

根据克莱斯特的理解,艾德里安的工作是招募、管理适应工程护卫的士兵,作为美国分部的地区主管,他必须在不同的城市来回,以维持机构的运转。除此之外,他在完成上级指标的同时也会为自己拉一支队伍。小小的美妙野心。

与克莱斯特见面之前,艾德里安在纽约设立了办公室。这个分部有至少三个部门,人员会在下一年安排到位。克莱斯特即将进入的部门负责特殊招聘,克莱斯特本人负责调查联系在美国的东欧籍士兵,还有两名同事负责特殊宗教信仰者和部分有色人种,另有一名主管负责出身军官世家的士兵。招聘点对点进行,用人者需要独具慧眼、下手迅速。

十二个人头并不是难事,克莱斯特的前东家那里有足够的人选,局势混乱,有钱支持,事情不难。克莱斯特擅长城市内的地下接头,他精于选择合适的交易地点:停车场、快餐店、构造巧妙的小巷,就是没有艾德里安为他准备的办公场所;也知道如何把自己打扮成各种不起眼的人,甩掉可能存在的眼睛。克莱斯特善于说服和他一样的人,那些小有本事、心怀不甘、有过神奇经历却无人赏识的家伙。这本事为艾德里安的活动提供了相当的便利。

上次擦枪走火之后,克莱斯特刻意和他的雇主保持着巧妙的距离。那个吻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几乎要了他的小命了,但艾德里安毫无察觉。那就算了,把这事办完就得了。之后他们以邮件联系,再没见面,直到12月22日,艾德里安给他打来电话。

“后天到我这里。”

“我有别的事,”克莱斯特拒绝了。

“工作可以放一放,来和我过节啊。”

“我答应过你,一个月就是一个月。”

克莱斯特挂了电话,他不能正常回应了。艾德里安的声音引爆了克莱斯特的所有回忆和幻想,让他整个人陷入疯狂之中——想想他脑袋里的肿瘤吧。热烈的战争情绪、倒错的求死欲望、长久的失眠和诡谲的梦境从他身体内部爆炸。克莱斯特很清楚这反应是应激障碍的一部分,艾德里安在他的大脑里代表着痛苦的童年和伊拉克的残酷战场,那里只有死亡和掠夺。

克莱斯特想不到避而远之以外的办法。于是他不再和艾德里安见面、更换住处、劳动合同也遥遥无期,只有工作依然在进行。艾德里安有几次到他的住处去找他,次次扑空。

2006年1月27日,也是克莱斯特接受这个任务的第32天,他消失了,不再接电话,不回应任何消息。除了士兵名单和合法的合同文件,什么都没留下。典型的克莱斯特式作风。

艾德里安当然不知道他的朋友出了什么毛病,他要找到克莱斯特问个究竟。这种做事方式虽然洒脱,但太不近人情。艾德里安在“鹰巢”的据点费了些心思,得知克莱斯特的下个任务在四月份,而且他1月25号之后就没再进行任何生意。两天时间太久了,足够绑架、谋杀和意外发生成千上万次。

艾德里安花了点钱查明了克莱斯特的几个假身份,出发之前他再次打了克莱斯特的手机,不出意外地转接到了语音信箱。他留了言,做好迎接各种奇怪尸体的准备:

“我愿意为机主的消息付出你想的任何价码。”

克莱斯特吞下帕罗西汀药片,瘫在床上不想动弹,汗水浸湿了脏兮兮的被单。想起各种没有着落的事,比如开处方的费用和房租,他都懒得烦躁了。

之前一个月的活计耗尽了克莱斯特仅存的气力,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完成工作,又是如何躺到这间破公寓的。狂乱的梦境和无尽的疲累让他的脑子再没剩什么,全被突发疾病和应急药物搅乱了。

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让他昏迷了几次。克莱斯特渐渐失去了时间概念,除去进食和排泄,他很少离开床上。

清醒的时候,他试图想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得不到结果。艾德里安是他发病的原因,绝非情爱的比喻,而是骇人的医学事实。思考到这一步的时候他时而觉得自己快好了,时而认为那是失神和谵妄。

这时他的思绪又飞到艾德里安身上。一想到电话中摄人心魄的声音,他的心跳又提到了可怕的速度。

克莱斯特失去了意识,和之前的昏迷没什么两样。

第8章

维克托奎恩踩下刹车,他用了半个月才追踪到这个地址。报仇泄怨什么时候都不晚。

奎恩和克莱斯特的矛盾从他们共同踏入“鹰巢”的那一天就开始了。克莱斯特一到夏威夷就上下打点,很快开展了某些“小额生意”,赚了不少钱。奎恩不赞同这是雇佣兵该做的事,不光奎恩,“鹰巢”里的大部分雇佣兵都看不上克莱斯特这种零售商作风,士兵是士兵,小贩是小贩。

