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 上——猫大夫
猫大夫  发于:2015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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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来吃惊极了,对施诗磊抱歉地笑,说,“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毕竟现在快过年了,应该没什么人还出来旅游。而且这边也是淡季。”

施诗磊撇撇嘴,干巴巴地回答,“我没买到火车票,不回家过年。”

“这……”刘天楠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想了想,说,“你家挺远的吧。要是近的话,站票回去也是没关系的。”她转而对符钦若说,“我大学四年几乎年年站票,都习惯了。”

施诗磊挑眉,问,“你在哪儿上的学?”

她眨巴两下眼睛,“浙大。”

“呵,还真是近。”施诗磊忍不住冷笑,心想杭州到绍兴才多少公里。

见到他这样毫不掩饰,刘天楠不由得愣了一下,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但她很快又和颜悦色地道歉,“对不起啊,我开个玩笑,看来一点也不好笑。现在火车票是挺难买的。”

“我去你给拿褥子和被子。”符钦若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走到施诗磊身边时攥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施诗磊正准备对刘天楠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给拉出了房间。

“干吗?”一跨过门槛,他就挣开了他。

符钦若关上门,皱着眉头,为难道,“施施,你别这样。”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我有全名。”施诗磊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看到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更加没好气地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啊?这都几号了,不在家里好好孝敬父母,还跑来这里干什么?”

符钦若轻微地叹了一声,放轻了声音道,“她也没别的意思,是有很多人,家再远也站回去的。”

“我就是看不了自己受委屈怎么了?”施诗磊听他居然还帮腔,拔高了声音喊,继而又撇撇嘴说道,“回去干什么?反正都是一个人。”

他错愕道,“你是孤儿?”

施诗磊见到他脸上果然出现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会出现的表情,冷笑道,“是啊,怎么了?同情我啊?是啊,我很可怜。不但是从小住在孤儿院里的孤儿,而且小时候好不容易被领养,还被养父鸡女干了。你好好同情同情我吧。”

符钦若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施诗磊完全无所谓的模样,也不知究竟应不应该相信他。

末了他叹了一声,缓缓摇头,轻声问,“你真的要在这里住?”

“呵,未婚妻来了就想赶我走啊?!”施诗磊毫不顾忌地大声叫道。

符钦若古怪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好像一只刺猬一样,随便说点什么就能冒出一身刺,只好说,“那么晚上我跟她说,让她早点回去。”

施诗磊心里堵了一下,把干涸的嘴唇上早就裂开的一块皮咬下来,扯到还柔嫩的地方,瞬间就闻到了血腥味。他哼了一声,扬眉反问,“今晚?在床上说?”

“施诗磊。”这回,他叫全了他的名字。

施诗磊看他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急得发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不喜欢他刚才一直跟刘天楠说话的样子,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也没说过这么多话。施诗磊愤然推开他往楼下走,“随便!烦死了!”

走回柜台后面,施诗磊才发现符钦若临的碑帖全花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拿起来对着灯看了半天,见已经写到“贡王廷,徵鬼方”,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惜。

也不知道符钦若晓不晓得自己的碑帖坏了。施诗磊把这张纸放到一旁,重新铺开了一张新的,往已经干了的砚台上滴了几滴清水,拿过墨锭慢悠悠地磨起墨来。

没一会儿他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挑眼去看,见到是符钦若,连忙又看回了砚台上。

但符钦若没有走过来,他去了厨房。施诗磊眄视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嘀咕了一声,“蠢货。”

好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话,符钦若很快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施诗磊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到他从柜台前面走过去,忙问,“你去哪里?”

他看了看他,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几秒钟才说,“家里没吃的了。她还没吃晚饭,我去带份外卖回来。”

“切。”施诗磊又重新坐了回来。

符钦若并没走,他垂眸看到铺在施诗磊面前的纸,又发现他正研磨,便问,“你要写字?”

“没有,研来玩而已。”施诗磊又不想写了。

他讶然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他点了点头,“嗯,那我先出去了。”

施诗磊知道他想说的一定不是这个,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墨锭毫不敬惜地朝砚台上面狠狠磨下去。

磨了半天也没听到墨声,施诗磊在符钦若离开后不久才意识到这一点,惊得把墨锭拿开,将砚台端起来仔细瞧看。顿时他心里有些发毛,砚是金星砚,墨也是漆烟墨,都是就算有钱赔也难赔的东西,难怪刚才符钦若会欲言又止。

但他竟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施诗磊把笔架收拾起来,挑了一支羊毫甩了甩,在墨水上沾了沾,也不知道要写多少字才能把这些墨给用完。

“你也会写隶书?”忽然头顶上飘过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施诗磊笔下一顿,将原本试图写好的那笔撇给压了下去。

他不耐烦地呼了口气,抬起头冷眼看向趴在柜台上对自己微笑的刘天楠,“我书法系的。”

刘天楠惊讶极了,笑道,“真是看不出来。”

“为什么?”施诗磊也冲她微笑。

她微微错愕,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你看起来……挺开朗活泼,挺时尚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你这儿不是还戴了耳钉嘛。”

“所以呢?”看到她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施诗磊邪里邪气地勾起嘴角,“所以静不下心来写字?”

