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个天才的编剧，写歌词的人一定年岁不小，或者年岁不大，却有足够经历。

日子就这样儿不经意的在指缝儿间流了过去，栾琪在第十年的时候，和沈青说再过几年她要退休，把家里的生意全都交给栾宇，她要回家做全职主妇，或者去周游世界，至于是做家庭主妇还是周游世界，取决于沈青到时候的状态。

沈青第一句话是，

“媳妇儿你这退休是不是有点儿早？”，

栾琪回的是，

“我怕我再不退休，你连师妹的女儿都不会放过！”，

沈青尴尬的笑笑，史彤确实很缠她，该注意了。栾总的这一通牒，直接导致了针对我们史彤小朋友的独立性的教育，如果她知道这和她一直念念不忘的栾阿姨有关，估计就会咬牙切齿的更念念不忘了。

到了第十六年，沈青觉得到时候和独立自主的史彤交代一下历史了，所以在就有了现在的这一老一少坐在沙发上的一幕，

见沈青不吭声，史彤把信拆开，映入眼帘的字让史彤一阵心酸，不仅因为她看的是遗书，还有一个原因是史彤在心里念着，我的字怎么那么丑……

彤儿：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那我就可以肯定你已经过去的日子一定是幸福平安的，因为把信交到你手上的人有那个能力。这也是妈妈把你交给她的原因，真遗憾啊，没等到听你叫一声妈妈。如果想叫，就叫眼前的人吧，她比我更担得起这个称呼。别问她妈妈死去的原因，因为此刻妈妈明白自己的决定和你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关系，而让妈妈最绝望的就是妈妈和眼前的人竟然没有任何关系。

对不起啊，彤彤，妈妈把你带到世界上来，却把你交给另外一个人。也许如果你能想象到由我养大你，你生活的样子，可能你就会觉得今天我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可以，替妈妈和你眼前的人说句对不起吧。

听她的话，做个坚强的人。

信没有落款儿，没有日期，史彤看完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事情，想问，一时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抬头看着沈青。沈青之前往事重提，情绪瞬间有些失控，这会儿已经调整好了，伸手要过史彤手里的信，看了一眼，才缓缓开口，从二十年前的那次迎新开始讲起来，几乎是把自己知道的记住的所有的一切都客观的讲给了史彤，包括那封除了许若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的遗书，沈青也拿出来给史彤看了。

史彤忍了忍还是趴在沈青身上哭了，沈青没有劝她，由着她哭。史彤虽然一直叫沈青阿姨，但是除了这称呼，她们根本与母女无异，此刻史彤都不清楚自己是因为自己母亲的经历哭，还是为其他什么。

等怀里的小孩儿哭够了，沈青又开口了，

“彤儿，你要上高中了吧？”，

“嗯”，

“能不能自己生活？”，沈青忽然底气十足的问道

“能！”，史彤就差立正敬礼了，沈青笑笑

“你还记得你栾阿姨吗？”，

“记得啊！她好吗？”，听史彤这么一句，沈青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这瞒天过海瞒的，点点头，

“她挺好的，一会儿我带你去和她一起吃饭，好不？”，

“好啊！”，

沈青捏了捏太阳穴，这和小辈儿出柜原来比和长辈难多了，

“你栾阿姨……”，沈青卡壳，史彤直接给接上了，

“就是那个你不想人知道的秘密吧？”，

沈青拍了史彤一下，这孩子的笑也太坏了，大家都说像我，我什么时候这样儿没大没小了，

“去了你自己问你栾阿姨！”，

史彤吐吐舌头，这种挨拍的事儿，她才不干咧。

沈青想了又想，最后停好车下车前，到底和史彤交代了一下，今天说的事情都不要让外公外婆知道，看着旁边儿的史彤头点的跟捣蒜似的，沈青不禁在心里自嘲过了那么多年自己还是那么多事。

