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却不以为意，一边继续笑着一边摇头：“没。”

韩珞尧没说话，只眯着眼睛，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盯着你。不过你很快发现周围的路人也在朝你看，他们倒不是像看陌生人，他们直接是用看白痴似的目光同情地望着你。

这下你终于收住了笑，然后一反方才的被动，更是快速地拉起韩珞尧的手臂往图书馆冲去。

没多久你们就到了图书馆。你循着周炜所给的信息往北区五楼走去，并在图书室的第四排长桌那里找到了他。

你和韩珞尧过去的时候，周炜正埋头做着题库，似乎正在测试自己具体可以拿到几分的样子。

整个图书室里安静极了，你环视一圈，果然大家都和周炜差不多，不是在专心致志地做题目做试卷，就是在极其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的资料，还时不时在一旁的草稿纸上列公式。

这样的学习氛围真是难得，即便是考试前的教室估计都无法形成。

韩珞尧仅仅看了两眼，整张脸就不禁扭曲了起来。他走了两步，赶紧又拉住了你，你回头，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对你说道：

“我先去其他图书室，待会在一楼等你。”

你点点头，然后韩珞尧一脸解脱似地冲出了图书室。

没有发出声音，但本来都埋头认真学习的人中却有不少抬起头来，看了看冲出去的韩珞尧，又看了看你，接着继续低头学习，其中却不乏有埋怨地瞪着你的人。

你故意无视，径直走到第四排，并在周炜对面坐了下来。

然而你才拿出手提袋里的资料，对面的周炜却突然递过来一张纸。

「一个人？韩珞尧没来？」

「来了，不过去别的图书室了。」

你刷刷刷地写了句，然后又把纸递了回去。

「他不学习吗？」

「我想他暂时不用吧。」

对于周炜的疑问，老实说你觉得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一来嘛，最近又没考试，根本没特意复习的必要，二来也是你觉得韩珞尧即便不特意学习，应付平时的小测验也绝对没问题了。

虽然韩珞尧才转学来一个多月，你却已经知道他的学习习惯了。除了上课会非常认真听讲外，他几乎不会再花其他时间在学习上面，所以说他应该是那种不努力学习也不会让自己落后的类型。

不过这些话你并没有说，你只是随便敷衍了一下就了事了。

周炜看了以后，状似了然地点点头，接着又低头写上一句——

「第十排书架上有本经典习题解析，你可以拿来看看，我上次看了，觉得不错。」

你顿了下，半响才写道：

「那我去看看」

你将写了字的纸推回去后，便站起身来往第十排的书架走去。

图书室不大，整体排列又很简单，你只是按着近两米的书架一排排数过去，没一会儿就到了第十排。你走过去，几步开外却站着个人，挺瘦小的一个，此刻却努力地想要够到最上排的书。

你愣了下，没多想就走了上去，然后顺着她手的位置，指着其中一本习题解析问道：“是这本吗？”

那人也是一愣，一边抬头一边应道：“唉，是……”

声音戛然而止，你却没多在意，拿了书低头看去，正对上别人错愕的神情。

你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个认识的，不是很熟，却也不陌生。

“班长？”你有些惊讶地喊道。她原本快要弯起的嘴角，在听了你的称呼后，瞬间滑了下去，就连本来高抬的眉眼也垂了下去。

“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她迟疑一秒后，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17.停下来的车

记得是刚升上二年级，那天傍晚乌云密布，天空黑压压一片，像是快要压下来似的。

你那天是值日，原先应该还有两位同学和你一起，但说来也巧，那两位正是平日里一直跟着海长蓝闹事，又专门欺负同学的不良分子——让一信和王力。

见你们三一组，海长蓝二话不说怂恿他们两个将你抛弃，自个则伙同他们快快乐乐地回家去了。

你独自一人在教室里打扫卫生，动作挺快的，但速度到底比不上三个人。不过你也没气馁，继续扫着硕大一间教室。

因为已过了放学高峰期，不管是教室亦或是走廊都静悄悄一片，整个教室里大概只回荡着扫帚扫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然而正是这种死一般的寂静下，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点凌乱，这足以看出来人有多么着急。

你循声抬头，而教室的移门恰好在这时被“唰”一下拉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你们班的班长——孟婵婵，她跑得大概太急了，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用光了，只能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这样休息了一会儿，她才抬头有些尴尬地看向你。

“你还没走啊？”她的声音细弱蚊声，若放在平时的教室，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你一定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好在这时候够安静，你听了她的话，也没说话光是点了点头。

“那个……我忘了东西，所以回来拿。”