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招施诗磊待见,刘天楠感觉到了他的敌意,看他的眼神变奇怪了许多。她仓促地扬了扬嘴角,没有意义地摇了摇头,“你写吧,我到后头去瞧一瞧。”

施诗磊眯起眼睛,看她打开画堂的灯往里走,朝着她的背影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

第22章

到底是小镇,入夜之后外头的街道变得十分昏暗。年关将近,本来还在做生意的各家各户都歇了业,冷冷清清的。

南方的冬夜冷森森的,施诗磊写着写着就弄得两只手都冷冰冰的,跟冰块似的,呵了好几回气也没有缓过来,怎么搓都没用。好在也快写好了,他托着腮,看着剩下的那点儿墨水,思忖着写完以后还要写些什么。

“啊呀,你们店里怎么也不开灯啊,看这外头黑的。”一个声音爽朗,个头中等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颗白菜走了进来,乐呵呵地说道。

施诗磊站起来,纵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您找谁?”

“咦?”中年男人看到柜台后面的人不是老板,小眼睛眨巴两下,环顾了一番,乐道,“这里是小符的店伐?”

他一怔,点头道,“嗯,他出门去了。”

“你是他朋友?”中年男人看看自己手里的菜,客客气气地笑说,“这是我家里今年的冬腌菜,听说他不回家过年啦,拿过来给他吃。咦?他女朋友不是来了吗?也出去啦?”

施诗磊才要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听到他这么问,目光瞬间就冷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微笑道,“嗯,她在里面。”

正巧刘天楠从楼上下来,看到中年男人,脚步加快了几步,惊讶道,“啊!这不是赵大哥吗?你怎么来了?”

“哟!老板娘可享受了,让小二看店呢!”中年男人开着玩笑揶揄她。

刘天楠一听忙惊慌地摆手,道,“快别这么说,这是钦若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店小二。”她紧张地朝施诗磊看,发现他也是脸上带笑,丝毫没有因而生气,不禁有些疑惑,转而又对这姓赵的男人说,“赵大哥怎么来了?”

“拿颗冬腌菜来给你们,八宝菜用得上。”赵大哥乐呵呵的,“这么冷的天,煮个暖锅,再弄个八宝菜,就过了。方便得很!”

刘天楠受之有愧,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抬头就看到符钦若提着两袋子食材走进来,忙道,“啊,你回来了?赵大哥给咱们送冬腌菜。”

符钦若面对笑容满面的赵大哥,礼貌地点了点头,但也没有多客气,说,“真是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邻居。”赵大哥把冬腌菜交给刘天楠,笑道,“拿着吧,老板娘。”

刘天楠尴尬地看看符钦若,把那棵菜接了过来,“谢谢了啊。”

“啊哟,到底是要成两口子的,这客客气气的,一模一样。”赵大哥走前拍了拍符钦若的肩,“走了啊!——诶,小符,你这店门前的灯开一开,外头太暗了。”

“嗯,好,赵大哥慢走。”符钦若忙应道。

“慢走,有空过来坐。”刘天楠把赵大哥送到了门口,折回来接过符钦若手里的食材,又是惊喜又是责备,“不是说买快餐吗?怎么把菜给买回来了?”

符钦若解释说,“买快餐那家店歇业了,倒是还有馄炖在卖,但想想还是吃饭吧。”

“你烧菜啊?”刘天楠佯怒道。

他点头,“你先休息吧,我做好了叫你。”

看着刘天楠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这旁若无人的样子让施诗磊落得无语,又绕回柜台后面坐下来。

这动静让她怔了怔,一下就害羞得脸红了,忙对符钦若说,“我先把菜拿进去。”

“啊,到底是未婚妻啊。”瞧她这娇滴滴的模样,施诗磊托着腮,冷冷哼了一声。

符钦若还站在柜台外面,往桌上看了一眼,“《黄帝阴符经》?”

施诗磊垂眸一瞥自己的字,懒洋洋地应道,“啊。”

“嗯。”他没做评论,说完就要走。

“喂!”施诗磊立即叫住他,看他回头,问,“墨用不完怎么办?”

