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风筝 上——箫云封
箫云封  发于:2015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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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学院正在申请升级,也正在增设多个专业,所以学校的各方面措施做的都很不错,绿化过后的草

坪绵延着伸向远方,音乐喷泉公园即使在阴冷的天气里也依旧保持开放,仅有的几个学生在广场的雕

塑下大声朗读,清脆的嗓音焕发着绿芽般的新鲜色泽,年轻的肌肤上仿佛能开出一束束名为青春的花

朵。

刚刚翻新不久的教学楼窗明几净,从高大的落地窗向下望去,整齐宽广的对称设计的校园直接映入了

眼帘。

淡蓝色的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漂浮起来,阳光越过缝隙跳跃在地板上。

陆筝一步步走在走廊上,感受着来回踏动时,每一块地砖在脚下发出的声响。

好像龟裂着蔓延到了远方。

每走出一步,那些教室里传来的朗朗的读书声就如同海浪般跃入了脑海,它们像涨潮般将他的思绪完

全覆盖了,他只感觉自己的思维也在这样的巨浪里翻滚了起来,好像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掌舵船员,在

铺天盖地里也能自由地掌握平衡和方向。

从那天之后,已经过了多久呢?

想从记忆里挖掘出什么东西的话不是应该很困难么。

可是明明想掩盖的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翻出来,然后狠狠地甩他一个耳光呢。

这样摇摇荡荡地走了几圈,居然直接在这里呆到了中午。

他被汹涌的人潮挤到了食堂,或许每所大学的学生在挤进食堂的时候都会赞同计划生育的重要意义。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连面目都看不清楚,陆筝只觉得自己像被挤在了沙丁鱼罐头里,在摇摇荡荡之中就

被挤平了身体,身旁的干鱼们还在前赴后继地往食堂窗口涌去。

“番茄鸡蛋来一份!”

“砂锅龙须面!”

“我要的是八毛的饭不是两块的饭!”

“我不要那个!那个菜太咸了!”

陆筝捂着后腰,努力从人群中探出了半个身子,然后就开始四处寻找能从食堂离开的缝隙。

等等……那个人的手伸向了哪里?

嘈杂的声音突然静止了般从身旁消失了,陆筝定定站在原地,目光向着那个鬼祟的身影凶狠地扑了过

去。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只觉身后如有芒刺在背,他冒着冷汗向后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已经得手过那么多次了,这次也不会失手的。

特别是附近还有这么多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

即使有人发现了也不会声张的,何况他的裤袋里还藏着折叠刀。

现在早就不是万众一心团结一致的时代了。

实在不行还能拔腿就跑,总也不会被抓住的。

鸭舌帽趁着前排一个同学端饭的间隙蹭了过去,如一尾鱼般蹿到了另一边,那个同学只觉得脑后一凉

,伸手一摸却什么也没有。

那个同学只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于是狐疑地又转了回去。

鸭舌帽把帽檐向下压了压,转身开始沿着人群的反方向往外挤。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别在身后的手腕却被人狠狠攥住了。

鸭舌帽心头一凉,下意识地就想摸兜,却生生遏制住了这个念头。

他动着僵硬的脖子把自己转了过去,一个穿着黑色高领大衣的男人站在他背后,苍白却骨节分明的手

掌牢牢掐制着他的手腕。

那个人的半张脸都埋在了衣领里,发黑唇白,嘴角抿出一个冷漠的弧度。

看上去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11、晕倒

鸭舌帽眼神溜溜地转了一会儿,从唇角狠狠磨出几个字来:“栽在你手里了,见者有份。”

陆筝缓缓摇了摇头,面上的冷凝丝毫也没有化开,手掌的力道攥得更紧了。

——做做样子就得了。

——这个年级的男孩子们,其实都希望有个大英雄一样的父亲吧?

结果就这么直接扑过来了。

陆筝苦笑着想。

鸭舌帽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手臂忽然向着自己的裤兜猛抓过去。

陆筝心底一震,伸手就想攥住他的另一只手,谁知刚一动作,背后就僵住一般地疼痛起来,那种蛛网

似的痛将他的动作冻结在了原地,神经线都被大力地扯直了——就在这一瞬之间,鸭舌帽手里的弹簧

刀就向他扑了过来。

他堪堪用尽最后的力量向旁边一闪,身边的学生顿时尖叫起来,人群开始作鸟兽散,整个食堂骤然间

乱作一团。

说来也巧,鸭舌帽动作幅度太大,好不容易到手的苹果手机沿着裤腿就掉了出来,那手机摔在地上发

出噼啪的一声脆响,被胡乱踩踏的人群一压,居然没有损坏。

鸭舌帽的脸色看起来都变为一片菜绿,他咬牙想上前把手机捡走,谁知一个踉跄,那手机被勉强抢上

来的陆筝伸脚就踢走了。

手机被偷的学生估计发现了自己的财物丢失,这时终于眼尖地发现了手机的去处:“我的手机!那个

人是小偷!”

