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行+番外——风月平分
风月平分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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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沉香,使人收敛,也使人放纵

一个小故事

试笔之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修一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应天宫。

偏殿扶栏上,斜倚着一个颀长单薄的少年,着一身缕银流云月白袍,脸上覆一本闲书,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想是书下的人正与周公战至酣处。这一派景象,虽与周边的雕梁画栋,涂朱鎏金格格不入。却自有一番出尘的悠闲淡远,风流隽永。

“快起来!主子,国师回来了!”

这样的浮生半日闲没过多久便被远处一匆匆而来的宫装丫头打破。待的近些,可见这少女虽不是闭月羞花,倒清秀干净,惹人喜欢得紧。可惜这清秀的脸上现在一片紧张,淡绿的身影沿着游廊,匆匆往少年依着的扶栏抄来。连唤几声终于是跑到了这少年身边,不等气喘匀就一拂袖掀掉少年脸上的书册,对着少年的的耳朵爆出一声:“快起来!”

少年似是刚被唤醒,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随即不胜阳光般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徐徐遮在眼上,然而一瞬之后触电般坐起,睁大了眼,望着眼前自己的丫头。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如水墨勾勒般黑白灵动,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仿佛这世间千种风月情浓,都凝结沉淀在这两泉神采飞扬的眼眸。所谓一寸秋波,千斛明珠未觉多,大约如此。

不过,这双眼长在这少年脸上,用国师大人的话说,那是两朵鲜花排成队的插在了牛粪上,这倒是不是说这少年除了一双眼其余就长得其丑无比,那一张脸,和那一双出彩的眼比起来可说是平淡无过,而是指这少年的性子,实在是……

现任国师李衡言的徒弟,下任钦点国师——李修一,名声并不是很好。

此时李修一像猫被踩住了尾巴般毫无形象的一炸而起,

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假装淡定道:“难道我会怕么,哼。”说着从扶栏上跃下。

素忘道:“已经往这边过来了。”焦急中掺着的情绪貌似叫做幸灾乐祸。

李修一歪歪头,挑挑眉,自言自语:“好吧,我会怕。”说罢将之前盖在脸上的《南北杂俎》往素忘手里一塞,攥起一直垫在屁股下的《德经》,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向院中的凉亭,撑着栏杆,一个纵身,下一刻便已经坐在亭中石凳上,还不忘朝着素忘抛一个得意的眼神,假模假样的弹一弹衣襟,随即一副正襟危坐的德行,把书一翻,就开始摇头晃脑。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人已经看书看到了陶醉忘我的境界。只有从小伺候在身边的素忘朝着天翻了几个大白眼,愤愤的把《南北杂俎》往衣袖里塞,顷刻间游廊上就响起了脚步声,李修一把不住往游廊瞟的眼光收回,装的更忘我。

一声咳嗽声起,“装的像模像样。”国师大人温润低醇的声音随之悠悠而来。他显然是刚上朝归来,还着一身暗紫朝服,满头青丝一丝不苟的束起,同样是俊朗白净,目光灼灼,却又多了一套温文儒雅,成熟内敛。

从小养大的徒弟,李衡言用头发丝想也知道,这祸害不可能乖乖在凉亭中背一上午的书,而且还是《德经》这本书。李衡言踱步上前,在亭内坐下,看着面前那糟心的徒弟一脸突然被打断的惊讶,随即又装模作样的换做一副狗腿相,一边帮自己倒茶,一边对自己嘘寒问暖。在外进退得宜、喜怒不形于色的国师大人,终究抽抽了嘴角,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随即提声唤道:“白露”。

李修一一听,暗暗叫糟。

清明、芒种、白露、立冬是是李衡言身边最得力的四个人,清明成熟老练,总管应天宫的安排调度。芒种武功高强,立冬细心缜密,两人随侍国师大人身边。而白露机巧灵活——主管李修一。

