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里好冷，襄和，我们先走吧。”黎琛动了下麻木的双腿。

“混蛋，谁让你来的。活该，冻死你。”郑襄和抬起头，这才意识到黎琛身上只穿了一件毛衣加一件外套，赶紧把自己手里的外套扔给他。

“我想你了。只要能见到你，冻死我也没关系啊。”黎琛微笑穿上衣服，他已经听出了郑襄和声音里的喑哑，他仔细看了看郑襄和的双眼，发现果然湿漉漉的。

“胡说什么呢。”郑襄和不悦道，发现黎琛的视线后，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看什么，还不赶紧走。”

黎琛这会儿才笑出声来，拉住往前走的郑襄和的手：“襄和，你也想我了吧？”

黎琛本以为郑襄和会不回答或者直接否定，但是没有想到走了一会后，突然从前面传来一句低低的“嗯。”

黎琛顿了一顿，然后握着郑襄和的手微微动作，郑襄和就转过脸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目不斜视的男人，然后回过头微微地扬了扬嘴角。

旁边男人余光一瞥，准确捕捉到那一瞬间，也是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那年寒冬的深夜，两个男人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街头，朦胧的灯光流转，细小的雪花飞舞，他们或相视而笑或静默不言，但是两人的双手却是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六章

郑襄和好不容易把和黎琛相关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装在大箱子里，放在客厅，原来即使黎琛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和他相关的东西却依旧很多，从衣服到被子，从各种书籍到小物件，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个人曾经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完整记忆。

其实也是自从第一次黎琛大半夜来过，却在这里找不到他的衣服，两个人才意识到应该准备属于黎琛的东西。

那一次也确实是黎琛太过冲动的结果。

“这是我入职以来第一次谈成的大单子，大家加了好长时间的班也都很高兴，本来组长说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庆祝，反正明天是周末，但是我实在是太高兴，还有我很想见你。我觉得我人生重要的事情都应该跟你分享，所以抛下大家也没回家就往机场跑了，幸好即使我这么冲动，机场还有票，才没白费我这番心情。”黎琛刚洗完澡，穿着郑襄和给他找的睡衣，郑襄和很自觉地结果接过他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郑襄和手顿了一顿：“混蛋，这样的天气也敢这样跑过来，也不知道看看天气预报，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就该早点打电话给我。”

黎琛抬起头抓过他的手，果不其然又看见郑襄和别扭地微微拧着的眉和泛红的眼眶，他的手抚上郑襄和的眉间：“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结果弄得有些狼狈了。不过，你有没有很感动？”

郑襄和瞪了他一眼，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黎琛了然地笑了笑：“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看我都这样了，看在我大老远跑来看你的份上，不要生气了，何况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这一番话是说到郑襄和的心坎上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黎琛，然后想了一会，又拿起毛巾温柔地帮黎琛擦头发，闷闷地道：“头发要擦干，这样的天气会感冒。”

郑襄和想黎琛这人真是好不可思议，自己胸腔里坚硬如冰块的心脏就好像是真的被他捂热了，不然此刻心里流动的柔和而温暖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呢？那个人前人后不苟言笑孤僻沉默的郑襄和怎么在他的面前好像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黎琛好整以暇地享受了一番郑襄和的服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简直温馨到极致。

窗外严寒依旧，但房间里面却是暖意融融。

“好了，时间也这么晚了，我们去睡觉吧。”黎琛拿过郑襄和的手里的毛巾，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真的是很心疼啊。

“也好。你坐飞机也累了，明天不用上班，多睡一会。”但是，郑襄和迟疑了，因为他是租的房子是一厅一室的，完全没有多余的任何一间卧房，更严重的是，因为他怕冷，所以已经把仅有的两床被子都盖在一起了，这样说来，他们是要同床共枕了？虽说他们在一起已经四年了，该做的也做了，但是两人分开那么久之后的第一次……

看见郑襄和坐着不动，脸色还泛红，黎琛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郑襄和站起来，故作镇定地往自己的卧室走。

黎琛倒是十分自然，大大方方地上了床，郑襄和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窘迫，故作平静慢吞吞地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睡那么远做什么？不冷么？”黎琛好似不满，伸长胳膊，把郑襄和搂进自己的怀里，“我记得你之前很畏寒的，这样睡会好一点。”

郑襄和心跳的很快，侧着脸不看黎琛，并且尽量把烧得通红的脸埋进被子里：“关灯吧。早点睡。”

感觉到黎琛灼热的视线，郑襄和正想不自在地翻个身，但是突然黎琛已经压了上来，目光对视了几秒，已经足够让郑襄和陷入局促，他正想说话，黎琛已经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

黎琛的吻来得猛烈且急促，黎琛的舌头没有放过他口腔里的任何一寸，郑襄和感觉自己的口腔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舌头也渐渐发麻。

