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行+番外——风月平分
风月平分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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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一拆开包袱,见是两件太监的衣服,便拣了件小的,将另一件扔给云泥,低声乐道:“换上,爷带你出宫去见世面。”

云泥利落的伸手接了衣服,心里惊讶,面上却丝毫不变,只微微皱了皱眉,吐出一字:“是。”

只一字,即是对李修一的服从,也是对自己身手的自信。

李修一见云泥只是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心里大大的可惜。日日见云泥都是一副面瘫相。本想着,这次终于可以看他惊讶的样子,所以临到要出宫才告诉他,却没想竟没有遂愿。这种失望感如同路上捡了个美人却发现是纸糊的一样。夸张的哀哀叹了一声,便将外袍脱下,换上衣冠,捞起镜罩,对着铜镜,像个开屏的孔雀,左看右看,点头满意道:“嘿,威风不减。”

谢西风意有所指的笑:“喜欢可以常穿。”转头见云泥也换上了,便起身道:“我们走吧。”说罢撩起衣摆跨出殿外,向偏门外走去,李修一一步几蹦的跟在后面。三人便从偷偷溜出应天宫,路上只碰见一些粗使丫鬟和外围侍卫,丝毫不受怀疑。

随即又出示应天宫的牌子出了皇宫,一路顺风顺水直奔谢府,李修一和云泥换上谢府小厮的衣服,三人和一干侍卫才匆匆向着和河工总办约定的地点而去。

路上谢西风说道,这次河工总办果然是给了二皇子名下,却是戚家一个亲戚,叫做戚奉中的人。这戚奉中是戚家的远房亲戚,白读过几年诗书,只看见满篇颜如玉,挨到而立之年,愈发成了阎王殿里开染房的——色鬼。之前不过做个小吏,后来又厚着脸皮来京城,攀着戚家那门亲。这世道,有钱的媚着有权的,有权的谄着有钱的。众人皆知河工总办是个肥缺,只苦于没有门路,如今见他有门路,又不担心还不上,如何不巴结。因此戚奉中借了几万两白银,往宫里那位娘娘处送了一万两,上下打点一些,自己留了少数,只想着只要一上任便手中有款如鱼得水了。

戚家亲戚接这个差,很在众人意料之中,戚家人向来高傲顽固眼界浅,多半不舍得将这种肥缺让与别家。戚家人丁不旺,远亲得了也是可预料的了。倒正好便宜了李修一,少了被京官认出来的风险,只盼一出京城,就是马卸了嚼子鸟离了笼,自由自在了。

谢西风一行人前往城外约定的驿站,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才见戚大人骑着高头大马,拖着一行在京城才拼凑的家丁小厮,大模大样行来。走得近了,才在马上礼道:“谢大人,久等了。”

谢西风一脸和煦笑容道:“戚大人好自在,是谢某来得早了。”

还没远得京城,李修一自然不敢造次。避在谢西风身后。却在心里默默腹诽,好一只人模狗样的老妖精,从没见你对我如此大度亲切。又探头看看戚奉中,眼中光芒闪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奉中策马走在前,谢西风迟半个马身不疾不徐的随在后,谢西风的侍从本就不多,

只混在戚家侍从中间,跟在其后。

一路无事,只是李修一骑不惯马,磨得双腿内侧又痒又痛,在马上左歪右蹭动个不停,连惹祸的心都没有了。他身后两家的随从见了,都低低嗤笑,李修一自然置若罔闻,只可惜他胯下那匹马很有点戚戚然,好歹也是谢府的翘楚,今天却是状元遇到山大王了。不过幸好那匹马还有点业界良心,强忍着没有把身上那烦人货甩下去。

谢大人说,戚大人心中一定非常忧心灾区人民,因此队伍整天只停下来休息了一次,补充了些干粮便又匆匆上路。戚奉中只想这京城的官果然胆小,竟这般死脑筋,看来是竖子不足与谋了。却猜不到身旁那人其实是拐了国宝在逃。