如果仅仅是这点,还不足以让奎恩动杀机。克莱斯特在伊拉克时负责部分消息渠道,他的口风很紧,人又跟着美国部队,这就让奎恩很不愉快了。毕竟战时信息和额外收入紧紧挂钩,数额巨大。

奎恩没有从鹰巢的据点跟踪克莱斯特,那样做就太明显了。他通过别的渠道,清查了克莱斯特所有假身份的动向,一个叫罗杰雷芬斯塔尔的假身份引起了他的注意,克莱斯特在1月10日和1月17日用这个身份分别购买了不同的处方药。奎恩找到了医生和药剂师,得到了现在的地址。

克莱斯特居住的公寓非常普通,午后时分的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奎恩上了楼,没有敲门或者破门而入,而是掏出开锁工具,他不想惊动任何人。锁很容易就开了,奎恩拔出消音手枪,悄悄迈了进去。

客厅很干净,没有使用的痕迹。奎恩走进卧室,发现克莱斯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旁边摊着各色药盒。药物,奎恩太清楚干他们这行的会发生什么乱七八糟的意外。要是这样那就太便宜他了,奎恩把枪交到左手,想去摸克莱斯特的脉搏。如果药物能为他解决问题,倒也省却了动手的麻烦。

还没等他碰到克莱斯特,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奎恩回手要开枪,艾德里安暂时放开陌生人的脖子,以更快的速度磕掉他的手枪,并轻巧地拧住他的手指,牵着手臂向后一压,还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比如掰断几根手指头——克莱斯特已经抓起奎恩的手枪坐起来了。今天可真不是个好日子。

“怎么回事,”艾德里安拧住入侵者的手臂。

“你们两个狗娘养的!”奎恩骂道。

克莱斯特没解释他和同事的恩怨,只是让艾德里安把奎恩放走。之后他勉强爬起来,准备收拾东西跑路,显然这个地方不能再住了。克莱斯特依然被药物影响着,对刚发生的事情没什么概念,他仅仅是从昏迷中醒来,凭着身体本能对危险做出反应,事情一过去,整个人就像紧急刹车后的机器似的停住了。

“你怎么了?”艾德里安坐到克莱斯特身边,扶住他的身体。

这声音让克莱斯特心悸不已,克莱斯特摆摆手,表示要求安静。艾德里安倒了杯水让朋友喝下,静待他恢复正常。

克莱斯特歪歪脑袋,往艾德里安身上贴去。比起失控的大脑,他的身体先发出了求救信号。艾德里安适时地搂住他的朋友,抚爱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头。

“你这位同事的雅量我们已经看到了,”艾德里安试探着开了口,见克莱斯特没有过激反应,便继续说道,“先到我那里呆一阵,避避风头。”

“闭嘴,”克莱斯特拒绝了,声音嘶哑。

这时艾德里安的手机响了,他扶克莱斯特躺下,起身接听。不知手机的传音效果太好还是克莱斯特的耳朵太灵敏,他们都听到了某个久违的声音。

“是我,亲爱的,你好吗?”

血色飞快地从克莱斯特脸上消失,艾德里安见状,索性打开免提。

“好久不见,诺伊拉特叔叔,我很好,”感到克莱斯特在发抖,艾德里安收紧搂住他的手臂,“进展顺利,我正在开会,稍后打回去。”

“好的,”诺伊拉特克莱斯特苍老的声音消失在扬声器里,而他可怜的儿子吓得不敢动弹。

“收拾东西,”艾德里安收起手机,简短地下了命令。

克莱斯特不能做出回应了,更深层次的噩梦从他脑中最隐蔽的地方苏醒,强烈的恐惧剥夺了理智,让他又陷入突兀的昏迷之中。

艾德里安松开手,事情简单多了。他起身打量克莱斯特的栖身之所,从容地在屋子里找到了所有他想要的东西:被藏匿的各种文件,其中还包括克莱斯特自己的脑膜瘤诊断书;几本护照,其中一本上的名字是莱尼贝尔纳;笔记本电脑,电脑上贴着两张旧照片,一张照片上是刚步入青年时期的克莱斯特和一位明艳动人的斯拉夫女士;另一张照片上,少年时期的艾德里安手捧蝴蝶标本。

