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镇上桥头村——尔文ada
尔文ada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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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老奶奶正在收拾屋子,见着乐生来了,笑眯眯的说,

“乐生来了!”

乐生就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陪在一边,眼里能看到的活儿,给接过手来;四老奶奶一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明镜儿似的,问,

“乐生,吃饭了没?”

乐生老实的摇了摇头,喃喃的说,

“四老奶,我不饿么!”

四老奶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早晨剩的一个玉米面饼子拿出来,放他手里,

“洪生出了门子,你也不能不吃饭,要是他回来,看见你饿着了,瘦了,到时候担心咋办呀?”

乐生抬头看了看四老奶奶,眼圈儿红了红,食不知味的咬了口玉米面饼子;这样的状态直到一个星期后,洪生打回来电话;那天村长在大喇叭上喊了人,家里有人出去的那天都挤到大队的办公室了,一个电话打回来,一个一个轮着接,轮到乐生时,双手抱着电话,一听到洪生的声音眼泪就哗的一下流下来了,那边说,

“乐生,哭了?不要哭么乐生,这儿条件还挺好的,你不要担心我,四个月可快就过了,到时候我回来,你想吃甚了,咱们到镇上买!”

乐生抽抽答答的叫了一声“洪生”,眼泪就又噼里啪啦的掉了起来,那边声音貌似也有点哽咽,紧接着又似乎强笑着说,

“乐生,还哭了?你再哭我也哭呀!这两天好好吃饭了没?”

“嗯~”

“嗯是吃没吃么?可不要把自己饿着,你要是不好好吃饭,我在这儿还咋好好干活儿么?干不好活儿,到时候四个月,人家就不让回了,听话啊~”

这时乐生才抽咽着说,

“洪生,我好好吃饭了么,四个月一到,你就赶紧回来,我给黑贝和大力都吃的饱饱的,小鸡长的也可快了~”

说话的时间一人一分钟,也不能太长,洪生抓紧着交待了两句,电话那头就换别人了,乐生泪眼婆娑的离开电话机,跟谁也没有答腔,一个人便回了家;可能是受他的气氛影响,接下来接电话的人们,个个都红着双眼睛,似乎这苦相思也能传染一般。

21.乐生的等待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乐生抽了空就去四老奶家陪聊,老太太一见他来,也很乐意跟他聊天,东家长,李家短的,聊完这些,这个过了多半辈子的老人家,还会常常跟他讲一些“为妻”之道,虽然话没讲这么明,但老太太讲着讲着,一到兴奋头上,就容易把乐生当成自家闺女的教育,比如:

“乐生呀,这男人哪,就是咱女人的天,老话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砖头抱着走’,做人家婆姨媳妇儿的,首先就得敬天,自家的男人,自家的婆姨都不敬他,出了家门,还咋让外人敬他了么?”

“乐生呀,四老奶跟你说,有时候这男人呀,就跟娃儿们一样,你得哄着了,好男人都是自家婆姨夸出来的,你四老爷年轻的时候,可穷的连年都过不起,那时候我就说了,他以后肯定是个能耐人,你看他活着的时候,村里也算数一数二了哇?”四老奶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中透着对自家男人掩也掩饰不住的骄傲;

四老奶奶的话,乐生听的很认真,也都一一记在了心里,除此之外,四老奶奶还常常教他如何做饭做菜,如何勤俭持家,比如:

“乐生,给人家送东西的时候,能数见个数的,最好数一数,心里有个谱,人家给你送十个扁食(方言,指饺子),你心里头知道,下回送人家的时候,就不能送九个,这才叫有来有往么~”

“乐生,炒个菜咋能倒这些些油了么,吃的不怕滑了肠?哈哈……”看着乐生炒个土豆,倒了一大勺油,老太太又在旁边指导上了,老人家性子直,偶尔还喜欢开个玩笑,虽是一句挑剔的话,但并不让人难受,“持家持家,这柴米油盐都得持,男人们挣个钱不容易,那都是一个汗珠珠摔八瓣瓣的辛苦钱,咱们在家儿就更得惜福了,既要让他们吃饱吃好,还不能浪费……好了,这些就够了,多了浪费,少了没味……呵呵……”

