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少泽收回思绪，000187殖民地距离不灭星河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飞艇几乎没有飞行多长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

“星联共治辖区——不灭星河”近在眼前。

联邦军部大楼可以容纳五百人的战略会议室里，只有最核心的一圈椅子上坐满了人。身为江天副官的施歌·罗德少校也在其中。即使“江”和“罗德”在政治倾向上有所不同，但是在联邦对外政策上，却毫无分歧。一个多月以来，这已经是这个由江天直接领导的特别行动小组第四次召开紧急会议了。

江天从最前面的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在空中悬浮的巨大星域图上画了一个圈，向外一拉。那个区域就被放大到整个视野区域。江天用手指点了几下，将几个敏感区域标注了出来。然后对施歌示意了一下。施歌·罗德少校站起身，右手拿着微型读取终端，指了一下被江天打上了特殊标注的几处。

“各位，这是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的，叛逃者，联邦首席量子专家，克里斯·温，可能出现的几个区域。根据他的飞船跃迁轨道，我们已经确定了他前往的大概方向。”

“但是据可靠情报，编号为‘D0001’的机密文件并不在他身上。他已经将文件托付给了一个曾和他有过密切交往，怀疑是反政府组织发起人的一名名叫崔灵的女子手上。”

“在之前的六个月，我们一直对此人进行全面监控，在她拿到资料之后，立刻派遣人员追查她的踪迹，进行逮捕，但是很遗憾，这个女人有着非常高的反侦察意识，拿到文件后的几个小时就顺利进入了不灭星河。在这之后，我们不但失去了崔灵的行踪，也再也无法联络到我方负责跟踪监控的人员了。”

“我们怀疑，这名人员已经不幸遇难。他后面的工作，被交付给一名因为特殊原因，刚刚退役的联邦学员身上。我们会通过中央智脑，直接从终端篡改他的ID信息。”

“我提议，特别小组必须马上、立刻，组织‘特遣队’，深入不灭星河进行后备支持。越早一天拿回文件，就越早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施歌·罗德说完，看向一边的江天。

江天扫视了一圈全场，“请举手表决吧。”

一致通过。

他点了点头，“这次特别小组，由我担任组长。”

施歌立刻看了过去，他没有想到江天会亲自前往不灭星河，以江天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况且，这也很不明智。而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和施歌有着同样的想法。

“好的，既然没有人提出异议，那么，会议到此结束。罗德上校，立刻组织起草行动要案，我希望它在六小时之内出现在我的桌面上。”

江天说完，顺手解开了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大步离开了。

在昨天那种身体异常状况出现的第一周，他就在常规体检的掩护之下，加测了许多敏感项目，但都毫无所获——他的身体情况非常正常，正处在人生的巅峰。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正常，那就是他的身体素质评估值是普通成年人的三十六倍。

这除了说明他是一个天赋远超普通人的天才之外，别无他用。

但是身体的异常却愈演愈烈，已经到了让他无法姑息容忍的地步。当初回到绿岛得知严少泽已经退役时，江天抛去了全部的兴趣，不打算深究。

但是现在，江天决定，这个人必须出现在自己面前。

16.

“欢迎！欢迎来到泛太空星际联盟共治辖区——不灭星河。”

头顶的播音装置里响起甜美的女声。

“不灭星河是目前泛太空联盟十二个共治辖区中最大的一个，它是星联政治、经济、艺术的高度体现……”

飞舰的舱门在眼前缓缓升起，严少泽和吴碧源随着人流走出了飞舰，穿过一条长长的方形廊道，忽然，头顶上空一下子升高了几百米——他们进入了中转枢纽大厅。头顶上方令人眼花缭乱的栈桥，错层，相互连接交通，各种形态，不同种族的生物穿流如织。再往上，小型的飞行仪来回穿梭。

圆形的大厅四周有无数个通道开口，所有的入境人员都要在这里进行身份核查，并且根据目的地分流。

严少泽他们跟随着引导机器人，进入十七号入境闸口，一个接一个的通过身份核查装置。淡蓝色的光膜在身体上缓缓扫过，旁边的ID读取装置发出“滴”的一声，这表示身份信息比对无误。

严少泽等前面的那个人通过了，像前面一个人做的那样，把自己的身份ID芯片放在了读取屏幕上，然后穿过了圆弧型的身份核查装置。一边的显示屏上随即出现了他的身份信息，却迟迟没有响起表示“通过”的提示音。他转头扫了一眼显示器，随即瞳孔就快速收缩了一下。

显示光屏上，关于他身份信息的字幕正滚动到——

“……人类联邦高晶能量石最大供应商，高晶能量石对外交易委托人，坎普特人多菱结晶能量石出口战略合作伙伴，三个月前刚刚获得泛太空星际联盟本年度最佳成就奖……”

