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爱过+番外——独脚猫
独脚猫  发于:2015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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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打好最后一个结完成包扎,谈之恶狠狠在伤口处拍上一巴掌,似乎是认为伤者龇牙咧嘴的神情很值得欣赏。

“你!!!”受害者倒吸一口冷气,半天才缓过来。“你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席焕忍笑忍得辛苦,只好以为他披衣服为由转到他身后去,“蓝,我都不知道干你这行的还会这么怕痛。”

“怕不怕也要看情况。”岑疏蓝愤愤。

“是!是!”席焕感觉自己正在安抚倒了毛的狐狸。偏偏有人嫌火药味太浅。“我的确是故意的。”谈之悠悠地洗手,悠悠地享受点心。

……

席焕自动退出安全距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伟大领袖说过的。

谈之有些时候喜欢捉弄人而且很有捉弄人的天分,席焕知道。但他不知道谈之报复他长到这么大唯一的仇人也可以用捉弄的方式,反观那些此刻因为他而焦头烂额的人们岂非很冤?本末倒置?神经回路异常?相比较而言,从小到大接受特殊训练久经沙场偶尔还会杀人不眨眼的岑疏蓝在包扎伤口时痛到鬼哭狼嚎反而正常些。

如果你在一次计划完美实施无误的行动中顺利完成任务在撤退时却一个不小心腰部中了流弹;害怕回家会被双胞胎哥哥碎碎念于是跑到深山老林里鸟不生蛋的地方养伤;伤还未好全有个讨厌至极冷漠自私的家伙突然跑来要求在你的城堡里避难而你无法拒绝;想想以前也欠过他的所以发扬助人为本的精神收留他结果刚见面他就说你怎么像朵开蔫了的花;傲气如你忍无可忍不能再忍于是发生口角然后被他一刀捅到伤口上而那把刀原来还是你的;他一脸诚意地说他不是故意的并且希望亲手为你包扎你一时心软答应下来下一刻便见他鬼笑着拿着纱布药水步步逼近;不巧那一堆药水或多或少带点刺激性临了他还用能拍碎一块砖的力道打上去……

你认为你还有必要为了维护形象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吗?假设你能,那是因为你是你,你不是岑疏蓝,你也不是温斯顿格兰蒂。总而言之,装扮成猫的狼遇上彬彬有礼的豹很可能恢复成狼,彬彬有礼的豹遇上装扮成猫的狼很可能变成没长大的狐狸,而同时拥有两种动物的好处么,自然是可意会不可言传。趁着那两人在演出全武行,席焕咽下最后一块点心,得出如上结论。

谈之不明白为什么席换要帮他逃,不明白为什么席换带他到岑疏蓝的地盘。更奇怪的是岑疏蓝居然肯收留他。再怎么说,他所作的事情对岑疏蓝有害无益。要杀他,更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所以下飞机后看见岑疏蓝,谈之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觉悟。刺他的那一刀是故意的,一半为了何霄一半为了自己,只是运气突然好起来,否则那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吃瘪。看他不发火,也没有算计的样子,才会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但是,他与岑疏蓝,毕竟算是有着旧怨新恨,这里再好,不是他的地方。网络犯罪之后非法出境,回家已成妄想。

今后,可以去哪里呢?或者,优胜劣汰,他已经是等着被淘汰的那一个?

许是白天睡太多,躺在客房的谈之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等床垫都嫌他翻身太多开始抱怨,谈之干脆披衣起身。早就听说德国黑森林内古堡众多,今日总算见识。岑疏蓝不喜欢一大群佣人在边上转悠,只叫人定期来整理。入夜后,古堡格外安静,即便穿了软底拖鞋,地板上还铺着厚厚地毯,沙沙的脚步声仍然穿透幽深的走廊。

步下楼梯,斜穿过大厅,谈之拉开沉重的门,铰链尖利的磨擦声顿时响起,倒把他吓了一跳,唯恐惊醒楼上那两人。再一想,客房的墙上都贴了效果不错的隔音纸,主卧室里不可能没有,才放下心来。年代久远的东西,总是会跟灵异事件扯上关系。谈之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不然可能会活活吓死。

