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军士自然不会放任李绵这般,锋利的羽箭瞄准翩翩起舞的李绵,拉弓,松弦,羽箭破空尖啸,直直刺向李绵心口。待到李朝发现时,为时已晚,羽箭已经距离不到李绵一米,而他自己,也因为一时分神,左臂被砍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姐!”
25.惊破霓裳羽衣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彩光从天际骤至,将羽箭劈成两截。李朝心中一喜,随即听到一声极为熟悉的佛号。
“阿弥陀佛。”
不知何时,守卫李氏祠堂的大师房顶迎风而立,周身佛光笼罩,他身体周围形成一道屏障,雨势再大,也没能打湿他的衣袍,宽大的袈裟猎猎作响。彩光倏忽回到大师身边,浮于他身侧,李朝才看清,那竟是李家三宝之一的白龙珠。
大师袖袍轻甩,白龙珠盘旋两周,蓦然化成一道彩色屏障,将李绵护其中。彩光流转,黑甲军士的大刀砍上面,竟被一股大力弹出老远,羽箭身寸上面,只能泛起一点涟漪,再不能前进半分。
有大师和李绵相助,李家虽少,却牢不可破,任凭黑甲军士前赴后继,他们的防守如同最坚固的城墙,巍然不动。
然而李朝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挥舞长枪的动作逐渐慢下来,体力已经快到极限,李绵的功法虽然能够快速治愈伤口,却无法补充流失的体力,如此一来,李家失守,是早晚的事情。
李朝咬牙刺死最近的黑甲军士,退到奋战的李骁身边,两背靠背,并肩作战。
“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数太多,得想办法突围才行。”
“敌数太多,外面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除非的天策军能够及时赶来救援,否则……”李骁的语气带着略微的绝望,若是只有他们兄妹三,逃出生天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他们身后还有偌大的李家,不能弃之不顾。如此一来,他们的处境尤为被动。他们现,只能将希望寄托天策军及李家铁骑的身上。
李骁的双拳早已沾满鲜血,周身的青色纹章暗淡失色,灵力告罄是早晚的事情,李朝已经看到他有好几次眼见被敌砍中,若不是房顶上的大师出手相助,击退敌,他身上早就布满伤口。
李绵那边也不好过。过度使用灵力导致她脸色苍白,把自身当做媒介来吸收灵力,对她本身修行而言,有害无益,稍有不慎,她体内的经脉就会被巨大的灵力撕成碎片,堪有性命之忧。可以说,李绵这是用自己的生命冒险,换取李家所有生存的机会。
出家不可妄动杀念,大师只能危急关头护住他们,而不能用自己的强大实力击退敌军。看着下面浴血奋战的兄弟二,大师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穿越到上古神魔之战的战场,白衣染血的师兄拖着重伤的身体挡他前面,头也不回地对他说:“师弟,是白龙寺最后一名僧,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记住,此生,不可妄动杀念。”随后映入他眼帘的,是冲天的佛光以及师兄高大的背影。
妄动杀念,佛灭身死。
大师修行的是上古一脉的《佛心诀》,一旦双手染血,必定形神俱毁,灰飞烟灭。他曾佛祖面前发过宏誓,背负着白龙寺最后僧的使命,他会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大师垂下眼睑,将下方染血的画面拒之门外。不见,不知,便不觉,不悔。
此刻兄妹三已经是强弩之末,众多家丁护卫中开始出现死伤,并未见大师出手相助,只有他们三兄妹遇险的时候,大师才会出手,其余的生死,与他无关。李朝无暇分心去照顾他,伤亡越来越多,李朝心中愈发焦急。
就此时,门外一阵强劲风浪袭来,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几条金色的巨蟒窜出,黑甲军士中横行,敌军被冲撞的仰马翻。粗狂的彪形大汉双手持着一柄巨大重剑,冲破雨幕,风一般扫进李家院墙,而他身后,是一队熟悉的红恺士兵。
是陆酒仙与天策军!
