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去复习吧。”白晟卸磨杀驴。

“让我也看看！”

“你什么时候对大哥的事这么有兴趣了？”

“……”白昊受不得激，翻了个白眼走了。

白晟坐到电脑前，开始翻看纸鹤那些为数不多的微博。

几条转发的发剧公告。

一条原创的翻译心得。

……

白晟被这股子官方气息弄得有些失望，加快速度往下划拉，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条旧微博上。

“新年快乐@疏影字幕组-Chris”

它从大片公事公办的语句之中跳脱出来，突兀而显眼。

“Chris…”白晟低声念了一遍，顺着点进那个被艾特的账号，一眼看见了一张樱花的照片。

“宾馆对面就有樱花^o^[图片] 我在这里：[定位]”

白晟心头猛跳了几下，脑中闪过许国齐的话语。

“Chris.”他又念了一遍。他记得很清楚，许辰川的英文名就是这个。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白晟点开那条微博下的评论，随即像被刺痛眼睛般眯了眯眼。

“小克克跟谁在宾♂馆♂赏♂樱呢嘻嘻嘻嘻”

“@疏影-纸鹤不谢，叫我红领巾”

“快跟大神去樱花树下合照一张！”

……

白晟又回头去点白祁那条新年祝福的评论，然而半天都加载不出。

他又刷新了一遍页面，却见那条微博已经无声无息地从首页消失了。

79.毕业（二）

兵营被一砖一木地搭建了起来。脱离险境后迅速康复的路易十三亲率两万人马，将叛国的拉罗舍尔城层层围住开火，就像白金汉围攻雷岛那样。

两个包围圈之间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开始了。法军试图突破英国的封锁线将物资运进雷岛，英军却在暗中援助拉罗舍尔召集更多的新教盟友。战火四起，很长一段时间里情势胶着，分不出上下，唯有炎热的天气与可怕的疾病在缓缓拖垮双方的战斗力。

黎塞留勒紧缰绳，翻身下马，长靴踩进了潮湿的泥浆里。

风里带着海水特有的腥咸味道。他牵着马走了几步，将它拴在一座破旧废屋的墙边，自己踩着涨潮时留下的积水走进了屋门。

这里离兵营有一段距离，已经听不见远处练兵的动静，只在百步开外留了几名侍卫站岗。屋内狭窄昏暗，但明显被人打扫过，尚有干净的床榻和桌椅。

此刻正有两人在里面一坐一立。见主教进来，原本坐着的灰衣神父缓缓站起身，向他微微欠了欠身。

黎塞留伸手随意地划了个十字：“有新消息？”

“是的。”约瑟夫将木椅让给他，自己转而坐到了床上。

站在最角落里的男子这时才朝主教行了礼，习惯性地将脸隐匿在阴影中——这个本能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的工作。约瑟夫手下的间谍网便是由无数这样的隐形人组成，他们无声无息地出入于拉罗舍尔内外，带来最新的情报。

“城墙里也有病死的人吗？”黎塞留问。

“有，但不多。真正大批死亡的只有英军，但城里人听见传言后士气大减。”男子汇报道。

“英国人已经快完了。白金汉只有脸没有脑子，根本指挥不了打仗，让我们的人破了封锁线，他们自己的战士也快被他折腾成废物了。”黎塞留毫不客气地嘲讽，“等着吧，不需要过多久，他们不是发生内乱被迫打道回府，就是孤注一掷发动猛攻，输得更爽快一点。”

“就算雷岛解了围，也只是第一步。”约瑟夫温和地提醒道，“拉罗舍尔人还没对英国失去信心，最近正在想办法寻求物资支援。你看。”他指了指摊在桌上的一张地图。

这张图上详细地呈现出了这片区域的地形。拉罗舍尔三面被城墙围起，还有一面正对着海湾。拉罗舍尔港深深嵌入陆地，出港之后就是广阔的海域。

角落里的探子走上前，拿笔尖蘸了蘸墨水，在图上拉罗舍尔城与海湾相接的海岸线上圈出了几处：“英国人如果派船送去物资，可能会在这几个地方登陆。我们的人可以混进接应的队伍中，但恐怕人手不够……”

“混进去又能做什么，把物资烧了不成？”主教问。

探子又低下了头。他们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就算成功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们次次都能阻拦吗？”

“……”

“主教大人有何高见？”约瑟夫听出他已经有了想法。

“我们的原定计划是包围。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就索性做到底。”

黎塞留从探子手中接过笔，“刷”地划出一条线——一条长长的、笔直的线，将整个海湾拦腰横断！

“你疯了。”淡定如约瑟夫都忍不住脱口而出。

黎塞留回以一声嗤笑。

＊＊＊＊＊＊

【监督-路人甲】：“已发布，[链接]”

