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我偷吃了啊？就吃这么点儿？”，沈青看着栾琪根本没吃几口的饭，好像有心事啊，难道老爷子两头儿施压？

“自己做的饭，那能叫偷吃吗？”，栾琪把放下的碗又端了起来。

“你少吃点儿菜啊，我不够”，沈青故意逗栾琪，

“你都胖了，还吃那么多”，

“你说什么都堵不住我的嘴！”，沈青说完夹了一大口菜塞到嘴里，夸张的嚼着，栾琪看着就乐了，沈青看到栾琪乐了，也跟着乐，高兴就好。

＊＊＊＊＊＊

沈青刚出机场就被栾宇安排的人接去栾老爷子的住处了，一进门儿就看到坐在沙发前面的老人，应该就是栾琪爷爷了，问好总没错

“爷爷好”，

“坐”，沈青一进门，栾老爷子就一眼没错的盯着看了，尽管之前的资料自己都看过了，还是想看看这能迷住自己孙女儿的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沈青走到栾老爷子指的方向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

“不知道”，沈青摇头，

“你和小琪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栾老爷子先交个底儿，

沈青点头，这她想到了。

“她把公司交给宇儿是不是因为你？”，

“有一部分原因吧”，沈青实话实说，

“嗯，我要她和她爸妈一起过来全家团聚，她不肯来，这个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应该是我”，沈青当然知道栾琪这样做的原因，但关键她根本不知道这事情，想到最近栾琪有些蔫儿啊，总算找到原因了。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想管了，但是我们老人家年岁都大了，小琪她奶奶从她回北京工作之后，就一直都念叨她”，栾老爷子话说到这儿，就不讲了，一副你看这办的表情，

听到栾琪爷爷说不管了，沈青几乎想跳过去抱抱这老头儿了，想了这，想了那，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强压着各种各样由于喜悦而产生的冲动情绪，沈青特别郑重的叫了一声儿，

“爷爷”，

“嗯”，答应的尽管别扭，还是答应了，沈青心里一暖

“我回去和小琪商量，然后一起过来，您看好吗？”，

“行！”，就等你这句呢，这年轻人还真上道，免去不少麻烦。

听到栾爷爷答应，沈青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要是非要她和栾琪分开，自己多半儿也没什么立场好反对，不过才过了几个月团聚的日子，真的不想再分开了，将心比心，老人家也想儿孙在旁边吧，至于工作，自己确实和悉尼大学有合作，找个教职还是不成问题的，哪怕作无业游民也得跟来……想好了出路，沈青开始尴尬着是问问老人家还有啥要求啊，还是告别啊，栾爷爷就张口了，

“留下吃饭，吃过了，赶紧去办正事儿”，

“谢谢爷爷！”，沈青看出来，这老爷子是真想栾琪了。

沈青那顿饭吃的既尴尬又幸福，看着栾爷爷栾奶奶，沈青真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欠了栾家的许多情，还都还不清。

结果沈青真的没顾栾奶奶的阻拦，改了机票，当天就往回，甚至为了快点儿，而选择从上海转机。也快四十的人了，竟然可以如此兴奋，坐在飞机上的沈青一直在嫌飞机慢，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有必要研究一下瞬间转移工具实现的可行性。

所有的喜悦，在开门看到栾琪的一霎那，都变成了恐惧，沈青看出来了，栾琪这是应该都知道了，

“回来了”，栾琪开了门转身就往回走，沈青赶紧跟进去，她也看不到栾琪背着她在笑，尽管开始的时候对沈青欺骗自己有点儿生气，但是爷爷奶奶的认可，实在是太值得高兴的事情了，之前纠结的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她怎么还生的起来气，不过逗沈青罢了，坐到沙发上，沈青跟着坐到了旁边儿，

“栾琪”，声音小心翼翼，

“说吧”，

“啊？”，

“你都答应我爷爷什么了？”，

“呃……”，沈青咽了口口水，

“和你一起带爸妈回澳洲”，

“以后不许骗我”，沈青用的回字，让栾琪觉得暖暖的，语气软下来，沈青顺着往上爬，错过去抱住栾琪，开始不正经，

“你说是不是我天生就招你们栾家人喜欢啊？爷爷奶奶对我可好了”，

“……”，这样赖皮的沈青让栾琪失语，只好在自我陶醉的某人脖子上咬了一口。心里却在嘀咕，喜欢你的可不只我家人。

3

This is it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昏沉

在炉火旁打盹时，请取下这本诗集

慢慢翻阅，你会回想起当年你

那柔和的眼神，和它们的波影深深

多少人爱过你年轻时优雅的风姿

爱慕过你的美貌，假意和真心

但只有一人爱你那朝圣者般的灵魂

爱你容颜渐改时的忧伤

俯身蜷靠在温暖明亮的壁炉旁

带着淡淡的忧伤，低诉着爱如何逃离

在头顶的山上缓缓的踱着步子

在满天星辰后默默地藏起了脸庞

——William Butler Yeats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有事情要第一时间找我”，沈青说完到底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栾琪看着，冲对面的史彤眨了眨眼，这边握住了沈青放在桌子底下的手。

