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在空间绿岛三光年处，密密麻麻的上千艘巨大锥形飞行器正在缓缓向空间绿岛推进，几乎遮蔽了周围所有恒星发出的光亮，形成一大片乌压压的阴影。

飞行器群坚定的向目标方向推进，同时等待着第一次跃迁的到来。三光年看似遥远，其实不过是一次短距空间跃迁的距离。

绿岛已经逐渐亮了起来，先是点点灯火，渐渐连成一片——

整个绿岛，醒了。

协同指挥的高达中将低沉的声音在第一作战室里响起，“你们，是否做好了为联邦捐躯的准备，”

联邦最高军事学院成立的目的就是为联邦培养出色的后备军官，以及优秀的作战指挥人才。和其他的军事学院，如第二军校，雷姆斯军校等等不同，最高军事学院直接受联邦军部统辖，并直接对军部负责，达到毕业要求的学员都将被授予少尉军衔。

可以说，联邦最高军事学院培养的是整个人类联邦最优秀的作战指挥人才，这些人更是联邦的未来。每一名成熟军官的培养，耗费的金钱和资源非常巨大。因此每一名军人的折损，对联邦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而如今，高达中将竟然说出了为联邦捐躯的话，这也意味着形势已经非常危急。

十六名军校学员整齐的分成两排站立，严少泽站在第一排最左端。“为联邦捐躯”让他心里一沉，但是却并没有半点退缩的想法，不因为别的，仅仅因为对军人这个身份的忠诚。既然选择认同自己军人的身份，严少泽就做好了为之付出鲜血的准备。

况且，血液里的某些因子已经兴奋的跃跃欲试。军人，这本身就是一个终生制职业。最重要的是，在真正的战斗中他才有机会完全掌控潜藏在身体里的力量。尽管这个概率并不高，严少泽自己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他扬了扬眉，却仅仅是和其他学员一样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回道，“是的，长官！”

高达坚毅的目光从他们十六个人身上一掠而过，这些年轻的面孔，坚毅，兴奋，信心，决然，他点了点头，“你们要知道，你们背后是上亿联邦子民。他们对未来充满梦想和希望，这些都要靠你们来守护。”

严少泽直视前方的眼神复杂不已。

“不论他们身体里流着什么样的血统，欧洲血统，亚洲血统，非洲血统……他们都是人类联邦的一员，生来就拥有受到联邦保护生命和财产安全的权利。”高达低沉的声音忽然扬了起来。“为人类而战！”

就在这个时候，寂静到极点的中央广场区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为人类而战！”

“为人类而战！”

虽然看不到广场上的情形，却完全想象得出，几千名联邦学子……不，是联邦战士脸上狂热而赤诚，双眼熠熠生辉，右手按在心口，仰望天际。巨大的广场区都被灰蓝色的方阵覆盖，他们身子笔挺，目光坚定。“为人类而战！”

十五名联邦学员身体一震，齐齐伸出右手按在胸口，“为人类而战！”

严少泽却原地定住，一动不动。

高达中将深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严少泽心情异常复杂，但目光却没有任何波动。作战室里其他人都诧异的打量着他。即使是目不斜视的十五位联邦战士，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他身上。

宋希脸色沉了沉，正要开口。

严少泽忽然伸出右手按住左边心脏，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铿锵有力，“为了更彻底的和平！”

“为了更彻底的和平！”

最高作战指挥厅。

江天巡视四周，沉稳冷静的声音让那些焦灼不安的将领们微微安定。

就在刚刚，他们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损失了六艘巡航舰和巡航舰上优秀的联邦战士。现在谁都不会还心存侥幸，对于对方的靠近抱以乐观。

在座的都是联邦优秀的军事将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经历过很多次的战斗，对于鲜血和牺牲也已经是司空见惯。但是目前的情况却是前所未有的。正在靠近绿岛的尖锥形飞行器前所未见！群联邦方面没有任何相关信息。并且从刚刚传回的画面来看，这种飞行器似乎根本就是和武器一体，威力巨大！

“目前情况非常危急，我们都知道一光年处备战的一百艘拓航舰和五百艘吞鲸舰根本不足以抵挡对方的进攻。”

江天神情不变，似乎刚刚的画面对他而言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击。他果断的一挥手，“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你说什么！”肖山上校失态的喊道，“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回避，回避！绿岛本身带有跃迁系统，我们只要离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就可以保证安全。”

艾伦·纽曼少将冷冷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以‘绿岛’的体积和质量，加速缓冲时间至少要二十四小时以上。况且缓冲阶段必须关闭所有的对外闸口，您是要我们坐以待毙吗？有时候真不得不怀疑，您是否是施维克人派来的卧底。”

肖山呼吸一滞，拳头无力的在空气中挥了几下，讪讪倒在椅子上。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可是，我们获得胜利的概率太低了……”

