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明心情大好的走了出去。
在回营之前,轩辕明好心的去校场参观了一下战况,他只见杨云龙灰头土脸的倒在一旁,看那情形,估摸是在不久前刚破了将军的阵法。
轩辕明随手拦住一人问道:“杨游击是怎么破了一字长蛇阵的?”
那人脸色尴尬的动了下,才抱拳行礼道:“回将军,杨游击在阵中迟迟不得要领法门,许是急红了眼,交代我们一句‘擒贼先擒王’后,便一人飞奔出去擒住了掌阵的徐都司,这阵法……便也就破了。”
轩辕明挑眉望去,果不其然,徐江也是一脸疲惫的倒在一旁,杨云龙走过去与他说了几句,却听见徐江大声吼道:“杨云龙!你不按常理行军!你一主将出来擒敌,这是军家大忌!”
杨云龙笑道:“可是我成功了!”
徐江一脸头疼的收拾行装准备离去,杨云龙围在他左右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轩辕明摇了摇头,只道自己老了,不懂现下年轻人的思维,于是一路晃悠着去视察另一支队伍了。
酉时三刻,主营帐。
众将官有序的围坐在案桌前,由于书生大病初愈的缘故,一时难以盘坐着完成长时间的商讨,于是惜才的轩辕明好心的为书生安排了一个卧榻在身侧。这样一来,书生的位次便仅次于轩辕明,那样惹眼的存在,使得那些不熟悉书生的将官们都一个个好奇的向他瞥去目光。
将军突然有些后悔让书生留下了。
按照位次,卫狄自然是盘坐在书生身旁的,他偷偷瞥了一眼在众将面前毫不露怯的书生,侧头小声的询问道:“你身子好些了没?”
书生有些惊异的偏头,对着眼前这个关心他的英挺汉子,不自觉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谢谢将军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被书生称为“将军”的卫狄有些飘飘然的冲动,他不禁感慨,为什么自家的婆娘还没有眼前这个书生来得大方安静。
果然是要找一个读书人吗?
似是猛然想起自家婆娘的厉害,卫狄打了个冷噤,默默的把这个念头剔除了脑海。
轩辕明咳嗽了两声,示意商讨开始,他按照地势图,详细的把今日书生说给他的计策又向众人说了一道,众将官恍然大悟,一个个拍手称好。轩辕明趁机把书生推了出来,朗声道:“这是来自扬州的楚平安,曾连中二元,自小便熟读兵法,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刚刚你们所称赞的计策便是他想出来的,我觉得他是个人才,便让他留下做个参谋,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看着书生的目光不禁有些改变,为难了他们这么久的难题居然被书生简单的想出了应对的法子,这一点,是他们这些武官恰恰所缺失的。
众人被书生的计谋折服,纷纷抱拳行礼,书生第一次迎接这么大阵仗,只得学着众人的样子一个个回了过去。那模样似是笨拙,但明眼人都可看得出他的认真。
杨云龙沉思了一会,道:“楚参谋,我有一问不解。这计谋最需要的是时间,而我们如今最缺的也是时间。先不谈怎么等到半月后的寒露降水,单是砌墙这一点,便耗时耗力。樊笠向来追求速战速决,不出三日必得攻打陈州,按此番说来,这个计策该如何实行?”
众人默契的向书生望去。
书生自然的对杨云龙笑了一下,稳声道:“杨游击这个不解问得好,我想过了,最是不耗兵力而又能拖住敌军脚步,让敌军元气大伤的,莫过于布阵这一法子。”
似是想起了被将军所布阵法围困的场景,杨云龙的脸色不禁有些不自然。
“因是为了蓄水而砌墙,必得耗损不少人力物力,但陈州得天独厚的地势条件恰恰给我军免去了不少麻烦。我想,若是全军出力,不出半月,围墙当可建成。”书生坐直了身子,继续道:“我知道大家该会疑惑,如果全军出力砌墙,那么又当换谁来防御敌军。在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由于自小参悟奇门遁甲等兵书的缘故,我对于布阵虽说不上精通,但若借给我一支兵马,我有把握用阵法拖住敌军半月!”
这狂放的话一放出,立马引得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正在此时,将军幽幽然道了一句:“各位不必担心,我的阵法还是由楚参谋所教授。”
以杨云龙为首吃过将军阵法苦头的人立马一脸崇拜的望向书生。如果将军这种逆天的存在还只配当人家楚参谋的学生,那么如果换成了楚参谋亲自上阵……
众人一脸沉痛的低头为敌军默哀。
轩辕明传了个眼神给卫狄,卫狄会意,起身宣布道:“如此一来便可,那么此次安排,便有楚参谋和楚参将领兵困敌,其余之人以杨游击和徐都司为首带领砌墙。半月后开闸放水,前方依旧由楚参将领兵,示弱奔向城门汇合,后方由我带领一支队伍负责拦截,呈包抄状袭击敌军。”卫狄环视全场,朗声道:“诸位可还有异议?”
众将官埋首行礼道:“末将领命!”