谁能告诉他，他怎么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做高晶能量石生意的？

要真是这样，五年前，“严少泽”还用得着在殖民地的巷道之中挣扎求存吗？

长长的身份说明终于滚动显示到了最后，机器发出“滴”的一声，显示出“允许通过”的字样，他抽走了自己的ID芯片，然后眼神莫名的盯住吴碧源进行身份核查。

装置显示出的信息量是由被核查者的“交互能量值”的大小决定的。也就说，这个生命体的能量对星联影响越大，显示的信息就越多。而吴碧源的身份信息简洁明了，只有两句，“人类联邦000187殖民地原住民，严少泽‘完全雇佣’合同被签订方。”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除非吴碧源其实是一个潜伏人类社会的……卜拉拉人？否则，实在不能将原因归咎到检测装置上。

严少泽抱着胳膊看着吴碧源通过了感应圆环向他走来。出其不意的开口，“说实话吧，其实你不是人类。”

“你说什么？”吴碧源莫名其妙的反问了一句。

严少泽在心里收回了刚刚的那个假设，好吧，人类联邦高晶能量石最大供应商？

刚刚从退役军人神奇转职的严少泽微微一笑，“没什么，你听错了。”然后神情自如的靠在了变异金属墙壁上，打断了吴碧源探究的眼神，“现在已经到了不灭星河，你有什么安排？”

吴碧源有安排吗？

当然没有！

对他来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即使他曾经遐想过无数种离开殖民地之后要做的事，但也没料到，这个机会降临的那么突然！以至于让这个对星联的了解仅仅只限于“联邦新闻”频道泛善可陈介绍的殖民地原住民措手不及。

突然之间从宇宙的不知名小角落来到星联最大的神经中枢，吴碧源竟然没有露出一丁点惶恐不安，反而坦坦荡荡直视严少泽，“当然是服从你的安排，老、板！”

啧！严少泽笑意更深了，有些注定走上高处的人身上，总会有一种奇异的信心。看来，他这笔买卖做得划算。

但是说实话，他自己目前也没有个具体的方向。虽然他按照目前的形势，不得不去执行那个“任务”。但是之前传给他的那份资料实在太过含糊了。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手腕上的视讯装置震动了起来。

严少泽必须得承认，他在看到显示出的施歌·罗德这个名字时，情不自禁的觉得有些头疼。

“施歌·罗德少校？”吴碧源也看到了光屏上显示的姓名，眼睛亮了起来，“据说他刚刚接任了最高总指挥副官一职。”

“确实如此。”严少泽随口回答到，然后发现周围并没有合适的地方让他接通视讯，毕竟，视讯里的内容一定和下来的任务有关，事关联邦机密。

但是他的身份，任务，也同样不能够让吴碧源知道。严少泽在心里快速的斟酌了一下。

十五秒之后，视讯被迫自动接通了。

“亲爱的，工作结束了？”

施歌刚刚接通了连接严少泽的视讯，清朗低沉的嗓音更快一步从接收端传输了过来来。严少泽灰蓝色双眼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深深凝视着他。

施歌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然后他马上就发现了站在严少泽身边不远处的吴碧源。立刻反应了过来。

严少泽佩戴的视讯接收终端来自军部，具备有一般接收端没有的环境屏蔽功能，可以把权限调节为只允许所有者获得视讯讯息。让吴碧源无法看到听到他们的视讯内容。但是这样一来，吴碧源肯定会心存疑窦，难免出现什么未知的变故。与其如此，严少泽更愿意向他展现出部分的“真相”，把事情发展的趋势掌控在自己手中。

“没什么，只是有些想你了。”施歌的反应很迅速，就像昔日在军校时那样轻松亲密，话里还带上了一些异样的亲昵，“嘿，严，一路上都还好吗？”

“还好，不用担心。”严少泽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有些神情呆滞的吴碧源，特意走到远处，打开了环境屏蔽设置。

施歌见到吴碧源消失在屏幕中，严少泽的视讯图像背景从繁忙的从不灭星河中转枢纽广场变成了一片单调的白色，知道他已经屏蔽了周围环境，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并不是他不想轻松的和好友交谈，而是因为，他通过军部频道所发出的每一单位信息都会被如实写入军部的核心数据库，成为日后战略分析的实事资料。

“关于那名‘工作人员’最后一次出现的三维坐标我稍后通过加密信道传输给你，军部要求你赶往相关地点，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调查情况，并且及时反馈给军部。”

“不暴露身份？这个‘身份’指的是……高晶能量石供应商？”严少泽意有所指的问。

施歌·罗德少校则是耸了耸肩膀，“哦，这个没有来得及提前告知你，不过由于任务需要，你必需当一阵子商人了。听着，如果在可能坐标上找不到‘工作人员’具体行踪，你就要在六天后参加‘卜拉拉’理事区的地下拍卖，‘D0001’很有可能出现在那里，对方将借拍卖之机将资料转手，或者仅仅只是转移我们视线的焦点？不论如何，军部命令你，借助目前的身份，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文件。”

