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鑫似贺 上——薛白白
薛白白  发于:2015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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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下了,每到这个时候几乎列车员都会推小车再次摆出为人民服务的范儿来,卯劲儿叫卖,因为外头守候着好多当地的妇女买茶叶蛋、玉米棒子、矿泉水啥的就等着列车过来半路上人的间档儿兜售,比车上便宜多了。人们纷纷解囊,一边骂着列车大提速和之前一样的不理想,就是哄人玩儿呢。列车员的叫卖声和下面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感觉那列车员撕心裂肺的叫喊恨不能蹿下去叫卖似的,囧呆了,我再笑,且鄙视,和劳动人民抢饭吃。

这么一折腾我要说啥,都给忘了。“你说顺儿和那丫头,我感觉有戏”

“好了好了,别折腾了啊,行行好,让我睡个囫囵觉,好吧,再吵吵小心我抽你俩大嘴巴子,要么把你那张乌鸦嘴给缝上”诗阳伸手表情可乐的比划着缝合的动作。

一路上火车、中巴车、出租车的捣腾,屁颠儿屁颠儿的在省是县乡四级公路上奔驰着。好容易经过镇上的时候,诗阳吵吵着说还要买些当地的土特产给我爸妈,“家多着呢,你别折腾人了啊,我快吃不消了都,你别借故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啊,小心我告你去,我法院有熟人”。

“我高院有熟人,你再告的天花乱坠,架不住我高院不给你维持一审、二审,直接翻案呢”说罢大笑。

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眨眼到了家了,“把我给累的,快散架子了”我说。

“你就是欠练”诗阳又堵了我一句。

我妈正在张罗着过年的吃食呢,见我回来,叫着我那特搞笑的小名儿,拉着那个看呀,火上炒着的小炒肉差点没糊了。我爸在打扫院子,拎着大包小包往屋儿里捣腾的时候,打趣我爸,“嘿,看我亲爸,怎么整的和原子弹发射的动静似的,满世界的灰尘,您这是要‘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呢’,还是要‘惊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呢”

“呸,你这兔崽子懂个屁呀,我这是要‘百万雄师过大江’‘宜将剩勇追穷寇’呢,这叫‘扫穷土’,别吓咧咧,小心灶王爷听见了不高兴,过了正月十五再乱说,小心让你妈听见骂你”

“您这尽顾着记着灶王爷和我妈,就忘了当年他老人家的最高指示了?这思想波动的,我妈这多年对你的那思想改造的可以啊,瞧瞧这一奏效,那后劲儿足足的”

“我这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说着见我爸嘴里神神叨叨的向那些神明告罪赔不是,真活脱脱儿的翻版顺儿家长,一肚子封建迷信,一肚子最高指示的,对立统一了大半辈子,还有那灶王爷和我妈妈能挨的上么,就算我爸他老人家愿意,那灶王奶奶也不干这事儿啊,把我给乐的,都快崩溃了。

没等我爸搅和起来的那些尘埃落定,我妈妈已经开始数落我弟:成天窝在被子里睡懒觉,黑夜不睡,当早不起。“你亲哥哥回来了”我妈嚷嚷着,“还不起来贴对子去,真是倒了霉嫁到你们家,成天伺候你们父子三个,连辰也不说趁着年轻赶紧领回来一个对象,也好替我分担分担,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把我头发都熬的雪白了,是吧,”我妈问我一旁抿嘴傻笑并点头如捣蒜的诗阳,“这娃娃叫甚来着”

我就疯了“瞧瞧我亲妈这记性,刚才才说过,叫诗阳,这回可记住了吧”

“噢,十羊对吧,记住了,十只羊,这名字好记,你七爷爷就是放羊的,当年黑灯瞎火的,我和你爸常给他数羊,那一回羊圈少了一只,找了大半夜,只是听着猪一个劲儿的猛嚎,还以为是嚎甚了,原来是羊跑到猪圈去了,一开始觉识是羊给咯捣的丢了,谁能知道是一羊给蹲错了”

“诶诶诶,亲妈诶,不是十羊,是诗阳”