推开门看到笑着站在路边看着自己的栾琪，没原因的就跟着笑了起来。

十六年，时间改变不了的东西不止是我的多事。

——正文完——

番外

1

半块儿橡皮

栾琪把公司交给栾宇之后，嘉园国际的房子就变成了个后花园儿，满屋子的花花草草，还有两缸茁壮成长的金鱼。看着躲在换气机后面的两条小鱼，沈青就怒了，怎么栾琪过来的时候那两条鱼就游啊游的，等她往鱼缸前一站，这两只小鱼刷的就不见了……这鱼也看人下菜碟儿，嘴里嘟囔着，

“人善被鱼欺……”，

刚收拾完花土从阳台回来的栾琪，看到沈青瞪着眼睛盯着鱼缸，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什么，走过去拍了拍沈青，

“你这嘟囔什么呢？”，好像应景儿似的，栾琪刚站到沈青旁边儿，两条小鱼中的一个就游出来了，沈青气的连鼻孔儿都张开了，指着鱼缸，

“你养的鱼它欺负人啊！”，

“啊？”，栾琪被沈青说愣了，这鱼还能欺负人，看着沈青，等她解释，

“我过来看看，它们就都躲起来，你一过来，你看，你看都出来了”，沈青说话的功夫另外一条也出来了，两只又开始欢畅的游上了。

“哈哈哈哈……你啊”，栾琪被沈青逗怀了，扶着沈青的肩膀，笑的花枝乱颤，刚笑完，直起腰，一抬头，看到沈青一脸认真的表情，就又忍不住，接着笑了有一会儿，才喘着停下来，看着沈青，

“你说你和鱼较什么劲儿啊？我天天在家，它们当然和我熟了”，

“哦”，沈青挠挠头，这个解释倒是合理，不对！

“不对！那史彤呢？她现在有事儿没事都先找你！”，

听沈青这么一说，栾总也不客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唉，没办法，这就是人格魅力”，

栾琪这么一出儿，把沈青逗乐了，撇撇嘴，跑沙发上坐下了。

栾琪去书房拿了一样东西走过去，坐到了沈青旁边儿，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了沈青，一脸严肃的开了口

“我来讨债的！”，

沈青看了一眼栾琪，语气是玩笑的，表情却很严肃，打开手里的小礼品盒，里面是半块儿橡皮，看那断痕应该是掰开的，脑海里迅速扫描了一遍，没有相关记忆，心里就暗暗喊了句，糟了，栾琪这表现，还有装橡皮这盒子，都告诉沈青，这橡皮肯定和自己有关，那多半就是高中时候的事情，可是自己一点儿也记不得了……这下完了，抬头看这栾琪，开始编，

“这是高中时候……呃……”，

栾琪看着沈青的表情就猜到这家伙肯定忘了，但又想听听沈青怎么往下说，所以就点点头，应了声儿，

“嗯！”，

“就那会……高三那会儿”，

沈青说不下去了，看着栾琪，不知道该说啥了，这橡皮该是留了二十多年了吧

“想不起来了？”，

沈青点头，栾琪笑，

“你说你啊”，栾琪从沈青手里拿过那个小盒子，把橡皮拿出来，开始数落沈青，

“当时我要去澳洲，跟你要东西留念”，栾琪说完，就想起当年沈青那副模样儿，

“当时你肯定是当我是在开玩笑了”，栾琪当时开口的时候就是半开玩笑的，她知道沈青多半不会拒绝，但也没想到沈青豪气冲天的拿起来桌上的橡皮，掰开了，递过来一半，

“苟富贵，勿相忘！他日若我扬名四海，汝且携此物前来，有求必应”，

后来者半块橡皮就跟着栾琪到了澳洲，又跟回了北京，如今沈青倒是忘了，这人就这样儿不经意间招惹了多少人！

“呃……”，沈青挠头，

“你给我这半块橡皮，说以后拿着来找你，有求必应”，

“哦”，沈青点头，这话倒是像自己说的，

“我现在来了”，栾琪盯着沈青，嘴角含笑。沈青知道怎么回事，倒是坦然的很，挥挥手，

“娘子有要求尽管提，橡皮你留着吧，自家人，还要信物做甚”，

栾琪看着沈青就呆了，那表情和语气，竟然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只不过映着表情的那张脸，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手不知不觉的就敷在了沈青眼角的皱纹儿上，

