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群狼全都停止了动作。
头狼尾巴收回,弓背,像是在防守,它身后几只狼全身的毛软下来,缩成一团,甚至有点发抖。
那只头狼警觉地盯着我,不,不是我,它在瞪着我身后。
我后面有什么东西?
我不敢回头,我整个人都要被吓傻了,我背后的东西能令一群凶狠饥饿的狼害怕,一定是什么更加恐怖的怪物。
我僵持在这两者身后,意识逐渐清醒,我慢慢地将自己横着往左挪,趁着这群狼和我身后的怪物僵持的时候,说不定能偷偷溜走。
但是我想太多了。
我身后传来沉重的鼻息,那喷出的气湿湿暖暖的,已经到了我脖子上。我咽了口口水,感觉牙关在哆嗦着,差点要把舌头咬掉了。
那鼻息越来越粗,最后我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在我后脖颈上舔了一口,然后我的后脖颈就沾上了那怪物的口水,湿哒哒地往下淌,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流,最后滴落在我的腰上,又灼热又令我全身发冷。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背僵成一块木板。我真想大吼一句,要吃快吃,别舔来舔去这么不卫生好么?
我甚至想投奔对面的狼群了,天知道我身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只能看到它投下的影子,巨大一团,尾巴高高竖起,难道是老虎?卧槽哪有这么大的老虎?简直有座假山大小好么?
我吃惊地看着对面的狼群开始退缩,头狼不满地刨了下土,发出尖锐的一声吼叫,紧接着我身后的那东西出动了,从我头上一跃而起,我被它笨拙的尾巴煽了一下,腰上火辣辣地疼,明天肯定下不了床了魂淡!
我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只巨大的老虎,不,不是老虎,它转过身来撕咬那群狼的时候,我看到了,它居然是只猫!一只通体全黑,有假山大小的猫。
狼群跑了将近大半,几只死守不退的狼,包括头狼在这只猫嘴下面发出惨叫,它一口咬掉头狼的一条腿,紧接着像是吃鱼一般,从头狼脖子开始,顺着肚子一路划到尾椎骨处,头狼立马叫不出声了,躺在地上不住的挣扎,嘴里血水直流,这还没完,被这只猫锋利的牙齿划过的地方像是一块破了的布,鲜红的伤口露出头狼里面的血肉和内脏。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哆哆嗦嗦地咬着自己的拳头不敢出声,这是什么妖怪?
我还残存着一丝意识,挪动双腿拼命往后退,双手在地上划破皮,但是我已经感觉不到了,我整个人被恐惧所占有。
那只猫背对着我,一脚踩死一只已经重伤的狼,像是过家家酒似的,它的嘴里还在撕咬,仿佛有感应般,它突然回过头看我一眼,嘴里还有一只鲜血直流的狼屁股,血珠从空中滴落,将地面砸出一个红色的坑。我顿时就差点吓尿了,却没想到它瞥了我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踩还在死命奔跑的狼。
有只狼跑到了树林边,它纵身一跃,一只爪子将那只狼捏起,尾巴笨拙地一甩,擦,又将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我掀翻在地。
我趁着它还在四处抓狼抓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转身就跑,我腿在发抖,但是我跑得很快,我跑着跑着就跌倒了,几乎是滚着下了好几十米,然后我滚到了一个山洞里。
我将自己抱成一团,蜷缩在山洞里,感觉血液都倒流了一般的恐惧感。我将拳头塞进嘴里,才能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牙齿发抖。
外面突然静了,似乎是那只妖怪和一群狼的战争结束了。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只妖怪不会没有将狼群全部杀干净,有狼逃窜了,四处躲藏,然后刚好和我躲在一个山洞吧!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更恐惧了。
我屏息侧耳,山洞里很安静,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月光照进来的范围有限,看不到山洞深处,我刚好隐藏在山洞腹地处。
外面仍然是一片静谧,偶尔有风吹动山洞前的草木,都能让我惊慌半天。
我开始强迫自己回想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先是门外的脚步声,紧接着灯全熄灭了,人全部消失了,然后是大厅里的铃声,似乎有人一直引导着我往山顶跑,这个人是想让我看到什么?那群狼?还是那只妖怪。
我开始意识到,要是这个一直在赶着我往山上跑的人对我有恶意,早就直接捏死我了,反正他能把一整座山的人全部变跑,还怕对付不了我一个普通凡人吗?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会不会是那只妖怪?
我又摇头,那只妖怪为什么要把我往山顶上引,动机是什么?为了来一场英雄救美?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悚到了,我觉得不可能,因为那只妖怪看起来没那么高的智商,而且我虽然帅了点,但不至于红颜祸水。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人是怎么不见的,狼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居然还有假山大小还可以单挑一群狼的猫,这一切都已经超出我所学习的科学知识了。
我有种被颠覆世界观的恐惧感。
外面不知道静了有多久,我因为实在太多疲惫,尽管精神还是紧绷着,全身却已经松软了。骤然地,整座山发出一声巨响,这仿佛是从地底下发出的巨吼,夹杂在口腔里的,模糊而威猛的吼叫。
然后外面传来风声大作的声音,似乎有旗在迎风飘动,发出破风巨响。
夹杂着血腥味的空气中飘过来一句闷哼,这个声音带着笑意:“略施手腕就将你引出来了……”
这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好熟悉!