鸭舌帽的动作瞬间就怔住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手机,又越过人潮狠狠瞪了一眼陆筝,那眼神里透出

野狼般的、掩也掩不住的凶光。

不过他却压低了帽子,转身跟着涌动的人群向下跑去,疏忽就不见了踪影。

学生们虽然各自都大叫着抓小偷,却没有谁真正地动手揪住小偷的衣服。

鸭舌帽几乎是大摇大摆地从陆筝的视线里消失了。

而陆筝根本就没有追上去的力气。

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冷汗打湿了额发,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从众人的视线中逃离。

太可怕了。

这些目光太可怕了。

为什么都在看着他?

离我远一点啊。

于是在众人的视野里的这个见义勇为的男人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摆在台面上的小姑娘一样瑟缩着抱成了

一团,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墙壁试图离开这个地方,却有无数个相机突然顶到了他的鼻端前,长

枪短炮地险些撞进他的眼睛——

“您好,我们是学校学风通讯社的文字记者,请问您是这所学校的保安吗?”

“您好,我是悠子报刊的专栏编辑,我之前采访学校保安的时候并没有见过您,您是保卫科新请来的

临时工吗?”

“临时工的待遇和全职员工是一样的吗?见义勇为会得到相应的奖金吗?”

“您在扑出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没有想过会受伤吗?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

陆筝伸手挡着眼睛,试图推开这些碍着他前进脚步的摄像头,这些冰冷的镜头甚至没有反光,在他每

走出一步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己的身影被吸进了悠长的漩涡之中,很快翻滚着破碎了。

保卫科科长从楼下急急忙忙地赶了上来,一眼就看见了在众人瞩目之中的陆筝,他心内狂喜,忍不住

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在陆筝耳边哀求:“终于让我找到个人了我真是太明智了,你刚来没多久市里

就来人搞突击检查,多亏有你这么个典型了还被这么多记者看到,也来不及准备了,你赶紧上广场中

心的圆台上讲话,就说你已经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了,不该说的别多说啊……”

陆筝只觉得耳边有火车轰隆着驶过的杂响,汽笛碾过轨道的声音好像贴着耳边的大洞灌了进去。

别拍我了。

别拿那个会吃人的东西对着我啊。

他跌跌撞撞地被推着挤着送到了广场的圆台上,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毒辣,巨大的火球将陆筝

的影子拉扯成了长长的一条线,四周已经聚集了不知多少学生和记者,他就站在人群的中心,感到脚

下的那些人都变成了长满了尖刺的荆棘,要把他拖着带离这个世界,到阎罗地狱里去。

“那么,让我们请见义勇为的好保安陆筝先生来讲讲他当时的感想!”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了起来。

【那么,让我们有请今年的青年优秀教师获得者陆筝来做代表讲话!】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是同性恋,我一直喜欢我们班级里的一名学生。”】

只有镜头的咔擦声和那时一样,闪光灯的亮度甚至让他睁不开眼睛。

只有那些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和那时一样。

只有张口结舌的自己和那时一样。

只有如同雨水般落下的冷汗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水坑。

天光好像变得更暗了,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起来,刺眼的闪光和着金黄的日轮试图推开他的枷锁,连原

本难以忍受的疼痛似乎都随着思绪渐渐飘远了……眼前混沌一片,只能看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然后不知是天空还是地面都离他越来越近……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所有的一切就陷入了黑暗。

最前面抱着照相机的棕发青年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因为眼前这个人的身影一直在微微摇晃,藏在厚重

衣领里的鼻尖似乎都点染上了汗水,嘴唇上的干皮像要脱落般摇摇欲坠在上面,似乎轻轻一撕都能带

出细微的血流。

然后就见他头朝下直接栽了下来。

棕发青年连忙一把扔掉相机,扑上前去接住了他。

真轻啊。

是中暑了吗?

丝毫没有理会背后越来越密集的闪光灯咔嚓声,棕发青年把大衣脱下盖在上面,给陆筝遮开了一小块

阴凉的空间。

他一边掏着陆筝的裤兜找手机,一边对背后那帮群魔乱舞一般的人怒吼:“快去拿毛巾和水!”

通讯录最上面的名字就是明宇,一调开就能翻到,棕发青年连忙把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

“嘟——嘟——”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没人接么?