等到郑襄和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黎琛慢慢地退出来，然而并不离开浅浅地磨蹭着他的唇，贴着他的唇含糊道：“襄和，襄和，我终于见到你了。襄和，我很想你。”

郑襄和心里微微一痒，那种温暖而感动的情绪又开始在他的心脏里像温泉一痒缓缓流动。大约是受了这种情绪的感染，郑襄和也轻轻地应道：“我也是，黎琛，我也很想你。”

但就是这样一句话就让黎琛欣喜若狂，他的舌头再一次灵活地溜进郑襄和的嘴里，郑襄和看着上方深情的黎琛仿佛认清了什么一样，也开始青涩地回应他。得到回应的黎琛全身一震，慢慢地更加投入。

转而把唇一寸一寸往下，移向郑襄和的喉结，脖颈，锁骨和胸部的肌肤，手也不规矩地从他的上衣下摆滑进去。郑襄和全然不反抗，反而配合着黎琛。

黎琛看着自己身下和自己一样意乱情迷的郑襄和，心里陡然升腾起一种满足感，但是现在还不能够。

两个人亲昵了一阵，黎琛渐渐收了手，一路浅吻而上，一边把郑襄和的衣服整理好，一边说：“今天我们不做，反正我们还有时间，今天你累了，先睡吧。”

郑襄和微微清醒过来，猛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轰然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流回脑袋，脸也羞得通红，把头埋进黎琛的怀里也不动弹了。

黎琛低低笑出声来，怎么这么可爱呢？

然后关了灯，搂紧郑襄和，在他额头上虔诚地印下一个吻：“晚安，我爱你。”

郑襄和的头动了动，但还是没敢抬起来。

于是就这样，一夜温暖，一夜安眠。

郑襄和想，这大概是那一年冬天来睡得最舒服的一个晚上了。

第二天，他们一觉睡到中午，郑襄和找遍了自己的衣柜，勉强找到一身黎琛可以穿的衣服。于是两个人吃完饭后，又出去采购东西去了。

衣服，鞋子，甚至袜子，还有牙刷，杯子等等零碎的东西。因为郑襄和喜欢蓝色的东西，为了跟他凑成情侣物品，黎琛一律把自己的东西买成了白色。

于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又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郑襄和买了一堆菜，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晚餐，两个人吃的不亦乐乎。晚上自然也免不了那什么了，最后两个人相拥而眠，又是一个温暖的晚上。

黎琛定的是周日中午的机票，于是上午的时候两个人又窝在家里腻歪了一阵。走的时候本来黎琛是不想让郑襄和送自己去机场的，但是无奈郑襄和坚持，于是两个人一起到了机场。

郑襄和这一次送黎琛走，虽然心里依旧难过而失落，但是却远没有上一次毕业的时候送他回家那般撕心裂肺，因为那个时候的郑襄和是真的以为他们之间是有出路的，即使他们是不稳固的同性情侣，即使是异地恋，但是他们两个人就是和世界上的大多数情侣不一样，他们会有明天，他们会有未来，他们会永远在一起。而关于这样坚定不移的希望，都是黎琛给他的。

但是后来的事情只能证明，这是郑襄和第一次失去理智和清醒，竟然会想望这样虚妄的未来。他是疯魔了吧。

此刻的郑襄和用大胶带封上那个大纸箱，想着是寄给黎琛还是就这样扔了，或者送人，再或者直接给捐了。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寄回给黎琛，毕竟这里的东西或许他还有用。这样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束了吧。

郑襄和瘫在沙发上，寂静的房间里可以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经过了这一次事情，两个人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黎琛每天早晚的电话是最基本的，然后是各种短信、微信，明明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是却充盈着以前从没有的感觉。有眼尖的同事敏锐地察觉到郑襄和的变化，八卦地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他也只是笑笑，但是笑容里的甜蜜却是清晰可见。

黎琛的工作做的越来越好，很得上司的重视，也渐渐地参加更加重要的工作。听到这样的消息，郑襄和也很高兴，虽然有时候觉得比起黎琛自己似乎是太不思进取了。

但是黎琛却说：“我不需要你有多思进取，你生活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你的性子也不适合那样的生活。即使你不思进取，我也很喜欢。不思进取，这样自由，也不用加班，不用太辛苦，我也很放心。还有工作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毕竟以后我还是要养家的，放心吧，我会负责养你的。”说到最后，已经是调笑口吻。

郑襄和听到前面，心里很是熨帖，但是听到后面，脸又烧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低声反驳：“胡说，谁要你养。”

“你啊。”

黎琛温柔的笑声仿佛透过话筒传到了郑襄和的心里，郑襄和就在他的笑声里恼羞成怒地挂了电话。

但冷静下来，郑襄和的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些异样的感觉，照这样的趋势，难道以后还真的让黎琛他来……养？

不行，别想了，郑襄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被黎琛这样说过，即使是想正事，也完全会跑偏。