李朝喜出望外,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更加卖力的战斗。陆酒仙不愧是实力超强的男,一把重剑挥舞的虎虎生风,身形黑甲军士中穿行,如同幻影,每一剑下去,都会带走一个黑甲军士的性命,不带仁慈的将其斩杀。他的表情异常冷酷,没有平时的豪放不羁,甚至带着凶残的意味,看到这样的陆酒仙,李朝眉头一皱。
黑甲军士数再多,终究是凡之躯,陆酒仙绝对的力量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不消半个时辰,就溃不成军。叛军节节败退,围陆酒仙周围不敢上前。李朝的天策军和李家铁骑的余部已经冲破包围圈,突进到护国公府,将李朝等护身后。
陆酒仙的重剑重重插地上,冷眼一扫,就听到一阵哐啷的丢盔弃甲声,被吓破胆的黑甲军士落荒而逃。
虽然暂时击退叛军,但是这一仗损失惨重。天策军从军营一路杀到护国公府,一百只剩一半不到,李家铁骑的余部也折损过半,活下来的将士们,个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已经看不出盔甲原来的颜色,上面全是或敌或自己或同伴的鲜血!他们齐刷刷的跪李朝面前,看得李朝心头发热。
这一夜的雨好似没完没了,地上的血水汇成一道道刺眼的河流,遍地的尸体中来回流淌,李绵正照顾伤者,李骁清点数同时布置防守,叛军虽然退下,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不能掉以轻心。
李朝正打算上前谢陆酒仙前来相助,未料到东边忽然冲起惊天雷光,陆酒仙脸色微变,失声道:“皇宫出事了!”
李朝心中一紧,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娘跟大娘还都皇宫。一想到两位娘亲可能有生命危险,李朝再也坐不住,焦急的朝战马奔去,结果半途被脚踩飞剑的陆酒仙拦住。
“上来,带去!”
金色的重剑扬天而起,李骁下面大喊大叫说些什么,雨势太大,李朝没听清,也没去理会。陆酒仙全力的御使之下,两飞速朝皇宫赶去。
越是靠近皇宫,雷光越来越亮,还能看到猛烈地飓风刮起雨水,与耀眼的奔雷战成一团。两道影飞半空,各自御使术法对战,不时化作两股光团战一起。透过雷光,李朝看到一身青衣的男子正是端木瑾,他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焦黑,左臂不自然的下垂,像是受了极重的伤。他的脚下是一团清风,载着他灵活的躲避对面黑衣的闪电雷光,不时用右手掐指诀,召唤飓风攻击黑衣。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借着雷光,李朝看清男脸上的伤疤,不由一愣。他认得这个伤疤,十二年前,李道安追杀他们母子的黑衣脸上留下这道伤痕。火龙沥泉的火焰有这个特性,一旦被灼伤,除非重塑肉身,否则伤疤将永不祛除。
仇见面,分外眼红。李朝按捺住内心的杀意,跳下飞剑。
“夫子,去帮阿瑾,去找娘。”
下方就是被重兵围困的皇宫,老皇帝和太子等被围困宣武殿,一身龙袍的摄政王端木德宣武殿门口,正拿着圣旨,逼迫门前的皇帝下诏盖印。他看上去意气风发,满脸堆笑,一副胜券握的样子。“大哥,就别犹豫了,乖乖盖上大印,可以给们父子留个全尸。否则,可别怪做弟弟的,心狠手辣,可怜那端木玉侄儿,不识时务,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玉儿,玉儿……”皇帝端木知浑身颤抖,又气又怒,他可怜的孩子,一想到端木玉临死前的惨状,端木知怒视端木德,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食其肉,啖其血,以解他心头之恨!端木瑜同样目眦欲裂,对他名义上的皇叔恨得咬牙切齿!他虽不喜端木玉,然而说到底,他终究是同他一起长大的一奶同胞,所谓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纵然两之间有皇位之争,他也从未想过要害其性命。端木德,他怎么敢!