“怎么？”，沈青不明白栾琪这突然的动作后面的用意，

“让你用眼霜，你就不用！”，缓过神儿的栾琪，嗔怪的说了沈青一句，

“啊？嫌我老了啊？”，

“是啊！”，

“咱靠的是内涵！”，

“是吗？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内涵！”，栾琪说啥上来扒沈青的衣服，

沈青抓住栾琪的手，一脸正经，口气相当严肃，

“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没正经”，

这让栾琪一愣，就这一愣的功夫，沈青已经把栾琪的居家服的前襟给扯开大半儿了，

“我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哈哈哈哈”，沈青揩了点儿油，就错身儿把栾琪抱住了，

“想要什么？”，这句是真正经了，

栾琪摇摇头，

“这样就很好了，今天收拾东西看到了这块儿橡皮，逗你的”，

顿了顿，又开口，

“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人拎着一只袜子，半根儿铅笔，一张纸片儿，过来找你追债啊？”，

听了栾琪这句话，沈青心虚的把怀里的人抱紧了点儿，

“不会，不会，不会啊，我就给过你半块橡皮啊”，

“鬼才信！”，栾琪说着在沈青肩膀上咬了一口，然后就把脑袋打在沈青的肩膀上，趴那儿了，嘟囔了句，

“这样儿，就很好”，

哪怕许若问的时候，自己说了为什么会爱上沈青，但那不是全部的原因吧，只是凭着感觉，沈青是能让自己安心的那个人，就像在战场上，你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她的那个人。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2

栾家沈某

“有事儿找我？”，沈青在接到栾宇电话之后，就下楼了，看到新栾总站站在车前面等自己，刚出门儿就打了招呼。

“嗯，请我吃个午饭吧，还没吃呢”，栾宇给沈青开副驾的车门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青也不多问，直接坐进去了。

