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松+番外——愿云渐起
愿云渐起  发于:2015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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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羡坐在那,保持着掌心向上被他把东西塞到手里的模样,眼睛瞅着他,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不喜欢吗?”林晚风顿了顿,一丝窘迫从心头涌起,“这把匕首……这把匕首,是母亲的遗物里整出来的,原本就该是从白家带来的嫁妆吧,我试过,削铁如泥,是把好刀,只是,我也真用不上,大材小用,还怕出事,我觉着还是跟你相称些,便拿来与你。”

见对方还是不说话,犹豫一番,最后只好道:“好吧,你目力这么好,果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这些雕花相错的地方,原本镶着些细碎的珠宝……被我,被我撬出来拿去卖了,现在,估计是找不回来再镶上去了……实在对不起。”

廿一,相邀

还待再说,指尖突然被抓牢。

“不是的,表哥。”顿了一顿,“……晚风。”

突然换称呼,是表达亲近的意思吧。林晚风闭上嘴,看着对方。

白羡把他的手指拉过去,垂眸,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碰,见他没有反对,又闭上眼轻轻亲了一会儿。长长的睫羽在微光里一缕缕地泛着光,虔诚地像在拜佛。唉,这要换他,估计不光用碰的,大约还会舔一舔,或者干脆坏心肠地咬一咬才作数。

光阴一点一滴地过去,这……唇瓣这么柔软,指尖这么敏感,灯光这么晦暗,这不是在折磨人吗……

眼睫垂了良久终于睁开,瞳孔对着他双眸:“没有,并不是,我很喜欢……那些不重要,不用道歉。”过了一会儿,“谢谢。”

说话间,泛着潮热的掌心依旧捉着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

这孩子……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没有……其它想说的了吗?”

看对方不明所以地微怔,林晚风笑了笑,换了种说法轻轻问:“有没有……其它想要的东西了?”真正要送的,可还没送出去呢。

白羡张了唇,估摸原本想回答“没有”,但看他的表情,又识趣地闭上了。实在不知道该评价乖觉好,还是评价迟钝好。

实际上,林晚风也没做过这种事,只是平心而论,觉得气氛总不在那个调儿,他很无奈。

凝滞间,眼角瞥到旁边插在瓶里的两支桃花,已经开得七七八八,蕊都吐了出来,五个瓣儿张开到恰到好处,昏黄的光影里看出来像是胭脂色一般,娇妍无比,便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于是随手伸过去拈了一朵下来,往白羡鬓边抚了抚。

对方愣了一愣,他先笑了出来。

这小子天生就白,常年呆在家里更是没有晒黑的时候,五官长得也不是武将的那种野蛮粗犷,相反很是斯文秀丽,鬓边簪朵花儿,还真是人比花儿娇。

白羡见他笑,忙伸手把花摘了下来拢在掌心,嘴唇抿了抿,略不情愿地轻轻道:“……晚风。”

瞅这小样委屈的。好在气氛终于活络了起来。林晚风莞尔着,伸手去抚对方的发,顺了几下,手指夹了夹,暗搓搓就把对方的束发带子给解了。少年惊觉抬头的一瞬,发丝流过他的手指泄下,乌泱泱的,手感很好。乌发披了满肩满背,一时之间阳刚之气减淡,显出一丝间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阴柔美来。

可能终于察觉到或者说明白过来什么,白羡看着他将嘴唇启了启,吐出两个字:“晚,风……?”

林晚风慢慢弯下腰,手指挪了挪抚过对方眉眼,叹了口气道:“傻瓜。”傻瓜,你,不想要我吗?

凑得这么近,连呼吸也交错,他目光忍不住下移,落在少年淡粉色的唇瓣上,这一刻,终于不想管其他的,再凑近一些,垂目吻了上去。

对方的眼睫长的能刮着他脸,偏生还眨了好几下,直到他想伸手去捂,才挣扎着闭上。

白羡被他推到榻上时,仰了脖子,唇瓣分离,不禁从喉间轻喘了一下,便这轻轻的一口气,忽然点着了他心头的那把火。他凑过去看了看,吻落在少年的右额,那处被认作瑕疵的刺字。眉上的细毛刺刺的,痒痒的,在他唇下皱了皱,连带着身子也颤了一下。他晓得是自己故意的,但他真的想这么做很久了,譬如捋逆鳞,顺反骨,他明白有危险,却仍是想告诉对方,无须在意这个,他愿意吻这处,如同他想吻对方嘴唇一样。

——纵使分不清,这是以哥哥的口吻,还是以……的口吻,来凝聚的这寸怜爱。

身子升腾起热意,御寒的厚重衣物显得多余起来。林晚风伸手探至对方襟口,还没有探进去,骤然一停,身躯向上撑了撑,问道:“子慕,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吗?”