事实是，越来越思进取的黎琛工作越来越忙，从郑襄和等了一个晚上却没有等到黎琛的电话开始，这样的事情也越来越频繁，本来手机熟悉的短信提示音会想好几次，但是这个时候却连好几天都没有声响。他试着给黎琛发信息，但是也要等很久对方才会回过来，有几封短信似乎已经被忽略。

郑襄和开始不安。这样的情况也太过反常了。

不过幸好，最后黎琛打来电话解释了缘由，忙一个案子，加班加点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手机也经常忘记充电，所以会忘了和郑襄和联系。

郑襄和也知道他的辛苦，心里的一点不悦立刻被心疼取代，但是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什么话来，只好嘱咐着黎琛去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

毕竟他只会说这些，再深入一些的也就无能为力了。

黎琛和以往一样事无巨细地和郑襄和说着自己的生活，郑襄和其实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就算他不在黎琛的身边，但是黎琛依旧会把自己生活上的事情说给他听，他也可以因此感受黎琛的生活，就好像自己和他在一起，没有万水千山的距离。

黎琛也会经常哄郑襄和开心。

但可惜的是郑襄和少言寡语惯了，所以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和讲故事的人。即使内心欢喜，但是黎琛毕竟看不见他的神情，也无法通过微弱的电流感知，所以黎琛总是会有些迟疑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烦？工作累了么？那我就不说了。”

“不，不是，你继续说。”郑襄和会很奇怪黎琛突然这样问，但是想想可能是自己的原因赶紧挽留。

“好吧，”黎琛笑了笑，“我的生活就这样了，你那边呢？怎么样？”

郑襄和有些局促地“啊”了一声，然后想了想，最后才皱着眉说：“好像也没有什么，每天都很正常地上下班。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嗯。”黎琛笑了笑，但是郑襄和分辨不出其中的意味。直觉跟自己的回答有关，但是也选择不说话了，本来他跟黎琛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由黎琛引起话题的。

最后电话被不痛不痒地挂断。

其实这样的情况已经上演了很多次，郑襄和虽然也会想要缓解这种情况，但是完全无能为力。他根本无从下手。

自那一次以后，虽然和黎琛的联系又恢复正常，但是郑襄和明显感觉到黎琛的话少了很多。敏锐如他，却始终不敢问出缘由。

某一天晚上，黎琛一如既往地开始说他的工作和生活，当说到他和部门的许牧成了好朋友的时候，郑襄和突然打断了：“你说的许牧是谁？”

第七章

黎琛沉默了，郑襄和突然觉得自己的这句话问的很不合时宜，于是两个人陷入了尴尬。

片刻后，黎琛笑了两声：“啊，就是一个星期前刚进入我们部门的帅哥，我没有跟你说么？”

郑襄和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最近他们的联系还维持在正常范围内，但是已经不再和之前一般密切。郑襄和以为是黎琛工作的原因，所以即使有些失落，但还是极力抚平了那点异样。

照黎琛这样说，也就是他的生活里出现了新的人，但是从前总是事无巨细告知郑襄和的他却没有提过，郑襄和的心再一次被失落笼罩。

“那你呢？今天怎么样？”黎琛问。

“很好。和平时一样。”

“嗯。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先挂了，晚安。”黎琛很快挂了电话。

郑襄和拿着手机愣愣地反映不过来，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那一次的电话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黎琛的联系慢慢地减少，他口中不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郑襄和感觉自己里他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各种失落不快积压在心头，郑襄和的患得患失演化得愈发剧烈，当初的坚定不移被打击得荡然无存，毕业时候的惶惑不安又重新回来，但是他始终不敢问黎琛一句。

就在他以为两个人又要这样陷入困境的境况下，很快就到了春节，大年三十的晚上，郑襄和在父母家里接到黎琛的电话。

“襄和，新年快乐。”

“你也是。”开场平淡，郑襄和心里一跳。

“吃过饭了么？跟你爸妈一起过的年？”黎琛又问。

“吃过了，我在我爸妈家里。”黎琛的电话，郑襄和还是隐隐有所期待的。

“帮我问二老好。”黎琛笑了，然后就沉默了，似乎是在等郑襄和说话。

“……吃饭了么？”为了不冷场，郑襄和问。

“吃过了。”

“嗯……”郑襄和发现自己还是很不适合找话题，何况他觉得今天的黎琛并不太正常。

“嗯，你在干嘛？”黎琛终于问。

“唔，打电话啊。”

黎琛低低的笑声传来：“襄和，我在看烟花。我很想你跟你一起看烟花，我很想你，襄和。”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仿佛带着万千情意低至呢喃。

郑襄和感觉像是喝了暖暖的甜汤，心里熨帖地想流泪。客厅里传来春晚的声音，他没有回应。

“襄和，”黎琛等了一会，才道，“你初六之前有空么？”

郑襄和想了一会：“时间都被我妈给安排满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见你了。看来你是不能来了。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家乡。”黎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