四老奶奶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儿,60岁年纪了,跟乐生坐在炕上聊天的时候,手上针线还不停,穿过的烂了或破的没法补的旧衣服,洗干净了,剪成小块儿,各种颜色拼一拼,对一对,做个门帘窗帘,做个枕巾枕套,那是人人见了都说漂亮;这碎布头老太太也不会浪费,能剪长的,做了小短绳子,来年种瓜种豆的时候,可以绑架子用,最后剩下的没用的,还能做个火引子。乐生想做这针线活儿,那可是新手中的新手,那小细针拿手里,总觉得怎么捏都捏不住,还怎么飞针引线?四老奶奶有时候就丢给他一块小碎布,让他拿着练练,一开始,稍不注意,从布另一面穿上来的针就把手扎了,常常听着乐生,嘶一声,嘶又一声……嘶了一段时间,乐生这活儿就做的有模有样了,初给自家缝了一个门帘,挂上了,又摘了下来,想着等洪生回来那天再挂。

洪生的电话确实是一个星期打回来一次,两人约好了时间,每到这天,乐生就早早的坐到大队的院子里,不管什么时候接了电话,都会坐上一天,盼着洪生会不会再打一个回来;每次说话的时候也不能太长,常常不到两分钟,洪生那边好像有人就在催着他挂电话了。

家里的地,乐生凭着记忆中洪生锄地的频率,也会早早的扛了锄头出门,太阳热起来前回家,有时候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还会牵着大力上山去溜达溜达,吃吃草,放放风;小鸡仔们长的很快,两个月的时候,便一个个跑的满院都是了。

八月中旬,村里来了个卖布的,乐生想给洪生再做身棉衣裤,他现在也就两身,过年一身,平时一身;过年那个一年就穿五天,一过初五就脱了叠起来压柜底了,乐生来桥头村过了三个年,那身棉衣裤也过了三个年;跑去问了四老奶奶,老太太陪着他一起挑了布,又让人从镇上捎了二斤棉花回来;这裁啊剪的,都是四老奶奶经的手,乐生在一旁学着,缝的时候,四老太太从旁指导,每一针一线穿在布上,乐生就想着洪生穿上它时高兴的样子,于是越缝越开心,手上的活儿越做越顺手;完工的时候,四老太太笑呵呵的见人就夸他,

“咱们乐生,可是长了双巧手手,甚事情教一教就会,看人家给洪生缝的那身棉衣裤,谁能看出是个男娃儿缝的了么!”

这棉衣裤刚完工洪生就打回电话来说,那边九月初七让回来十天秋收,正好赶在“霜降”前;算一算日子,还有八天洪生就回来了,乐生难得一次从大队办公室出来没有红眼睛,小跑着到了四老奶奶家,还没进门儿呢,就喊上了,

“四老奶,洪生初七就回来~”

如今四老奶奶已经当乐生是自家人了,说近一点,类似于半个闺女吧,一听这话,老太太也跟着开心,

“哎呀,快了么,今儿是廿九……”

“四老奶,还有八天么,还有八天洪生就回来了!”

“呀,八天可快,高兴了哇?”

乐生脸上笑眯眯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高兴,怎么能不高兴!眼盼这心上的人儿就要回来了,可是这天还怎么越变越长了呢,以前陪着四老奶奶聊聊天,做做活儿,日子还没那么长,怎么这短短八天,越过越难熬了呢;每天一吃过午饭,就盼着天黑,手上的活儿做一会儿,就看看窗外,这天儿怎么还不黑?每天总要看上那么几十次,才能把它看黑了……