“那个……卫将军。”杨云龙躲在徐江背后悄悄出声,“既然楚参谋奇门遁甲之术掌握得如此出神入化,那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否请楚参谋来为我们上一次课,好传授给我们一些兵法知识?”
将军的眼刀子“嗖嗖”的就切了过来,徐江咬牙,默默挺住了。杨云龙躲在徐江身后还不安分,笑眯眯的小声道:“还是咱家媳妇最疼我。”
徐江果断的把杨云龙让了出来。
杨云龙:“……”
“楚参谋前日刚受重伤,如来教学,必得加重伤势,耽误行军。”将军一脸正直的望向轩辕明,复尔又抬眼乜视了一眼杨云龙,“恳请轩辕将军定夺。”
轩辕明笑眯眯的摸着胡子,转而向书生问道:“楚参谋,你的意思是?”
书生抬眼给了将军一个安慰的眼神,笑道:“楚参将所言极是,平安身体欠佳,怕是难以担起全军的教学任务。”
将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杨云龙则是一脸沮丧的耷拉在徐江肩上。
书生又道:“但正巧这几日我要与楚参将商量退敌的排兵布阵之事,此事虽是军事机密,但我打从心底敬佩各位将军的忠诚,不如便让诸位在完成各自任务后,来楚参将营帐一同商议。”书生望向轩辕明,道:“不知轩辕将军意下如何?”
轩辕明眼中划过一丝喜悦的色彩,他想,这楚平安不愧是个人物,如此一来,他便可在战前拉拢人心,用一句“敬佩”愈发激起士气;二来可在众将士面前立威,证明自己的本领;三来还可从中考量各将士的学问和素质,他这一手,打的不可谓不是一场好牌。
轩辕明眯着眼道:“准了!”
杨云龙和其他人乐成了一朵花,将军无奈的摇头,他想,大不了以后做恶人,在该到的时间里便把这些人通通轰出去。
书生安静的冲他笑,眸子里的光彩愈发动人。
43.等你发觉,我的思念
楚参将营帐
“《孙膑兵法》中将阵完整系统地分为八种阵型,既:方、圆、锥行、雁行、钩行、玄襄、疏阵、数阵、火阵、水阵。”书生有模有样的拿着一根长棍在沙地上指点,“在前朝有关薛将军的演义中可见有记载,详细为: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和十面埋伏阵。”
刚结束今日任务的杨云龙一路灰头土脸的拖着另一个灰头土脸的徐江冲进营帐,大声嚷嚷道:“平安,那这些阵法中哪个最厉害?你们在这半个月里又打算采用哪些阵法?”
书生无奈的坐在一旁笑,和声道:“这些阵法没有“最”字之说,它们各有优势,同时也存在缺点。最好用阵的方法便是依据军情定夺,方可发挥阵法的最大效益。”
杨云龙一脸困窘的挠头,讪笑道:“嘿嘿,我一个粗人不懂这么多,让你见笑了。”
徐江感觉丢脸的把自己藏在了杨云龙身后。
杨云龙惊异道:“媳妇,你终于感觉到我的可靠了?”
徐江一脚踹飞杨云龙,转身便走,杨云龙立马追上去,两人拉扯之间动作大了些,闹得营帐里尘土飞扬,将军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拔剑就往两人的空隙间掷去。
宝剑牢牢的将徐江和杨云龙的衣摆钉在了木桩上。
徐江歉意的向书生拱手,书生摆手示意无妨,一旁的杨云龙偷笑道:“嘿嘿,这下你没法走了吧。”
徐江一脸头疼的扶额。
“安然,明日出兵,我该用何阵?”
将军不管闹腾的两人,专心致志的与书生研讨。
“樊篱性急,你若明日不给他个下马威让他忌惮,怕是不好拖延半月时光。”书生沉吟了一会,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可用鱼鳞阵。”将军轻声道:“此阵我位于阵形中后,安全度数高。而且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属于进攻阵形,威力大,进攻性强。”
书生摇头道:“这阵法采用的是‘中央突破’的思想,它主要是集中兵力对敌阵中央发起猛攻,最好的发挥条件是在我方优势时使用。可我方现在兵力悬殊,先不说陈州兵马质量,单是对上十万越国兵马,我们就难以轻易取胜。而且这阵形的弱点在于尾侧,若是尾线过长,便不好收战。”
将军想了想,点头赞同书生的话。一旁的杨云龙看得目瞪口呆,他想,将军的阵法也有不全的地方?没想到平安这小子深藏不露,厉害得紧。
书生又道:“此次布阵半月,一来是为了拖延时间,二来是为了磨损敌方军力,若是能在半月里消耗敌人大半兵力,让他们疲惫,那么开闸放水时,我们的取胜指数便大了许多。”
将军点头应是。
书生沉吟了一会,又道:“不如用偃月阵,使得全军呈弧形配置,形如弯月。”
杨云龙一脸不解道:“那这岂不是一种非对称的阵法?”