一行人东倒西歪的直走到黄昏。

抬眼就是远山无尽连绵,夕阳斜映,天边霞光将衰,道旁的树木接着余辉,敷上一层淡淡的金妆。戚大人眼见着自己的影子被越拉越长,早就心中不满,想这姓谢的莫不是要给我个下马威,却也因此不好示弱,再加上谢西风找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反驳就等于说自己不忧心灾区,只好苦苦硬撑。眼见着天黑前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谢大人才大发慈悲,说什么戚大人虽心急却也要保重身体,终于提出停马歇脚。

此时戚大人早累的一双色狼眼都变成死鱼眼了,恹恹的下了马上了楼就再没出来。谢大人随后也上了楼。众人渐渐散了。李修一却还坐在马上,云泥见他不动,只当他又要闹什么花样,下马走近,却看到李修一叉着腿直接从马上歪下来,云泥一把接住,心中一紧,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低头却见李修一睁大双眼,用手搂着云泥脖子,煞有介事的深沉说道:“我有预感,等到了山南省,我笔直修长的美腿就成了一个规则的圆。”见云泥毫无反应,又抬起手拍拍云泥的脸,道:“亲眼见到一出悲剧你竟然毫无反应?矣,你良心到底被哪只狗吃了。”

云泥不为所动,脸上的线条坚毅如常,扶着李修一,利落问道:“还能走吗?”不问则可,一问李圈腿的脸瞬间更苦瓜了。手搂的更紧,毫不脸红道:“不能,抱我。”

云泥一语不发,直接将李修一打横抱起,走进大堂,踏上楼梯,朝着谢西风隔壁房间走去,突然想起什么,回身看去,却见掌柜的伸着脖子,僵着手,像只呆鹅似的看过来,云泥下意识垂目望望怀里的人,对掌柜道:“打一桶热水上来”。

云泥上楼,用脚推门进屋,隐隐还听见掌柜痛心疾首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哟!”轻手将人放在床上,李修一搂着云泥脖子,装模作样的摇头学道:“现在的年轻人哟!”。

云泥依旧一脸面瘫,转身倒茶,喂了李修一一杯水,放下杯子侧坐在床边,掀起李修一衣摆就解腰带,李修一眼角眉梢都是期待,跃跃欲试说:“我要在上面!”云泥顿了顿,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一眼,解开他的腰带,将他翻个身,声音毫无起伏道:“我看看你的腿。”说着便褪下李修一的裤子,李修一龇牙咧嘴,大骂:“我的祖宗你轻些!”

却听房门前响起了调侃的声音:“不巧扰了二位好事。”谢西风仍是一身深色衣服系着白玉环,倚在门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李修一吓一大跳,撑起上身就去扯被子,嘴里还叽叽咕咕:“无本买卖也是会亏的,小爷的俊臀怎么能给人乱看。”

云泥头也不回,毫无异色,显然是早听见了谢西风过来的脚步声,查看了修一的腿,却只是蹭红了而已,根本没破皮。接过被子搭在修一屁股上。

有种又被欺骗了的闷闷的感觉。

谢西风悠悠然进屋,也没有走近,只在桌边的红木椅子上坐下,毫无避讳的直看向深色帷帐床单之中,李修一尤不安分的卧着,身子被云泥挡了一半,只有小腿在未褪完的裤子之间,露出一片玉色肌肤。谢西风在心里默默的想,要是这人不做国师,做伶人相公应该也不错。

李修一深觉得现在自己这副任人欣赏的样子,非常破坏自己的俊美无双的形象,把脸蒙在枕头里,闷闷道:“谢大人有何贵干。”言下之意,没事速滚。

谢西风摸摸鼻子,挥去脑海中的恶俗念头,缓缓说:“我担心国师会连夜派人追来,你需不需要先行一步?”

李修一想自己和那匹马白日里浓情蜜意很够了,晚上再耳鬓厮磨就要命了。急急答道:“不用不用!以我师父的脾气,肯定不会派人来追我。”心里暗暗补充:他只会悠悠等我回去,再给我算总账。

谢西风点点头,道:“这样就好。”又笑道:“对了,我那儿有外伤的药,不够了随时派人来取。”顿了顿,声音带上几分笑意:“放我那儿也用不上。”

李修一的声音从枕头下传来,咬牙切齿地:“我谢谢你!”