端木瑜死死紧握拳头,指缝间有鲜血流出,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端木德碎尸万段。但是他不能,且不说他没有能与对方抗衡的武力,还会破坏他酝酿多时的计划,他只能忍,把仇恨深深埋进心底,等待最终的爆发。
场所有都没料到,就此刻,变数突生。
红枪红铠的少年从天而降,落地时一个后翻,单手撑地,稳稳落下。完全无视场中紧张的气氛,少年的第一句话就是“娘呢?”
“朝儿,是朝儿吗?”
公孙青溪虚弱的声音从大殿之内传来,仿佛忍受极为沉重的痛苦,声音中还带着隐隐的哭腔。李朝脸色剧变,立即施展轻功朝大殿奔去,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心中暗自祈祷。群自觉的让开一条道,李朝冲到门前,目光一下子就落公孙青溪与柳芊冉身上,待看清两的情形,他脑袋一懵,大吼出声:“娘!”
26.高堂明镜悲白发
公孙青溪脸色苍白地半跪地上,手捂胸口,嘴角有殷红的鲜血流出,看上去极为狼狈。而柳芊冉,则躺她面前,一动未动。她身下有大片血迹,染红她一身素色的衣衫。
李朝一步一步的颤抖着走到两跟前,长枪哐当一声掉落地上,噗通一声跪下,颤巍巍的伸手到柳芊冉鼻尖,刹那间,脸上血色全无,浑身如同冻僵一般。他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的问一旁的公孙青溪。
“大娘,娘……娘她……她……”他不敢说出那个字,生怕一说出,柳芊冉真的会离他而去。公孙青溪默默的流着眼泪,点点头。
“怎么会……怎么会……明明白天还见过面……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朝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看上去跟疯了一样。他抱着柳芊冉的身体,只觉得冰冷刺骨。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公孙青溪看到李朝一直重复,不忍心的别过眼去。她心绪起伏过大,牵动自己的内伤,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刺目的血色刺激到李朝的心神,他的眼神逐渐变的疯狂、不可理喻,嘴角甚至挂上一抹嗜血的笑容。
“要杀了。”
李朝非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仿佛说天气很好,然而下一秒,李朝的身影公孙青溪眼前骤然消失,不知所踪。
“朝儿!”
公孙青溪失声,然而群传来一阵喧哗,她循声望去,看到李朝出现身穿黄袍的端木德面前。没有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仿佛鬼魅一般,直接出现端木德面前。
“要杀了。”
李朝再一次平静的重复这句话,他的神色异常平静,只除了眸子中的疯狂。端木德甚至没来得及叫护卫,他就惊恐的瞪大双眼,看到自己的脑袋与脖子分了家。
李朝甚至没动用武器,只用一双肉掌,硬生生将端木德的头颅拧断。喷涌的鲜血如同喷泉,尽数落李朝的脸上身上,却也没能带给他任何的情绪变化,殷红的血色将李朝映衬的宛如无情的嗜血修罗,呼吸间取性命。
所有,都被李朝的这一举动吓破胆,公孙青溪再一次泪流满面,这一次,却是为李朝而哭。
“朝儿……”
一脚踢开滚落地上端木德的头颅,李朝转身朝大殿走去。没有敢阻拦,也没有上前,李朝刚才的举动,已经让大部分叛军遍体生寒。没有愿意去惹怒这样一位煞神,那绝对是自寻死路。
“娘,们回家。”
李朝半跪下,伏下丨身子柳芊冉耳边呓语,他轻手轻脚的抱起气息全无的柳芊冉,十二岁的少年要抱起成年的身体,终究还是非常吃力,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被大雨淋透,紧紧的裹他身上,愈发凸显李朝的纤细与瘦弱,被刚才一幕吓坏的众这才想起来,他还只是个孩子。
李朝踉跄地走雨中,失魂落魄的表情让公孙青溪心如刀绞,她咬着牙捡起地上的双剑,紧跟李朝身后。就算拼掉她这条命,今天也要让芊妹妹回家。
李朝一步步走向宫门,围堵他面前的叛军犹豫的后退,既不敢上前阻拦,又不会放任李朝如此离去。主事谋反的端木德已死,但是其他还活着。半空中被端木瑾陆酒仙师徒俩围攻的黑衣男眼睛一扫地面,看到畏畏缩缩的军士们,气急败坏的大吼:“拦住他!拦住他!今天谁也别想走出皇宫的大门!”