你依旧没回声，直接低头继续手上的活。

她看了看你，然后慢步走到课桌边上，在抽屉里摸索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抽出一本笔记本塞进了书包。

按理来说，拿了忘拿的东西就该走人了，然而孟婵婵没有离开，她就定定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

“你一个人？”

“嗯。”你回得相当简洁。

她迟疑了下，低声又说道：“那我帮你。”

你愣了下，抬头去看她，不过她已经走到卫生角拿了扫帚帮你扫地了。你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被你吞了回去，你最后也没说话，而是不断加快手上的动作。

饶是如此，等你们两个到了教学楼下，外面的天仍旧不留情面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你带了伞，但面对这样的雨势，伞根本没什么用。你侧头看了眼班长，她似乎对目前的情况也是素手无策，无奈你们只得继续等在这里。

夏日的骤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雨势减小了，你顺手撑开伞准备走回去。你走了两步，回头，班长却依旧靠着门前的柱子没动。

“没带伞？”你问。

她就看着大理石的地面点点头。

你看了看外面，又回头瞅了瞅没有动静的班长，最后你快步走了回去，并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你拿着用吧。”你说，硬是把伞塞到了她手里，然后转身冲进了雨里。

后来她有没有把伞还给你呢？好像有吧，又好像……没有，因为在那之后的那个周末，你阿姨就失踪了，你终于……还是成了没人要的小孩。然后在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辗转，最后你还是无可奈何地进了儿童收容所，接受社会福利院的帮助与保护。

你是一个多月以后再回教室的，回去以后的你好像变得更加孤僻了，而那一次也成为你和班长之间唯一一次那么长时间的独处吧。

说来也怪，明明这么久远的事情也还记得清楚，可有些事情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呢？你无意扯起嘴角，接着却听站在你面前的孟婵婵问你。

“你也是来这里复习的？”她抬眸瞄了你一眼，接着又将目光落到你拿在手里的书上。

“嗯？”你发出疑惑地哼声。

“是化学竞赛？”

原来这是这么容易就猜到的事情吗？你觉得奇怪，但还是应了声。

“其实是有认识的朋友跟我说的，说舜裕你……嗯，在学校里的成绩很好，一直排在全校前几名什么的……所以我想你一定也会参加这次的化学竞赛。”孟婵婵一边说，一边有些局促地撩起散落在耳边的发丝，她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好几次才将头发勾到耳后。

“还好吧。”你迟疑着还是说了这么句，也不知是说自己的成绩，还是说这次的化学竞赛。

总之你们两个又低声聊了几句，最后是被靠近你们这边的几个学生给打断了。

那人先是敲了敲书架，而后竖起手上的草稿纸给你们看上面的字样——

「两位，能安静点吗？」

你歉意地笑笑，用嘴型无声地说了抱歉。回身，孟婵婵还低垂着头，但可以看出她尴尬极了，连耳根都红透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书的，孟婵婵不说话了，你也就顺应似的开始寻找周炜所说的那本经典习题解析。但没过一秒你就发现这本书其实早被你拿在手里了，正是之前孟婵婵所要拿的书。意识到这一点，你又抬头去看之前放书的位置，可惜已经没有这本书的同胞的身影了。

看来是被借光了。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来你也只是顺应周炜的意思才过来看看，有没有，看或不看，于你而言其实并没多大差别。

你正打算将手里的书递给孟婵婵，她却看着你摇了摇头。

“不用……”她顿了下，然后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先拿去看吧，我其实……那个，我可以和你一起学习吗？”

你怔愣了下，这邀请听起来着实耳熟得很，之前不就有人也和她一样对你说过类似的话吗？你偏头看向长桌那边，不过因为有书架挡着，你并没能看到此刻周炜同学正在干什么，但你想一定是在认真看书做题目吧。

“那个，我会打扰到你学习吗？”孟婵婵垂着头，又压低了声音问了遍。

你这才想起她方才的问话，说要一起学习但又怕打扰到你是吧？你倒是不怕被打扰，但和你一起的人呢？周炜呢？对再加入一个学习成员这种事情，他又会如何表态呢？

你犹豫，但看着孟婵婵低垂着头，好像你不同意她就会一直这样站下去，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我是跟同学一起，我得先问问他才行，不过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话是这么说，其实你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你跟周炜也仅限于普通同学的关系罢了。你不了解他，甚至很多时候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在面对一些事上意外的神经质，但这显然都不是重点。

你带着孟婵婵去找周炜，低声询问的结果有点出人意料，他竟然二话不说同意了。就见他用手推了推眼镜，公式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却是盯着你说道：“既然是你小学的班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起吧。”接着又低头去看书了。