只要一天有这四个男人,应天宫就不会乱,李修一就翻不了天。

而现在,主管李修一的白露被叫到亭外,垂手而立。

李衡言喝着徒弟倒的茶,头也不抬的开口道:“修儿上午都做些什么”。

白露当然知道,汇报若是事无巨细,既浪费国师时间,也讨小主子记恨,所以一般来说,若无大事,都是按照惯例一句带过。然而今天怕是不行了。

他说“小主子上午去观锦池钓鱼了”

李衡言悠悠品茶。

李修一抬起头,一脸惊讶。

“钓到了上次元宵,皇帝赏赐给国师的北地极品观赏冰鱼”

李衡言的右眼跳了跳。

李修一看向素忘,一脸待会找你算账的表情,可惜小丫头脸朝一边作望天状。

“在观锦池中间的石山上,把冰鱼烤了”

李衡言脸变黑。

李修一看向白露,一脸大人饶命的表情,变脸之快,简直堪比影帝。

“吃了一口,又把冰鱼扔回了观锦池”

李衡言脸上卡擦卡擦的开始结冰。

李修一望向师父,一脸徒儿知错悔之不及的表情,栩栩如生。

“烤鱼折的是,石山上的银杏树,呃就是大公主栽来祈福那棵。”

“啪”的一声,李衡言将手中的油滴天目盏的重重拍在石桌上——幸好没碎,不然这乖徒儿的罪名又得多一个。

李修一见状不对,一把上前,跪倒在地,轻车熟路的抱住自家师父的腿,大喊道:“师父!师父大人大量为国为民又怎会在意那些俗物虚名呢!况且身体发肤受之师父不敢有损。徒儿现在已经知错了。”边嚎着边假惺惺的抬起涕泪横流的脸,在师父膝盖上磨磨蹭蹭。

实则心里想:谁知那鱼看起来好看,吃起来竟如此难吃。难道怪我咯。

李衡言简直哭笑不得,这徒弟十八年来没少闯祸,前几天才惹怒皇帝被禁足应天宫,重修《德经》,结果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祸水简直要把应天宫翻个底朝天。堂堂国师大人现在的感受就是,谁要能把这流氓带走,他一定能感激的泪流满面。

李衡言懒得听这徒儿满嘴胡诌,站起身,一脚把李修一踹开,满脸宽厚慈爱道:“乖徒儿如此顽劣,必是《德经》没有修好的缘故,我看着大热的天,背书也累,不如就将《德经》抄三遍吧,明日这个时候交给白露收着。”说罢施施然拂袖而去。

李修一还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糊了一脸眼泪鼻涕还来不及擦,见师父还没走远,想力挽狂澜:“师父大人可怜可怜你苦命的徒儿呐,从小没爹疼没娘爱,哎唷师父,师父!”

李衡言在这撕心裂肺的喊声中翩翩远走,离开偏殿。

李修一这才见挣扎无望,就着跪伏在地的姿势,就势一翻躺在地上,蹬蹬腿,一副死相。

白露上前,站在李修一头边,撑着大腿俯下身子,歪头轻声道:“小主子,这冰鱼和银杏实在是瞒不过,还望小主不要怪罪。”

李修一抬了抬眉毛,中气十足的喝道:“你!滚!”

白露撇嘴,一脸女干诈,可有可无的叹:“那奴才滚了,不过明日这个时候将三遍《德经》交予奴才,小主子可别忘了。”

素忘见李修一躺在地上没有挪窝的意思,怕沾了湿气,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最后抱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心态,缩着脖子上前。

原来李修一跑去观锦池胡作非为时,专门让素忘去耗着白露,结果实在因为智商这一硬件条件不足,被白露把李修一的恶行探了个清清楚楚。

面对着对方阵营中的大魔头伴着四个豺狼虎狈,李修一看看单薄的自己,再看看把书藏在袖子里还露出一角的丫头素忘,心中非常之悲凉。

哀哀想到:矣,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

思绪突然回到几天前。

皇帝在乾临殿召见自己,御座上的那个人,也曾经鲜衣怒马,叱咤风云,也曾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然而那一天,隔着高高的台阶,厚重的黄袍,李修一脑海中突兀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男人,老了。老了啊,下垂的嘴角,松弛的脸颊,浑浊无神的双眼,无一不在诉说这个男人的老态。