书生望了他一眼,笑道:“没有人规定阵法必须要对称,再说陈州作战前区地势起伏大,若是用这种阵法,该是再好不过。”
杨云龙默默的别过脸去。
书生继续道:“此阵法要求本阵位于月牙内凹的底部,作战时注重攻击侧翼,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月牙内凹处看似薄弱,却包藏凶险。若是使用得当,便可不废一兵一卒将敌军厮杀至底。”
将军听后连声道好,在沙地上练习了一会儿,转而问道:“那这阵法的弱点在哪?”
书生想了想,一脸哭笑不得道:“其实这阵法算起来该是有弱点的,可这弱点要是放在陈州兵马上,反而成了一种优势。”
将军挑眉,示意书生继续。
书生笑道:“此阵法要求大将本阵拥有较强的战力,兵强将勇者适用。”
将军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旁拔出剑的徐江也是一脸崇敬道:“没想到楚参谋如此足智多谋,明日天佑用此阵,必得大败敌军!”
书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羞赧道:“徐都司谬赞了。”
将军挑眉,几步上前将书生拥入怀中,又默默的给了杨云龙一个眼神。
杨云龙会意,拉扯着徐江急声道:“哎!早一日砌好墙我们便多一分胜算,天佑,平安,我们就先告辞了!”
徐江虽然觉得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拉拉扯扯有些不太对劲,但转念一想杨云龙的话中有理,便急急行了个礼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杨云龙看他比自己还性急,只得一路媳妇媳妇的喊着追去。
徐江的脚步更快了些。
戌时一刻,楚参将营帐。
书生有些疲惫的斜靠在军榻上,目不转睛的望着依旧在案桌上模拟排兵的将军。似是察觉到了书生的目光,将军回头,正对上书生那一双深情的眼。
将军起身,走到军榻前坐下。
“你怎么还不睡?”将军温柔的将书生有些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你还说我。”书生按住将军的手,轻轻侧头,用脸颊贴住,“今日你带着自己的兵都操练了好几回了,还不顾云龙的阻拦硬是把他们的兵当做了敌军,这来回好几趟,只把他逼得跑到徐江那里抱不平。”
“说不定他心里正乐意着。”
“你啊,就知道瞎想。”书生好笑的拿开将军的手,低头认真的研究他手心里的掌纹,带笑的声音里却隐隐含着一分苦涩,“该休息的是你吧。明日上阵,我虽是对你有信心,可是……”
将军一把抱住胡思乱想的书生,将他整个人都紧紧的拥入怀中。
“我答应你,一定会凯旋而归。”将军温柔的低头吻了吻书生的发顶,笑道:“我还等着你来接我回来。”
书生抬头,一双平静的眼里燃烧着将军说不明的火焰。
“好,我信你。”
将军附身,深情的吻住了书生。
案桌上的烛火仍在跳跃着燃烧,将军依旧埋头整理着工作,明日对敌,算得上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正规战役,虽是对自己有信心,但总归要万无一失,才是最好。
身后的书生已经睡下,将军回头,发现书生的被角有些滑落,他只得轻笑着摇头,小心翼翼的起身为他盖上。
书生嘟囔了一声,一直攒在手心里的纸条悄然滑落。
将军好奇的将它拾起。
白纸上的瘦金体一如书生的安静淡然,将军看着那句话,犹是仍听见书生在他耳边关切的低语。
他仿佛能看见那时书生在他身后认真的看着他,想关心他早些休息,却又不忍打扰正在理事的自己。于是安静的他执笔,轻轻将这句关怀写在了纸上。
“将军,该休息了。”
我等着你来默默发觉,这份还未送出的思念。
一句很平常的话,一个很简单的举动,比不得江南儿女的柔情告白,也攀不上塞北男女的豪迈豁达。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猛然直击了将军的心灵,让他一贯强悍的心脏破开了一道口子,从中缓缓流出滚烫的血液,让他在一瞬间,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
那一刻,将军才发觉,他爱这个人,爱得心脏都在发烫。
44.血债血偿
“平安,你就别担心了。”杨云龙指挥着众将士气势汹汹的砌墙,好笑道:“你们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搞成这样子做什么?”
一旁的徐江一脚把杨云龙踢开,不好意思道:“平安,你别生气。我们是糙人,不懂的怎么说话,这小子他没恶意的。”
“就是就是。”杨云龙笑嘻嘻的从一旁走回来,伸手搭住徐江的肩,“先不说将军了,单是有你这个人物在后方指挥,这场战役你该祈祷的应该是敌军那帮蛮子才对。”
“天佑得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徐江一脸愤慨的握拳,热血中也没顾忌杨云龙搭住他肩膀上的手,“这帮蛮子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该是让他们尝尝血的教训!”
书生一边点头,一边频频回望城门那边的情况。他身体还没调养好,清晨将军走时他没起得来。将军也不忍心吵他,在迷蒙间,书生只来得感觉将军为他掖好肩旁的被角,倾身一吻后,便迎着朝阳的光辉悄然离去。
他还记得将军那个背影,阳光在他身边勾勒出一圈清辉,细眼望去,还以为是天将下凡。