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剑三)下+番外——杭白菊
杭白菊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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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被称为秦柔的女子忽然也大笑起来,可惜毒掌渗入骨髓的疼痛又让她不禁痛苦地咳嗽起来,可她却还在笑,“我怎么……我怎么了!你……这辈子都妄想……唐无亦……妄想!”可惜她话语未落,她漂亮的眼睛已经从眼眶中突出,整个美丽面容都彻底扭曲抽搐起来,嘴角溢出了黑绿色的血,不过转眼间,一条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已经陨落为丑陋的皮囊枯骨。

黑影的指尖还夹着三枚乌黑的透骨钉,可惜他已经不用再发出去了,因为那女人已死,可是为什么那个已死的女人让他觉得更加讨厌,更加怒不可遏呢!难道仅是因为她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

“……来人!”暗影的话语未落,又一阵妖风卷过,红毯上又出现了三个人影,恭恭敬敬地跪着,毫无声息,仿佛对红毯上躺着的两具尸体置若罔闻。

“……以后任务中只要见陆横舟,陆尘风二人,格!杀!勿!论!”暗影依旧尖锐而毫无起伏的声音中竟带着一种难言的痛恨的扭曲,仿佛只有将这二人扒皮拆骨才能以解心头之恨!

“领命!”又一阵妖风刮过,红毯前又只剩下两个残破的尸体。

“……唐无亦如今身在何处,你早已知晓,又何必再多做这些无用之事,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暗月。” 忽然从黑暗中又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黑影道:“……不该做之事别做,不该说之话别说,这种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也不懂?”

低沉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可秦柔也罪不至死……”

黑影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其不耐烦,怒道:“莫不是连你也要背叛我?”

低沉声音道:“不敢。不过听闻明教此番已不再干涉机关图之事,于我大计似乎有少了一份阻力……”

“你真以为明教退出于我方有力么!”黑影冷哼了一声又道,“我们的目的本就搅乱中原大局,明教与李唐王室与天策府本就心怀怨怼,若他们蹚进这趟浑水中,定是会让局面更为可观,可惜……可惜……原以为陆烟儿只是个装样的圣女,竟想不到……”

低沉声音又道:“不过如今中原局势已经开始动荡,我们……”

黑影冷哼了一声道:“也是时候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

“……特别是那两只活蹦乱跳,还敢染指我东西的……野猫……”一向声线毫无动荡的暗影此刻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

“……我……”那低沉声音只说了一句,便突然沉默不再做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暗影似乎站了起来,转身便向黑暗的更深处走去,淡淡道,“叛徒秦柔的尸体便交予你处置吧……”

只可惜那个女人到死也想不到费尽心机送出去的人,到最后也不过只是个……

暗影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终于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

是赢?是败?到最后谁才是败者?谁才是胜者?到底都抵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灯灭,人空,影寂。

一切又重归黑暗之中……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是夜,初秋的夜。

孤月高悬,圆如玉盘,皓若明珠,如霜亦如风如水。月下有湖如墨如镜,如绸亦如缎,湖上有船,此番若是湖中赏月倒也是风流不尽,清景无限,只可惜,船中虽有人,不是赏景之人,却是煞风景之人。

船并不小,虽不是富丽堂皇,却也是小巧精致,船舱正中摆着一张紫檀的木桌,上铺金丝滚边的上好红绸,桌上摆着两壶陈年花雕,四盘时令小炒,四盘精致小点,皆是色泽诱人,足以令人食指大动,可是画舫内的人却皆如没长眼,没长鼻子一般,熟视无睹。

他们专注的都只是一块木头,一块木头做的一只机甲鸟。

他们自收到这木甲鸟后已过了两个时辰,也已经看了近两个时辰,却还在手中把玩,从未离眼。

这木鸟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让他们如此专注?

最终,是一个红衣将军优先开了口,打破了这长达两个时辰寂静的沉默,他说道:“……无情,少卿,这木鸟你俩可有看出何端倪?”

墨衣医者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木甲鸟,向来俊逸自信的脸上竟露出了些无奈表情,叹道:“……不知道。”

“……无亦向来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的机甲,可惜我不精此道,而无情也不擅此道。”

唐二皱着眉,似乎也有些头疼。

唐无情修的是杀人利箭,即便研究机甲也向来只精于杀人机关,若真论机甲鸟制作一方面,他或许还次于万花出身的裴少卿,可唐无亦不同,他本就是机甲制造方面的集大成者,百年难遇的天才,他做出来机甲不仅精巧,而且精妙,可现在就这一个“妙”字竟困了他们整整两个时辰,至今还未看出端倪。

李岚天也不禁有些头疼了,或许现在整个船舱中的四个人头都很疼,疼得恨不得用锤子砸开这只鸟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就像是你好不容易拿到了一块糖,却拆不开包装一样;现在好不容易拿到了唐无亦传来的机甲鸟,却破不开其中的机关。