听到长官的命令,原本胆怯的军士们又升起胆子,亮出兵器挡李朝面前,他们一堆大老爷们,什么杀伐残忍的场面没见过,又怎么会害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刚才的胆怯,不过是事情太过突然,他们没能及时反应。
被挡住道路的李朝脚步一顿,他连眼睛都没抬,只冷冷的说了一个字。
“滚!”
终于,有瞧不起李朝的嚣张,挥舞着大刀砍过来,没等他看到李朝身上,一股邪火从李朝身上弹出,直接将攻击他的士兵烧成粉末。紧接着,李朝身上冒出红色的火焰且越来越烈,全身笼罩火焰中的李朝宛如火神下凡,焚烧一切阻挡他脚步的敌。
仍有不怕死的冲上来,李朝身前的火焰猛然攒高,胸口的狼首印记从刚才就一直灼灼发热,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嘹亮的狼啸从李朝身上传出,火焰凝结成一条两高的火红巨狼,轻巧的落地面上。
巨狼口吐烈焰,任何企图靠近李朝母子三的叛军都被烤的连渣都没剩下。直到再没有敢靠近,巨狼满意的眯起眼睛,慢慢走到李朝身边,匍匐他脚边。
一直面无表情的李朝终于有动静,他抬头打量突兀出现的巨狼,认出他就是当初入族谱时遇到的那只,他冲它点点头,小心的将柳芊冉放到巨狼背上。然后,李朝又把公孙青溪扶到巨狼背上,最后,自己才上去。巨狼载着三腾空离去,尾部燃烧的火焰天空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流星。
至于他们身后的政变,李朝漠不关心。从边关战事到今夜叛乱,李家的血,抛洒的足以染红半壁河山。而李家,已经脆弱到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浪打。他终究还是太过天真,总以为结局必定圆满,却忽略掉最重要的事实。他习惯自己孩子的身份,却忘记了,自己并不是一个孩子。那些被他选择性忽略掉的东西,如今想起来,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后悔。
端木德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谋反,不可能一点迹象都没有。其实他早就发现,或许是大哥突如其来的联姻,或许是时局动荡的物价,又或者是,偶然看到运出城外的一批兵器。不只是他,皇帝,怕是也早就知道了吧。明明是他们这场豪赌的博弈,满盘皆输的却是他们整个李家。
没有哪一刻,比李朝更恨现的自己。
公孙青溪的身体软软的倒李朝身上,她灵力透支,失血过多,体内还受到重创,能撑到现实属不易。李朝喂下她两颗系统出品的补血药,看到她的血条缓慢上升,才让她平躺柳芊冉身侧。
李朝到家的时候,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住。院子中的尸体已经被打扫干净,血水被雨水冲刷,地面上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唯有洁白丧布上的猩红尚未清洗,看上去扎眼的厉害。巨狼落到院子中的时候,李骁李绵正焦急的等待消息,看到李朝下来,急忙围上前。
“阿弟,娘跟大娘没事吧?”两已经疲惫不堪,强撑着等到现,看清楚巨狼背上的两个身影,李绵颤抖着声音问道。
“大娘受了内伤,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娘……娘去陪爹了。”
李绵的凤眼中立即盈满眼泪,她不住的摇头,后退着拒绝接受这一事实。
“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娘不会丢下一个走的。骗,骗对不对?娘没死,娘还活着,她只是太累了,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对不对?”李绵浑身都发抖,连呼吸,都颤抖。她奔到柳芊冉的尸身前,拉着她冰凉的手,固执的摇头。
猛然间,她好似想到什么,拿出别腰间的回雪扇,雪白的扇面已经被染成红色,她舞出一朵扇花,柳芊冉面前使用天湘楼秘术。
“天湘楼功法中有一秘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唤其魂魄,治愈肉身。早就学会了,一定能救回娘亲,一定能救会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