但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我几乎想跑出去看看,但是我不敢,我缩在山洞里捂着耳朵,担心被那巨响震聋。
那声吼逐渐变小,变成夹杂着愤怒的叫声,外面风声大作,我整个人被刮得七晕八素的,要不是紧紧拉住墙壁上的凹陷点,就会被刮到对面墙上去。
山洞里的空气逐渐被外面的填充,带着甜腥的血腥味,中间还有狼尿的臊味,我整个人十分难受,捂着肚子非常想吐,耳朵被震得又难受,还十分害怕,我整个人仿佛浸在冷水中,不停地出冷汗,发着抖。
我也不知道这种状况持续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但是对我来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盯着外面的月亮,只觉得这是今晚唯一正常的东西,我不停地期盼天快点亮,好让我把这一夜熬过去。
外面的声音终于小起来,血腥味更加浓重,整座山安静了几秒,又传来很粗的喘息声,而且这声音逐渐靠近。我整个人再次绷紧起来,我在身旁抓来抓去,终于抓到一块硬点的土,就等着这个声音靠近,然后砸过去。
但是我弓起身子全神贯注地防备时,这个声音又停止了,我急速喘息了几秒,又听到花草被拂动的声音,但是没有脚步声。
这声音逐渐靠近,我甚至感觉得到,外面那东西就在山洞口了,或许离我只有几步之遥,可能马上就要发现我了。
我屏住呼吸,看见山洞口的地面慢慢延伸出一个黑色的影子,这影子顿了两秒,然后朝着山洞里逼近。
这影子的脚步声非常轻,几乎没有。
而此时此刻,如同浸在冰窖中的我,终于想起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的。
第十章
山洞口的那东西还在靠近,我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但我仍紧紧捏着手里的土块。那个人彻底出现在月光下的一刹那,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土块砸过去。然后我听到闷哼一声,我已经不敢理会这东西是人还是鬼了,我拔腿就往外冲,然后我绝望地感觉到……我的腿被抱住了。
我的右腿被身下的东西死死地抱住,死命挣扎也挣脱不开。
我满脸绝望而又苦逼地低下头望过去。
“擦!”
我吓了一跳,身下那人松开手,我重心不稳,一下子向旁边摔过去。我屁股坐在地上,一边蹭蹭蹭往后退,一边惊疑未定地看着他:“是你!你是人是鬼?”
这人正是那天在教室里帮我捡起书的人,他穿着白衬衣和黑长裤,白衬衣上面已经滴了几滴血,还有泥土,十分狼狈。
他缓缓坐起来,低声说:“人。”然后他松开捂着额头的手,我看到鲜血从他额头上流下来,流过右眼角,滴落到唇边,在黑夜中闪着诡异的光。
我:“……”
我忘记了逃,颤声道:“你这个样子还说你是人?”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眼神中仿佛有很多情绪,末了,他无可奈何道:“你刚才砸的。”
我:“……”
我十分愧疚,然后拒绝了脱掉自己的衣服为他包扎的请求,他利落地从腰上扯下一块衬衣角,示意我帮他包在额头。
我摸了摸他的脸,有温度,软软的,哈哈,弹一下居然还可以自动弹回来!他是活的!我就傻笑起来,折腾大半晚上我总算遇见了一个活人了!
我傻不拉几地在他脸上摸了又摸,然后捏了一下他的手,又摸了把他裸露在外面的小半截脚踝,也是热的。
我觉得有点羞愧,因为我好像是在吃他豆腐似的,不过他却丝毫不在意。
然后我拉着他回到山洞,我问:“你也是来爬山的吗?你住哪里?一路上有没有碰见其他人?”
他想了想,简单地回答我说:“你是不是经历了很古怪的事情?”
我心中一跳,心想,感情这哥们儿和我一样是受害者啊,于是我热情地拉住他的手说:“难道你也是,是不是被一个脚步声和铃声引到这里来的?”
他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有没有看见一群狼,还有一只巨大的妖怪。”
他迟疑了下,然后说:“没有,我被逼到山顶上,就刚好来到这个洞口了。”
我还要拉着他跟他讲那群狼和一只猫大战的故事,但他仿佛有疲意似的,一直岔开这个话题。
我说:“幸好遇见你了,不然我一个人真的是要被吓死了。今晚的事情太怪异了,我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怪异的事情……诶,你说是人为的还是真的有妖怪在作怪,我亲眼看到了那只巨大的猫了啊,明天说出去估计没人相信,你又没看见,不然好歹能帮我做个证啊。”
因为我心里还是很恐惧,害怕得要死,所以有人和我说话,我就拼命地说话,我很担心一眨眼我身旁这人就消失了,然后又回到前半晚我一个人被吓得要死的时候。我觉得被吓了大半晚上,我的胆子好像稍微肥了那么一丢丢,不过我还是死死拉着这个人的手。开玩笑,就算被吓死也要一起被吓死好么?这样名留青史的时候总算不那么高处不胜寒了。
他一直沉默着,偶尔恩两声,听见我提起这只猫救了我的时候,他好像来了精神,稍稍抬头问:“你喜欢这只猫吗?”