你们三个坐在一块，然而虽说一起学习，其实根本没多少交流。你们都只是各自看各自的，除非遇到难题不然连眼神交流都省了。

韩珞尧回来找你的时候，见你们三坐在一块还惊讶了好一会儿，回去的路上连连感叹你最近那旺盛的桃花运。

“我说舜裕，真看不出来，这么受欢迎，还是说现在的女孩都喜欢你这款的？”他双手搭在你肩上，一个用力就将你掰正了。他开始上上下下打量你，最后得出结论，“韩国的大长腿欧巴影响力果然强大，我的朋友你要小心了，可不要被那些怪阿姨什么的拐走了。”

你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各自回家。

你们是在十字街的站台分开的，韩珞尧早早坐着54路公交走了，而你还在等着每隔半小时才有一班的10路公交。

你等了一会儿，公交还是没来，你就想去对面的自动贩卖机买瓶饮料。不过你才站到马路边上，一辆崭新的奔驰就停到了你面前。

你脚步一停，然后便要转身绕过这辆颇为碍事的车子，墨色的车窗却在这时候缓缓下降，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笑看着你。

“嗨！舜裕，又见面了。”夏梦莲勾着艳色的唇瓣，单手搭在车窗上，就像一个高级的女支女般，充满诱惑地望着你。

你不理会她，她却跟个牛皮糖似的继续对你说话。

“喂，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什么的，我干爹请客哦。”

“不用了，我没兴趣。”你冷冷地回了句。

听到你回话的夏梦莲却忽得笑了起来：“这么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你可不要后悔哦。”

18.六个人的突袭

最后你也没去成对面买饮料。因为夏梦莲一直堵在路口，又恰逢10路公交终于来了，你甩甩头，也没理她径直上了公交。等你回到家里，理所当然就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晚一点，周炜跟着来了电话，问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一时间完全没闹明白他想问什么。

电话里一片静谧，半响，大概是察觉到自己问得太过简短了，周炜这才详细地又问了你一遍。

还是有关一起学习的事情。他是问你觉得今天的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以后也一直这样一起学习什么的。

你迟疑了下，最后抽着嘴角回了句“不错”。但事实上今天下午你们除了见面再见打了声招呼，中途交流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明明是这样的情形，他却还是主动来问你感觉怎么样？

你觉得奇怪，更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你都快怀疑他是间谍之类的。

本来就是，你和他参与同一场竞赛，按理来说你们该是劲敌，他却对你热情地有些过分了，简直把你当亲密战友一样看待。

想到这里你莞尔，刚要说今后一起努力什么的，结果却听他在电话那头问道：“傍晚怎么样？学校的图书室虽然不如市立图书馆，但也可以凑活。”

你愣了愣，没想到在这方面周炜同学竟是个如此积极的人。

你想着，电话那头的周炜久久没听到你的回话，以为你在犹豫，突然就说道：“那你再考虑考虑，我先挂了。”

周炜这人也是标准的行动派，说挂就挂，连给你说个“等”字的时间都不给。

你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移开话筒，怔怔地看着，好久才一边摇头，一边放下电话。

第二天是周一，周炜果然来问你考虑的结果。他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公式化的态度，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有点冷然却隐隐含着期待地望着你。

坐在你后面的韩珞尧奇怪地望着你们，又动手推了推你，他似乎不明白怎么一个晚上不见，你竟然跟周炜同学有了小秘密，于是一个劲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顿时觉得头大，眼前周炜还盯着你等着你的回答，后面的韩珞尧又嘀嘀咕咕不停问着为什么。你头疼似的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最后还是同意了周炜的提议。

周炜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显露出淡淡的笑。

这一幕大家都看到了，你也一样，你疑惑地摸了摸脑袋，目送着周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过没等你回过神来，韩珞尧又着急地推了推你。

“你和周炜到底有什么约定？”

“啊？约定？不算吧。”你摇摇头，突然你像是想到了什么，就对韩珞尧说道，“对了，其实就是他问我放学以后要不要去图书馆看书。”

“然后你答应了。”韩珞尧很快接道。

“嗯，所以我想问你……”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等你就是了。”韩珞尧安抚性地拍拍你的肩膀。

“唉，不是，我是说你不用等我，你先回去吧。”他的话让你感动，不过你到底觉得过意不去，最终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韩珞尧微微抬眸瞥了你一眼，看你坚持，也只是叹口气，然后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一连几天，你都和周炜窝在放学后的图书馆里，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才各自回家。

起初一个人回去你竟然觉得别扭，或许是习惯放学后有个人陪在身边，而现在一个人了，少了身旁推着自行车的身影所以才会有这种类似寂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