符钦若长睫轻轻一颤,说,“留着吧,不可能每次都能用完的。”

听他说得这么无关痛痒,施诗磊泄了气。符钦若看了看他,却在他抬眼时避开了目光,往厨房里走了。

施诗磊追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子,想起客栈外面的灯还没开,便走出柜台,拉开了那两盏灯笼的灯泡。

尽管灯罩是红的,但里面却是节能灯。施诗磊看到灯笼的流苏有几根打了结,踩在高高的门槛上踮起脚尖,伸长手勉强够到以后,用手指梳理了一阵。

这灯笼也有一阵子没有洗了,施诗磊弄了一手灰,加上潮气,有些黏黏的。他厌恶地拍拍手,还是得到里面把手给洗干净。

谁知道他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刘天楠在里头问,“你朋友真的是书法系的?”

“嗯,今年大二。怎么了?”符钦若正在择菜,奇怪道。

刘天楠把锅胆放进电饭锅里,盖上以后笑了笑,说得很随意,“没什么。我看到他磨墨的时候特别用力,像不会用似的。你的墨这么好,哪里要这么费劲磨?而且对砚台也不好。不是说敬惜笔墨嘛,看他那样就不太像科班出身的。”她走到符钦若身边,悄声说,“他跟我说他专门学书法的时候,我吓死了。他真的是?你看过他学生证伐?”

很可惜,她虽然说得小声,但施诗磊已经走进了厨房里,也听见了。

他们背对着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符钦若沉默了几秒钟,只说,“你应该看看他的字。”

刘天楠惊诧地抬头看他,正要说些什么,余光看到无声无息站在身后的施诗磊,吓得碰翻了篮子里的豆芽。

“哎呀!”她连连拍着胸脯,半天才缓过气来,“施、施诗磊,你怎么也没个声儿啊?吓死人了。”

施诗磊挑眉,幽幽道,“当符钦若的女朋友,就这点胆识可不行啊。”他踱步走到两人中间,看了看符钦若,又弯腰凑到刘天楠面前坏坏笑了笑,“因为……你迟早会知道更吓人的东西。”

刘天楠大概是没见过谁会跟陌生人凑得这么近,往后倾着身子。面对男生瑰丽的脸庞,还是从脸红到了颈子上,她恼羞成怒,“我不和你开玩笑。”

看她跺了一脚就扬长而去,施诗磊好笑地哼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捡那堆掉在流理台上的豆芽。

他才收捡了一会儿,想到自己没必要为了刘天楠的晚餐动手,明明还剩下一抓在流理台上,但他也不管了。

符钦若看看那点豆芽,回头见到施诗磊兀自打开冰箱拿出里面那篮子山竹坐在餐桌边剥开吃,也不说他什么,默默把豆芽放回了篮子里,把炉子上的火调小,低头继续切菜。

“我觉得相亲怪没意思的,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突然之间以结婚为目的坐在一起,窘不窘?”施诗磊看到汁水又滴下来了,皱起眉头,用抽纸把手上擦了擦,继续调侃道,“最搞笑的,竟然是你们还真好上了。从绍兴到这儿有几公里路啊?她也算是N里寻夫了。你真的觉得她喜欢你?”

符钦若打开锅盖,把砧板上切好的白豆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没有回答。

早料到他会这样,施诗磊冷冷哼了一声。

半晌,符钦若回过头问,“你是因为没有父母和亲戚,才去‘做生意’的?”

施诗磊皱起眉头,没想到他又说起了这件事,还问得挺平淡的,像平时聊天一样。“不是!”他优哉游哉地吃着山竹,说,“我呢,就是自甘堕落。其实年满十六岁以后在外头打工也不难,搬搬东西、发发传单,也不是赚不到钱。不过多辛苦?又费时间又费力气。MB就不一样了,你知道在KTV当少爷,一个晚上能赚多少钱吗?”

看他还听得挺认真的,施诗磊撇撇嘴,继续扯些有的没的,也算是回味往事,“我第一次坐台——就是陪客人唱歌,什么都不用做,一个晚上五百块。拜托,日晒雨淋发传单,要在大马路上站多久才能赚到五百块钱?我干嘛自己找累,还要上课的好不好?”他感慨了一声,对符钦若笑了笑,“所以呢,就不劳符公子您大发善心,对我进行教育改造了。我嘛,按照你们从书香门第里出来的人来说,就是无药可救了。”

符钦若低头看看还沾了些豆腐沫的手,过了一会儿才点头,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继续转身给他未婚妻做晚餐了。

施诗磊想到他们刚才也不过是吃了一碗面,看着符钦若在流理台前忙忙碌碌的样子,装作很随意地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瞧这阵势,快了吧?”

符钦若的身影顿了一顿,偏过头说,“还没定。”

他怔了怔,还是控制着自己的随意,笑道,“你真的想跟她结婚?”

符钦若回过头,表情有些疑惑和茫然。

“我看你好像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是怎样,好心提醒你,”施诗磊很可怜地看看他,摇了摇头,“同志骗婚很招人恨的,可以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谁知符钦若听了以后并没有惊讶,他思忖了片刻,在转回身前说,“我没骗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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