棕发青年的眉峰慢慢拧了起来,眼底不由地沾染了上了一丝怒气。

这么亲昵的名字,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如果真的有什么急事,你可能会失去你的亲人啊。

而陆明宇并没有关机,相反地,他正心神不宁地坐在租碟屋的地下录像厅里。

事情还要从几个小时之前说起。

莫翔自从上次放学之后就没怎么和陆明宇说过话,整天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刘轩伟

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又不知这两人怎么突然互看不顺眼,于是只能在一旁和事佬一般左右帮腔,

试图修补这种令人尴尬的别捏关系。

这天晚上正好是猛江帮老大叶菱的生日,叶菱年龄虽然不大,但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即使在学

校的时候也总是紧抿着嘴关注自己的世界,仿佛外面的天塌了都有人顶着,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能让他感兴趣的恐怕只有四班的班导,人称白无常的化学教师白思怀了。

白思怀的父母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忧心忧民,略显女气的名字或许是为了让他继承家风。白思怀的父母

都是出了名的知识分子,双双在某著名文科类大学里任职古汉语教授,当真的是百年不回家,一回家

就掀起腥风血雨的人物。

然而白思怀虽然长了个聪明脑袋,却是个边学边玩儿,走走路就想跳两步的坐不住的精灵人,年轻的

时候一边在学校考着年级第一,一边在少年黑道混得风生水起,不过成年了之后反而改邪归正,乖乖

当起了为国为党的人民教师。

到现在还没人来找他寻仇,倒也真是奇怪。

或者说已经被人寻过了不知多少次仇,只是他陆明宇还不知道罢了。

白思怀之所以有名,还因为他是学校里唯一能震住这些混混少年的教师了。

他在班级里讲讲课就开始拿人取笑,那些叫不上名号的小喽啰自不用说,连叶菱和刘一飞都被编排到

了他的段子里,成为年级里私下流传甚广的笑料。

而刘一飞只是阴沉着脸生闷气,叶菱却不动怒,只拿一双冷冷淡淡的眼睛瞄他,一副根本无所谓的模

样。

或者说叶菱把自己隐藏的太深,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叶菱从外地学习了一段时间又转学回来了,刘一飞就得默默“退位”,学校的老大就得换人了——

这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于是刘轩伟准备在吃这顿饭之前就把面前这两滩奇怪的坚冰融化,免得让大家苦着个脸去给老大捧场

也恰好他们班的四眼狗学究摘下厚重如酒瓶底的镜片,长长叹息了一口:“看的太累了,还是先歇歇

吧。”

刘轩伟马上顺杆爬了上去:“跪求!”

学究如同老翁坐定般轻瞄了他一眼:“眼中阅片无数,心中自然无码。”

“请大师指教!”

学究的眼神在黄色镜片下微微闪光:“去录像厅吧,让你们看看大爷的本事。”

于是几个人心安理得地翘课去了租碟屋,老板努力把眼神从手里的小黄书那儿撕了下来:“找哪种?

学究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是本大爷到了。”

老板将信将疑地来回扫了他几眼,然后把放到一边的眼镜架到了鼻梁上:“哎,我就说这声音怎么这

么熟悉呢,进去吧。”

他侧身让开了一道小门,楼梯下只有盏昏黄的小灯不断摇曳。在把这几个人送下去之前,老板还不忘

狡黠地笑了笑:“来了一批新货,就看你们能不能找到了。”

12、开窍

哪里是什么新货啊。

根本就是普通的无聊货啊。

这么大的男孩子们说自己没看过片——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下面有问题。

陆明宇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是没看过,而是看了看就厌烦地关上了,他只觉得讨厌——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或真或假的呻吟

声顺着耳洞挤进了脑海里,似乎是想破开他牢牢护卫住的思想的外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每当看到这些,就会想到陆筝和某个不知名的女人抱在一起,甚至还会把种子种在那个女人的肚子里

想想就觉得无法忍受。

他在这边铁青着脸僵立在沙发上,侧脸被暗黄的光芒打得明明暗暗,还未消肿的五指山格外引人注目

刘轩伟终于忍不住开口:“宇子,我一直不好意思开口,你被谁打了一巴掌?和人打架的话是不会被

扇巴掌的吧,你是不是惹上了哪个母老虎?”

陆明宇哭笑不得地刚想开口,就被莫翔冷冷插了句嘴:“伟子你不知道,他这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他在那边阴阳怪气了不知多久,陆明宇早就忍得不耐烦,只是一直不想开口说他,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想打架吧?!”

莫翔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旁边的碟片呼啦啦摔到了地上,然后就对他怒目而视:“老子早就看你不顺

眼了!”

陆明宇的回应是一拳就挥了过去。

莫翔不甘示弱地回击,两个人在窄小的录像厅里你一拳我一脚地耍的虎虎生风,电视机里的呻吟都被

来回阻隔地听不清了。

刘轩伟头大地试图劝架:“你们俩怎么回事啊?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打起来啦?”

学究呼啦一声横躺在了沙发上,口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一甩一甩:“哎呦我就说今天过来肯定能看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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