初七这天,乐生五点钟不到就睡不着了,起来挂上了新门帘,做了半锅小米饭,炒了一碗土豆丝,一盘南瓜丝,扣在炉子上,院里的西红柿摘了个最大最水灵的,切块儿撒了白沙糖腌着;一切准备就绪,也才五点半,这会儿天还是暗乎乎的,好不容易又挨了几分钟,乐生就坐不住了,叫了黑贝,借着天亮前的微光,跑村口坐在土墩上等着呢;没一会儿,远远的看见大路上两盏大灯从远处开了过来,乐生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这时黑贝也站着,支起了两只耳朵;大灯没有开到村口,而是在大路边停了下来,只听着嚷嚷闹闹的人声,黑贝汪汪叫了两声,便往前面冲,乐生一看,脸上瞬间绽上了笑容,也跟着跑了过去;乐生还没跑到,黑贝就往一个人身上又扑又跳开心的不得了,那人看到他,正准备叫人呢,乐生就忽的一下也扑了过去,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的挂在对方身上,把脸往他脖颈处一埋,就不想动了。大灯停了也就两三分钟,桥头村的人一下来,就载着剩下的人立马开走了;其他人这边刚接应着把大家的行礼挪到一旁,转身就见洪生身上挂了个人,旁边一条大黑狗哼哼叽叽的也往他身上又扑又舔呢,于是边拎自己的东西边笑着打趣道,

“看看这是谁了么?乐生哇?”

“乐生,你这是算见洪生这么早回来了?呵呵……”

“乐生,你这是半夜就过来等着呢,还是一夜都没睡了?嘿嘿……”

“哎呀乐生,快些松开哇,洪生都让你勒的翻了白眼了……”

乐生这边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洪生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露着一口大白牙,于是嗯叽一声,又把脸埋回去了,这时洪生拍了拍他的背说,

“乐生,咱先回家……”

乐生不理人,小狗儿似的哼哼叽叽了两声,继续紧紧的挂着;旁边的人说说笑笑都往村里走了,洪生这才双手捧起乐生的脸,狠狠的在小嘴儿上亲了一口,又怕前面的人回头看见了,再次拍拍身上的树袋熊说,

“乐生,想我了哇?”

“嗯~”脖颈处传来闷闷的一声,

“我也可想你了,走,咱们先回家,啊~”

乐生这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睛,从洪生身上下来,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拎了行礼往家走;一进大门儿,洪生把门一拴,转身抱着自家媳妇儿亲上就不撒嘴了,一路抱回了屋,把行礼往地上一扔,便扑身将人压在了身下……这时,“咕噜噜”两声,乐生听的真切,推了推身上的人,红着脸说,

“洪生,你饿了哇?”

洪生现在忙着“疼”媳妇儿呢,说道,

“不管它!”

话刚说完,便又“咕噜噜,咕噜噜”多叫了几声,洪生这时才不好意思的抬起身子,摸了摸自己肚子说,

“哎呀,看来还得先管管它了~”

乐生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忍不住又亲了亲,才下了炕,为自家男人打了洗脸水,这边刚洗漱完,饭菜就已经端到了小饭桌上,把洪生感动的,忍不住又抱着自家媳妇儿一顿啃;这第一顿饭吃的香啊,狠狠的吃了两大碗小米饭,最后连菜汤都没剩下,吃完了,洪生打了个饱嗝,说,

“我家媳妇儿真能干了,饭做的这么好吃,害我差点连盘子带碗一起吃了!”

乐生至始至终,眼神儿就一直在洪生身上粘着,笑眯眯的幸福样儿,惹得洪生碗都没等人洗,就直接又抱上炕了……

22.送行

洪生是第一次当“农民工”,像他这么能吃苦的人,到了工地上,才知道这420块钱不好挣啊:吃的倒还可以,大锅水煮白菜,有时候也能见个猪油花儿,白面馍馍管够,住的地方就差很多了,草垫子一铺,大通铺,每天至少十五个小时以上在工地;第一天到了地方,把行礼往地上一扔,就开始上工了;那是真累啊,吃了就是干活儿,干完了回地方一躺,立马鼾声如雷,早晨起来,冷水抹一把脸,扛着工具就又开工了;有时候遇上赶工的地段,那是加班加点的干,困的实在不行了,裹着衣服往路边上一窝,也能睡着,寐个把钟头,醒来了继续干;不过即便再累,洪生也惦记着日子呢,与乐生约好了,要给他打电话,就一定得打,离工地不远处,有个什么指导中心办公室,洪生跟那边人好说歹说,别人才同意让他打个电话;时间长了,常常递个烟什么的,那边人也就认识他了,一个星期雷打不动一个电话,人们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打趣他,

“王洪生,你这是又给媳妇儿打电话呢?”