“我又不是小萝莉,对动物没什么审美观。不过它没有害我,它保护了我,我很感激它,不过我也很怕它。”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哪有人会喜欢妖怪的啊,除非神经病,于是我老实回答道。
他抿了抿嘴,望着我说:“为什么怕?”
“你想啊,那么大只猫,眼睛顶我一个拳头,尾巴像金箍棒一样,要是想吃我,我一整个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它不会吃你。”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耽闯,它会一直保护你的。”他笃定道,然后低下头在我肩膀上蹭了两下,想了想,又抬起头来,把我的头往他肩膀上按,让我靠着他。他靠着洞穴的墙壁,一半身子露在月光下,我们俩就这样依偎着。
我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算起来我们不过第二次见面而已,但奇怪的是做这件事情时,我心里没有丝毫的违和感,难道我天生就是个基佬的体质么?我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一跳,脖子歪得有点不舒服,想要挣扎着抬起头来,但是他又换了个角度,让我斜靠着他,这次很舒服,我没有理由再胡乱动了。
我觉得肯定是我俩在同一个夜晚,被整个世界遗弃,有着相同的恐怖经历,这才让我俩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毕竟,我不知道明天是否还会天亮,那群人是否还会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
我心中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我有点不敢相信前半夜见到的那些东西,我几乎以为我是做了一场噩梦,但是我身旁这个人,他说他也见到了,这让我心里好受了些,最起码我不是一个人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还自己吓自己的神经病。
等等!
我抬起头疑惑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叫耽闯?”
他不假思索道:“那天捡书的时候看到了。”
是吗?为什么我记得他好像并没有把那本书打开?但这时我并不想去追根究底,前半夜的惊悚经历,让我实在太累了,这时要是还猜疑来猜疑去,我觉得我可以直接翘辫子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相信他,他给我一种可以相信的感觉。
周围仍然弥漫着血腥味和狼骚味,不过已经比开始时好了很多,我身边有个大活人,于是我安心了很多,折腾了半宿,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居然是躺在我自己房间里的床上的。我缓缓睁开眼,被黑色电视机、白色窗帘以及大开着的灯光吓一跳。我怔了好半晌,然后有点不受控制的手抖起来,导致我穿鞋子好半天都没穿上,我冲到房间外面,严肃地盯了我房间的门牌号半晌,没错,是234,弄得门外扫地的清洁阿姨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见到满脸橘皮的清洁阿姨,整个人都萌萌哒了,有一种死后逃生的快感,老天总算放过我了!
我抱着清洁阿姨不停地转圈,清洁阿姨大喊头晕,我这才眉笑颜开地将她放下。兴奋过后,面对着清洁阿姨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我反应过来了,昨晚我不是躺在那啥啥的怀抱里睡过去的吗?我发现我好像还没有问他的名字,姑且叫做白衬衫好了,话说,他穿白衬衫真的很好看。
不对,关键是怎么一眨眼就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里了呢?我忽然想起前不久在我的公寓里梦见那个陌生男人的梦,也是很真实的,但是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再怎么真实,我可以确信那个是梦,但是昨晚所经历的一切,简直太真实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所经历的令我万分恐惧的一切,我很确定昨晚不是梦。
但是,又要怎么解释我一醒过来就躺在自己房间呢?
难道是白衬衫把我扛回来的?
不对,他没有理由知道我的房间号。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睡着了,无意识地告诉了他我的房间号,但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我没有睡后说梦话的习惯。
那么现在,白衬衫去哪儿了呢?我醒过来发现自己逃离危险后,就兴奋过头,但没看见白衬衫,居然又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时,我对面的房门响了一下,我立马心里一个咯噔,因为昨晚那个特别熟悉的声音,后来我想起来了,是郝立的。
我和郝立认识不到一天,要不是在大巴上他老在唧唧歪歪,我根本听不出来那是他的声音,但是,怎么说呢,他的声音比较有特色,是长时间体育运动后特有的比较粗犷的、音域宽的男声,再加上那种油腔滑调儿,所以我确定昨晚那声音是郝立的。
我一抬头就看见对面房间里两个警察走出来。
我心里一声不好,我就问:“出什么事儿了?”
那个个子比较高的警察冷漠地扫了我一眼,说:“你是住对面234房的?”
我点点头。
他又不带感情地说了一句:“郝立死了。”
郝立死了?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站在原地,打破脑袋想也想不出来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正一脸麻木地要去找小红,就被警察拉住了,他说:“别走,还有话要问你。”
我木着脸回过头,被警察拉着走,我想,现在我可以确信昨晚不是梦了。
第十一章
我跟在那个高个子警官后面,走出走廊,下了楼,这才发现整个大厅里站满了人,人群惶恐不安,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围在大厅里的人见到警官把我带下来,有人松了一口气说:“好在嫌疑犯抓到了。”还有一个人说:“快点放我们走啊,什么破宾馆啊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