尽管没有人符合他，但是很多人，可以说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确实如此。”一直啃咬着指甲的莫斯·安德鲁忽然坐正了身体，平日里的桀骜自负一扫而空，“即使对方派来的是同等数量的大型舰队，即使我们不能完胜，凭借绿岛的防御系统，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他皱起了眉，又开始不自觉的咬指甲，“但是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玩意儿！施维克人，好吧，假设施维克人有无数的资源的技术可以搞出这么些东西，如果我记忆没错的话，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驾驶员？施维克人总共才有多少？”

作战指挥厅里，将领们纷纷面面相觑，是的，他们哪里来得这么多“人”？

难道说，这一次，不仅仅是一方势力对人类发动攻击？

卜拉拉人！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这么几个字。

江天沉吟了几秒，“无论对方是哪一方的势力，防守策略都是毫无效力的。尽管从打击力量上，联邦处于下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一定会失败。”

他下意识伸手按住领口，接着就放了下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战争出于利益，不论是施维克人还是卜拉拉人，相对于毁灭，他们恐怕更乐于占领。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机会。”

莫斯把手指从牙齿里拿下来，拳头握紧，“是的，上将。我赞同出击。”

“哦哦，”肖山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如果对方的目的是绿岛，我们何必做无畏的抗争呢？”

肖山话里的意思太直白了。

“即使对方目的是绿岛，也会毫不手软的毁灭对方的军事力量，您就是被毁灭的对象之一。”艾伦·纽曼冷冷的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施歌·罗德无法容忍下去了。他看得出，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是肖山一个人有，只是其他人还在摇摆之中，并且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出于联邦内部复杂的政治平衡，绿岛的将领并不都是出于军部委命。当初为了限制江天的力量，联邦高层特意将防御委员会的总部设立在地球。可以说，江天在绿岛并没有太多实权。如果任凭肖山这样的人肆无忌惮下去，这个临时作战委员会更是一盘散沙。除了军事指挥天赋之外，施歌更具有超高的政治嗅觉，他立刻看向江天。

江天非常果断，“将肖山上校关入禁闭室，立刻执行。”

“嘿，为什么！”肖山踢翻了椅子，后退躲闪着靠近他的警卫，“江天，你没有这个权利！”

江天眼神一冷，“肖山，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我将执行‘临机处决权’，以叛国罪处决你。”肖山身体一僵，江天素来言出必行，他顿时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被两名警卫用电子锁反扣住了胳膊，押解出去。

其余人心下一凛。

江天环视一周，“在驾驶战舰战斗之时，请诸位记住，你们背后即是上亿联邦子民。一旦战败，你们的妻子，儿女，将沦为残酷压迫和统治的对象，敌对势力对于人类的态度足以说明这一切。不去战斗，就将灭亡。身为联邦防御委员会最高总指挥，我不允许绿岛被击溃。”

江天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齐行了一个军礼，“是！”

江天没有半分迟疑，立刻派出命令，“莫斯·安德鲁少校，我命令你组织先遣队，立刻出击。在一光年处防御反击战打响之后，反向包抄。”

“是！”莫斯·安德鲁收起了多余的表情，一脸严肃冷峻看起来比平时更像一名联邦军人，“总指挥，我申请授予临机指挥权。”

江天看了他两秒，“批准！”

莫斯·安德鲁更加大声的回答道，“谢谢长官！”

整个作战指挥中心都运动了起来，关于军队组织集结，以及物资调动的信息一条条下发下去，被快速执行。

与此同时，空间绿岛巨大的金属臂旋转速度正在缓缓下降，暗色的防御壁垒在外部打开，就像是黑色的鳞片逐渐覆盖整个绿岛外部。同时除了军舰出入之外的大型外开闸口都已经关闭，整个绿岛处于紧张的备战之中。上上下下所有的部门都紧张忙绿起来，按照临时防御委员会的决议，组织配合各项防御工作。像是吴质这样的高级研究员，都被转移到了特殊保护区。

绿岛也早已向地球总部以及其他大型人类殖民地发出了求救信号。

莫斯·安德鲁少将从联邦最高军事学院的校长休斯·巴顿少将手中获得了对于联邦高年级学员的调动指挥权。他征调八百名绿岛常备士兵和五十名军校学员组建了由五十艘拓航舰，三百搜吞鲸舰及巡航舰组成的先遣队。这也是绿岛目前能够提供的最大先遣力量。

除了严少泽他们之前被挑出的十六人，又在高年级学员里重新选出三十四人。军校第一作战室刚刚收到消息，临时防御委员会加大了先遣队的军力，并且安排莫斯·安德鲁少将带队。这增加了他们对于即将到来战斗的信心。尽管如此，在抽取另外三十四人的间隙，宋希特意询问严少泽，是否需要把他撤换下去。

严少泽拒绝了。

目前形势之下，身为军人，他无法逃避。

江时坐在书房里，这个时候，整个绿岛都陷入了高度紧张状态。不过他的住区属于特殊保护区范围，在他的坚持之下，并没有和那些联邦高官以及高级研究员安置在一起。相比于外界弥漫的紧张和不安，明亮的书房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大量不明飞行器逼近的消息让他震惊不已，在其他人将怀疑指向施维克人和卜拉拉人的时候，江时心中却升起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