虽然他分明不过而立之年。

——却孤零零的坐在龙椅之上,慢慢老去。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陪他立在那不胜寒的高处。

不过,那已经是曾经了。

“我从未安心过……我……”

他没有说“朕”,而是说“我”。

人心固然贪权,贪财,贪利,然而最贪的,却是,爱。

一瞬间,李修一以为,当今明君周渊,已经流泪。然而他并没有。

万人之上,留名丹青,却又如何——不过是连流泪都成为一种奢侈罢了。

“朕要他登上龙椅,做一个干净利落的皇帝。不像朕般……活得这么难。”一瞬间皇帝眼神里竟然透出了几分光彩:“你明白,这不只是为了补偿”。

李修一远远的站在殿下,那双眼眸光华流转,动人心魄,满殿金碧辉煌为之失色。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既然答应,自然会做到。”每个音节都掷地有声,令人信服。与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李修一,判若两人。

皇帝招了招手,李修一上前,躬身从皇帝手中接过一个玲珑锦盒。

“你好好想想罢。”

第二章

于是合宫里都传遍了,臭流氓李修一又在殿前触怒皇帝,禁足十日,重修《德经》。

而此时,应天宫后苑,李修一正叉着腿,晃着脚,叼着草根,枕着双手,斜倚在大如华盖的黄角树丫上做白日梦——当然,从李修一的立场看,这叫做思考。

素忘走到树下,仰头找了半天,方在蜿蜒交错的树杈中寻到一角冰蓝色,遂朝着那抹冰蓝大声说道:“小主子,谢大人来了。”

“小爷我今天身子不爽,不接客。”

素忘淡定添一字,继续回道:“谢大人进来了。”

那抹冰蓝色动了动,暗棕色的树枝之间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来,一双秋水横波目看什么都只是淡淡的,却又说不出的清澈干净。李修一扶了扶头簪,侧着身子斜着眼道:“胳膊肘老往外拐也不怕折了手么。”

“折了手可没法帮小主子抄书了。”素忘面不改色的回答,然后带着服侍的众丫头小子一同退下。

“又被罚抄书了?”随着声音,一道高挑伟岸的身影走近,这人修眉大眼,形容俊朗,头绾一根墨玉簪,通身玄青如意暗纹长袍,围一根墨色回纹腰带,却独独坠着一块剔透晶莹的白玉环,悠悠行动之间,灿烂阳光之下,很有画龙点睛之意。正如其人,韫玉中不乏锋芒,藏珠后不减敏锐。

此人正是督察院左副都御使,李修一的好友,谢西风。

可惜他的“好友”李修一并不领情,薄唇轻吐,蹦出四个字:“骚情得很。”

谢西风并不在意,只是负手立于树下笑问:“不下来?”

李修一闭了眼,揉捏着鼻梁,漫不经心道:“有屁就快放。”

谢西风想是太熟悉眼前这人德行,仍笑面不改,一字不变的问道:“不下来?”

李修一“哼”一声算作回答,继续完成他那,要将鼻梁捏的高挺英武,威风凛凛的大愿。可惜大愿未成,却听“笃”的一声,身下树枝一颤,李修一回身,竟见一片绿叶栽进身下的树枝中半寸有余。李修一愤愤道:“堂堂朝廷三品命官,整日就干些逼良为娼的勾当,真想看看谢尚书怎样教的!”

谢尚书是谢西风的爹。

谢西风只是不言,一双幽远深邃的眸子看起来总是略带笑意——谢西风总有他的手段叫李修一炸毛,同时让人认为是,这位未来国师小心眼爱找茬。见李修一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谢西风又低头弯身悠悠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站起身的片刻眼神一瞬间的凌厉,随即右腕轻动,瞬间即发!

李修一早有防备,见着那片树叶直钉面门,想也不想的朝错开的方向顺势一躲,刚想这树叶射来的角度有些刁钻,就马上知道了原因——他“吧唧”一声,正好错开虬结的树枝,摔在地上。李修一怒了,抬起头控诉:“你好歹先提个醒让我护住脸行不行!”说罢抬手擦擦脸嘟囔道:“我俊美无双的脸啊,你总招人嫉妒!”