谢西风抬步走出房间,李修一撑起头郑重道:“男人的嫉妒心真是要不得!”却又听见敲门声,李修一高声道:“老妖精你尿不尽还是怎么的。”却听见一个怯怯的声音回答:“客、客官,您要的热、热水!”

云泥用被子盖住李修一,起身开门,几个小二低着头匆匆将浴桶、热水往里间搬。云泥是深知李修一秉性的,天天都要洗澡,否则比不让他吃饭睡觉还要命。还好运气不错生在太平盛世,要遇着大旱之年,绝对是最后一桶水用来洗澡而不是用来救命的主。

云泥又给他备好换洗衣物,便朝着大门方向坐了,拿出剑谱来看,李修一便磨磨蹭蹭的下床,瞄了眼云泥铁铸般一动不动的背影,悠悠把澡洗了。

如此前行了五六天方到山南省,这时李修一也不用装了,双腿内侧真的被蹭破了皮,到了山南省直接奔客栈休息去了。

山南省总督自是好生为戚谢二人接风洗尘,摆酒摆戏,殷勤款待,顺便试探口风,选择阵营。几日方歇。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谢西风便派人去客栈接李修一,李修一哪里肯干,住着山南最好的客栈,待遇不见得比总督为戚谢二人准备的住处差,况且巴不得自己一个人自在。

在床上安分躺了几日,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腿伤痊愈。

李修一让云泥去市集上买绿豆糕——自从那次捉弄周玄后,发现绿豆糕其实还挺好吃。云泥找掌柜的打听一番,绕去云记糕点铺子,买了一份绿豆糕。回到客栈,见着一个清俊的戚家小厮匆匆出来。云泥目不斜视,直接进屋,宫中长大的人,就算不知道怎么做人,也知道怎么做奴才。

进去就见李修一笑盈盈的望着他手中的绿豆糕,道:“才回来,我都等不及了。”

打开包装,却只吃了几块,包了满嘴的粉子,边喝水边道:“早听说天下美人尽纳聿河画舫,嘿,今天就让小爷我去好好展示展示男人的魅力。”吞下口中糕点,又把剩下几块一股脑塞到云泥嘴里。就起身换了件绣油绿团花的葱绿袍子,扎了条油绿腰带,腰带上香囊玉佩五颜六色坠了一大堆,走起路来叮铛不绝,又衬着白生生的皮肤,若不是那一双眸子灵动清澈,顾盼生辉,乍眼看起来倒有点像祭祀扎的纸人。

云泥早就修炼到,对眼前之人任何无用的言语动作都可以视若不见的境界。就像唐僧对着搔首弄姿的女妖精,眼观鼻鼻观心。只等他换完衣服,便一语不发的背着剑跟在身后。

第四章

李修一下楼询问了聿河画舫所在,便带着云泥一路招招摇摇、叮叮当当的朝着聿河画舫聚集地而去。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聿河画舫是在一片和聿河相连的大湖上,怪不得聿河下游地段发了洪水,却对此处影响不大。

放眼望去,果然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只见宽阔的水域上,鳞次栉比的筑着大大小小的画舫,皆是雕梁画栋,飞檐漏窗,粉金流碧。隐约能见些妖童媛女,华容婀娜,烟视媚行。端的是无限繁华景美,风情烟月味浓。

李修一跳上一叶小渡船,船夫是个伶俐的少年人,上下打量几眼,笑着问道:“公子是要往哪处。”

李修一一脸我很有钱的表情,道:“哪处好就去哪处。”

少年人爽朗笑道:“公子说笑了,聿河画舫哪有不好的来呢。”

李修一挑挑眉,说道:“哪处最贵就去哪处。”

“嗳好咧!”少年人利落答道,又讨好的说:“公子是外地人吧,怪不得不知我们聿河十艳咧,这十艳排名第一的叫做梦里闲,今儿小的就带公子去他的‘春归此处’吧,不过这人太多人捧,身价可高了,说是只有梦里才得闲咧,嘿嘿。”

李修一兴趣道:“真有这么好?”