“青姨，你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

“你还没答应我”，史彤的回答沈青不满意，

“好，我答应，半夜闹肚子都先打电话给你还不成吗”，沈青的失落有点儿明显，史彤开始打哈哈

“没老没少！”，

“呃……你还不算老吧”，

“嗨，你这孩子和谁学的这么能对付了？”，

“也不看谁带大的”，尽管史彤小声嘟囔，沈青还是听到了

“你……”，

“哈哈哈”，栾琪看到沈青气结，在旁边乐开了，

“小彤吃饱了没？”，

“都撑了”，

“那买单了啊”，

“好”，

沈青和栾琪商量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史彤，说了移民的打算，要她自己决定是和她们一起走，还是留下，史彤想了想，告诉栾琪和沈青，她决定留下，于是就有了上面的那些对话。

尽管这个答案在沈青和栾琪的意料之中，沈青还是难免不舍。栾琪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她从来不低估沈青的自愈能力。吃饭的地儿就在史彤学校边上，史彤出了门就和沈青栾琪告别回去了，现在是栾琪坐在驾驶座，看着旁边有点儿蔫儿的沈青，

“舍不得了”，

“小白眼儿狼，你看没看到她说不去，说的一点儿都没犹豫”，

“哈哈哈，也不看谁带大的”，沈青那幽怨的语气让栾琪乐开了，借用了刚刚史彤的台词，

“你！”，沈青白了栾琪一眼，换做自己也会这么选吧，毕竟外公外婆都还在，没理由和自己走的，

“接下来去哪儿？”，栾琪抬手摸了摸沈青，眼神里都是宠溺，

“回家吧”，沈青看到栾琪的眼神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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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手续都交给了公司的秘书去打理，并没有什么特别麻烦的。只是沈青辞职这件事儿，让系里的领导们头疼了好一阵，不论领导们怎么问，沈青笃定自己辞职的原因就是个人选择，与待遇啊科研条件都没关系。最后系领导拉出张老师来找沈青，和自己的老师没什么好隐瞒的，沈青的答案和当年留校工作时候的一样，

“因为一个人”，

张教授乐了，明知故问的加了一句，

“还是那个人吗？”，

沈青笑了，然后点头，看着笑眯眯的老师，忽然觉得有必要交代一下了。以前一直没有说明，一是考虑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还在一起工作，没必要让大家不愉快；二是沈青一直觉得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向别人交代，如今要走了，老师又恰巧在这儿，总该和老师说明白，

“张老师”，

“嗯？”，

“那人是女的”，沈青说完看着老师，

“哦”，看到老师一副了然的样子，沈青不自在起来，恐怕老师早就猜到些什么了吧。

张老师看到沈青带着疑问的表情看自己，就又补了一句，

“个人选择，我尊重”，

“谢谢老师”，早就成了老师的沈青在自己老师面前还是那副学生的模样，

“到那边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也许会接着科研”，

“嗯，如果需要推荐信找我，领导那边儿我来搞定”，张老师也不废话，说完拍拍沈青的肩膀往外走，

“一定”，

沈青把老师送到电梯口，电梯门关上才回办公室，给学生打电话，和老师谈完就要和学生谈，系领导拒绝她离职的一个原因就是她这还带着三个学生，这个系领导不提醒，沈青也想到了，好在其中两个马上毕业，一个是刚刚进组。那两个坚持带完，另外一个沈青想了下，也只能商量着转导师了。这时候沈青的好人缘起了作用，问过学生的意向之后，沈青和同一个科研方向的一个老师说明了情况，对方没犹豫的就答应了接收沈青的那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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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办的都办了之后，沈青去了史韵的父母那儿。史韵去世之后，沈青第一次到访，史韵父母开门看到沈青多少有些吃惊，沈青看的出来，但她不得不来，进门后气氛多少有些怪，三个人都坐在沙发上之后，沈青才开口，

“叔叔，阿姨”

“嗯”，

“我要移民了”，

“啊？”，尽管知道沈青来一定有事儿，但是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儿

“我问了小彤，她不和我走”，沈青说完看着对面的这对夫妇，脑袋里就能闪出十六年前那个叫做史韵的女生的脸孔，今天本来是交代他们照顾史彤的，可是在脑海里闪出史韵之后，沈青忽然有强押着史彤去澳洲的冲动，一刻的走神儿，在意识到自己想什么之后，沈青摇了摇头，补了一句，