一脸狼藉,却眸光潋滟,黑白分明。对比产生的视觉冲击,让镇定如谢西风也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即掩饰般转身,玄青色衣袍片片翻飞,径自走向凉亭中的大理石桌,桌上摆着一个海棠花式的黑瓷茶盘,盘中却是一套毫无雕饰、光洁照人的白瓷茶具,愈加显得黑白分明,可爱得紧。茶壶中早备有热茶,谢副都御使翻过一个白瓷盏,倒一杯七分满,抬头笑说道:“快过来罢,我以茶赔罪。”

李修一边不情不愿的蹭过来,边小声叽咕:“我这没爹疼、没娘爱的苦命儿,年年犯太岁,尽遇些夜叉。”

蹭进亭中,侧身斜坐在谢西风对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一摔让你赔三百两就是,明儿自己给我送来。”又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转到谢西风身边,低头掂起他腰上的白玉佩,一脸馋相:“嘿,把这个抵给我也行。”谢西风早知道他觊觎自己这玉环很久了,一掌拍在他脸上,将他按回石凳上,收手垂目徐徐道:“如今催皇帝立太子的呼声,可是越发高了。”

怨不得朝臣心急,大皇子周弘已经弱冠,又是嫡长子,且其外公何宰相虽已告老,但势力仍在,何家年轻一代也争气。何况众人皆知谢西风是弘党人,向来与下任国师李修一交好。可谓天时地利皆占。

但二皇子周谦一党也不弱,周谦在朝堂上的势力与大皇子平分秋色,再又他舅舅戚封带兵镇东北多年。戚家内有丽嫔招摇张扬,外有戚封刚愎自负,若立大皇子,损一妃倒无足轻重,损一将却动摇国本。现今东北未稳,这或许是当今迟迟不立储的原因。

三皇子周靖倒是爽朗大气,可惜随他小舅沈权亦,只会为将。

四皇子系昕嫔所出,福薄早夭。

五皇子天生多病,一直在行宫养病,远离朝堂,倒不足为重。

六皇子周玄虽暂无权势,但貌似从小与李修一颇有私交,况且生母萱妃深得圣宠,倒也难说。

几位皇子各有筹码,皇帝迟迟不表态,看来有得一争。

谢西浅啜了一口茶,抬眼,见李修一在一旁逗弄挂落上悬的鹦鹉,一遍又一遍教说“李修一是大帅哥,谢西风是老妖怪”谢西风不以为意,只看着那抹单薄灵动的冰蓝色背影问道:“你仍是不表明态度?”

国师这一职,虽说没有实权,却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地位,难得的是,国师一生不能娶妻,也不能生育,继承人皆是由当任国师民间选拔,不关任何家族势力,一生只忠与皇帝。为皇帝献计划策,至于测星象,选皇陵,祭宗庙只能算副业了。而本国建朝以来,向来是一位国师一朝天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别有隐情。

如今这朝臣子可是苦了,这国师一看就不靠谱不说,还迟迟不表态,政治上貌似支持大皇子,却也不排斥二皇子,和六皇子私交也不错。搞得朝臣摸不着阵营。

不过若急众人之急,李修一就不是李修一了。听见谢西风问,他抬起食指,刮了两下鹦鹉的嘴,头也不回道:“我不是和你一个阵营的嘛,可别因为我太美就没有安全感,小爷可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又逗几下鹦鹉,添一句:“虽然你这么讨人厌。”

谢西风嘴角轻勾,低声玩味那一句“和你一个阵营。”又见那冰蓝色背影只顾左晃右晃,倒比那鹦鹉还闹得凶,简直不知是人逗鸟,还是鸟逗人。过一会儿好容易闹够了,坐下来把着茶壶直接对嘴喝。看得谢西风直摇头,好好的玲珑茶,全被一头蠢牛糟蹋了。饮罢,还甩着袖子抹嘴,不过好歹是消停了。李修一缓了缓,道:“这几日看星象,今年聿河流域多半又要闹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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