“诶诶诶,诶诶诶甚了,都是你害的,我这记性不好,都是你给害的,你赶紧给我往回领对象啊,晨辰,快打些,起来你”

“让娃娃睡的吧,好容易过大年歇的三两天”我爸一边儿继续制造神六升空的假象,一边和我妈说

“都是你惯的,大的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找个对象,接壁儿二小比连辰小四五岁娃娃都快打酱油了,你不着急抱孙子,我还等不行了,那小的也让你惯的不听我数灌,当年嫁到你们家,一生俩带把儿的,那会儿把你妈兴的,成天在邻家别舍跟前圪显,轮到我当婆婆的年纪,倒轮上别人兴了,我这苦日子甚时候熬出个头来能……”

“我说妈,怎么又扯到我这儿了,我可没惹你啊,都是晨辰闹的,晨辰,快起来给我,”

还想说几句,看我妈快说到伤心处了,“亲妈诶,我保证,将来一定给你报上一个大胖孙子啊,我这不是眼高,挑的细细发发儿的么,要不矬眉性眼的,怎么能领回来让你老人家高兴,您那眼光调的老来高,门风把的老来严,我这儿要再洋打差误的,到时候没等进锅舍,还不让你老人家的法眼直接把那闺女,还没开始海选,就直接刷下去了”

“呸,就你?还海选了?不打光棍儿我就烧高香了,成天家不知道自家是个甚台气,”

“你说我这大老远回来过年,回锅舍屁股还没坐热了,你和我老子一人唾我一口,我这是惹谁来了”我一脸无辜的说着,把我老爹老妈都给逗乐了。

说话的功夫,我弟弟头上顶着鸟窝就冲出来了,“唾的好,唾的好,亲妈,连辰就该唾,要不等商商,你就得唾我了,是吧”晨辰搂着我妈的脖子幸灾乐祸的说

“怎么说话,没大没小,那是你亲哥,别张嘴闭嘴一口一个连辰的,你俩加上那个成天就知道在院儿了画地图的老鬼,没一个好东西,成天欺负我,”

“连辰,”我妈听晨辰叫我名儿抬手要打他,立即转舵“亲哥,亲哥,亲哥”连着叫了三声,才把我妈那只大板儿手给叫缩回去了。“我说亲哥,你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咱亲妈每天在家是怎么个摩擦我,卷的呀,都不成个摊场了,你回来就好了,我早就给自己准备了一道多选题,要不了,我就赶紧开学,要不了,你就赶紧回来。早就在被旮桶里盼上你了我,分担着挨骂吧,总算是活出来了”

“赶紧吃了饭,贴对子的和你亲哥”我妈笑着在晨辰屁股上拍了一下,晨辰顺势努出个响屁来,笑着上茅房屙去了。我和诗阳和我老子那个笑啊。我妈也忍不住笑了。佯嗔装怒的骂晨辰不是个东西“就知道吃就知道睡,一根屎肠儿,一根饭肠儿”随即又嘱咐着“跑的慢些些,看猫搔扑撩的怼的树圪枝上”这老太太,和顺儿他妈有一拼,不久之前,还在电话里头大呼小叫的告诉我晨辰得了前三名呢,才第三名把她都乐的,要考第一,是不是都要上祖坟放炮仗去了。

我忽然觉得,顺儿的妈或许对他们哥儿俩的爱均等,表达的方式却不同,就像我妈,或许对我和连辰那份同等的爱,选择的是后者,我老子,选择的后者,只不过顺儿的父母,各自二选一了,只是形式各异,其实一也。

……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 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

——《田家元日》 (唐)孟浩然

第 17 章

下午,和诗阳、我爸妈、晨辰忙着贴对子,挂门首彩纸门挑儿,最受不了诗阳跟着我妈他们一口一个“连子,连子”的喊我小名儿,其实我觉着他们叫晨辰的小名儿“辰子,辰子”的时候也像是在叫我,真晕。

“快来把这竹竿竿上拴上柏叶圪枝枝,辰子去拿毛笔,墨汁跟红纸的,写上‘迎喜结福’,让你爹绑到梯子上”