【后期-阿雯】：“啊啊啊今天好像也是我们第一个？！撒花！！！”

【翻译-由塔拉桑】：“撒花撒花~大家辛苦啦！阿甲要不要统计一下我们这季抢了几次第一？”

【监督-路人甲】：“只差最后一集了，再接再厉打好最后一仗哟”

【片源-二叔不是苏】：“啊，这么一说还真是”

【后期-阿雯】：“QAQ第二季又完结了……突然好舍不得……”

【翻译-由塔拉桑】：“下一季还会继续的啦~”

【翻译-Chris】：“那个，抱歉啊大家”

许辰川看着屏幕上刷出来的一溜问号。

【翻译-Chris】：“下周我就毕业了，出剧的那晚我刚好在回国的飞机上，就不能干活了……”

【翻译-猫草】：“嘤！小克克！”

【后期-阿雯】：“QAQ不能一起迎接结尾什么的好虐”

【监督-路人甲】：“我知道了，我会另找替补”

许辰川若有所盼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灰色的头像。

【校对-纸鹤】：“不用了，我来翻。”

……

群内众人顿时一片秀恩爱死得快的揶揄声。

许辰川又读了一遍那六个字，默默移开了目光。

自从春假结束之后，他们两人就没有什么线下的联系了。即使是做剧时偶尔的交流，也都是平平淡淡中规中矩。他再也没能从那些白底黑字间看出朵花来。

白祁的态度十分奇怪，既没再撩拨他，也没有刻意远离他。有时许辰川会觉得这种相处模式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他们又做回了相安无事的网友。

那天晚上喝醉之后的通话，许辰川只能隐约记起破碎的片段，又不好意思去问白祁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或许如今的状态，就是当晚他们达成共识的结局吧？许辰川用理智一权衡，觉得这结局还不差，也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胸口的郁结。

网上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在使劲找一切机会起哄，许辰川随便发条什么微博，评论里都排着队艾特纸鹤，誓要从字缝里发掘出女干情。一来二去，许辰川索性就不发微博了。即使是这样也逃不过无处不在的八卦小分队，当时乱飞的粉红泡泡如今只显得尴尬万分。

【监督-路人甲】：“对了你们都会留下来做第三季的吧？”

【片源-二叔不是苏】：“当然，跟着领导混有肉吃！”

【翻译-猫草】：“有肉吃+1”

【翻译-由塔拉桑】：“有肉吃+2”

【监督-路人甲】：“Chris你呢？”

【翻译-Chris】：“有肉吃+3”

许辰川觉得不能在这时候毁气氛，戳开与路人甲的私聊补上了一句：“阿甲，我刚开始工作可能会比较忙，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时间继续做，如果有变会提前通知你的~”

路人甲很快回道：“好的。”

【Chris】：“^_^”

【路人甲】：“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很喜欢你，只是你”

许辰川愣了愣，心中一阵酸涩的温热。

【路人甲】：“捏捏，去睡吧”

【Chris】：“好的，晚安~”

80.助理

毕业典礼结束后的晚上，还没来得及离开校园的一小群人又不甘寂寞，找了个地方开起音响，聚在一起喝酒。

许辰川订的是第二天的机票，正陪着飞来参加典礼的舒颖丽逛校园，就收到了小A叫他过去的短信。他原本不想带母上大人去喝酒的场所，没想到舒颖丽要看热闹。许辰川无奈，只得领着她进了音响开得震耳欲聋的场地，穿行在一群自嗨得群魔乱舞的小年轻之间。

“Chris！”远远地有人尖叫。

小A撇着夸张内八的少女步，拨开人群扭着腰冲他飞奔而来，然后在看清他身旁的母上时瞬间石化，默默地转了个身，装作路人抬脚就走。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舒颖丽都看醉了。

许辰川拉住了小A：“Too late. Come meet my mom.”

小A收起羞耻的表情，一脸镇定地向舒颖丽伸出手，假装刚才那发酒疯的娘炮不是他：“Nice to meet you！”

舒颖丽愣愣地跟他握手。这已经是把钙字刻在额头上的境界了吧？

小A在许辰川的同声翻译下寒暄了两句，就说：“Excuse us for a second.”