出了门,谈之随意在坡地上散步。坡地最高处有一方平地。进入德国后,他们的飞机预先降落过一次,然后换了直升机才进森林。这平地便是直升机降落的地方。除去简易机场,坡地上开满鲜花,虽然美丽,可惜谈之从来不去注意这些东西,自然叫不出名字。不知不觉间,谈之已经来到坡地边缘,再过去便是深不见底的林子。

四处张望,企图找到山路的痕迹,却意外地看见前方有人静静伫立。谈之不多事,欲走时,那人却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向他。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眉清目秀,双眼透出精光,明显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偏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似笑非笑。这个少年,晚餐时并没有出现在餐厅。

10

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眉清目秀,双眼透出精光,明显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偏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似笑非笑。这个少年,晚餐时并没有出现在餐厅。

谈之观察那个少年的同时,也被少年所观察。森林上方的天空透着深邃,月朗星稀。但比起那个遥远的城市,星星的数目已经算是众多。到底环境要好上许多,空气也干净。天气不错时,即便在深夜,也只能说是朦胧而非黑暗。

月色下的两个人,在各自的眼中一览无余。安静中人对时间的感觉会有偏差,半分钟就像是数个小时。谈之确定那少年对他并无恶意之后,没兴趣继续维持这种“四目相对脉脉含情”的状况。见他要回堡中,少年突然开口。

“你好,我是奇莫努维格兰蒂。”

啊,这倒是相当纯正的普通话。谈之不是个多有民族意识的人,不过气氛对人的心情有很大影响,所以立刻对口音标准的少年有好感也不足为奇。

“我叫谈之。”难得的,自我介绍时不是只说一个名字。少年嘴角翘了上去,从似笑非笑变成真正的微笑。

“我知道。”

你知道?谈之对他起了好奇心。

“你跟岑疏蓝是什么关系呢?呃,抱歉,我是说,白天为什么没见过你而你的名字又是……”那个发音奇怪的名字,只听过一遍的谈之实在是记不住。

“叫我奇亚就好。”少年很了解地示意谈之不用在意,很可能这样子的事情在他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是格兰蒂家族的养子。”

养子啊。大家族里总是有些复杂的关系,那就不在谈之关心的范围之内了。走了两步,感觉有些怪异,谈之回头,发现奇亚居然在花丛中躺了下来,形容这场景是鲜花美人绝对不妥。精灵。谈之脑子里蹦出这么个词。

“一起来吗?”精灵略带俏皮的向谈之发出邀请。 果然浪漫这种事情跟自己是无缘的。谈之连打了N个喷嚏后得出结论。

“笨蛋!山里那么大风,你还能在室外睡着,平时看着挺冷静怎么有时连小孩都不如?”席焕无奈地监视着他服下一大堆消炎药退烧药。至于昨晚那个精灵,此刻正懊恼得抓头发。席焕从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后就一直在不停的教训他们两个。他是被吓到了。本来打算一大早回国去收拾那一堆麻烦的,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一个不怕死的家伙躺在红草中。天晓得,他昨天怎么忘了告诉谈之,那片红草有特殊的麻醉以及肌肉松弛作用。幸好红草的花已经开盛,效力减退,如果是在它刚抽芽的时候躺那么一晚上,谈之死定了。结果去问那个罪魁祸首,奇亚的回答更让他吐血。

“我看你们对他挺好,怎么知道他连这点免疫力都没有?”