艾德里安笑了笑,笑容有别于平时,他心里死去的一些东西复苏了。他用被子把克莱斯特裹起来,塞进车里——老头子和家业可以先放一放。

2908天。

第9章

“他现在为某个武装组织工作,我找到了他的一个住处,”艾德里安把手机夹在脖子上,翻找着电脑里的文档,“目前我还没见到人……是的……我明白……是的……前年我们确实见过,但那是极端情况下,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对不起,当时多亏您的名誉,否则我死定了……承蒙您的垂怜……是的,是的……我会把他带回去,不论生死。”

艾德里安挂了电话,这时软件也恢复将硬盘文件和各种历史记录恢复完毕。艾德里安惯于窥探秘密,尽管这意味着进入另一个世界,潜藏的问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艾德里安检查完电脑文件时已经是傍晚,他收拾好所有零碎的证据回到卧室,克莱斯特依然处在昏迷中,安静地躺在床上。艾德里安把他的朋友唤醒,提问之前他需要克莱斯特恢复神智。

晚餐在沉默中开始,克莱斯特强行压住自己的不安,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了。他们吃到七分饱的时候,艾德里安抛出了问题。

“诺伊拉特追捕你。为什么?”

“他没有。”

“他在找你。对你而言他是令人不快的父亲。但他对我有恩,我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所以,”克莱斯特装着取出餐盘下的餐巾,把左手藏在桌下,“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

“那有什么用?”

“让我权衡该帮谁,”艾德里安不动声色地从桌下伸出手,托住克莱斯特持枪的左手,“我们需要谈谈。杀了我只能让你失去唯一可能的同盟。”

克莱斯特把手枪推回桌下的暗格。

“把手放到桌子上,”艾德里安继续提出要求。

克莱斯特照做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父亲找过我,我们见了面。”

“他和你说了什么?”克莱斯特吼道。

“这要问你,他没明说。你父亲身边不缺乏办事员。他为什么要派我去找你?他需要我拖住你。”

“你也办到了,够了,”克莱斯特抓着餐巾,指甲嵌出深深的痕迹,“不用你提醒我。”

艾德里安起身倒了杯水,推到克莱斯特面前。

“这不是质问,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即刻终止这个话题。很抱歉没有帮到你。”

“你现在能帮到我多少?”克莱斯特警惕地望向艾德里安。

奏效了。

“取决于你能提供多少消息。”

“有酒吗,我很累,”克莱斯特破天荒地提出了要求。

“你想喝什么?”

“什么都行……”

艾德里安翻翻冰箱,只有超市买的普通啤酒,他为他们各倒了一杯,聊胜于无。克莱斯特出奇地平静下来,绷紧的肩背也放松了。

“我的家族,每代都会选出个特定的人为教会工作。上一辈是我叔叔,这一辈是我表哥。这项工作需要特别的支出,所以被选中的人可以获得教会的资助,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军队和特权。钱,很多,足够支付一个小国两三年的军费。这么一笔钱,足够任何人一生无忧。”

这就是原因,艾德里安仔细观察着克莱斯特的动作。

“你如何知道的?”

“我偷听过诺伊拉特的电话。”

“资金流向哪里?”

“不知道,”克莱斯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因为钱太多,诺伊拉特想要这个职位。他杀了雅宁森叔叔,希望教会选中他。但事情败露,梵蒂冈的人也没有在他的兄弟里选择继任者,而是选了克劳斯表哥。诺伊拉特不想把钱交给任何人,设计让表哥送了命。这一辈只剩我了,如果我接受那个奇怪的使命……”

“我的意思是,钱是怎么花出去的,”艾德里安谨慎地插了一句。

“我不知道,只有接受使命的人才会知道。”

“你没有被选中?”

“没有,他们找不到我。”

这说明教会不能在候选人缺席的情况下任命,或者他们有严格的考核。

“克劳斯的继任者是谁?”

“我不清楚,大概没有。”

“你为什么拒绝?”

“拒绝?”

“这么大的数额,你为什么会拒绝?”

“不……你觉得我是什么?诺伊拉特为了这钱,杀了多少人?他们可不是陌生人,他们会出现在旧影集里,永远都在那里……如果我没跑掉,他也会弄死我。钱这东西,够活就行了……”

“所以你先去俄罗斯托孤,又去爱尔兰躲过你父亲。”

“托孤?”克莱斯特警惕地抬起头。

“你曾护送两名儿童去莫斯科找一位叫奥尔加的女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克劳斯的情人,两个孩子真正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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