“行了,等咱们写完了再唤我爹”

“瞎胡说甚了,咋就写完了,咋就完了,没完,是写好,可不是写完,这娃娃,连个话也不会说大过年的”

然后,四个字儿四个人轮着写,“迎喜结福”顺序是——我妈、我、诗阳、晨辰,诗阳写的是“结”字,所以我爹没写的了,自然绑喜神竿竿的事儿就让我爹做了。

和诗阳出去叫我爹的时候,正在院子里,拾掇花池内的花根儿,“这是在干嘛”诗阳问我

“收拾花根儿呢,夜里洗澡往水里泡的,”

“哦”

“就泡这个?”

“不是,要泡事先准备好耗晾干的,类似于药才一样切成丁状的”

“这花儿叫啥”

“虞鑫,俗名儿叫鑫花儿”

“怎么和人的名字一样,真奇怪的花儿”

“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了”我爹接茬儿说“这花儿每年春分的时候准时开花,秋分的时候准时落,花开两朵,红圪艳艳的,跟血的颜色差不多,向阳的一朵是管开的,背阴的一朵是管结籽籽的,到了夏天这花儿用引针锤子搅和上白矾捣烂了,涂在指甲盖儿上,手上,凉圪盈盈的,可好了,我们这里乡俗,每年年三十,都要用这虞鑫花儿的枝干,切成小圆垛垛,泡着洗澡了,活血化瘀还能辟邪气,黑夜吃饭之前,你们三个娃娃都洗洗,他妈现在约莫也把水热得差不多了”

说着,就听见晨辰在里头催撵我爹,让去房上绑喜神竿竿。

“诶诶,我说你想啥呢”

“这花儿真奇怪,奇怪啥,这里家家户户都种”

“别说你弟弟还真是一帅哥”

“废话,我们家可是有朝鲜血统的,我是自不必说了,明摆着的暴帅,想当年我爸和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用我们这边的话来说那可是精干棍儿的好后生”

“是么”

“当然,没准儿当时祖上在朝鲜半岛上是一贵族也保不齐”

“到你这儿那点高贵的朝鲜血统估计也都快糟践完了吧”

“怎么说话呢这是,我曾祖母是朝鲜人,然后挨我和晨辰这儿该有差不多八分之一吧”

“还差不多八分之一,你是不是还指望着让你那贵族血统变成八分之一多一点儿对不”

“连辰,妈让你过去往水房提开水了”

“我提水,你干啥呀”

“我等的你闹好了洗涮,妈让我和诗阳倒歇倒歇,省得他自家一个人闷人的不行”

“我俩不比你跟他惯熟?现在怎么倒要倒歇倒歇了,以前是谁跟我说那不待见诗阳的话来”,我指晨辰上次因为‘电话事件’说诗阳来了不让他在自己屋儿睡觉的事儿。

“连辰可爱胡说了,你可不要相信他说的话”晨辰和诗阳说这,我们都笑了。

白天要做的最后一道事儿是阖家出去挂灯笼,我妈问诗阳“娃娃今年多大了,属甚的了”

“23,属牛的”

“我是属猴儿的,比你小两岁,记得把我的属相蒸花馍的时候捏的好看些”

“谁问你来,你就胡说吧,明明是属大龙的,我跟你爹才是属猴儿的了”我妈拍了晨辰头顶一下,

“轻点,疼煞人当,爹,那个灯笼挂高了,再低些”

“你知道个甚,我专意挂高了来,大红灯笼就得高高挂刚好了”

“你们父子三个都是鸭子的嘴巴,生铁挺硬,死不服软的铁嘴强盗”一句话说的我们都乐歪了。

挂完灯笼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开始闹肚子,我妈说我是个忘本的料儿,出去了回来就换水土闹肚子,“嗯,是的了,那一年大串联的时候,我天、北京、上海的刮荡,回来也没换了一次水土”我爹开始煽风点火,就会顺着我妈说。我妈去蒸花馍了,准备夜里跪仙用。我爸则去邻家二小家串门子,看他家准备齐了没。或者和二小的老子讨论今年买了些啥的好炮仗,准是一水儿的二蹄角、麻鞭儿,叠叠锦,要么就是花儿炮啥的。晨辰则从抽屉取了一包鑫花丁儿,高高兴兴的洗澡去了,我们家规矩,好事儿都是轮小到大,自我爷爷死了之后,我爸就顺理成章的凡是好事儿都轮到最末了,为此一直无辜着抱怨,叫嚣着认了,且无可奈何。