“你这个年纪,应该不是新娶的媳妇儿吧?”

回来那天,下车的时候天还蒙蒙未亮,看到乐生飞奔着向他扑来,洪生忽然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旁边的人们虽然在打趣,但洪生能读懂他们眼中的羡慕;这样的迎接让洪生又觉得,自己仿佛像荣归的英雄,那四个多月受的苦啊累啊,根本不算什么,这一路回来周身的疲惫瞬间就散的一干二净了。

外出的男人们回来后,第二天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秋收,洪生,乐生更是忙的加班加点的干,洪生是怕这十天自己要干不完这些活儿,到时候留给乐生一个人累着他,而乐生是觉得自家男人在外辛苦,回来了自己在旁边,能多分担的尽量多分担些;两人像是一对儿辛勤的小蜜蜂,这边正忙着不停呢,没想到喜子回来第三天就跟自己媳妇儿大吵了一架,差一点还打起来,叫了村长,支书,三老爷,二叔,给评了理,调解了调解,这事儿才算了(liao)。

回头洪生问其他人时,那人才笑着说,

“还不是因为你们家乐生!”

洪生听着懵了,

“他两口子打架,咋还能跟我们家乐生扯上关系了?”

那人一听,笑的更开心了,

“咋没关系?!咱们一回来,那么早你们家王乐生就在村口口迎接上你了,你不是还跟人说,一进门洗完脸,饭就给你端到了手里,有没有这回事?”

“这也能跟他们吵架扯上关系?”

“你可说哇,嘿嘿,喜子年轻了么,一见你回家是这待遇,而他回了家,就院里的小狗子高兴的摇了摇尾巴,媳妇儿睡的还没起,就不高兴了;听他媳妇儿说,回来这两天,喜子说她这也没做好,那也没做好,今天给做了一碗红烧肉,喜子把半碗喂狗了,还说,回来那天,就狗儿迎接了迎接他,这不就打起来!”

洪生听的愣了半天,心里虽然忍不住得意,但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人又笑着说,

“你们家这个王乐生,对你好的可是全村儿独一个,把个王喜子眼红的,跟他媳妇儿吵架的时候说,‘娶了你还不如娶王乐生个愣子了!’他媳妇儿就骂了,‘那咱们离婚,你娶他,让他给你生个娃’,你说算不算你家乐生给惹的祸了?哈哈……”

洪生听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媳妇儿更多的好他都没好意思炫耀呢。没想到,这事儿刚结束,他家乐生就又做了一件让喜子甚至是所有外出男人更羡慕他的事。

十天的时间,忙忙碌碌过的飞快,即便是洪生上厕所乐生都要在旁边粘着,但离别的日子很快就又来了,乐生觉得,话还没跟洪生说够,在一起还没腻够,怎么马上又要分开了;虽然洪生说,这次很快,才两个月,听工头说,可能腊月廿三、四就可以放假,但乐生还是浓浓的不舍,这种不舍之情比上一次似乎还浓郁。还是村口,还是熟悉的场景,不过这次车一来,大家就被催着上车走了,乐生还是目送着大卡车渐渐消失在自已的视线,还是没一会儿周边送行的人们便陆续离开,还是他一个人坐在土墩上,黑贝陪在旁边,默默的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他的祈祷了,忽然听到远处“呜嗡呜嗡”的声音,很快那辆大卡车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次他是与黑贝一起站起来的;大卡车“吱嘎”一声停在村口,只听到有人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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