整个联邦上下没有人比他更深知杜比克人的技术已经发展到怎样一个高度了。除了杜比克人，江时想不出还有哪一个种族拥有这样先进的技术。

当然，也可能像人类与杜比克人的合作一样，敌对势力与杜比克人有着相同的关系。

如果真的是这样……

“江时。”门外响起黄晴的声音。

江时一怔，即使他从来没有提过书房的机密性，同样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妻子明白其中含义，从来没有靠近这里，尤其是在自己处理事务的时候。他这么想着，平稳的开口，“怎么了？”

“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黄晴嗓音很温婉，“我做了点你爱吃的。”

自从在江天的事情上两人产生巨大分歧之后，黄晴对他越来越疏离，从来没有这样主动关心他。江时犹豫了一下，环视四周，确认所有重要文件都已经收好，然后在光屏上点了点，打开了门。

果然，黄晴手中端着食物，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忧虑。

63.

黄晴手中端着食物，一向温婉平和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忧虑。

眉头微蹙，她看向江时，“江天……”

听到这两个字，江时脸色一沉，本来心里浮现的一点柔软很快就被打散了。

黄晴苦笑了一下，收回了要吐出的话。他们现在所处于一个特殊保护区，里面的人都是联邦机要人物，情况一旦危急，立刻就会有战舰组织转移。这是战时保护的惯例，尽管绿岛真正遇袭还是第一次。

然而身为最高总指挥的江天尽管同样身为联邦机要人物，却没有这样的待遇。江天经历大小战争数不胜数，按道理黄晴不应该这样担心。

这不过是因为黄晴知道，江天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怎么乐观。

尽管黄晴没有权限得知“实验体T稳态失衡”的相关讯息。但是身为母亲，尤其是一位心怀愧疚的母亲，总是有办法了解关于自己孩子的信息。

联邦军部，联邦防御委员会这两者和联邦议会的关系有所不同。军部一直以来隶属于联邦议会，直接对这个人类最大联盟的最高政权负责。负责所有军职人员、军事武装的调动，统辖联邦核心打击力量，是对外战争的中坚。

但是同时，也因为军部和议会之间彼此挟持，纠葛不清。导致了各个派系政治力量的渗入，军部已经不复建立之初的宗旨。在人类正式入驻星联议会之后，为了提升人类的军事力量，联邦决议重新整合军部。但是军部内部势力已经盘根错节，尾大不掉。

联邦高层釜底抽薪，另外设立“联邦防御委员会”，名义上隶属于军部名下，是“战时临时防御委员会”的常务化延伸。但实质上，军部权力却开始不断向防御委员会转移。

那时江天和他的赫赫战功已经渐渐在联邦内部闪耀，逐渐掌控了越来越大的军部权利。联邦高层无法坐视不理，想借成立防御委员会，分割削弱江天的军部的实力。没想到当时身为首席执政官之一的江时随即就递交了辞呈。知情者无不在心里暗骂。江时以辞职把将江天送上了最高总指挥的位置。在外界看来，这不过是江家断臂求存，又一轮政治权利的更迭，但是实际上，负责联邦最高机密项目的江时，权力根本没有被削弱。

议会试图以防御委员会的成立削弱江家在军部的影响力，没想到防御委员会反而成为江天的基石。江天上台之后，军部权力转移的动作直接从台下转移到了台上。一时间，江天以上将军衔和总指挥之名，隐隐将军部和防御委员会同时揽于手中。但是真正切实为他所掌握的，却仍然只有防御委员会。

联邦高层为了限制他的权力，将防御委员会总部设立在地球，而不是绿岛。绿岛上的的防御委员会大楼被设立于D区，而不是军部大楼所在的绿岛核心区。

昭然若揭。

S区，凌晨五点。

五十名联邦战士身穿灰蓝色的作战服，在黎明里迅速的集结。他们都很年轻，但同时也很坚毅。

从脖颈往下全部被防辐射材质的作战服密封严实。腰上扣着一把便携镭射枪和一把“斯坦之魂”轻型手枪，背上统一背负一把重型烈度激光枪。手上的手套和脚上战靴都呈黑色，用特殊的防腐蚀皮质材料制成，在地面上敲击出整齐划一的节奏，就像是敲击在心脏上，令人心头一悸。包括严少泽在内的五十名军校学员队列整齐，依次进入军部派遣的大型悬浮车。

大型悬浮车的舱门缓缓降下，载着他们前往位于绿岛边缘，和外界直接相连的最大商用港“新世界港”。

这个绿岛最大，也是平时最为繁忙的商用港，货港现在已经被临时征调为军事集结港。新世界港巨大的接驳闸口可以轻松通过一辆机甲，况且早在建设之初，闸口就进行了特殊设计，自动扩展之后，完全满足飞舰接驳和起航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