白羡胸膛起伏,睁开眼,眼神略带迷离,盯着他看了他好久,这才平复下来,定了定神,回答:“……应当晓得的。我在军营里时,见过。”

他原本打算着若是对方回答不晓得,他就说“便由我来教”,若是对方回答晓得,他就说“那便一起试试”,然而他瞧着对方的反应,这回答方式,正直严肃到让他突然……觉得这口憋了两个多月的情绪,出不来了……他这锥子也戳不破的老脸皮,在这一刻挂不住了,他回答不出准备好的答案,只好在这一刻临阵退缩。

幸好不是什么非此时不可的事。

咬着唇顿在那尴尬了一会儿,欲起身:“……我,要不还是再缓缓——”

“晚风,”袖子一紧,他被扯了回去,下方,白羡有些委屈地垂下眼,问道:“晚风,我……我是不是很……不解风情?”

廿二,相就

这神来一笔的一问倒是把林晚风给逗笑了,噗地笑出声来,之后,为难地对着人看了半晌,低低笑叹:“……也许我本来就没什么风情,跟你没关系。”

白羡张了张嘴,然后下定决心般道:“不……是我不解风情,我知道。”语气严肃到让人怀疑这孩子在给自己定罪,“……晚风,一直很有风情的。”后一句有点扭捏,但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林晚风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不晓得该拿这家伙怎么办才好了,只好低下头去与少年两个额头抵住,呼出口气吹动了垂在对方额前的自己的碎发,轻轻道:“傻瓜。”

手掌拢了那脸庞,过一会儿拇指忍不住顺下来,去摩挲对方柔软的唇角。这不自觉的,带着狎昵和挑逗的小动作。

接下来,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湿软的舌舔了他指尖,甚至不是舔一下就好,而是中途挪动了一番,他一抖,刚好瞧见红润的舌尖退回去的一瞬。随后,手腕被捉住,潮热的掌心熨贴着他衤果露的肌肤,生出更难以言喻的暗示来。

这算是……某种回应了吗?这家伙,明明也不是完全不懂风情嘛。

林晚风闭了闭眼,再睁开,伏下身去:“那就这样……咱这位置,不变了?”

他见对方似懂非懂眨了下眼,然后似懂非懂地点了头,顿时觉得有些罪恶。但是罪恶归罪恶,他仍旧按照想好的,从怀里掏出那盒特地从邬梅那里买来的软膏放到枕边,以备一会儿取用。

说实话,这东西并非特供两人里的某人使用,毕竟白羡若想主动,他可打不过,也不想打过,两个男人家家的,床第间就不矫情了。只是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倒是白羡这孩子,有了方才那一下做铺垫,果然并不如看起来这么纯洁无知,起码是个会喘息会热乎的人,不是段不会动没反应的钝木头,虽说,有那么点僵硬——这里林晚风承认,自己也是僵硬的——任谁在做什么要紧的尝试时,都会紧张的。

好在人都知道循着本能走,特别这本能里带入了太多情愫和情绪的时候,尤其强大……

当对方眯着那双水汪汪的含着泪的眸,于压抑低喘里间念着他的名,双腿不由自主将他夹紧时,他觉得说不出的圆满。

不是不痛的,他知道,连他都被弄得很疼……只是,在相扣的指缝间,在沉默相汇的眼神里,无声浸透着一种比本能更强大更柔韧的心情,叫心甘情愿。

这一夜热与痛,欢与合的纠缠,其结果就是导致早上林晚风起晚了。

这倒不是大问题,问题是,子慕这孩子,发烧了。

林晚风很歉疚地摸了少年的额头,心里默默自责,然白羡自己反而很淡定,几乎可以说是用一种老生常谈,老气横秋的语气说:“在军营里,兵士们手脚不细致,条件又不好,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他们来告的病假,其实我都知道的。”

林晚风闻言顿了顿,他发觉说到这些在行或者相熟的东西,对方的话自然就多了,他一哂道:“你倒是很亲民嘛,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白羡的目光挪到他身上,瞅了一会儿,略微歪了头慢慢说:“早知道就再了解得细致些了……可惜,我在遇见表哥你之前,并不晓得原来自己……也喜欢男人。”说完还眨下眼,仿佛真的略带困惑。

林晚风估摸着这孩子并不知道情话该怎么说,兴许正是不会说的人,说出来才这么实诚,这一记深深戳到他心窝里,弄得他淡定不能,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膛里噗噗乱跳,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不是单纯的感动,他晓得的,他真的是喜欢对方的,不然何以如此心动?心动到,想要说点什么来回应。不过最终,他直接付诸行动,凑过去衔住对方唇瓣。

白羡没有扭捏,启唇回应了他,甚至把舌探出来,勾住他,与他纠缠。晨起嘛,嘴里总有些说不清的味道,只是他不嫌,对方也不嫌,他们俩都不嫌对方腌臜地吻在一起良久,到喘不过来气了才分开。

林晚风把唇挪过去亲了亲白羡的额头:“我去抓药。”

后者脸红扑扑的,略带一点病态的酡红,眸子却很明亮,闻言眨了眨眼,听话地点了头。

这一日林晚风没有去做工,而是告假在家里呆了一天。除却去到不知为何见到他依旧黑着脸的邬梅那里讨了两付退烧药并温润不刺激的药膏,他大半时间一直陪在子慕床边。

待服下药消了炎,烧也就退了下来。林晚风替对方打理好伤处,抹上药,便抱着一起睡了个难得的午觉。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曾想有朝一日能得一人如此亲近。原本预备了这个给子慕的成年礼,最后反倒是自己这边占的便宜更多些,分明该是罪恶而羞耻的,他却偏偏翘着嘴角想偷笑。这么想想都甜蜜。