“连辰,给我搓背来,再提上些热水”晨辰在西面侧房嚎着,

“我拉稀了,让诗阳给你弄”说着捂着肚子,揣着纸往茅房跑,然后就听见晨辰开始嚎诗阳,说着刚才和我相同的那些话。

“完了?”从茅房出来在院子里看见诗阳从洗澡的小侧房出来,

“完了,晨辰可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诗阳笑着告诉我“真能折腾,漫地都是水,刚才还提醒我说让我一定在你前头洗,说你拉肚子,害怕万一你拉在澡盆子里”

我那个笑啊,“晨辰就这德行,没一句好话,不会吐象牙的讹物儿,我妈经常骂他”我爆料,

“别听他,连辰胡说了”我弟弟在小房一边放水,一边招呼着。诗阳和我先后洗了澡,催促我妈洗澡去,“等等就好了,咱妈正画花馍馍的了,”晨辰说

“看看去”

花馍和蒸馍的做法差不多,只是形状不同,事先就捏成属相的模样,放进蒸锅去蒸熟,趁热,把皮儿剥了,然后拿毛笔蘸上调好的可食用的颜料在上头画。

每年我家得蒸俩猴儿,一猪、一龙,这些是我家人的属相,年年不变的还蒸一个老虎,希望日子过的虎虎有生气,今年除了这些,多蒸了诗阳的属相:牛。

“妈,妈,你去洗涮吧,让我们也学的画画,反正你倒把皮儿都弄了,余下的我们解决,厄不,让我们完成倒行了”

“我把这个老虎画了吧”我妈说

“其实咱妈就是想在诗阳跟前露一手,我还不知道个她”晨辰鬼灵精怪的跟我说,“你别嬉皮笑脸的,到时候画不好我刚跟你算帐呀,画不好兆头不好,一定要画好,过了年考个好大学,听见了没啷”

我妈妈画的老虎,那叫一个棒,我们仨都叫好不绝,不是奉承我妈,那真叫一个好,画老虎是先画身子,后画头,所有的花纹里面最后画眉心的“王”字,这些画好了,就画五官、最末点睛。这老虎,“王”和花纹连着看着跟“吴”字似的,我想起了吴莘,不知现在好些了没,诗阳那熟人托的,不知道有影儿没。

我妈欣赏了半天她的佳作,自去洗涮,叫我打水,准备鑫花丁儿去了。

等我妈妈,我爸全都洗完了之后,聚在一起讨论我们各自画的属相,最好的除了那老虎,就是俩猴儿,然后是我的猪,诗阳和晨辰最末。

“你俩这怎么都是一个风格?啊?”我们笑着问

“一块儿画的呗,他不会我就教给他,我不会就问问他”晨辰自以为很满意,摇头晃脑的说着。

“跟你画的好似的,这个他,那个他,闹的和宋转转的《珍珠塔》一样,你还要把她给顶了的了,去把你哥哥给你买的东西拿来教妈跟你爹看看”

说着晨辰蹦达着把顺儿准备的,我和诗阳给他买的参考书,奥运福娃挂件儿,上学的营养品,手上带的奥运五环的夜光皮圈儿、山楂、柿饼儿、给我妈买的围脖儿、在琉璃厂给我爸的仿玉扳指儿一股脑儿的倒在了炕上。

我妈兴冲冲的一件一件的过着,和我爹和晨辰他们说“要我说,还得是亲兄弟,你看看这些东西,要不是他亲弟,跟他连筋挂骨的谁舍得花钱给你买这个,还贴的防伪商标了,我知道连子在外头挣钱不容易,是爹妈亏待你了,怪爹妈也没啥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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