废话!我又不是毐品。再说,他一个普通人,比得上你从小使用过无数麻醉剂的人?席焕狠狠瞪奇亚一眼又回去照看谈之,奇亚往后缩了缩,然后在他背后努力的做鬼脸。

还是很奇怪。谈之愈发疑惑。就算席焕是岑疏蓝的情人,地位也不应该高过奇亚,奇亚凭什么怕他?脑子烧糊涂的状态下是不适合多度思考的,加上席焕的言语攻击,谈之觉得昏昏沉沉。当务之急是把一切噪声源轰出去。

“席焕,你为什么会去学计算机类的专业?”谈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咦?”席焕担心地摸一下他的额头,考虑是不是有送医院的必要,如果他没有听见下一句的话。

“你更适合去做保姆。”

好心当成驴肝肺!席焕撒手就走。回头还有够他头疼的事情等着,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身上。临上直升机,想了想,还是回头关照岑疏蓝:“他现在不舒服,不许欺负他。”

搂住他,岑疏蓝慷慨的送上告别吻,虽然不排除抓紧机会吃豆腐的可能。“放心,你喜欢的人,给我捅了那么大一娄子我都不为难他,怎么还会落井下石?”

不为难是一回事,友善接待是另一回事。事实情况是,假如城堡内不是还有个奇亚,谈之大概会一直昏睡到死。红草的药效加上受了风寒,他的意识在迷迷糊糊沉沉浮浮中度过了好几天。期间是奇亚坚持喂他吃饭吃药,岑疏蓝本人可是从来没踏进客房一步。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尽不到地主之谊,想他腰上的伤口还没长合,席焕走的那天他坐在床头都是勉强,更不可能硬撑着去照看对他的伤口有一大“贡献”又是情敌的人。所以当谈之恢复清醒,眼珠转三圈,看见一张笑得有些疲倦有些内疚有些轻松的脸,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处境的时候,很能理解为什么客人生病不见主人的原因。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这几天你总是高烧胡话,简直要吓坏我。”奇亚端起一旁的水杯往外走,“我去帮你弄点吃的。”

胡话?谈之记得自己没有说梦话的纪录,至于胡话,多少年不曾大病过,早没了印象。病了几天,不晓得岑疏蓝得上怎么样了。想到岑疏蓝,谈之就有跟他作对的念头,没有理由。如果说句通俗的话来描述,大概就是“他跟他有仇”。

呃,回头想想,他们的确有仇。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他们两人那些七拐八绕的牵扯,不到有人咽气,谁都理不清楚。

城堡的客房在二楼西侧,主卧室在东,中间隔条过道,遥遥相对。走到房门口,推门进去,措手不及抱了满怀的阳光,谈之颇有些不适应的闭上眼。

“进门之前应该先敲门,这种礼节不该由我来教你吧。”

岑疏蓝的声音是冰块,临界温度的那种,可以带水,温柔,也是冷冰冰的。有人运气不好,打翻了点墨汁融进去,棉絮般散开来,把让人暖的想睡觉的太阳遮挡个严严实实。谈之就是那个不太走运的人。但谈之不会去想风水运势之类的问题。在他看来,岑疏蓝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前几天的糗样是耍宝,为着他自己不会说出口的理由。

看来席焕真的很重视自己,而岑疏蓝真的重视席焕。周瑜打黄盖,卤水点豆腐。在中国的时候他岑疏蓝可以置身事外看别人心甘情愿绑在蜘蛛网里,看到有趣,伸手拨弄一下网上的丝线,牵动一大片;出了中国,他出不了地球,于是陷在另一张蜘蛛网里,也许还是个更大的。这是规则,也叫命运,没人逃的脱。

圣人?你见过?谈之微笑。

得不到基本的应答,岑疏蓝又耐心很好地等一会,再抬头,看见谈之已经自动自发进门找张靠落地窗的椅子坐下,随手从旁边挑本书来翻。岑疏蓝冷静地看他一系列动作。想想也是,他们之间要那寻常礼貌来做什么,面子里子一齐在早八百年前就撕破了,何况谈之向来是个直来直去只考虑自己的人。

心里一动。那本书是德文的。据他所知,中国大陆的基本教育里有规定要学英语。其他外国语种,只要不是以它为专业,要么为了出国特地花钱报班,这种人有钱也舍得花钱,图一个归国时镶的金;要么在大学里选上一个好过的凑选修学分,这种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毕业证书到手之前学到的少得可怜的单词全还给了老师。