栾宇一边开车一边就断断续续的说了来找沈青的原因。

她在栾老爷子那儿挂了名儿了，点名儿要见她，单独见。

“你和你姐说了吗？”，沈青咽下口菜，问栾宇。

栾宇摇头，

“爷爷说要我单独通知你，说要是让姐姐知道，打折我的腿”，说完沈青和栾宇都乐了，沈青点头，

“那就不用告诉她了，我单独过去一趟”，

“可是……”，

“信不过我？”，

见栾宇没吭声，沈青又接了一句，

“放心吧，帮我弄张邀请函，好签证”，

“不用，回头我让秘书来找你拿护照，都交给她办吧”，

“好，我下周应该就有时间，时间别太长”，

“沈青姐，爷爷……”，栾宇不知道该说什么，父辈的事情自己都知道，爷爷的作风自己多少了解，很为沈青担心。

“你觉得你爷爷和你姐哪个更厉害？”，

“我姐”，栾宇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就对呗，哈哈”，沈青说完开始笑

栾宇听完这句，也跟着乐了，乐过了开始吃饭。

栾宇第一次见沈青，最深的印象是友善。后来知道沈青和姐姐关系，惊讶过，倒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是资本主义国家长大的开放青年，什么没见过，好歹也是被同性追过的人。大学毕业时候老爸先把自己送回来放在北京的公司里工作，自己几乎天天跑去姐姐家蹭吃蹭喝，总能看到沈青，也很奇怪沈青为什么不和老姐同住，后来听到关于那个小家伙还有她妈妈的事情，开始觉得沈青这人真怪，还有点儿替自家姐姐不平。等到最后火烧到他身上，才知道老爸那时候为什么把自己派回来。阴谋！彻头彻尾的阴谋！为这个，到了北京上任之前敲了沈青几顿饭，还不解恨，那可是下半辈子的自由啊！拉着沈青陪他玩这玩那儿，最后老姐抗议才收手。后来栾宇才发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青对他也有着超过别人的吸引力，这点上她和栾琪还真是异曲同工。但他只是把沈青当做姐姐，这个姐姐可是和栾琪不一样，栾琪多少有些严厉，而沈青，她某句话，某一个动作，就会让你觉得自己正在被宠着，在严厉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很容易被这样儿没边儿没框儿惯着你的人吸引吧？不知道栾琪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沈青。这么想着就想到了，沈青会怎么宠自己老姐呢？平时见她们两个一起的时候，还都一本正经的。

“想什么呢？乐成这样儿？”，栾宇在对面发呆有一会儿了，沈青忍无可忍了才提醒，

“我就想栾琪要是知道我把你弄爷爷面前没告诉她，会怎么发飙”，

“放心，姐给你顶着！”，

“你小心自身难保才对！”，

“嗯！”，沈青连连点头，两个人又乐了，

“我回来之前别告诉任何人我去干嘛”，沈青下车之前和栾宇嘱咐，既然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那就先瞒着吧，还真不知道栾爷爷要干嘛，先去了再说吧，总要给老人家一个交代。

“沈青姐”，栾宇叫住要上楼的沈青，

“嗯？”，

“有事情，通知我”，

“好”，沈青挥挥手，和栾宇告别。

晚上沈青早早回家，栾琪已经坐在厨房等她吃饭了，

“今儿吃啥啊？”，

“洗手，自己过来看呗，天天问不烦啊”，栾琪白了沈青一眼，年纪一大，废话反倒多了

“这就嫌烦了啊？哈哈”，沈青脱了鞋先去卫生间，洗过手啪嗒啪嗒的就跑厨房坐那儿，拿起筷子开始吃，自从栾琪不管栾氏之后，自己这明显的就胖了起来，三餐太规律，味道太美妙，吃着就开始笑，栾琪看到沈青在笑，白了一眼，也跟着乐了。

“我下周要出去开个会”，时间久了，说话称呼都省了

“去哪儿？”，

“悉尼大学，那有个合作组，邀请我过去做个短期的seminar”，沈青啊沈青你撒谎真不用打草稿，

“哦”

“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爷爷奶奶？”，沈青这句话出口几乎都能看到栾琪知道真相之后自己的惨状了，

“时间这么短，不回去了，我在家等你”，

栾琪说完放下碗，爷爷前一阵儿还真打电话要自己回去呢，开始几年，栾爷爷时不时的打电话催婚，每每栾琪都以两个堂皇的理由说明自己为什么还不恋爱：一，实在太忙，没有时间精力；二，迄今为止见过的就没有看上眼的。栾老爷子虽然急，也没有当年的管自己儿子的精力来插手孙女儿的事了，看着儿子和媳妇也一副由着她去的样子，自己怎么吹胡子瞪眼，也只是笑。所以这事儿拖着拖着也就拖到现在了。爷爷现在已经不再打电话催婚了，估计已经放弃了吧。 只是这次打电话爷爷是要自己把爸妈的移民手续也办了，一起过去全家团聚。自己又以栾宇刚接手公司，扔他一个人在北京不放心，搪过去了。只是搪的了一时，总搪不了一世啊。要是和沈青说，她肯定会支持自己回去，只是她若走了沈青怎么办？沈青的工作怎么办？现在爷爷奶奶还不知道自己和沈青的事情，想来想去好像只能实话实说了，怎么说栾琪还没想好，爷爷奶奶年纪太大了，当年因为一个不门当户对的女子能和叔叔闹成那样儿，这次会怎么样？栾琪真没把握，先拖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