少年挤眉弄眼,却不显猥琐“小的在这里说上十刻钟,也抵不上他一刻功咧,是好是歹,公子试了才知道嘿。”

说话间船已到“春归此处”,果然是一处极大的所在,来不及细看,已有两个青葱少年少女迎了上来,肤白眼媚,容貌姿态丝毫不输紫禁城中层层筛选、经过训练的宫人,更又多了一段风流姿态,摇曳生香。

迎上来的少年巧笑着打发了划船的一吊钱,二人就一左一右扶了李修一迎进画舫,左边的黄衣少年道:“我叫黄裳。”又指着另一边的绿衣少女道:“她叫绿衣。公子看着面生呢,想必是第一次来吧,还请随意玩乐,尽兴才好。”

进了画舫,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摆一些精致桌椅小几,布置的极其典雅雍容,不像是青楼,倒像王府似的。里面人却不多,也不喧闹。只来得及粗粗打量,便见迎面步出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着海棠色外袍,下露檀色百褶裙,系一条枣红宫绦,服服帖帖的随着步子轻摆。目光盈盈,嘴角含笑,颇为含蓄婉转。

只有理论知识的李修一歪头想道:看了好些才子佳人的书,老鸨不都是恶俗轻佻吗?果然认识不如实践。

见过妇人,绿衣黄裳双双退出去。

这妇人便是春归此处的老鸨,唤作韵娘。她也算是聿河风月场上的出彩人物了,虽然现在有些年老色衰,但是几十年的迎来送往,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只要来客被她上下打量几眼,便像上了秤的猪肉,几斤几两,清清楚楚。

韵娘一边迎进二人,一边打量着:一前一后,可见是主子带着侍从来寻乐。前面那人生的面如润玉,清隽俊逸,一双眼极其出尘,说不出的清秀明澈。行为间颇为随意,却犹显清贵。且刚进门时有几分紧促,可见家教严谨,第一次来这风月之地。一溜眼晃过那身葱绿袍子,精致华贵,一般人或以为是普通丝绸,见多识广的韵娘却一眼看出这是贡品缭绫,民间有价无市。腰上香囊也是宫绣的孔雀、芍药,极其张扬高贵。

不过眨眼,韵娘便知道眼前这人不是皇亲便是国戚,而且地位还不低。

不过男人越是财富权重,越是逃不过美人关。因此韵娘的人生哲学就是,天下是男人的,男人是美人的,美人是自己的,自己是最大的。聿河美人甲天下,春归此处甲聿河,一个皇亲国戚,还不足以使迎来送往的韵娘惶恐失色。

李修一还不知道自己眨眼之间已经被眼前的妇人里里外外掂量光了,只顾左右打量这莺声燕语的新奇环境。韵娘笑道:“公子可有觉得能入眼的?不若让韵娘给公子介绍吧。”

李修一下意识拢拢袖子,随性笑道:“听说妈妈名下的梦里闲是聿河第一美人,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小爷我美。”

韵娘捂嘴笑道:“公子这样的妙人,倒叫韵娘我今天开了眼界,天下竟有这般俊丽清秀的人物,又这般性情好,不吝玩笑,只怕我们楼里的人都不肯放公子走了呢!今儿梦儿才推了个预约,正好得闲,莫非是预料到公子要来,可见是缘分了。”

又秉着石头缝里榨油的职业修养,眼觑着云泥笑问道:“公子身后这位小哥可有中意的?”李修一闻声转头,见黑衣劲装依旧面无表情的云泥,就像一截僵硬杵在花丛中的黑木头。便坏笑着凑到韵娘耳边轻声道:“妈妈不用管他,他呀,不行。”不行两个字说的格外千转百回,内涵深刻。

韵妈妈浅浅叹息,后面这黑衣少年一丝不苟、冷峻坚毅,没想竟然是个不中用的,真是,可惜可惜。

虽然李修一压低了声音,不过如何逃过云泥这种高手的耳朵,听着李修一的言外之意,虽然面上毫无变化,却在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无奈的郁闷。毕竟对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来说,没有比否定一个男人的“思考能力”更严重的事情了。虽然云泥私生活检点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可也逃不过本性的呼唤。

李修一才不管云泥心中受到小打击的男人尊严,向韵娘定下二楼乙间和丙间,让把梦里闲请到丙间来。云泥就在身后小媳妇似得尽职尽责掏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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