“是的，长官。”严少泽右手按在了左边的心脏上，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联邦军礼。即使他现在一身便装，举手投足之间，冷毅果决的军人气质还是不可控制的流露了出来。

施歌笑了起来，忽然开口，“欢迎回来，严。”

就在他要关闭视讯窗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已经派遣特别行动小组为你提供支援，他们在六小时之前已经出发，小组组长将成为你之后行动中的最高指挥官，请严格执行命令。”

“那军部这边呢？”严少泽想问的是，他到底听谁的？

“军部已经将此次行动完全授权给小组负责人。”施歌说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虽然由于保密条款，他不得透露出小组负责人的身份，但是，考虑到好友长久以来对最总高指挥的仰慕，权当是给他一个惊喜？

严少泽看着对方消失在视讯窗口，心里对这位“小组负责人”充满了好奇，究竟是哪位，才能让军部给与如此之多的信任？他完全没有将这件事和江天联系起来。身为联邦防御委员会最高总指挥，怎么可能指挥这样一个深入星联核心的特别行动？即使是这段时间一直胶着的“上帝之眼”螺旋星云殖民地争夺战，他也都仅仅是后方指挥。

当然，要是让他知道，施歌·罗德意味深长的笑意竟然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呵，这得是惊吓才对吧。

因为这正是他避之不及的。

和江天的近距离接触，意味着严少泽很可能再次失去身体的主动权。

接着，他也关闭了屏蔽装置。吴碧源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见到严少泽结束了通讯，立刻直截了当的问，“你和施歌·罗德上校是什么关系？”

严少泽只是言简意赅的说，“他是我很‘亲密’的人。”

吴碧源脸上懒洋洋的笑意顿时就挂不住了，毕竟，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惊悚。然后他的脑子里就开始产生各种奇怪的联想。

不过严少泽可没有功夫照顾他的心情，他的通讯装置上已经收到了施歌传来的坐标信息，他利落的转身朝着分流出口走去，“你不好奇我来星联的目的吗？”

幸好之前对吴碧源说自己的身份来历时他没有透露太多，不然现在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圆回来。

严少泽转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跟上来，“我的公司在这里有一笔大买卖，我必须得亲自到场。”

“没有告诉你吗？我是联邦高晶能量石的最大出口商。”

谁知道高晶能量石是什么鬼玩意儿！

17.

一路上吴碧源频频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严少泽，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和总指挥副官的暧昧关系，还是因为他商业巨子的身份。

他们刚刚走出中转站，一辆银色流线型的悬浮车停在了面前。一个身穿制服的人下来给他们拉开车门，微笑着说，“先生，请上车。住所的一切都已经为您安排好了。”

严少泽没动，“你是？”

男子微微弯了一下腰，“先生，我叫威廉，是您的新管家。在您到来之前，我已经按照您的助手发来的要求做了全面的布置。所有的地毯都换成了索罗人柔性金属编织物，并且采光系统也按照您的要求作出了调整……”

严少泽嘴角抽了一下，然后感觉到自己通讯器震动了一下，随即就看见他的新管家递给他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严少泽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眼通讯器上的信息提示，来自重要联系人，施歌·罗德上校，自动加密文件。预览名是“威廉·马赫”。他没有立刻点开查看。关闭了讯息窗口，用很有力度的微笑打断了威廉滔滔不绝的介绍，利落的坐上车。幸好组织还知道派人来接应一下，不然没点资本，教他怎么去装逼？他账户里那点钱，在星际酒店住一晚都不够，而且，还不知道最后给不给报销。

严少泽根本没打算过在军部继续呆下去。即使他的身体毫无问题。

驾驶着冰冷而强大的巨型机甲将敌人的残骸践踏在脚下，巨大钢铁之躯藏匿着恐怖的能量，每一步前进都带来轰然巨响。征服！征服宇宙最深之处！这最能满足一个男人的野心和力量。

S区广场上的机甲交锋让严少泽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什么是绝对的力量，而之后在000187殖民地的酒吧里，“联邦实况”播放的视讯中，无数机甲缓缓降落的宏大场面更是深深震撼了他。他没法去否认，是的，他动心了。

作为一个在地球时对枪械武器无比迷恋的作战指挥家，这种在他那个时代只能在科幻电影上看到的巨型作战武器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身材一流的男人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搞得他体内激素水平急速上升。

想起他昏迷之前指挥的那场四国联合军演，两相比较，什么坦克，战斗机，航母，什么海陆空联合作战，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即使诱惑如此之大，严少泽还是忍住了。没办法，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制约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