唐二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木鸟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彻底地检查过了,这木甲鸟是实心的,没有暗格,也没有可以藏字条的地方。”

裴少卿拿起了桌上的锡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也无奈道:“……即便是我跟无亦做好友这么久了,这一次也想不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岚天也不禁叹了口气道:“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至少无亦还活着,并且应该活得还不错,否则也不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做这个什老子机甲鸟来逗我们。”

裴少卿思索了会儿,沉吟道:“不仅仅。依他的性格而言,他绝不会送来一只这么精致的机甲鸟来报平安。”

“他应该有什么讯息透过这只机甲鸟告诉我们。”

唐二接道 :“而且一定是极重要而怕人知晓的消息,才会用这种谁都猜不透的方式。”

裴少卿点头道:“也许是他现在的所在之处,也许是他卷入了什么事件之中……”

也许是他记忆已经恢复了。否则他又如何记得怎样将机甲鸟送到自己处。

可为什么他会恢复记忆?为什么要恢复记忆?是自愿还是不得已?他现在人又在哪里?那些黑衣人也是为了得到他的位置才来刺杀自己的?还是因为其他的?

唐无亦如果恢复了记忆,也就代表着机关设计图被提上台面也不过是早晚之事。

裴少卿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却已不愿多想,他现在只想先解决面前的木甲鸟,可转念一想又觉若是唐无亦记忆恢复了,这机甲鸟反而显得有些奇怪,有些不像他的作风,却又想不出奇怪在何处。

一直在旁默默听着不知是发呆还是赏景的库伊扎突然开口道:“……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木甲鸟,若是作为传信之用,做得太过于精细了么?虽然我不懂机甲之术,但也绝对不会特意把一只传信用的木甲鸟特意刻画成一种鸟。”

如唐二他们自然不是笨人,此番听库伊扎一说,却也难得有些迷糊,不禁问道:“小猫儿,你说的‘一种鸟’指的是什么?”

库伊扎道:“……你们难道没有觉得这就是照着麻雀模样做的么?你们一般做机甲鸟还会特意做成麻雀的模样?还特意做成张嘴啼叫的模样?”

“……麻雀?”待众人细细一看,才发现这木鸟正是随处可见的麻雀,而唐无亦确实手极巧,从喙到爪,皆是精巧至极,栩栩如生,可正因为他们都极了解唐无亦为人,知道他超凡的技艺,知道他无论制作什么机甲都如活的一般,才恰恰忽略了这一点,忽略了唐无亦做的到底是只什么鸟。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便是这般道理。

可李岚天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沉吟道:“……明明无亦最讨厌的鸟便是麻雀,他为何还要做成麻雀的模样?”

裴少卿拿着那小巧的木甲又细细地看了两眼,忽然抚掌笑道:“妙妙妙!!为何会觉得奇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只有无亦才会想到如此!”

李岚天见裴少卿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禁也不禁惊异道:“少卿,你难道看出端倪了?”

裴少卿笑道:“……你可记得无亦为何讨厌麻雀?”

李岚天转念一想,也忽然笑道:“因为麻雀聒噪!而无亦最烦吵闹!”

“那你说无亦看到一只要张嘴啼叫的麻雀,他会不会想把它的嘴给关起来呢!”裴少卿微笑着点了点头,两指捏住麻雀精巧的喙用力一压,只听咔哒一声,木甲头顶突然凹陷了下去,又咔哒一声,从洞中推出了一张被卷成卷的纸条。

“这鸟看上去是实心的是因为它里面除了头部这一小块全被掏空塞入了火油,若是遇外力,怕是会整个烧成灰烬。”裴少卿一边说着,一边两指一夹,一展,纸条便被铺开在手中,“若不是我们与他相亲,又如何记得这些?无亦做事有时确实天衣无缝。”

——九月十八,与卿共聚于余杭西湖畔莺歌燕舞楼。

不过短短几个字,一行四个人不禁都变了脸色,唐二面上是有疑惑与奇怪,裴少卿脸上则是露出了些高深莫测的笑容,而库伊扎虽看不到脸,可绷紧的唇看出他此时心情并不如其他三人轻松,反倒很严肃。

第一个出声的是唐二,只听他道:“……大哥如何会约在那里见面?”

谁都知道莺歌燕舞楼是全杭州最好最出名的女支院,唐二虽然久经风月场却也没想到他那个奇怪而不近女色只爱机甲的大哥会约在女支馆见面。

“……是哪里?”第二个出声的是李岚天,他目不能视,自然好奇字条上写得究竟是什么。

而第三个出声的是裴少卿,他明明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却特意凑到了李岚天的耳边悄悄得说,但听完的李岚天竟也露出了与裴少卿一般高深莫测的笑容,微笑道:“莫不是无亦看上了哪个姑娘要我们替她赎身去。”

裴少卿也笑道:“……这大概就叫榆木开花!”