廿三,风起

那之后的日子也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区别,只是两个枕头挨得更近,被窝由两个拆成了一个,床头的抽屉里,多了两盒软膏。而他们俩的房间里,时常备着一盆干净的水和一块新的白棉手巾。

因为头一回之后,林晚风悟到了,不管当时是多么动情多么激烈,事后要尽快弄好弄干净,这种事情上,待对方好,便是待自己好,对方舒服,他心里也舒坦。

岁月匆匆,又是数月轮转。

林晚风不记得哪天早上醒来,白羡还在迷迷糊糊,他突然笑了笑,一种心情,事到如今浑然天成,于是凑过去温柔道:“子慕,以后,就这样过下去吧。”又补道,“你和我。”

后者揉了揉眼,借着晨光看了看他脸,半晌也是慢慢一笑,轻轻答:“好。”两个眸子亮晶晶的,像天光刚起,似晨露初凝。

事情就这么说好了。仿佛只是一个喊另一个吃饭,这么简单。

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如一场大风般将两人的命运吹得沉浮两异,也许一辈子就这么简单过去了。他宁愿不曾发生,只是事与愿违。

其实并非完全没有征兆。镇子上贴出榜单招兵,远方则传来边疆不稳的传言,无论怎么看,都是战事将起的不安气息。自从林晚风晓得这个消息,每日看着白羡,每日便在默数尚能平静的时日,暗想不被波及的可能性有多少。

而这一日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便在离端阳尚有十数日之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林家门前。

马车来得很早,早到林晚风刚吃完早饭,还没来得及出门便已到了门前。赶车的人训练有素,停得干脆利落。林晚风下意识地,抬手让白羡留在屋内,自己出去看。

一只手掀开帘子,露出绛紫色的衣袖。来人目测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当,身手也不错,下马车的动作很利落,只是无论怎么利落,都带着一股说不清的优雅气度,换个说法,该说是“贵气”,而且这种贵气的感觉体现在每一个举手投足和眼神里,浑然天成,寻常人家熏陶不出,除非从小被言传身教,刻意教导。

来人抬眼打量了下屋子及门前菜地,最后眼光落在林晚风身上,林晚风不禁蹙眉暗暗握紧了拳,而来人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视若无睹,微微一笑,抬手作了一揖:“叨扰。”

一股春风兜头迎上,他突然一口气便发不出来了。

这可真不是个好开头。

“阁下是谁,有何贵干?”车马未做久留,即刻便走了,眼见绛紫衣衫的不速之客带着随从朝他家门口走来,他踏前两步,语气不善地问道。姿态有些像保护危卵的老母鸡。

“在下……”紫衫人微妙地用瞥了一眼被林晚风护在身后半掩的门,“在下想见见一位故人,不知可否通融。”

林晚风心头的刺根根竖起,凭感觉就知道眼前这位大有来头,行事做派这般优雅从容,一丝捉逃犯的影子也没有,倒真的像寻访故友,这怎能不让他万分警惕?

可是,若能准确找到这里,恐怕早就对所有事态了如指掌了吧,他又何以睁眼说瞎话,说没有这位故人呢,何况面对这样一位……他一时之间竟连说瞎话的勇气都没有。

“表哥——”

正在犹疑不定,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林晚风一惊,回头看,半掩的门扉开了些,久候不至的白羡已站到门边,一手扶着门框,朝他们俩张望。

这一刻说不后悔是假的,他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先把这人藏起来再说。

紫衫人显然已看到出现的白羡,唇角微微抿了抿,然后淡淡笑了笑:“白将军,不请在下进去坐一坐吗?”

白羡并没有像林晚风一样如临大敌,可能在里面就听到了,是以只是有些阴晴不定——对,阴晴不定,他从没在这孩子脸上见到这样肃然里带点阴鸷味道的表情——然后听到白羡用平静、带点硬邦邦的口吻道:“我不是将军。王爷要见我……那便请进罢。”

王爷……林晚风在心头默默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

“你不是将军,那我也不是王爷。”紫衫人低眉笑了笑,又叹了叹,语调温软。

白羡在门边顿了顿,不说话,只是把门朝一边又推开了些,侧身等着。

林晚风前后各看了一眼,只能让开身子,不再试图螳臂当车。当事人都跑出来认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廿四,暗涌

待到人悉数进了厅门,林晚风朝外望了一眼,外面零零散散已有人烟开始涌动,于是合上了门。转过身恰与紫衫人的随从对上眼,那个随从若有所思打量了他一圈,之后挪开了目光。

桌面上还留着刚吃完的饭碗和没吃完的一小碟咸菜。

林晚风想了想,上前去收拾,结果恰与突然回身的白羡对上,差点相撞。对方看了他一眼,嘴一张原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他心口一软一痛,倏然间握住了对方的手。白羡看着他,回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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