他拉着许辰川走了两步：“看那边。”

“什么？”

“看那边，别看我呀！”小A拉着他又挪了一步，指了指人群深处，“看见没？”

许辰川透过重重人影看见了陈桓。陈桓拎着只酒瓶一个人靠在墙角站着，胡子没刮，也不跟人搭话，瞧着很颓废的样子。

许辰川有点吃惊，他还没见过这样的陈桓。“他怎么了？”毕业的伤感不至于这样吧？

“据说是工作出了点问题没能留下来，小男友跟他吵架，顺手去他爸妈面前捅破了他们的事。现在爸妈要把他叫回身边给他相亲去了。”小A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什么替许辰川痛快的表情，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冷清。

他们这个群体的出路也就那么几条，太多人面临着相似的命运。

许辰川没说话，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两人的目光似乎引起了陈桓的主意，他眯着眼朝这边望过来，微醺的视线跟许辰川对上了。

陈桓迟疑了两秒，仿佛在思索要不要打招呼，最终却重新低下了头。

许辰川突然想起一年之前，自己对陈桓说：“既然喜欢你让我不快乐，我就去找一个能让自己快乐的人。”

那时他是如此确信一定能找到那样一个人。ωωω·féīfāńτxτ·cōm

“走吧。”小A拍拍他，“我们喝两杯吧，下次见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路边栽种的郁金香还未开尽，远处的图书馆已经熄了灯光沉睡在黑夜里。这就是他的学生时代了，如果书写在纸上，大概不消三行就能概括。但全天下能有几个故事用惊叹号作结呢？大多数的人生就这样付诸六个小点，不留下一点声息……

＊＊＊＊＊＊

许辰川把箱子搬进家门的时候，红袍加身第二季的最后一集已经出了。

等他睡饱了一觉上线围观，赫然发现自己的名字依旧挂在这集的卡司表上。跑去群里一问，才知道是小伙伴们在排队送温暖。

许辰川顿时对第三季要不要退出这件事更纠结了。想着不和白祁遇到能少些尴尬，却又舍不得这群异常可爱的家伙。反正还有几个月，他决定静观情况进展。

许辰川倒是没预料到情况这么快就会有进展。

＊＊＊＊＊＊

“海运二组的吕经理前段时间被调到一组去了，你就先坐这个位子。业务应该都练过了吧？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吕经理，吴叔叔有空也会帮你。”许国齐嘱咐道。吴朗是这里的销售总监，这几年许辰川来帮忙时已经跟他混得很熟了。

吕经理是个敦实的胖子，被许国齐叫来引见给了许辰川。他对着老总的儿子有些摸不准定位，琢磨着叫了声“许经理”。许辰川连忙说：“叫我小许就好，麻烦你了前辈。”

吕经理哪敢真在这个刚出校门的小少爷面前摆前辈架子，笑眯眯地说：“那就叫辰川吧。许总，我带辰川去看看他的办公室。”

“去吧。”许国齐没多交代，他对自家儿子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

“这是小刘，这是小章……”吕经理带着许辰川走进一间大办公室，里面坐着的几名销售员和文员纷纷起身和他们打招呼，许辰川微笑着一一点头。他今天换了成熟的装扮，虽然面容略显青涩，对着这些比自己还大一两岁的下属倒也不输气场。

吕经理带他穿过大办公室，走进被一扇门隔开的里间。里面另有两间独立的单人办公室，都敞开着门，稍大的那一间门口写着“销售经理”。许辰川打量了一下自己房间的布置，将公文包放到了办公桌上。

“看看还有什么缺的，交给我去打点。”吕经理抛着橄榄枝。

“没有没有，都挺好的。有问题我再去找你帮忙。”

“好嘞，尽管来找我。外面那几个是前段时间吴总监过目之后帮着招进来的，还在试用期，你先用着看看。”吕经理压低声音笑道。每个销售经理都有用得顺手的一班人马，他把自己的人带去了一组，许辰川的班子就得从头搭建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负责外文和文书的助手，也是前段时间招的，在这边。”吕经理把他往另一间稍小的单人办公室领。

许辰川走到门口，猛地一把拉住吕经理。吕经理吓了一跳，回头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

许辰川神情混乱地望着门里的人。

“他也是吴总监招的？”

“这位呀，好像是许总亲自招的。”吕经理悄声说。大概是误会了许辰川的表情，他又补充道：“你别看他这样，能力和经验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前辈，剩下的我自己搞定就好。”

吕经理愣了愣：“那也好，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哈。”

“一定。”许辰川看着他转身走开，又僵硬地站了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转身象征性地敲了敲那扇房门。

坐在桌前整理文书的男人从轮椅上抬起头，墨黑的双眸望进了许辰川眼中。

时间仿佛停滞了两秒。然后他露出了一抹标准而职业的浅笑：

“许经理。”

许辰川本来已经淡定了点，一见他这笑又把想好的台词忘了，愣愣地张着嘴：“你……”

“现在正在跟的单子的资料都放到你桌上了，另外有两单要不要跟还得等你定夺，我一会把信息发到你邮箱。”

“……哦。”

白祁安静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许辰川竟无言以对。

他呆站在原地，有种情况脱离掌控的荒谬感：“你怎么会在这？”

“我？”白祁笑意不变，“我来上班啊。”

“我知道你来上班……”许辰川快无力了，“为什么是这里？你，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