库伊扎皱着眉看着三人,特别是裴少卿与李岚天,此番在这种境地得到了唐无亦的消息,却丝毫没有担心他的安危,没有疑惑他消失了这么多年到底在做什么,反而只是在那里逗笑,玩笑,似乎唐无亦只是他们一个久未见面的老友,而不是一个被江湖追寻已久的人,或者说是……一个令江湖动荡的秘密。

只怕唐无亦会与这二人结友也是如此吧,一种被真正当作人的感觉。

只是真让他烦恼的却并非如此,反而是唐无亦约着的地方,莺歌燕舞楼,他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个地方,只是这种地方总难免让他想到一个人。

不碰姑娘的唐无亦居然会约在女支馆见面,不是有特殊的理由,就是他同行的人喜欢那里,而同行的人……

库伊扎没想到陆横舟竟然会放任唐无亦来通知他们位置,按他之前习惯,被他抓住的任务对象,除了死就是生不如死,即便唐无亦的身份特殊陆横舟不会痛下杀手,但以他的性格……

陆横舟讨厌男人。

库伊扎不知道陆横舟会怎么对唐无亦,不知道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又该如何面对唐二,又该站在哪边。

简直寝食难安。

“小猫儿?”唐二看着库伊扎一直绷着脸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揉了揉他的头,勾着他的脖子靠到自己肩上,低头凑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唐二的脸凑得很近,柔软而湿热的气息全喷到了库伊扎的脸上,温柔的声音,氤氲的湿气熏得库伊扎的眼角一阵发酸,库伊扎只觉心底一阵难言的慌乱酸疼,推了推唐二,故作镇定地低声答道:“……我没事,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好,我送你回去。”唐二吻了吻库伊扎的嘴角,拉着他转身便走,只是没走几步便听身后裴少卿的声音传来,他说:“无情,我有话跟你说。”

唐二身形一顿,随后又向前走去,只是淡淡道:“我送小猫儿回卧舱便来。”库伊扎却停下了脚步,放开了唐二的手,摇了摇头笑道:“阿情,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丢了?裴大夫既然找你,我一个回去便好了。”唐二看着被松开的手,皱了皱眉,却还是朝库伊扎点了点头,转身回舱。

李岚天却也识趣,提着壶花雕,一人去甲板吹风。

一时舱内只有二人,相对无言。

裴少卿提起锡壶替自己斟满了酒,又拿了杯递给唐二,轻啜了口道:“自万花谷出来后我二人似乎很久没有单独聊聊了。”

唐二端着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甘醇浓烈,确实是好酒,可惜他此时却并未心情来品酒,淡淡道:“不知裴大夫找我何事?若是品酒赏月找李将军不是更好?”

裴少卿轻笑了声道:“此番我等走水路至杭州大抵会比走陆路快上数日,只是不知为何我们离杭州越近,你家小猫的表情便越是凝重奇怪?”

唐二冷哼了声道:“……裴大夫莫不是怀疑他会对我大哥不利?”

裴少卿面带微笑,仿佛并未将唐二冰冷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缓缓道:“……他不过怕到了杭州会遇故人,会遇到那个陆横舟罢了。”

“……听闻无亦现在就在他手上,会对他不利的也只有陆横舟,不过你家小猫儿与那师兄似乎交情匪浅。”

“……你倒是要好生看紧。”裴少卿又饮了口酒,面容似笑非笑。

“……不劳费心。”唐二冷冷道,“不过见你倒是一点不担心陆横舟会对大哥做些什么事。”

裴少卿闭起眼,又饮了杯酒,淡淡道:“无亦现在既然能送机甲鸟过来,便知他现在活得还算不错,更何况与当初无亦的日子比起来,你简直算是含着糖长大的了。”

若说从小便失去亲情,被冷落,被背叛,被追杀的唐二过得日子已经算是天堂,那唐无亦又是如何从地狱中活到现在的?

既是如此,唐二也不禁想问道:“……大哥到底做出了什么机甲?怀着什么秘密?”

“……不知道。”裴少卿也不禁无奈的苦笑了声,“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难道不就是因为无人知晓么?更何况很多秘密其实根本不是秘密,只是三人成虎,秘密便也成了秘密。”

唐无亦的秘密又到底是哪一种呢?

又是沉默,二人只是静静地饮着酒,并不言语,直到壶空酒尽,裴少卿才缓缓说道:“无情,事关重大,此番我只希望你可以好生考虑。”

“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也能理解你想护着他,不愿说出来,但是……”裴少卿一面把玩着一只漂亮的白瓷杯,一面淡淡地说道,“……只要是伤害到我兄弟之人,我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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