谈之什么时候学的?连席焕都不知道。

谈之不是个会摆架子拉架势的人,他不说话表示他不觉得有多少必须说的话。岑疏蓝看他读书的样子不是作假,于是继续做自己的事。他很专心,所以不知道有人明目张胆用视线吃他豆腐。初冬,晴朗的日子暖融融。岑疏蓝倚在躺椅中,偏长的额发从中分开,身子一侧,头发往一边倒,隐隐遮住一点眼睛,还不至于影响到工作。他的头发是纯黑的,营养又好,太阳一照可以泛出墨绿色。可惜不是深蓝色。谈之暗自叹息,他偏爱介于深蓝与深紫之间的发色,漂亮到不可能,淳厚到不可能,诡异到不可能,连进理发店用染发剂都调不出来,除非天生,外加光线明亮度影响人眼对光波的敏感度。

岑疏蓝的外表跟普通中国人没多少区别,如果对他的眼睛忽略不计的话。银灰的,第一眼看像瞎子,再看就是闪亮,像夕照下的波光粼粼。以前见面谈之没注意到,他那个时候根本挤不出精力管人家是死是活,还管人家瞳孔做什么。这次碰面,打架之前他就仔细观察过,近距离下,不会有错。应该恨他的。比恨束海泉那帮人还要恨。但是谈之发现无法说服自己。淡漠。除了淡漠还是淡漠。面对眼前的人,唯一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从小,谈之就不开心。身边的人或物,他一一点过去,大大小小的毛病心里记了一堆,也不去懊恼,清清楚楚告诉自己那些与自己没多大关系,反正不是想要的,就让他们那么留在身边。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会是什么样,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这个样子不好,谈之明白,又不愿意改变自己,不知不觉间周身的空气凝聚成虚空的世界。世界里的,完全属于自己;外面的,跟自己绝缘。何霄曾经很努力的想把他从那个世界拉出来,还打过赌,结果输个一败涂地,最后不得已,将他的世界笼入怀里加上一层保护膜。

席焕刚出现的那阵子,谈之感觉到可能有变化,也没怎么费力阻止,任其自然。潜意识里,谈之希望有人能完成何霄做不到的事情,拖他进世俗,让他再也看不清真相,以他可以接受的方式。有没有成功暂时还没有定论,倒是陪上了何霄的性命,生生将那层保护膜撕开,也算是触动到他了吧,所以干了出生二十多年来最疯狂最投入的一件事,这件事完成后,消退了难得聚集的那一点热情,他的世界里再次只剩下宁静。古井无波。

打断谈之胡思乱想的是奇亚。大呼着“少爷”急匆匆撞进来,看见谈之的瞬间立马僵硬住。他叫的是“少爷”。谈之注意到。谈之当然不是什么少爷,那么只有剩下来那个人是。

果然是复杂的关系。

岑疏蓝集中的精神被打扰,看见奇亚一脸的白痴样就更加不爽。拧了一下眉,看奇亚。谈之又想笑。刚刚说别人没礼貌,自己家人也毫不到哪去。奇亚大概反省过来做了错事,吐下舌头要去关门敲门重来。岑疏蓝这下舒开眉毛,谈之以为火气过了,不料奇亚一哆嗦,规规矩矩低眉顺眼准备听训。原来他真正生气会这个样子,谈之大奇。

“我做好午餐,发现谈少爷不在房间,一时着急所以……”奇亚的样子像个小媳妇,格兰蒂家的人,个个会演戏,不过具体情况倒都是真的。谈之考虑要不要在他死的很惨之前拉他一把。岑疏蓝的神情真正缓和下来,挥挥手让奇亚出去。

谈之把书归回原位,连书签都放回原来的页数。看岑疏蓝没有动身的意思,谈之开口道:“你不吃?”

岑疏蓝没吭气。谈之忽然领悟,又想做坏事。“要不要我抱你去饭厅?” 显露真面目的岑疏蓝定力不是盖的,手里的笔顿都不顿。无趣!

谈之要走,手搭上门把,听见后面有人说:“书房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看,以后没事干我建议你去那里。”

这个人,明明还是介意的嘛。谈之有冲动,要跟他把事情说清楚,死也好死的明白些。

“何霄并不是非死不可的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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