“我尊重她的选择”，

“嗯，你放心走吧，我们会好好照看她”，史韵爸爸冲沈青点点头，

“谢……费心了”，沈青的谢谢刚说出一半儿，就改口了，对面的两个人才是和史彤有血缘关系的，自己有什么立场说谢呢？ 十六年了，自己在史韵父母面前到底还是不能放松着说话。十六年前，每次面对对面两个人的时候，准没好事儿。面对史韵父母，往事一件件开始往上涌，沈青想马上离开，起身告别，

“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沈青走到门口，穿好鞋，转身又留了一句，

“如果有事情，让史彤联系我”，

史韵父母有着和沈青一样的尴尬，倒也没挽留沈青，

“你好好照顾自己”，

沈青听到史韵爸爸这句话，有点懵，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到了楼下，在车里缓了好一阵儿，才离开。

沈青车刚开到嘉园国际的楼下，就看到栾宇的车，笑了。听说沈青和栾琪带着大伯还有大伯母回悉尼全家团聚，最不满的就是栾宇了，几乎一有时间就跑到栾琪那儿诉苦，栾琪倒是很不感冒，基本上栾宇说什么都不答话，栾宇就转向沈青了。好在新科栾总的空闲时间不太多，不然栾琪多半儿会赶人了，沈青开门看到栾宇在沙发上看电视，往厨房瞄了一眼，栾琪不在，

“你姐呢？”，

“买菜去了，我今儿晚在这吃”，

“今儿怎么有空啊？”，

“没空也得抽空来，来一天少一天了”，栾宇撇撇嘴

“你一个人跑这儿蹭饭，不管你家阿霜啊？”，沈青在冰箱里拿了栾宇的专用水，递过去，

“她要不在公司顶着，我这个点儿怎么能跑来啊，她晚上直接过来吃饭”，

“哈哈，你还真是……”，

“我这不是怕你到悉尼陪着一堆老年人，没意思嘛，提前来给你解闷儿来了”，

“这话你要是和鬼说，它没准儿会信”，沈青瞪了栾宇一眼，去书房扯了家伙过来，三下两下把线连好了，把一个手柄递给栾宇，

“你要是答应晚上洗碗，我考虑让你两局”，

“才不用”，栾宇撇嘴拒绝。

两个人玩的过度投入，以至于栾琪已经站到了沙发后也毫无察觉，当然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栾琪在楼下看到车，知道沈青回来了，多半猜到这两个人会在干嘛，所以开门的时候故意轻手轻脚，

“你们打算幼稚到几岁啊？”，

“啊！”，

身后飘来的阴森森的声音，把沈青和栾宇都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转头也只看到了得逞之后走开的栾琪的背影。

栾琪在厨房里看着厅里边玩儿边吵的两个人，嘴角儿就咧开了，那两个都不是容易与人亲近的人，能打成一片，无非是因为自己，被人这样爱着，没理由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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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一天，沈青去史彤学校，留下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史彤看着存折上的数字，问沈青，

“青姨，你不会把全部家当都给我了吧？”

沈青笑，史彤又说，

“你就不怕将来我栾姨把你扫地出门？都不留后路的？”

沈青直接拍她，

“你就不想我好！”

“嘿嘿嘿”，

“好好照顾你外公外婆，有事情一定要找我”，

“知道了！”，

“这就嫌烦了啊？”，

“没有”，

史彤摇头，舍不得的不止沈青，只是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从小对面这人的行事就告诉了自己做人做事要有担当，虽然母亲的死多少和外公外婆有关，但是作为她的女儿，自己总该做些她本来应该做的事情，况且外公外婆对自己也很好啊。

“好啦，上楼吧，明天不用来送了，你好好的啊，我指不定哪天就回来抽查！”，

“随时准备迎接检阅！”，史彤说完抱了抱沈青，转身上楼了。

沈青看着史彤进门儿，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栾老爷子自从见过沈青之后，就隔三差五的打电话过来询问移民的进度，因为需要等两个学生毕业，手续办好之后，沈青还是偶尔会去学校，栾爸栾妈为了缓解一下频率越来越高的电话，在沈青和栾琪之前，已经先过去了。即便这样，栾老爷子还是没少打电话，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了，栾琪和沈青送走了刚蹭过最后一顿饭的栾宇小两口，很默契的一前一后去洗澡，然后躺在了床上，

“舍得吗？”，

栾琪抱住沈青，这个房子她们住了快十八年，要走了，栾琪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点儿不舍，而沈青所有的一切，事业，朋友，都在这儿，她的不舍应该不止局限于此吧。那时候听爷爷在电话里告诉自己沈青答应他移民，自己有瞬间的喜悦，她清楚沈青这样的承诺对应着的对自己多深的爱。只是喜悦之后，又想了很多，很明显沈青现在处在事业的上升期，她辞职离开北京，实在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